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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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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裙边白槐花纹样蜿蜒而上,清简一无繁复,手中细细绣着锦帕,一如从前。她惯有的疏淡清冷未减分毫,大抵是从未遇过那金玉琳琅,她不贪一场富贵,亦不怨造化与因果。然彼时年幼,盼着走过家乡那座石桥,越过青山烟柳处,离了故土。

故园从来无此声,也无千帐灯。绣的还是最喜竹,心境却不如常,针脚细密处心思繁复,是一晌静好无虞。原思虑着绣些富贵姣妍之花,却终难使之栩栩而生,若心无其物,便无跃然而上之感。是了,柔情婉媚,从来都不是她。

锦帕已成,却陡然使她念及母亲,如今虽于宫中籍籍无名,却已无须寄人篱下,以绣品为生。不觉哂笑,旁的女儿家诗书琴棋,她却偏偏绣工出挑些,倒不像是个官家女儿。竹节傲然而生,晨光入阁,衬锦帕之上翠色熠熠,似临风而立,如她般风骨傲然,这般或是随了父亲几分罢。天若欲雪,可使众花失色,然仍有毅然者,弗畏清寒。

以前作为宫婢,活动总是围绕着主子,基本只能去几个点。被打发后更是忙于工作,那有闲余时间外出。如今我已罢脱奴隶之身,当然尽情去探索,在有限的自由开阔眼界。

跑马场位于北面,我虽不懂骑马,但这地胜在下人难去,足以让我慕名而来。来时这地只有几个面生的下人,不怕遭异样目光。到一旁马房看马,虽知是骐驹,但无此知识,分辨不清其优其劣,好奇伸手碰马,马温顺,依然自得其乐。

见她凝神,似乎在回忆从前,也不敢轻易出声打断。我心思散,哪怕是与旁人叙话时亦是常常三心二意。也不知爹如今怎么样了……这次游说鞑靼的任务本身是轮不上爹,偏前一位谋臣胆小怕事,眼见着鞑靼王入中原后烧杀抢掠的残忍之状,竟是临阵脱逃了,爹这才自荐去离间铁温王和鞑靼王。此次出行颇为凶险,鞑靼是蛮夷之邦,并不信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一说,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被砍头。故而临行前,爹只交代了兄长和我,竟是连娘亲都瞒着了。幸好,他平安归来了。否则即便此战大捷,我也必定不会欢喜。此时我与她各怀心事,却丝毫没有向对方吐露半分。

缓过神来,听她说起做菜,可谓是头头是道。我突然想起温贵人该是上一批选秀进宫的,仰仗着叔父的官职,她也不该只屈居贵人之位。是她无心争宠么?也未必罢。否则又怎会向宁淑媛奉上亲手准备的菜式,甚至连年幼的平都公主都考虑进去了。我自幼耳濡目染都是权谋之道,虽然不比老谋深算的谋士,也不算是无半分机心,于人心一道也略懂一些。敏锐地察觉到先前温贵人见到我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后来遇上我时,是先将食盒递给婢女,让她先给宁淑媛送去,再停下脚步与我闲话家常。若二人是常来常往的姐妹,倒也不必计较这一时半刻的;但反过来讲,若她真得存了谄媚讨好的心思,也该丢下我,直接去宁淑媛处。反正我是无足轻重的秀女,何况她的确有要事在身。她却愿意留在此处和我闲话半天,说明一来她和宁淑媛已经相熟,所并不急着赶过去;二来她性格确实是顶顶的好。这样一个人,若是能结交,自然也是好的。

怕她瞧出我心中所想,赶忙收敛心神,却不意被她摸了一下头,脸有些红,自己刚刚这样揣度她,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瞧出来。都怪爹,从小别的不教,观人之道倒是教了不少。他自己倒是用在实处了,跟定了王朗,才有了今日一番成就;可于我实在用处不大,今日老毛病又犯了,连对我这样友善的一个人都猜测了半天,有些害羞,“妾身名叫颜又语。家父是说客,当初起名时取了“言语”二字,娘却说孩子不必学他的花花肠子,凡事想一想再说也好,就在中间添了个“又”字。温姐姐叫什么名字?”

窗牖蓦地开了,风从那一头来,撩开轻缓的云雾色,偏惊飞了珍兽馆内的鹦鹉。逡巡篆儿便阖牖,无端恼了这缕风。正是朝阳日子,天边云仙不挡了路,然端端地来了这风,惊了鹦鹉满堂飞着。原是安抚好了的,方欲驯之,然篆儿私心却觉着先前亦不算白费了心力,这许是注定了的风,须得为难她一番。

所谓驯兽一艺,人各不同,故有精疏,而分高低。篆儿亦不慌,心下已有思量,是以无为静待,待鹦鹉飞了会儿,便重归枝上。于她而言,以静制动,安待时机,便称上策。见这鹦鹉静了许多,这才移步前去。

她轻唤了鹦鹉,不急不徐,不多时鹦鹉便落于手上,亦按捺下心中欣悦。半明半寐的光影中,疏疏落落,花木之上华光一见一动,似有黄昏意蕴。篆儿立于斑驳光中,素裙遗世,不负她清泠。或是就那一瞬,说是谪仙亦不为过罢。

我与一位被媵娥唤作“王主儿”的姑娘在明粹流光溢彩的匾额下相遇,只是我不认得她。这与不认得汤氏又有些不同——一旦听了名姓,倘若换作那汤氏,我便从我斑驳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独属于她的、最顾盼飞扬的一道霞色,记起她所承的荣耀万般,叹于她直言中袒露的不臣野心。

可这王氏呢——在我印象里实在是平平,甚至连宫宴上的惊鸿一瞥都不曾有,更毋论其他。我只隐约晓得,这大概又是一个在豆蔻时误入风月,从此再避不开纵深棋局的小姑娘,平白恃着恰到好处的年岁与盛放的妍态,平白地湮没在偌大的杨宫里,沦为杨通文六宫美人簿中寡淡的一笔——实乃不幸。

我未深究她名姓,只简单打了照面,便一道随容色含笑的明粹中人入了一方绮丽宝地,入眼只余珠翠抛光,飞纹叠映,卷尽秋时萧瑟,以最欢欣的几声恭贺取而代之,浓烈得极漂亮。我在心中暗叹一声,只想,这果真该是属于修容李氏的福地。除却她,杨宫中大抵再无人以这般浑然天成的华泽气派点缀宫闱。

也许待我再走向更高处,再借一枝来岁闹桃花的东风,我便亦能为我的璇玑璇珠奉上这样的荣华。我这样想,却并不展分毫。

我见李氏时,她正吃茶,姿容如旧,惟端矜以衬,仿佛从来都不曾变过。我上前去,眉眼间平添敬色,拿捏着分寸,向她全了礼,“妾给修容请安。”一面抬了眼,眼底铺陈开数道柔润曲回的笑意,从容向她笑道:

“妾入宫侍奉多时,细细想来,倒不曾来您这明粹拜望您,恰逢您芳辰,便不请自来了。”

我教月见捧了锦盒呈上,仍道,“妾寻思您是不缺甚么稀罕物什的,便只能以璎珞为薄礼,衬您矜雅之骨,正好。”微顿,再添一抹笑在唇畔。“愿您花灿金萱,婺宿腾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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