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岁月,恍若一场梦境。
倍加珍惜,却终有一日需要清醒。
一夜回宫接任太子,被迫在这朝堂立足夺权,与这六年岁月梦境决裂,更与你断绝所有联系。
母亲病重,刺客追杀,父皇要顾全大局,如今我要赶赴边疆,却连件礼物都不能献给你。
前日,南洲与我传书,药渣并无不妥。
我也调查多日,母亲的汤药是何太医亲手熬制,秋莲亲自去取,中间不会经任何人之手。
那股香味也是初见母亲那日闻到,之后再未出现。
南洲说我是太过忧虑。
现在想来许是如此。
如今我已将母亲安置妥当。
后日便要走了。
可是谢梓寒,我又该拿什么去见你呢。
“子渊有心事?”洛沐漓笑着轻抚他的头发:“是舍不得为娘,还是舍不得其他人?”
墨子渊:“没有。”
“在我面前撒谎,你哪次成功过?”洛沐漓轻拍他的额头:“在这一趴就是半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不是有心事还能是什么?”
“娘。”墨子渊抬起头,神情略带无措:“我想跟去跟一个人道别,但不知道他想不想见我。”
洛沐漓柔声询问:“让你犹豫这么久,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嗯。”
“那就去。”洛沐漓神色温柔,语气却格外坚定:“不是所有事都能回头,不要等无法挽回之后才后悔。”
“如今动乱,多少人的表面是做给别人看,真假难辨,善恶好坏都在心头不能说罢了。”
“别担心。”洛沐漓手心轻压在他手背上。
“于你而言重要之人,于他而言你也同样重要。”
坚定的话语吹散他心头的苍茫,顿觉心头豁朗。
……
烈日高仰,皇军出城。
萧老将军同几年前一样,身着战甲,身下烈马,眸色中的坚毅不输当年,期盼却更胜从前。
他勒紧缰绳抚摸烈马脖子
“老伙计,我们又能一起回去了!”
烈马颈部上扬,身体上肌肉紧绷,尾巴高抬,发出的高声鸣叫混在烈风之中,吹动皇军的旗帜。
醉春楼最高处。
一人一袭白衣卧于房顶之上,身旁放置一捆银鞭,手握一壶好酒,仰头往口中倒去。
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躲这儿喝闷酒呢?”
谢梓寒勾唇擦干嘴边酒渍,挥手将酒壶扔出。
顾池侧身躲开,单手接住酒壶:“还有一些,别浪费了。”
谢梓寒眯起眼睛,双手撑在身后,享受着阳光:“跑这儿来干嘛。”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顾池:“人君来楼主特意给你大设宴席,现在客人都到齐了,你却一个人跑来这儿喝闷酒,说的过去吗?”
谢梓寒:“不是我邀请的,为什么说不过去?”
顾池:“你可真是狠心。”
“我不是都答应他过来看看喽,哪里狠心了?”
顾池看向不远处的城门:“我说的狠心,指的可不是赵程乾的事。”
谢梓寒:“……你今天怎么有空跑我面前念叨了,你那宝贝徒弟呢?”
顾池蹲在他身旁:“离他们出城还有一个时辰,凡是家中有人入军队的,现都跑去送别,可怜小白眼狼。”
“母亲病重下床都危险,父亲更是不可能出现,南洲这个做堂弟的再不去送送。”顾池转头看向谢梓寒:“那不真成孤家寡人了吗?”
谢梓寒忽然笑起来,笑音传的远又散的快,微风吹动他眼前的碎发,他说:“今日出城的是当朝太子,和我家小狼崽有什么关系?”
他垂下眼眸:“我家小狼崽病重在家好生养着呢,我一会儿还要回去陪他。”
顾池拍拍他的肩,随后站起身:“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谢梓寒双手枕在脑后躺在房顶上:“没什么好说的,就去陪你家徒弟送人,别挡我晒太阳。”
顾池洋装苦恼:“这么快就赶我走啊,可是有人想见你,刚托我来问问呢。”
谢梓寒烦闷的皱起眉头:“不见,别来烦我,滚。”
“啧啧”顾池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房顶上的人:“太子殿下,他不见你。”
“子渊?!”谢梓寒猛的撑起身,顺着顾池的视线看去。
才一月不见,记忆中的小家伙好像长高了。
他长发高高束起,利剑挂于腰间,手上抱着头盔,深红色的军服很衬他,身材优势被完美展现,整个人又有气质,又陌生。
顾池调侃:“不是不见吗?怎么自己盯着太子殿下愣了神?”
谢梓寒急忙移开视线,神情片刻便恢复平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你若提前说了是太子殿下,那我又岂敢不见?”
墨子渊眸色黯然,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神情,刚想喊出什么,到了嘴边却变成:“见与不见,自然取决于谢教主,若是强求那便没意义了。”
顾池伸了懒腰,茫然的看向四周:“哎,我小徒弟好像丢了,二位慢慢聊,我找徒弟去了。”
顾池离去后,墨子渊想向前一步
谢梓寒却已经向后移去。
墨子渊低头,自嘲一笑,顿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太子殿下此刻前来。”谢梓寒先一步打破僵局:“不知有何贵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月不见,我们好似已分隔数年。
墨子渊有些迷恋的盯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坛:“听闻,今日是谢教主生辰,我酿了些酒,在今日赠与教主,出征之日也好沾沾谢教的喜气。”
谢梓寒走向前接过:“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谢教主不嫌弃就好。”墨子渊:“我还得多谢谢教主这几年的收养。”
“这是我的荣幸。”谢梓寒看向他,神情淡漠:“殿下不必多谢,替天子办事,这都是应该的。”
鼻尖发酸,墨子渊微皱起眉头,他很不解。
四周除了老师,已经没有别人了。
为什么谢梓寒还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还是这么疏远他。
为什么都不愿意对着他笑一个。
他刚想开口,不远处传来钟声
咚——咚——咚——
声音全传遍全城,墨子渊清楚的意识到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