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吗？”
绮萝遣退了其余人等，邀请桑宴去到露天花园，她站在边缘，微风吹动罗裙，提及白芷君的名字时，宝石般的眸子流露出一抹柔和之意。
“是的，树灵大人，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按照修仙界的说法就是我夺舍了‘桑宴’的身体，但我不是故意为之的！”桑宴斟酌了一下词措，“在我的那个世界，把这种夺舍的行为称做‘穿书’，意思就是，修仙界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话本，我被迫穿越到这里来的。”
绮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平静：“桑宴小友，你的‘系统’允许你说出这个情况吗？”
桑宴喉咙动了动：“您……当真是知道些什么的？”
“很多年以前，枝枝曾经跟我和娇娇袒露真相，她说她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绑定了一个名为‘系统’的物品才来到书中，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才能回家。”
“枝枝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我们都是名为‘纸片人’的存在。”
绮萝坐在岩石边，眺望远处初升的旭日，侧过身，半边脸上照映着暖光：
“但是我们并不认为我们是虚构的，东极神木记载了万物，所有存在都是有迹可循的。”
“后来天地大劫来临，枝枝拼尽全力帮助人间的渡过此劫，照理来说，应该是功德圆满，只需要等修为化臻便可得道飞升，可我却从枝枝身上看不见飞升的可能。”
绮萝轻叹了口气：“天地大劫过去，她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她的系统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成为桑枝留在这里，二是回到她的世界。枝枝说虽然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但现代社会有她的家，她的家人还在等她回去 ，她选择了回家。”
“枝枝跟我们告别后不久，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于世，她那系统当真是了不得的存在，能够避开天道的追查。自那之后，世上关于‘白芷君’便只剩下了传闻。”
“桑宴小友，你自称是‘穿书者’，可是……”绮萝眼中带着些许犹豫，“我说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桑宴声音微颤：“什么事？”
“枝枝跟我透露她穿书的事情后，我原是不信的，因为我身为神木之灵，可以看见存于生灵身上的‘命轨’，那时枝枝身上只有一个命轨，记载了她从无名入道至功成名就而一生。”绮萝言简意赅道，“但她决定回家那刻起，身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命轨，一个是‘白芷君’的，一个则是我也看不清的，不属于此间的命运。”
“她说从前是系统替她打掩护，复制了‘桑枝’的命轨，以此隐瞒天道法则，所以我才没看出她不属于此间的异样。”
顺着话，绮萝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世间万物大多是拥有命轨的，以此对应天上万千辰星。若你当真是穿书者，又没有系统相助，我应该在你身上看见两个命轨，但你没有，身上有且仅有一个命轨，说明你不可能是异世穿越之人。
“一个命轨……？”桑宴呼吸短促了几分，眼前视线一晃，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意思是，我就是‘桑宴’？！”
“可是我明明有自己的记忆，我在现代活了二十几年，我记得我的父母，我上学时候的经历，还有工作之后每天摸鱼被学姐发现扣奖金，不对！……那些过往难道都是假的吗？”
绮萝秀眉微蹙，走到桑宴跟前按住他的肩膀，翠绿色的灵光升起，抚平了少年躁动的情绪：
“桑宴小友，不要着急。”
“兴许你身上有着什么未解开的谜团，我刚才还有后半段话没说完，你的命轨是不完整的。”
“这么多年来，我只在几个人身上见过这种情况——用天道法则来讲，就是被选中的‘命定之子’。”
“命定之子……”桑宴喃喃道，“难道是拥有主角命的气运之子？！”
“主角命？”绮萝没听过这个名词，却耐心解释道，“以我近千年来所见，命轨不完整的人，分几种情况，一是像枝枝那般非此世之人，二是娇娇那般受天道眷顾之人，当年我初见娇娇，她身上气运非比寻常，她求仙问道一途也的确搅得修仙界天翻地覆。”
“最后一种人，就是像长生剑主和小蔷薇一样的，命轨全无，那是……”绮萝眼神突然变得隐晦，几次开口没能讲诉下去，“罢了，那位道君今已不在，关于他的事情便当做烟消云散吧。”
桑宴看着绮萝欲言又止的模样，低垂下头，沮丧地咬了咬唇。
他在平原外看见沈顾二人对峙紫眸白虎时，便觉得剧情乱了套，要向与天道有关联的树灵寻求一个答案。
有些疑惑是解答了，但他仍旧未知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来，白芷君是绑定了系统才得以回家的，那他没有系统，要怎么回去？
难道效仿长河君日夜修炼，不知几百年后得道飞升？不现实，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
“树灵大人，既然我身上只有一个命轨，我自认也不是原主，那这个命轨到底是谁的？”
绮萝来回踱步，悬挂的金饰叮当作响，最终停下来，认真道：
“桑宴小友，在我看来，你便是你，这个命轨是你的，不存在夺舍的情况。”
“倘若你仍旧不相信我的话，只能向不归之海那棵最初的东极神木之灵寻求答案了。”
“那棵东极神木与天同寿，对于世间的认知远超于我，我从它的树上来，最初也是一截绛云寒枝，后来落地扎根于中陆，外海和中陆相隔万万里，此后便断了联系。”
“只不过，此间四分为界，不归之海位于人魔两界相交的界域之中。那片海域外层风浪诡谲，拦止一切外人进入，内层又有天雷地火、归墟海道等天象险阻，以小友如今的境界，怕是难以进入。”
绮萝遗憾的话语犹如当头一棒狠狠砸醒了桑宴，那些妄想一步到位解开谜题的美梦瞬间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