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阙，本应清冷的苦山北大门，此刻却是人满为患。
若是再仔细看去，这些人当中，境界最低的竟然也有伏道境！
而在这人群的最前方，有一个所有人都刻意避开的小圈子。
约么只有不到十人的圈子，却占据了此刻最好的观景位置。
原因无他，这些人，全部都是苦山当前的最高战力。
当然，还是有两个外乡人的。
苦山五大家族的家主，以及那位本名慕容寻，却喜欢化名“宰玄”的剑修。
而那两个外乡人，一个白衣飘飘绝世少年郎，另一个却是一身儒衫满身道气斐然。
远处的紫金巨龙落入皇城当中，紧随着还有一颗流星也同时落下，众人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不光是东荒大陆，哪怕是其他的两座大陆加在一起，已经有将近万年的光景，不曾出现过这般的大能陨落景象了。
强者的死亡，之所以会被称作是陨落，其实也是来源于此。
每一位法天境强者，都拥有一颗代表自己的本命星辰，而在其死亡之时，这颗星辰便会随之消散。
大多数修士的本命星辰，都只会是在空中黯淡下来，等待着下一位强者的后来居上。
而像秦元寇的这种陨落，基本上就代表着，他的这条“道”，再也不会有人去走了。
用在场某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天老爷其实是最懂世间万事万物的，可是天老爷又是最不愿理会这些事情的，于是这万古的星辰，便会一颗一颗的升起，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没落。”
“可要是哪颗星星能够在没落的时候，还能让天老爷心动一下，然后掀起惊涛骇浪的话，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所走的这条‘道’，天老爷是认可的！”
可惜，有些人，说走就走。
便是像这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这就是某些人口中的最弱法天，可是他却走了一条最正确的道。”
吕道玄一边为秦元寇的陨落而惋惜，一边又在替他打抱不平。
“要不是死的太早，若是等到那个小姑娘聚集起来东荒龙气，他恐怕就会成为咱们这些人当中，第一个进阶神阶的。”
李定先当然知道，吕道玄嘴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自己，可那又能如何呢？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是不是最弱也就这样了，我也从来没觉得他选择的这条道有什么问题，可是就这么被区区几个小妖兽给收拾了，这也实在是有点惨了！”
所有人都在沉默，有些与秦元寇相熟的，可能是在为他哀悼，但是更多的人，都是在从他的陨落当中悟道。
“一鲸落而万物生，能观此景，此生无憾！”
李定先没有再接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或许，他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只需要再等下个轮回，便是大道可期。
这些其实都是秦元寇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他盖棺定论。
而此时李定先心中，最想做的事情，却是他最不能去做的。
不论是旁观者，还是局中人，大多都只是看到了一位法天境大能的陨落，可李定先看到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那人布局之深，谋划之远，甚至让此刻整个博象国乃至苦山这边的道境强者，全都知道龙气的存在，难道就只是为了给大家看上这一出好戏？
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她是想拉着更多的人一起介入纷争。
既然秦元寇可以选择用龙气来入道，那别人岂不是也可以？
甚至说李定先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这一招拉不到足够的强者进来，她还会继续抛出更大的诱饵！
就比如，高歌的前世身份。
就算是这样做会得罪许多人，但这些哪里是她需要去考虑的东西。
他们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修士，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哪怕是让整个元疆大陆都湮灭在星河当中，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钓鱼嘛，总得要打窝的！
打窝的时候越是下了血本，那鱼儿自然就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只需要一网抄下去，那不就是大丰收的结局了？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人群最前面的几个人当中，李定先，慕容芸，吕道玄，此刻已经消失在了人海中。
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博象国的国都！
路上，吕道玄憋了许久才问出了那个令他十分好奇的问题。
秦元寇本可以不死的，可为什么非得要自己求死。
李定先哈哈大笑，良久之后才答道。
“丧失良心的人，从来不会去相信什么狗屁的恶有恶报，可是那些一直被这个世界欺负、压榨的人，却总是会去选择相信因果轮回。”
说到这里，李定先心中咯噔一下。
而身边同样与他一同在空中飞掠的二人，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良久，李定先的喉咙当中才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甚至仔细听的话，还能从中听出许多的悲怆。
“都说无心为恶恶不罚，可有些事情，就像是那一壶陈年烈酒，初饮之时，只觉得香甜可口，可当那酒劲上头的时候，才会真正醒悟过来，这是烈酒，不是甜醪糟。”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是那个随心所欲的李定先，可是今日才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他李定先，都自然做不到了。
空有人间自由身，却非世上自由人。
万金难买早知道，要是自己当初不那么欺负秦元寇，他是不是就不会做出今日之事了？
若是自己对他就像是对待高歌一样，那来日的高歌，会不会就是今日的秦元寇？
万般无奈，可惜悔之晚矣。
这些见识过世间最阴暗角落的人，却总是会相信着美好。
不管是秦元寇也好，还是高歌也罢，自己此生护道两次，这两人却都好像给了自己同样的一个感觉。
不论这两个人脚下的路，再怎么曲折蜿蜒，总有一天，他们还是会在同一个地方，有那瞬间的交叉。
想想自己与他们的不同之处，李定先好似恍然大悟。
“原来，只有那些内心深处藏着真爱的人，才会在内心当中，经历最痛苦，最阴暗的过程。”
“也只有他们，才能真正看清那些最为肮脏龌龊的人性，看见世人埋藏在面具之下的丑恶嘴脸。”
在一处石崖处停下，李定先直接盘坐在了地面上。
吕道玄和慕容芸也都没有去打扰，因为他们也都知道，有些悟道，真的就只在这么随口问出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