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一下子清醒了。
他差点都忘了有这回事。
刚坐起身，就看到江超脸上浮现出友善的笑容。
“你自己洗，还是让我们帮你？”
“都兄弟，不至于吧？”陈路说着就往后缩了缩，他怀疑这几个人是认真的。
“当初嘲讽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念及兄弟感情？”
江超啐他一口，然后就冲上去给他按住，“给他架到浴室去！”
李思年刚要动手，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谁这点给我发消息......”他冷着脸嘟囔一句，“老大你先给他按住！等我一下。”
李思年低头看眼手机，然后便猛地愣在那里。
孙若曦：我在你住的小区门口，你能出来一趟吗？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几个大男人看着这条消息，一时面面相觑。
......
二十分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路边。
李思年先一步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环顾四周，冷风随着呼吸灌入鼻腔，甚至有点刺痛。
他顾不上这么多，一个劲儿的四处找。
是想见他也好，是打算正经跟他提分手也罢，都不能让孙若曦一个女生这点独自站在外面。
彼时才凌晨四点多，四处都漆黑一片，夜晚格外寂静。
路上甚至都没有车辆往来，只有一盏盏路灯照出凄白又孤寂的光。
忽地，李思年从远处一盏路灯下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短发女孩正穿着一身淡粉色开衫睡衣，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女款斜挎包，脚底还踩着拖鞋，整套搭配怎么看怎么违和。
四月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女孩耳朵和脚趾全都冻得通红，她正紧紧抱住胳膊，独自站在路灯下瑟瑟发抖。
李思年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跑到孙若曦面前，下意识脱掉自己外套，披在对方身上。
“你怎么来了？”李思年缓过神来已经晚了，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尽可能冷静的问。
刚脱掉外套，夜里的冷风立马往他身上钻，仿佛无孔不入。
他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心疼。
“思年......”
静了一会儿，女孩带着哭腔缓缓开口，声音被冻得一直发颤。
只见孙若曦右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紧紧捏住他衣服下摆，红着眼眶道：
“我......我们天一亮就去领证，然后你带着我私奔，好不好？”
“......你认真的？”
李思年忽然有些恍惚，怀疑自己已经在酒店沙发上睡着了，现在经历的只不过是一场梦——
就像他这几个月无数次梦到的那样。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梦到这种场景，又多少次梦醒成空，然后一夜无眠。
“我当然是认真的！我连衣服都没换！”
孙若曦猛地大喊两声，紧接着又很是委屈的抽泣起来：“我趁着妈妈睡觉，偷偷跑出来的......思年，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带我走好不好？”
看着心爱的女孩在面前哭喊的样子，李思年不觉也湿了眼眶，默默把她抱进怀中。
良久后，他才想起自己今天还要给陈路当伴郎。
好兄弟结婚的日子他带着女朋友私奔......
正无措着，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清秀柔和的男性嗓音。
“赶紧走，我伴郎这么多，不差你这一个。”
回过头，就看到陈路脸上正带着淡淡的浅笑，江超跑得慢，此刻正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面。
“路哥......”李思年喃喃道。
陈路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没想到梁芷柔那憨憨还有给别人出谋划策的一天。
这俩人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听，绝了。
江超没说话，直走到李思年面前，喘着粗气掏了张银行卡出来，塞到已经愣住的李思年手里。
“这是你爹我存的私房钱，哥们就这些了，你先拿去花......别怕她妈报警，这事本来就不犯法，再说了还有我呢。”
“垃圾。”陈路朝江超哼笑一声，又朝李思年道：“我这还有，不够尽管借。别在杭城待着......觉得哪个城市好就去哪吧，总之别回来。”
李思年想仔细看下两人的面孔，再好好看看和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朋友，可他怎么看都很模糊，这才想起伸手抹把眼泪。
“哭毛线，赶紧走。”
陈路不耐烦地推他两下。
眼看着就得去接亲，他和江超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等李思年收拾完东西，再给他送去车站或者机场了。
这就是最后一面，甚至是不知道多少年内的最后一面。
于是，陈路便看着两人手牵着手，在夜色里越跑越远。
喘息和脚步声一开始听得真切，随着两人越跑越远，又逐渐消失不见。
“生个闺女再回来啊！”
江超突然一边挥手一边喊。
“再跑快点儿！”陈路也跟着一起。
妈的，婚礼当天伴郎私奔去了......
陈路再次笑起来。
这事他能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