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皱眉，调整姿势坐正了一点。
严烈不明白，怎么那么简单一件事他们要说那么久。碰了碰方灼的手臂，与她近距离地贴在一起，让她开语音外放。
有些絮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不过你刘叔挺忙，两年乡镇扶贫岗都很忙，他不仅管脱贫，还管规划、项目开发……可能没什么时间来。”
方灼问：“你不方便来吗？”
叶云程也有点小心地问：“我方便去吗？”
“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啊。”方灼不解道，“你近有不舒服吗？”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通话时的状态，进度变得很缓慢。好像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推敲，再隐晦地试探。
叶云程说：“让你同学看见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方灼声音大了点，“你不长挺帅吗？”
严烈笑出声来，在一旁跟腔道：“那当然，咱舅舅脸拿出去，怎么也得是个村草吧？我不是说别人家长不好看意思，但你知道中年男『性』身材走形比例有多高吗？”
方灼顿了顿，说道：“我舅舅今年其实才三四岁。”
严烈着实惊了一下。
虽然叶云程长得很俊秀，但他身上总有一种年月沉积的感觉。或许是他沉稳和内敛叫他看着更像一长辈，以致于严烈从来没有思考过“他年纪”个问题，只觉得他值得依靠。
叶云程笑道：“你们觉得我还很年轻吗？”
因为身体缺陷和接踵而来的不幸，他总觉得自己人生早早就被定了基调。
从懂事开始，飞一般地越过了青春期，跳过了长期，降落在暮气沉沉晚年。
如果方灼没有出现话，他三四岁是这样，或许四四岁、五四岁，还是这样。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下一个十年。
“年轻”个词对他来说，竟然显得有点遥远。此时落在他耳朵里，却让他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大约是枯木逢春前征兆。
严烈说：“是还很年轻啊！”
三四岁，分明是一个人大有作为的年龄。
“反正我家长不来。”严烈抓着方灼的手，将手机拿近了些，软和着语气道，“舅舅你来呗，顺道帮我也开个会。你不来的话，我俩不孤儿组了吗？”
“不胡说。”叶云程语调都是轻松，“那我当天早点来？”
严烈热情道：“也不用那么早来，开大会是在下午。不过你早点来的话，我可以带你逛逛学校。a中最近几年有钱了，翻修了好几个花园和教学楼，逛着还挺有意思。”
叶云程连声应道：“好好。”
周日晚上，班长拿着单子过来做统计。
方灼在自己字后面写了叶云程和他联系方式，顺道给严烈也填的时候，被同桌抬手阻止，自己端端正正地在后面抄了一遍。
班长看着单，奇怪地“咦”了一声。
严烈手指灵活地转笔，抬起下巴，炫耀地说：“没见过吗？好同桌当然也共享家长。”
班长推了推眼镜，冷漠地说了句：“没听说过。”，然后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
家长会当天，叶云程还是来得特别早。乘坐第一班车，赶在十点前到了学校。
严烈接到电话，对他叮嘱了两声，招呼方灼道：“走，带你去接舅舅！”
方灼站起身，心暗暗计较。
总觉得比起来，严烈更像叶云程外甥。
他们肯定在夜悄悄用短信聊天，熟悉地叫着彼此称呼。
叶云程今天穿了件深『色』的风衣，宽大衣袍为他遮挡住了一部分拐杖，得体剪裁又突出了他肩背线条，叫他看起来有点风度翩翩的俊朗。
虽然腿脚不便，他还是努力站得笔挺，等在花坛旁边，一瞬不瞬地观赏着面的绿植，走近了才能看见他正飘忽的眼神。
方灼有理由怀疑衣服是他跟别人借。因为一看就不便宜样子。再看他梳理得整齐，可能喷了发胶的头发，猜他或许天还没亮就起来捯饬了。
今天的叶云程，帅得不像是来开家长会，像是能上街当模特的。
方灼不大会夸奖，走过去的路上，脑海中还在搜寻可以形容词。
身边人比她要坦诚得多，他好像可以随时随地说出自己心底话。方灼正想跟他讨教一下，严烈灿烂地笑了出来，竖起拇指，朝面的人扬了扬眉，心照不宣地道：“舅舅！”
叶云程回神，低下头羞赧地笑了一下，又重新看他们，颇有点局促地问道：“我是不是来太早了？”
严烈说：“也没有，我们在布置教室呢。不过老师还没来，你想找她聊天的话可能要晚一点。”
见方灼一直盯着他，叶云程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怎么了？”
方灼想了想，还是坦率地道：“很精神。很好看。”
叶云程抬手去『揉』方灼的头，笑道：“你也很精神，很好看。”
他顺势『摸』了下方灼额头上还没有彻底消去的疤，抿了抿唇角，当没有发现，揽着她往学校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