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着子渊站在门口,不自觉用力握紧他的手,目光殷切看向远方,依旧在期盼着什么。
看着公公双手捧贺礼赶来,身后却不见那人的身影,她垂下眼眸,略带抱歉看向子渊。
“娘娘,皇上说前朝事务繁忙,今日就不来了。”
“可今日是子渊的……”她欲言又止:“罢了,国事为重,公公请回吧。”
身旁下人接过公公手中的贺礼,便送他离去。
她蹲下身,轻摸着子渊的额头:“子渊也听到了,父皇在前朝很忙,今日就母亲陪你过生辰,好不好?”
这不是第一次父皇没来了,少年早已习以为常,可母亲却年年都有所期待,子渊伸出手将她抱住:“嗯。”
她轻拍着子渊的后背:“岁数年年长,怎么还是这么轻啊,是他们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子渊:“我想吃母亲做的。”
“好。”她起身牵起他的手:“今日你想吃什么,母亲都给你做。”
忙碌一下午,终于做了些像样的菜色,她拉着子渊来到桌前,刚刚坐下,便闻到一股烟味。
随着宫外发出的惨叫声,刹那间火光蔓延整个宫殿。
她急忙拉起子渊想向外跑去。
轰——
房梁轰然倒塌,挡住她的路,四处烟雾弥漫,她忙用手帕捂住孩子的口鼻。
烟雾中好似有人影,她赶忙呼救,只见那几人亮出刀刃,向她们二人袭来。
子渊挡于她身前,被利刃划破血肉,身中数剑。
眼前腥红一片,她双眸刺痛,只得抱起受伤的孩子向外冲去。
前方皆是火光弥漫,背后一阵巨痛,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血肉。
宫门紧闭,她只得用身体撞开。
凤仪宫的火缠上她的衣物,火焰缠她的衣袋,背后的伤口向外渗着鲜血,被烈火炙烤,身后的脚步也在步步紧逼。
“子渊,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将孩子推开,捡起一旁的石头砸向一名刺客,并趁机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火光顺着她蔓延至那人的身体。
好烫好疼,她整个人被困于火荒之中。
蔺殇,我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了。
还有我的孩子,你若能活着,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不要被困于这宫墙之中!
“啊——”洛沐漓从梦中惊来,她脸色发白大口的喘着粗气。
“娘娘。”帘篷被人拉开,秋莲蹲在她面前用手帕擦拭着她头上的汗珠:“您又做噩梦了。”
洛沐漓目光有些涣散:“只是梦吗……”
秋莲握住她的手:“是梦,都好好的呢。”
她从一旁端来汤药,神情是难得的喜悦:“您趁热把药喝了,奴婢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
“瞧你高兴的。”洛沐漓坐于床边,将被子盖于膝间,接过汤药,吹散热气送到嘴边,轻声问道:“什么好消息。”
“墨玄殿下回来了。”
砰——
洛沐漓手中的药碗掉落在地,瓷碗碎片四散开来,黑乎乎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不少汤药溅在她了裤腿上
秋莲赶忙用手帕替她擦拭:“您冷静一些,别太激动。”
洛沐漓双手微颤,好半晌才僵硬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抓住秋莲的手,瞳孔有些泛红:“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秋莲握住她的双手,眼含热泪与她对视,轻声重复:“墨玄殿下,是您的墨玄殿下回来了。”
——
墨子渊记忆中的凤仪宫,华丽且温馨,庄严中也能让他在随意抬眸时感觉到对他的关心。
母亲会根据他的喜好,在宫殿四周种满绿柳,在院落中搭建小亭,在水池中养上锦鲤,后院的石桌上也永远摆放着他喜欢的糕点。
仅仅几年未回。
他记忆中的宫殿却变得死气沉沉,明明是春风得意之际,一路走来,别说花红柳绿,就连活人也不曾见到几位。
“自从那场大火之后。”洛南洲开口说道:“皇上便对外宣称姑姑病重,我几番求见,也未曾见过她。”
墨子渊冷笑:“只是病重吗?”
洛南洲皱眉:“什么意思?”
墨子渊压低声音:“几年前那场大火,我虽身受重伤,但蒙胧中已然清楚母亲的伤势和局面。”
“如今凤仪宫那位,究竟是母亲还是母后?”
洛南洲有些难以置信:“你……”
墨子渊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这些只是猜测,我当然希望母亲活着,平安的活着。”
二人快步走到宫门口,秋莲早已在此等候。
“奴婢拜见殿下。”
墨子渊:“你是何人?”
“奴婢乃娘娘贴身侍女,秋莲。”
墨子渊皱起头:“母亲乃一国之母,身边服侍之人,为何只有你一人?”
秋莲恭敬行礼:“殿下有所不知,娘娘病重,见不得生人,便只有奴婢一人伺候了。”
她侧身为墨子渊让开道路:“娘娘已等候您多时,有什么问题,您大可以问问娘娘。”
墨子渊转身看向身后的洛南洲:“走吧。”
“殿下。”秋莲伸手挡在他面前:“请恕奴婢多言,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见太多生人,还请见谅。”
墨子渊冷言:“洛大人独子,我母亲侄子,这是生人?”
洛南洲抓住他的手腕,示意他莫要冲动:“我几年未见她了,她身体不好此刻应当最想见你。”
墨子渊沉默半晌:“带路。”
“殿下请。”
墨子渊本以为凤仪宫外已经足够冷清,可没曾想宫内更是寒如冰窖,四周窗帘被拉拢,整个宫殿空荡荡,回荡着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我母亲究竟生的是何等重病,需要将窗户统统封死。”
“娘娘常年神志不清,甚至对往事已经记忆模糊。”秋莲轻声道:“那场大火之后,皇后娘娘一直很惧怕光明,太过明亮会让她寝食难安噩梦连连。”
“无奈之下,皇上只得命人将窗户封死。”
墨子渊停下脚步神情复杂:“这是皇上下的令?”
秋莲转身行礼:“殿下,您莫要责怪皇上,他这样也只是为了保护娘娘。”
墨子渊看着黑漆漆的走廊轻声道:“是么。”
秋莲点头:“虽然整个宫中下人不多,但娘娘该有的待遇一样不少,皇上也时不时会来看望娘娘。娘娘如今这种情况,皇上已经做到了极致的。”
四周漆黑,唯有灯火摇曳,秋莲看不清墨子渊的神情
“带路。”
“是……”
面前的纱帐被人掀开,墨子渊下意识睁大眼眸,他不可置信的揉着眼睛,真的……是母亲?
洛沐漓此刻嘴唇发白,双目无神,脸上还有大片无法治愈的伤痕。
虽然额上已布满纹路,鬓角也生出白发,但却实是他记忆中的脸庞,温柔且明亮。
每每看向他时,双眸总是泛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