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看到的元辰宫景象不同,如今的冥殿富丽堂皇逼人眼,沿用了庑殿楼装饰风格,十二根盘绕皇鸟的红色巨柱将内殿撑起,十分壮观,那是冥王出身的象征。
柱子旁立着高架烛台,红烛高燃,分外喜庆。
地铺透金红毯,近看才知是描着金丝边的彼岸花纹,朵朵艳丽璀璨,踩在上边,步步生花。
金线绣满海棠的帘幕低垂着,正中一张偌大屏风床上,楠木围挡刻有双面浮雕,雕刻着人间山河模样。
山河凝神瞩目,心思飘扬。
朝天歌元神在外,一半归属人间,一半归属幽冥。
人间放不下的依旧是山河。
“请哥哥上去坐坐。”
山河还在神摇中,被一声“哥哥”激得心头一热,来不及反应,就被牵住往正中台阶上的屏风床走去。
走过红毯,脚下的彼岸花如同活了般,每一步都能让花苞绽放,让花枝摇曳,散出点点金光。
海棠帘幕掀开,山河与朝天歌一同坐上屏风床。
绵软的床席让人一落座就妄想纷飞。
望着朝天歌的侧脸,视线从额头下滑至喉结,那干净利落的弧度轮廓,总让他心旌荡漾,欲罢不能。
“朝天歌……”山河才出声,被他立指在唇止住了呢喃。
“哥哥,稍候片刻。”
山河垂眸瞥了眼他唇上的修长手指,视线上移至近在咫尺的脸,隐晦的神情中挂着丝微妙的神气。
入了幽冥后,朝天歌便将“哥哥”挂嘴边,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山河按捺住好奇,盯着他的目光逐渐火辣。
只见他揣着一脸神秘,抬手一挥,殿中乍然出现了鬼部一众大小将,十二部鬼帅带着若干部下齐刷刷亮相,魑魅魍魉一群现身冥殿,凛凛威压,气势滔滔。
原来在鬼怪侵扰人间时,朝天歌就亲手灭掉了二部帅,如今想必又任命了两个。
山河自觉地退开了紧挨的身体,拉开些距离。
这群鬼盯着他的眼神算不上友好,颇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阴沉沉的脸又似乎在质问凭什么冥王座上能坐个凡人?
山河第一次在软席上冒出了如坐针毡感觉,诧异的目光投向稳如泰山的朝天歌,在他脸上却也瞧不出有什么盘算。
只见朝天歌冷鸷的目光朝底下锐利一扫,神气中透着十足警告。
几乎一瞬之间,众将纷纷垂下视线待命,不敢有半分异色和骚动。
山河心头略松,冥王唇角罕见的弯了,可惜它们看不到,但冥王的笑只对着旁边的人。
语调微扬:“今召集诸位前来,是有一事宣布。”
说话间,他握住了山河的手,将他往身边带了带。
山河微微睁大了眼,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心跳加速了。
鬼将们这才仰起了头,触及上边二位的举动,一致哑了下,目光却再也放肆不起来。
“彼岸花开之际,将是本王与永生人成婚之时。”
朝天歌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回荡,格外敞亮,落在山河耳朵里,温沉有力。
山河愣住片刻,整张脸悄然爬起红晕,心如鹿撞,越跳越快,微微侧仰的目光溢满热意,被扣住的手也冒了汗。
恰好朝天歌也转过脸来,在他疑惑又温润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众鬼将倏忽滞住讶异的表情,嘴巴张了张后,再次把惊奇的目光落在这个被称为“永生人”的身上。
永生配不灭,难怪冥王愿意同此凡人结为连理。
这么一来,也没有什么异议了。
“一切礼仪交由日夜游二部共同操办,布告幽冥,万鬼齐欢!”
朝天歌话音一落,殿内霎时沸腾起来,十二部鬼帅齐齐道贺:“恭喜冥王,贺喜冥王,迎娶永生人,此乃人间之幸,幽冥之福!”
此消息一出,震荡了整个幽冥!
冥王迎娶凡人,在幽冥界首开先河,但要说起永生人,也是世无仅有,于是纷纷想一睹其貌,但都慑于冥王之威,不敢靠近半分,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一众魑魅魍魉散去,山河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
按理,冥制婚礼早已办了,怎么突然要再办?是受了之前那队婚礼的刺激?
但看朝天歌兴致盎然,他便也依着对方了。
“总归是欠了哥哥这一场。”
朝天歌声音滞沉,目光柔和得紧,与刚刚那副神情截然不同。
温柔还是留给了他。
“成亲是彼此成全,可我也没有为你做些什么啊。”山河心头怡悦,连话里都透着绵柔。
“哥哥无须操心,幽冥有幽冥的制度,先前应承过哥哥的,是时候兑现了。”
应承?山河微愣,眼皮翻动了下,再看他多了抹探索的意味,却在对方看过来时,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哥哥长哥哥短的叫?”
让他好不习惯。
闻言,朝天歌诧异转眸:“这般称呼有何不对么?”
倒也没什么不对,何况听着,莫名耳根子软,对方若是喊着要上天,他估计也会舍命相陪,胡闹到底。
“虽然吧,但是……”
“眼下并无外人,哥哥可否依着我?”
心弦又被轻拨了下,山河暗自感慨了起来,终是拜倒在他主动示弱的目光中,十分难得。
朝天歌收回了视线,垂眸浅笑了下,似是满足,又似得逞。
山河心间又软化了一块,确实很少见朝天歌的笑,不曾想是在这般情境之下。
真是造化弄人。
也罢,当是成全彼此的私心吧。
“那敢问冥王,打算如何操办?”山河眨着眼,把着他的手,趁机探了下灵。
但这种试探,很快被对方察觉。
朝天歌轻巧地反握上山河的手腕,直接扣到了头顶上,并欺身压下。
“哥哥莫非又想谴灵?”
语气不重,神色却微微一变。
山河呵呵一笑,心虚道:“这么快被你发现了,都不好玩了。”
“玩?”朝天歌下意识的目光自他双眼下滑到笑容微滞的唇上,“哥哥想如何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