本来想说什么的,凝结半天,只道了声:“我脸脏……”
“嗯……洗洗,不就干净了。”话才出口,滴滴水珠洒到了纪寒舟脸上。
纪寒舟掩面躲开,“阿月,别闹。”这姑娘玩起水来都这么恬淡,笑声都没有,看了却觉得舒服极了。
撒了会欢,应疏月说:“我饿了。”
“知道你饿了,饭菜都在灶上热着呢!方才想叫你用饭,谁知你正小憩,就没打扰。”纪寒舟说,他拿过衣裳,“我来为你更衣。”
应疏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水,红了脸,娇羞道:“不……不行。快走。”
纪寒舟故作恋恋不舍模样,转身后无声笑开了,她脸红的样子一看就觉可爱得紧,白里透着绯红,活像红梅落进雪地里,一点也不似人前表现出来的冰冷绝艳。
这样的风景除了他纪寒舟,谁也休想看见半分。他的笑容逐渐变味。
等纪寒舟洗浴的时间,应疏月把桌子移到墨如雪床边,搬来矮凳,陪他坐了好一阵。他始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般。
知道他没睡,只是不想接受自己如今的样子,应疏月便絮絮叨叨地同他讲起了自己这两年来经历的种种。
刚要讲到顺宁门外遭遇纪寒舟给她难堪时,当事人已穿戴整齐,端盘子进来了。
他穿的是长影准备的苍色交领长衫,外拢一件鱼师青云锦边对襟长袍,素玉簪子半挽起青丝,衬显得他更加身姿颀长,温儒俊美。
三碗两箸一勺摆放桌上,家常小炒,两菜一汤一清粥。
纪寒舟边盛清粥说:“阿月既饿了就先动筷,我先喂前辈吃点。”
凑近墨如雪,应疏月问他:“师父,您想吃东西吗?”墨如雪自然没有动静。
“知道您醒着,也受尽了祭长生凌虐,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徒儿会一直守着您的。等长影带月族神女回来,解了您身上的毒,您就可以起来活动了。”
眼皮微微动了下,墨如雪掀起眼帘,看的却是眼睛上方的屋梁。
见他舍得醒了,纪寒舟放下碗,绕桌过去将他揽扶坐起,应疏月取过靠枕置其背后,好让他倚靠,知道他讲究,遂将他颈边每一根青丝都理得顺顺滑滑。
两人默契配合着侍候他,清粥喂至嘴边时人却不张口。
墨如雪转动眸光,看看已经梳洗整齐的两人,似乎觉得还可,眼神里也不那么嫌弃了。
亲手喂养了十来年的小猫儿眼下换了件天缥色大衫,长发松松系起,温婉淑静。如果说养在身边时她像崖头迎风的一株寒兰,那现在的她就是一颗夏季青梅子,酸中带甜,望而生津。
这份沉静而温柔的小女子气质自不会说有就有,人从温柔变得狠戾冷漠只需要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而要想将一颗寒凉的心再次捂热,那这个人一定要付出比一般人更多更热烈的情感。
而这个人……墨如雪转眸盯视应疏月身旁那个面貌姣好,眉眼俊逸,气质温文尔雅的青年,看着比第一眼顺眼多了。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盯得纪寒舟后背有些发凉,怯生生问:“前辈,小生喂您粥食?”
墨如雪一样不张嘴。
“师父应该是辟谷了。”应疏月说。
纪寒舟似是而非点了下头。辟谷之人确实不需要进食五谷,何况墨如雪这样神一般的人物,身上多的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奇事。
看俊逸温雅的小青年吃个饭眼睛都离不开自家那小徒弟,就怕她吃不饱似的可劲送菜,貌美的百岁老人眼神渐渐变柔,似有若无地动了动嘴角。
撤去桌凳,应疏月便被纪寒舟劝去睡觉,应疏月强忍困乏,说要与师父待在一起,最终结果是又一次被强行拉走。
以狗狐狸的脾气,那都是因为有长辈在才没抱她。
一觉睡到弦月当空,夜幕星河笼住一方小小的院子,院角几株槭树叶影婆娑,簌簌沙沙,徐徐掉落。
南方的秋虽不比京都凉,夜凝的秋露却也是带着几分寒气的。应疏月推开墨如雪屋子的门,一眼即见青蓝色衣袍塌垂在床边,似是睡着了。木格窗牖敞开着,凉风忽一蹿进来,可见他全身轻战,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