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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时运不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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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厚长者啊!”

“那东阳侯张相如呢?”

“一样啊,也是长者。怎么了?你问这个,跟提拔上林令有关系吗?”

张释之说:“陛下您也说了,周勃周大人跟张相如张大人都是忠厚长者,他们为国家为朝廷立下多大的功劳!但是他们说话迟钝,几乎说不出口,哪像这个杂役,伶牙俐齿,喋喋不休!陛下想想,哪种人才值得任用?再说,秦朝就是因为任用刀笔之吏,只知道说,不知道做,最后才亡了国。今天陛下您因为杂役应对如流就要拔擢他,我担心以后天下从风,只务口才不务实。”

文帝想了想,说:“你说得太对了!”

论积贮疏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生之有时,而用之亡度,则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纤至悉也,故其畜积足恃。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长,是天下之大贼也。残贼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将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

汉之为汉,几四十年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失时不雨,民且狼顾;岁恶不入,请卖爵子,既闻耳矣(。安有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惊者?世之有饥穰,天之行也,禹、汤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国胡以相恤?卒然边境有急,数千百万之众,国胡以馈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击;罢夫羸老,易子而咬其骨。政治未毕通也,远方之能疑者并举而争起矣。乃骇而图之,岂将有及乎?

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怀敌附远,何招而不至!今殴民而归之农田,皆著于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畮,则畜积足而人乐其所矣。可以为富安天下,而直为此廪廪也,窃为陛下惜之。

太对了吗?或许是吧,从汉朝开国到现在,从高祖的垂拱到曹参的无为,他们都提倡任用忠厚淳朴之人,甚至曹参担任丞相期间,凡忠厚木讷者则任用,凡口齿伶俐者则罢黜。朝廷的用人机制引导着下面对官员的选拔。

问题是,业务不精跟不善言辞并非一回事啊!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从头做起,百业正兴。但可惜的是,这个时代却不需要才干,需要的是一些踏踏实实的老黄牛,却不需要具有远见卓识的凤凰麒麟。

文帝曾经拍着大腿惋惜李广:“惜哉,李广!若值高祖时,万户侯岂足道哉!”英雄,到了这个时代,也只能无用武之地。不要你多有点子,不要你多有智慧,你只要低头干事,至于为什么干,怎么干,你不知道也无所谓。怎么能干得更好,你最好不要知否则你就是个喋喋不休、徒逞口舌之人。

这个时代是伟大的,但是对于天才来说,却生不逢时。就像贾谊,因为卓越的才干,受到那些忠厚长者们的诋毁。

朝廷一直很安静,有事说事,没事退朝,大家该干嘛干嘛。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秉承既往方针,讲求无为。现在忽然来了一个年轻人,口若悬河,挑东挑西,说这也要改,那也要做,有谁受得了?国家大事,岂是你这等人所能言说?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听得多了,文帝相信了这些人的话,渐渐疏远了贾谊。朝廷是用不上了,又将贾谊贬为长沙王太傅。

锐意进取的年轻人终于碰钉子了,他带着行李,以及满心失意,前往长沙国。一路颠簸,他来到了湘水边,在这里,他停了下来。一百多年前,也有一个人,曾经在湘江边踟蹰徘徊,他形如枯槁,面如死灰,望着南方,嘴里念叨着,他诅咒馋臣的奸佞,他抱怨君王的昏庸,他为生民罹受荼毒而叹息,他为国家即将沦丧而痛哭。“世人皆醉我独醒,举世混浊我独清”。国家抛弃了我,君王抛弃了我,如此浑浊的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这个人怀抱石头,纵身跳入滚滚江水。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贾谊又来到这里。相同的遭遇,相同的心境,一切似乎正在重演,历史何其相似乃尔!望着滚滚不息的江水,贾谊久久不能自已。忠心见疑,报国无门。“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国其莫吾知兮,子独壹郁其谁语?凤缥缥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凤皇翔于千仞兮,览德煇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增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佤,岂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屈原似乎就是自己的前世,而自己正是屈原的今生。为什么忠心为国,却总是遭受猜忌?有心问天,天却无语,有心问河,江水不息。

贾谊离开了朝廷,郁郁适南土。伟大的时代依然在前进,但是表面的兴盛下,一些隐忧的问题也开始显现。诸侯王过于强大,朝野崇尚奢靡之风,礼义不用,仁恩并弃……朝廷依然淡定,依然歌功颂德,“国家堪比唐虞,陛下匹俦文武。”在这一片大好形势中,文帝飘飘然了。创业容易守业难,祖先家业,看来他不但守住了,而且守得非常好。没有人在他耳边时刻提醒:“陛下,要冷静,要清醒。”充斥于耳际的,尽是“歌舞升平,形势大好。”国家需要有人未雨绸缪,但未雨绸缪的人已经被调离朝廷了。

贾谊到了长沙,这一呆就是三年多。在这三年里,他一直郁郁寡欢。他不明白,自己一心希望补过拾遗,裨益国家,为什么被贬到这里?是自己才学不够吗?好像不是,是自己议论失当吗?好像也不是,难道真的像朝中元老们所说,自己是在擅权?这个似乎还不至于,自己区区一个太中大夫,能擅什么权?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啊!明明跟皇帝很谈得来,可是最终还是难以逃脱被贬黜的命运,莫非真的是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贾谊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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