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停下车，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一个一身肥肉的汉子正扯着大嗓门吼苏知意。
苏知意畏缩着头，像个鹌鹑的般可怜。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就耽误了。
求你别差评，我下次一定会做好的。”
顾西洲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心口涌起燎原之火，当即就想下车给那个壮汉一顿胖揍。
开车门的那一刻，顾西洲身形一滞。出去就会前功尽弃。
苏知意肯定会躲着你，指不定又要换工作。
“操，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他妈这饭菜都洒出来了好嘛？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送给我这样一堆没用的垃圾。”
壮汉打开包装后，情绪激动地吼道，脸上的横肉也随着一抖一抖的。
苏知意哭丧着脸不断地鞠躬赔礼道歉:“对不起，真的……别给我差评好嘛？
这份外卖我赔给你。我微信扫给你可以嘛？
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赚钱治病。你要是差评了，我会被扣工资的。
大哥，你行行好可不可以？这份外卖我双倍赔给你。”
壮汉看到苏知意这副懦弱的老实样子，更加嚣张了。正好打麻将输了，缺一个发泄口呢！
“不可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要是长得漂亮，那赔点钱就算了。
脸上那么可怖的一道疤痕，瘦的像个鬼。你把我吓到了，知道吗？
我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是一点外卖钱就能弥补的？”
壮汉的愤怒就像一阵海啸，碾压着苏知意这个小身板而过。
好像她死也都弥补不了犯下的错误。
这些天，她经历了许凌轩的决绝，家人的羞辱，身体高强度工作，精神的万倍折磨。
是厄运专挑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吗？
钻心的痛，钻心的累，随时都会倒下。
娜娜，是她的信念，在苦苦地支撑着她。
“对不起，您说要怎么赔。我确实没有多少钱，我的钱都要拿去给家人看病。
您看看能不能少一点，拜托您了。”
苏知意的声音低不可闻，腥甜的味道在干涩的喉咙处弥漫开来。
壮汉挑了挑眉，摩拳擦掌了一番，心里正得意。
这下碰到一个傻蛋，一个软柿子。一定要好好宰她一顿，争取把下次打麻将的本弄过来。
壮汉鼻子眼里出了点声，亮出了五根手指。
“50块？”苏知意小心翼翼地问。
壮汉狞笑了一声，摇摇头。
“500块？”苏知意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
“蠢货，是五千块！也不想想自己有多丑。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大晚上出来送外卖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赶紧赔钱！赔精神损失费！”
壮汉声音高了八度，态度十分强硬。
“您这不是讹人吗？”
苏知意眼睛蓦然睁大，心底的防线一下子就崩溃了。
“是啊！我就讹人怎么了？你一个瘦弱的丑女，惹到我了，我怎么就不能讹你了？
我讹的就是你！”
壮汉边说边用臃肿的身子往前蹭，嚣张跋扈的样子逼的苏知意节节后退。
她是怂，是懦弱，任凭着生活把她揉搓挤瘪，任凭着狱友把自己当马骑，当牲口拴住。
反抗的力气被一次一次的重压磨灭。
可是逼急了，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她也会负隅抵抗。
她的本质还是个人啊！不是一条任人欺负的狗。
嘴先于大脑和心说了出来。
“若论丑的话，恐怕比起你来，我还是逊色了三分。
我还没有问你要精神损失费，你倒还问我要起来了。
肥头大耳的，一个躯体顶我三个。一个这么肥大的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丢不丢脸？
说我丑，你找到女朋友没有？恐怕自己都是一个被万人嫌的光棍。
我都说了愿意双倍赔偿外卖。你是耳朵聋了听不懂吗？
你不接受就不接受，别一副穷酸样，反过来讹我。
一个外卖员的钱，你都不放过！那你这辈子投胎真的投错了。你不该做人，应该禽兽才对！”
一个人被压弯到了极致，总要反弹的。
一个被土压的透不过气的种子，总要拼尽破土而出的。
苏知意的双眸里弥漫着嗜血的鲜红，脸色骇人，像在黑夜里叫嚣的猛兽，随时都能将对方撕成粉碎。
一米八几的壮汉被这个一米六五的瘦弱女人骂的狗血淋头，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
他娘的，唬我呢！壮汉摸了摸早就谢顶的大光头。
扬起脚就要往苏知意肚子上踢。
“你……”
顾西洲将苏知意转到了自己眼前，背朝壮汉挡下了这一击。
不能帮你出头，帮你挨打。
这总该可以了吧？
这总该不会被你误会，让你更加仇恨了吧！
好重的一脚，踢的手工黑西装上沾上了鞋灰。
顾西洲闷哼一声，回头狠狠瞪了壮汉一眼，眼底的阴狠让壮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西洲啊！黑白两道通吃的顾西洲。
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认识这个丑陋的女人。
此时此刻这张脸就是王炸，胜过万千言语和拳打脚踢。
壮汉不敢纠缠，一溜烟地逃走了。
大榕树下，旁边是明亮的路灯。
顾西洲和苏知意坐在长椅上。
难得一起这样平静的坐下来。
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要不是太闷热了，苏知意甚至还想把头盔戴上。
仇人替自己挡下了一次伤害。
说谢谢？那边对不起血液里涌动的恨意。
什么也不说？道德上也会感到难堪。她总不能连仇人的人品都不如吧？
要是有个洞，可以钻进去就好了。要是有一件隐身衣可以顾西洲看不见自己就好了。
脚尖焦躁地在地上点来点去。
“刚刚那个死胖子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顾西洲抿了一口咖啡。
“嗯”苏知意点点头，你为我挡下一击的事情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顾西洲侧头想要借着光好好看一看苏知意。
“顾西洲，别再帮我了！”苏知意双手纠缠，手心微微出汗，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