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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七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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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太监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听着聂飞练说话,但此刻他的心中所想,却未必如脸上这般神定气闲:“这个叫做聂飞练的,以前从未见过他们,只不过用了几天的时间,如今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宛如是亲眼所见一般。裴二郎和这个书画店的掌柜就在眼前,却是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这种天分,别人便万万不及。有她在大理寺,假以时日,曹福成说不定会一举扭转从前对刑部的劣势。曹福成和苏望亭这两人越是旗鼓相当、互相忌惮,皇上就越放心,将来太子的继位也会越顺利。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圣上才会执意提拔聂飞练,再往前说,说不定太子将她安置在大理寺,用意也是一样的……”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神游天外,少听了好几句,这时就见聂飞练说话间,已走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前,还用手指指点点,心中一凛,急忙侧耳听她说道:

“裴大郎之所以起了杀心,那当然是因为解大官在庆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解大官自庆州回来之后,才会不时以卖画为借口,敲诈裴大郎,令他昼夜提心,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而解大官想要的东西,却全是由这幅画而来。你们来看,屋子中间年纪较长的这位,容貌应该与裴大郎有几分相似,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是或不是(徐氏点头称是,还说只要画上胡子就更像裴大郎)……那就是了,裴父在画这幅画时,可能裴大郎还没有开始蓄须呢。

“而与他对弈之人,年纪尚小,又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是谁。画中年轻之人手指间拈着一枚黑子,正要落子却迟迟未落,从棋盘上的棋型来看,正是处在开局阶段,除了星位上的几个子外,黑子隐约组成了一个形状。这样看不容易看得出来,但只要将画换一个方向,便可以看得很清楚,黑子组成的,是一个残缺的北斗七星,尚缺斗身上的最后一颗星天枢,而年纪较小之人,目光所视之处,也就是他即将要落子的地方,正是天枢星的位置!”

屋里的几个人,除了聂飞练和早已知情的裴二郎、解大官两个人外,听到这里,全都不约而同地一齐上前细看画中的棋局。画本身并不大,屋子又在山坳的一角,而屋中的棋盘那就更小了,看得好不费劲,夏太监看完后道:“曹大人,老朽老眼昏花,越看就越花,上面画的,真的是北斗七星吗,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曹福成一改之前的轻松之态,忽地变得容色凝寂,就像是结上了一层霜,仿佛没有听到夏太监的话,径直走到水榭的窗前,推开窗户,仰头去看天上的天空云净。曼苏尔见他突然间撇下众人,自己看起了风景,又什么话都不说,等得不耐烦,正要上前提醒他,聂飞练一把拉住,摆了一下手,示意曼苏尔此时不要去打搅他。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曹福成这才回过头来,未曾开口,先叫了人进来,把徐氏、侯管家,包括曼苏尔都先带了出去,待人离开后,才对着夏太监拱手道:“下官刚才想得入神,忘了回公公的话。棋盘上的确是北斗七星的形状没有错,唯独缺一颗天枢星。而天枢又名贪狼星,是北斗七星中离北极星最近的一颗——你看,棋盘上位于星位的那枚黑子即是北极星——也是最重要的一颗,在晋时,天枢星就已经是象征着统治和继承权,现今亦是如此,而天上的日月代表的则是一家之父母。这样一来,假如画上的那个年轻人是裴二郎,而他要落子的位置是天枢,也就是说,裴父和裴母都在天上看着,裴家真正的继承人不是大郎,恰恰就是这个二郎裴宇真!”

“啊!这、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夏太监一听此言,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后退去,碰倒了桌上的茶碗,呯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碗跌落的声音仿佛提醒了夏太监,他从最初的惊愕中清醒过来,紧走几步,来到裴二郎身前,指着他喝问道:“大胆奴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二郎早已是潸然泪下,俯在地上,哭道:“请饶恕小的一家吧!”

曹福成知道他就是求死都不愿意说出实情,便对飞练道:“聂寺丞,看他的样子,大致是这样不会错了,你来把实情告知公公吧。”

聂飞练说道:“是,《礼》曰:嫡子死,传嫡孙。家产的继承顺位,第一是家中的嫡长子,接下来便是嫡长孙,其他儿子的继承顺位反而要靠后。从裴父留下的画来看,天上只有一日一月,也就是裴父只有一妻,并无纳妾,裴大郎应该是家中的嫡子没错,却不是嫡长子,但裴二郎却不是他的弟弟,乃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

“解大官,你先是千方百计地接近裴大郎,后又抓住他的丑事进行要挟,进而敲诈勒索,就算不死,必然也要被判重刑!但现下我却可以给你一条路走,你去过庆州,应该知道内情,假如你现在说出来,我便央求大人让你少吃点苦头。你要不说,我便往庆州一趟,一样可以打听得清清楚楚,但你还能不能走出牢狱就难说得紧了。我话已经说完了,你自己选吧!”

其实聂飞练不说这番话,解大官也知道该怎么选,他看了旁边的裴二郎一眼,叩头道:“各位大人在上,小人贪心不足,以至好好的生意不去做,给自己招来祸端,早就已经后悔了,我选第二条路!早先我与裴大郎交往,本就没安好心,他这人虽然糊涂,但一到关键地方,却还是十分谨慎,但日子久了,总有说漏嘴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才得知他的家乡是在庆州。而我到了庆州之后,也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打听到实情。

“原来裴大郎确实不是家中的长子,他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裴宇华,生下独子之后,夫妻两人便染上瘟疫死了,留下一个儿子,就是……就是裴二郎,他也不叫裴宇真,这个名字是大郎给他起的,叫他装作是自己的弟弟,裴大郎便可以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裴家的产业,举家迁到汴京来住,当然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知晓。其他的事,就如这位曹大人和聂寺丞所说,一般无二,我可以作证,还有在庆州的乡邻,他们也都可以作证!只是,裴二郎与他的哥哥,不,是与他的叔叔裴大郎感情甚好,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情愿去死,这个却是我想不到的了,如果不是这样,也许,这件事至今还无人知晓……”

如果裴二郎不是自行投案,这件案子是否如解大官所说的那样无法告破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可能的,那就是在裴二郎投案的那天早上,假如徐氏没有把那幅画带去找聂飞练,而是被他销毁的话,那这起案子最终结局如何,就真的不清楚了。

如果毕竟是如果,最后这件关于脚印和画的疑案,就这样结束了,也许从这时开始,大理寺卿曹福成会重新审视和接纳聂飞练。但这都是后话了,后面的事,还是留到后面再说吧。

(本卷结束,请看下卷《立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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