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都是我们长乐国的英雄。”
“当年晨露间的豪言壮语，他们都兑现了。只是物是人非，心中很是不舍。”说着，一行热泪从青凌眼中翻滚了下来。
玉衡从旁取了手帕，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试探着小心地给青凌拭了下眼泪。
让他意外的是，青凌并没有排斥，不过也没有什么回应。
“不要去想那么多了，好好修养，快点儿好起来。”
“你不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是你，带领军民守下了王城，现在你的威名已经传遍了南境四国。你现在就是百姓心目中的女战神，是他们的守护者。”
“我说的不是这个。”青凌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歉意。
“嗯？”
“我以为没有机会跟你道歉了。我知道你过得也不开心。”
玉衡沉默了。
“我以为，时间会让你放下执念。”
“我也以为。”玉衡笑了笑，“也许时间还不够吧。”
“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只会是我的垫脚石，不会是我的引路灯。”
“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自信。我相信命运。”青凌笃定的眼神，让玉衡很无奈，他明白这一点儿，也痛恨这一点儿。可是他也知道，他无法强求什么。
“曾经，我的父亲很爱我母亲，很爱这个家。但是后来，在我出生之后，他回来的越来越少。他总说自己很忙，没有时间陪我。无论母亲和我怎么对他发脾气，都没有改变他的心思。其实，现在想想，并非是他变了，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变，心思一直都扑在他的志向上，只是，在有了我之后，母亲和我对他的期待变了，他努力想去适应，却最终也没能迎合好我们的奢求。后来，母亲的脾气也越来越差，对我也开始疏于关心。那时候，虽然表面还是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不过内心里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孤儿一样。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我又何尝不是呢？没了父母，再大也是孤儿。”
玉衡的话，让青凌陷入了沉默。
“没事，不用在意，你继续说吧。”
青凌带着歉意看了玉衡一眼，还是继续说了。
“听我母亲说，她和父亲是青梅竹马。父亲从小就很有主见，做事也执着。这一点儿，曾经是父亲的优点，后来，却成了他的缺点。母亲曾认为今生注定与父亲共赴白头，这是她此生的命运，也是她最幸福的事。时过境迁，父亲一点儿都没有变，而我们，却变了。不过就算与父亲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可母亲依然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刚才，你应该遇上他们了吧？我母亲脸上抹恨，心中却如棉花一样柔软，只可惜，她离父亲已经太远了，哪怕父亲转过身来，她看到的，也只是个身影而已。”
“总归，你父亲从未放弃过你们，只是他心中留给你们的位置，只能是那么一点点。”
“是呀，不管我们怎么怨他、恨他，他始终是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们，爱着这个家。”
“我葬了我母亲。”
玉衡的话，有些突然，青凌稍微愣了一下神儿。
“哦……”青凌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我寻到了父亲的衣冠，与母亲葬在了一起，在她曾经最爱的地方。”
“也算了却她的心愿了。”
“是她的心愿，也是我父亲的心愿，只是，未必是他们两个的心愿。”
“为什么这么说？”玉衡的话，让青凌很是不解。
“父亲爱着的，只是一个影子，那些相爱的记忆，就像一场话剧，而母亲在看完之后才发现，剧情已经成为了她记忆的一部分，她继承了那个影子的感情。他们说得对，母亲想要合葬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并不是父亲真正爱的那个人。”
“我不太明白。”
“抱歉，是我不想说明白。我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可偏偏就被人有心推了一把，那人并没有刻意去安排什么，她只是写下了开头，为的只是一种特别的传承。任谁有这么一段离奇的身世，可能都不愿说与人听。”
“你的到来，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有些事，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接受，可它终将会发生。”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命运？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我母亲曾经那么笃定，可是后来，她警告我，不要相信命运，接受安排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起初，我也听进去了，可是，后来的事，又让我改变了主意。你要听吗？是关于他的。”
“说吧，我没事。”
“哦……好。”青凌不知玉衡的淡定究竟是否本意，不过她决意将心里话说出来，让玉衡知道个明白。
“还记得城南的那个算命先生吗？”
“你说那个盲人？记得，我曾经故意试探过他，好像也没什么真本事，多半靠推敲，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人总是会联系自己的处境去意会，这样得到的答案，其实只是他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说中了我与林曦之间的每一件事。”玉衡表面上还是很平静，青凌稍稍安心一些。
“关于林曦的出身，在哪儿相遇，还有最后的生离死别，他全说中了。起初我只是带着好奇的念头，就像你一样，想要挑他些不是，可是，出丑的竟是我。落得今天这副下场，其实我早就知道。”
“难道这一切，不是你的心理暗示在作祟吗？”玉衡还是没能忍住，“如果从一开始，你不去栖灵岛，后面的一切，不就不成立了吗？这不是你的命运。这就像临摹，你只是在照着做而已，但凡有一笔，你改了想法，后面的文章，就大不同了。”
“哪怕起笔是被那人引导的，可是后来的事，都应了他的话。况且，认识林曦之后，我能感觉到，他就是我要的答案。”
“他没说对，他是在诓你。”话一出口，玉衡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去理智，虽说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得不按下来。
“你说什么？”青凌察觉到了玉衡此刻的犹豫，“哪里不对？他不曾知道林曦的来历，大千世界，怎就偏偏说出木叶村这个地方？就算他引我去栖灵岛，可他又怎知林曦会去？我问过林曦，他根本没有见过这人，而且，他们村人，例来眷恋故土，不好远行，如果不是他父亲意外去世，无所依靠，他是不会背井离乡，来此求学的。林曦从来不会骗我。现在，他与我生死相隔，难道不也应了他的话吗？哪里不对了？”
“他说的不对。”玉衡还是没有松口。
“哪里不对了，你从不无缘无故开口，告诉我。”
玉衡知道，如果没有个说法，眼下这关是过不去的，不过他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不能对青凌撒谎，谎言一旦出口，后果是难以预料的，也是他承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