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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生此艳阳质——高世如番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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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除夕之夜,室内不曾点灯,晏既的影子落在高世如身上,一片昏昧。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来,遮挡住了他身后那些比室内要明亮一些的光线,让自己的眼睛能够慢慢地适应下来。

这世间的一切繁华都与他们无关,在内室之中流淌的,只有嘲讽、不安、还有绝望。

与旧年道别,也同样与过去的,年少时的朋友道别。

高世如没有回答他的话,她只是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仍然平静地坐在玫瑰椅上。

“今夜……应当是除夕了吧?”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被关在屋中数日,关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原本也挣扎过,喊到声嘶力竭。

却就像是她离开长安之后的人生一样,无论她做再多的事,都是徒劳无功的。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晏既的回答,于是她抬起了头,“三郎,你今日来送我上路,却连这样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我了吗?”

她一面说,一面望着晏既笑起来。是从前上林桃花的姿态,却满目凄惶。

晏既慢慢地朝着她走过去,将酒壶放在了她身旁的桌上,他终于回答她了,“再过半个时辰,承平十九年就要来了。”

高世如的目光,难以从那个酒壶之上移开。

他们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哪里会不明白,这一壶酒的意义。

她又笑了笑,发出沙哑的声音来,眼中的泪直直地坠落在了地上,不必她用手去擦。

“三郎,你还记得吗?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受了惊吓,在上林苑中大哭,遇见了你。”

他们年岁相当,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常常一同出现在凤藻宫里了。

所以根本就回忆不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究竟是什么时候,只是能够想起来一些,令她记忆深刻的场景而已。

“梁帝的意妃是我母亲的堂姐妹,小时进宫,我常常会跑到她的景春殿里去。”

“而那一次我在上林苑中大哭,就是刚刚从景春殿里跑出来的。”

她看见了不该看到的,梁帝赐了意妃一杯毒酒,她饮下之后,髻堕钗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她倒下来的时候,唇边有血,眼睛还是睁开的。穿过内侍之间的空隙,正好同我对视着。死人的眼睛。”

晏既的语气很平静,“她差点害死了大皇兄,是死有余辜。”

高世如低头笑了笑,轻轻嘀咕了一句,“还是这样非黑即白

。”

而后道:“我并非是要同你辩论她究竟有没有罪的。三郎,我只是想知道,你应该不会让我走的如她一般可怖吧?”

就算他过去恨她,往后也恨她,若是只有这一刻不恨她,那也是好的。

算是成全她年少时的一点痴心。

“这壶酒没有那样烈,你会如喝醉一般,霞生双靥,在睡梦之中离开的。”

晏既的语气轻柔,恰似她过往的一场梦。

于是高世如接过酒壶,为自己斟了第一杯酒,她甚至还在同晏既开着玩笑,“今日的酒,我便不让你了。”

他仍然是胜者,新年的欢庆之酒,应当和同为胜者的那些将士一起喝。

摧人心肝的毒酒,喝起来也和琼浆玉液一般,是甜的。

“三郎,你还记的那一日么?我靠在上林苑中那棵老桃花上哭,将在树上睡觉的你吵醒了。”

她不知道在此刻应当同他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想起过往的事来,意图消除她心中的惶惑。

“你应当是嫌我烦,根本懒得问一句我到底是为什么在哭。不过也装出好声好气的模样来,折了一枝桃花来哄我。”

想到好笑之处,她也适时地微笑起来,“后来我回了雍王府,起了三日的烧。迷迷糊糊之间总是念叨着你送给我的那枝桃花。”

“我父王还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听了一个骗子道人的话,说我的病要有桃花在身旁才能好。”

“所以我父王几乎把满长安的桃花树都祸害了一遍,我醒来的时候,满院子都是各色的桃花枝。”

只是终究不如他的那一枝好。

晏既也还记得这件事,“所以后来,长安城中的许多人都称呼你为‘桃花郡主’。”

只是这个称呼,在后来的岁月之中,也渐渐地被人遗忘了。

想到过往之事,晏既好像也找回了一点从前的稚气。

“再后来你同雍王妃说起了我安慰你的事,雍王妃便带着你到宫里拜访我姑姑,向她道谢。”

也是因为自己的族妹获罪身亡,怕牵连了雍王府,所以急于同凤藻宫修好关系。

“你从小便健谈不怕生,把那一日上林苑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我爬了上林苑中的那棵桃花树。”

“阿翙急急忙忙来同我报信,我想要溜出凤藻宫,却还是被听闻了这件事的阿姐抓了个正着。”

“她好生将我训了一顿,从此之后,我便再没有爬过上林苑中的树了。”

而一个人的童

年也就是那样短暂的,呼啸而过,走到如今,再也不会有当时的心境了。

高世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上林苑之中的桃花,与长安城西的槐树,三郎,我究竟输在了哪里?”

晏既看着她又喝下一杯酒,终究是不忍再看了,“景阳,从来都是你自己退出的。”

“又或者说,你从来都没有参与过。”

他心平气和地同她谈论着,“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出身贵胄,样貌俊朗的丈夫,能够让全长安城的贵女都羡慕的丈夫,从来也不是我。”

她只是想要满足她的虚荣心,满足她的高贵而已。

高世如反问着他,“这同你是冲突的么?我爱慕你,同样爱慕着你能带给我的一切,这是错么?”

晏既不自觉皱了眉,“但这世间事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或者承平十二年的时候晏氏没有被族诛,或者那是很多年之后才发生的事。”

“我并非永远能提供给你所需要的,而你在发现那些外在的东西都不再属于我之后,你顷刻便会不再爱我了。”

“景阳,你的爱从来都是有条件的。”也从来都让人没有安全感,让人难以接受。

“只不过是你后来也没有能够如愿以偿,所以才会不断不断地想起我而已。”

高世如看起来是想要反驳,晏既并没有给她机会。

“当你得知你要嫁到河东,嫁给裴沽的时候,你心中是否也曾经比较过,若是你当年仍然坚持要做我的妻子,又会是如何?”

“你不会这样选,对不对。”

高世如的身体歪在了桌上,她好像已经开始醉了。

她不敢再看晏既,只是缓慢地转动着手中的金樽,而后斜斜地望着窗外的夜幕,任由眼泪滴落下来。

“长安贵女都说晏家的三郎不解风情,不懂女儿心,但至少,你还是很懂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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