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羿绵颔首：明白。
吃完一个简单的晚饭，黄杨就要去小白家家教，江羿绵给他买了一瓶矿泉水让他带着喝。
“今天出门没带水杯，但是一杯水的目标不能少，喝点常温的。”
黄杨接了水，问他接下来什么安排。
江羿绵说自己有事，要去见一个人。
“离这不远，走路就能到。你晚上下课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饭店。”
黄杨说好。
江羿绵一直把人送到楼栋门口才停下。
“进去吧，晚上见。”
黄杨点点头，“晚上见。”
已经说了再见，俩人却都没有第一时间转身离开，站在原地不知道在等什么。
沉默持续了大概十秒，江羿绵先说话了。
“杨哥，记得每天多喝水。”
黄杨赶紧晃晃手里的水瓶，“我今天会喝完这瓶水的。”
江羿绵笑了一下，“不止今天，以后都要记得。”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黄杨却从中感受到了告别的意味。
有一个事实越来明显：江羿绵真的要放弃了。
黄杨轻轻眨眨眼，“好。”
江羿绵咧开嘴，笑得很豁达，“走了。”
说完就转了身。
黄杨又说好。
然后他也转了身，只是走得没有江羿绵快。
本来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都转了身，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背道而驰。如果此刻打开定位，会看见地图上的两个点离得越来越远。
过了一会儿，走得快的那个点停下来了。
停在那个点上的人转身看向住宅大楼的大门，看了一会儿，苦笑一声，转身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走得慢的那个点也停了。
停在定位点上的那个人转身看向花园，可是只能看见一个被花草掩映的背影。
他看了好久好久。
当天的家教课有空余时间，小白想早点睡觉，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一。
于是黄杨又一次进入那个童话故事一样的彩色房间。
上次他们讲到小王子和玫瑰吵架了，小王子很苦恼。
黄杨接着之前的部分往下讲。
“我想，小王子大概是利用一群候鸟迁徙的机会逃离他的星球的。出发的那天早上，他把他的星球收拾得整整齐齐，把它上面的活火山口仔细疏通……”
小朋友盖着黄色的小熊图案被子，小拳头抓着被子的边缘。他的眼睛虽然闭着，但眼皮下的眼珠还在乱动，看起来有点睡不着。
黄杨看了他一眼，放柔了声音，继续缓慢而温柔地往下讲。
“……走之前，小王子虽然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把剩下的最后几株猴面包树苗全部拔掉。他认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王子不会回来了吗？”小朋友睁开眼睛看黄杨，“他不要他的玫瑰了吗？”
小朋友的问题很多：“他把玫瑰留在那里了，那玫瑰多孤单啊，小王子知道玫瑰会孤单吗？”
黄杨对他摇摇头，“老师也不知道小王子会不会再回来，但玫瑰可能会孤单。”
小朋友眨着大眼睛，神情失落。
黄杨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世界很大，我们每次分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小白要记得，如果和谁分开了，要好好告别，记得说再见，然后把想对他说的话说完。”
小白点点头，“我记住了小羊老师。”
黄杨微微一笑，“那我们接着往下讲？”
小白说好。
黄杨看向腿上的书：“这天早上，所有日常的工作都使他感到异常亲切。当他最后一次浇花，并未她盖上玻璃罩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哭出来。”
“小王子是不是很难过？”小白又一次打断黄杨，“他说他想哭。”
“想哭不一定就是难过，”黄样说，“也可能是他舍不得和玫瑰分开。”
小朋友不明白，“那他为什么还要离开呢？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分开？”
黄杨想了一下该怎么用小朋友理解的方式去回答这个问题，最后他发现自己只有大人的语言，没有可以告诉小孩子的道理。
“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黄杨对小朋友说，“在小白看来他这样做不对，但是当时的小王子觉得自己是对的，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
小朋友嘴巴一撇，“我觉得他不应该离开。”
黄杨点点头，“那以后小白遇到这样的事就按自己的想法来，不要像小王子一样。”
小朋友点点头，“我才不会和喜欢的玫瑰分开。”
“好，那我们接着往下讲吧。”
“嗯。”
“再见了，小王子对花儿说。可是花儿没有搭腔。再见了！他又说了一遍……”
今晚的小朋友精神很好，黄杨讲完了一章他还没有完全睡着。
黄杨讲到“玫瑰说：祝你幸福”的时候，他又睁了一次眼睛。但是这次他没问黄杨问题，大概是有点困了，小朋友睁开眼睛看了黄杨一会儿，就又闭上了。
黄杨弯腰掖被角的时候听到了小朋友的自言自语。
没完全睡着的小朋友还在挂念着故事里的小王子和玫瑰。
“他不要玫瑰了，玫瑰一定很孤单，玫瑰会哭的。”
黄杨的动作一顿，轻轻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玫瑰不会哭的，玫瑰是骄傲的花儿。”
小朋友撅着嘴，嘟嘟囔囔了又念了一句：“我不要喜欢小王子了……”
黄杨有点想笑。
小朋友的喜好如此简单就可以改变，找故事书的时候还说很喜欢的小王子，没过一会儿就说不喜欢了。
小朋友的世界又如此单纯，他们说的喜欢就是喜欢，说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黄杨嘴角的笑容消失，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孩子比大人坦诚多了，他们不像大人，大人总爱伪装。
明明喜欢，却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