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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学会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爸爸不会改变你的本性,只要你能不伤害别人,其余的事情爸爸不会勉强你。

他是怕郑敖像他一样,成长为更好的人,这样我就没办法拒绝了。

但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我只能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不管怎样,爸爸都会一直陪着睿睿的。”

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我给郑敖装了一大碗饭,面上堆满排骨、牛肉、青菜粉丝,然后带着睿睿端去给他吃。

郑敖正屈着一条腿靠在墙边上,怡然自得的样子。只差嘴里再叼根烟,就是一个地道的痞子样,楼上的阿婶下班回来,朝他笑了笑,他还伸手打了个招呼:“早啊?”

我让睿睿给他道歉。

睿睿很不服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听话,慢悠悠地蹭到他旁边,理直气壮地说:“对不起。”

郑敖伸手摸了摸睿睿的头。

“好小子,还知道算计我,”他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得开心:“倒是挺像我小时候的。”

我把饭端给他吃,不理睬他试图搭话的意图。

关上门,我坐下来给睿睿喂饭,不到三秒,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我开门一看,郑敖伏在门框上:“水……水……”

看来是被噎到了。

我叫声睿睿,睿睿端着桌上的一杯水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加料。

郑敖喝水的时候,我抱着手在旁边看他。他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门框上。旁边是一堆我给的毯子之类的,大概是哪位大婶母性发作,把楼道里擦得干干净净的,大概也是他刷脸刷来的。

“郑敖,要我给你个纸箱子吗?”

他快噎死了,仍然在慢悠悠地喝水,对着我笑:“要纸箱子干什么?”

“收钱啊,”我毫不留情地说:“你这架势,和街边坐地经营的乞丐也没什么两样吧。”

郑敖笑得更灿烂了。

“哪能啊,”他反驳我:“乞丐长我这么帅,就可以去冷饮店当服务员了。”

他不知道是真渴还是拖延时间,仍然慢慢喝。喝水的过程中,又上来一位下晚自习的女孩子,脸红红地走过去了。我躲到一边,不想让邻居知道我认识他。

“郑敖,被人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你心里是什么心情,不觉得丢脸?”我试图唤起他的羞耻之心。

“挺好啊,”他大概是住得惬意,又有水润喉,顿时才思敏捷:“颜回居于陋巷而不改其志,我现在这样子只能算穷,不能算丢脸。古今圣贤大都是穷困的,人不以钱财论高低,小朗,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啊?”

“那我拍两张照片传给李貅,让他给你那些北京的朋友看一看,宣扬一下你的圣贤事迹,岂不是更好?”我掏出手机来。

他大大方方摆好姿势,靠在墙上:“拍吧,他们那群煞笔看不懂的,还以为我在玩什么新潮流呢,搞不好明天就有人跑到长安大街上模仿我。”

我对他的厚脸皮无言以对了。

“你自己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对吗?”我换了一个切入点:“像李貅他们都在干正事,郑家就你一个人了,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对得起你爸他们吗?”

他笑得更开心了。

“古语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拍拍自己裤腿上的灰尘:“修身我修得差不多了,我现在是在齐家,等什么时候你愿意放我进去了,我的家也齐完了,睿睿,你说是吧?”

睿睿生怕我觉得他跟郑敖是一伙的,连忙拉着我裤腿缩到我后面。

“你想要的不是我,而是你脑中虚幻的追求而已。你只不过是在怀念你失去的东西。”我冷冷地告诉他。

“最开始被人喜欢的时候,确实不敢相信,会心虚,以为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的本质,喜欢的只是他想象中的自己。”他悠然自得地补充道:“我当初也是这样的。”

“是吗,可惜我没兴趣知道。”

“你会知道的,”他仍然是笑眯眯的:“别那么紧张,小朗,我只是在追求你而已。我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向你展示我而已。你一直都有拒绝的机会,所以耐心一点看下去嘛。”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像你当初对我那样对你吗?”我反问。

“热烈欢迎。”他展开手臂:“来吧,把我关在你家里,我一定不会乱跑的。”

“那我首先是要在外面找几十上百个人……”我看了看一边的睿睿,最终找到个合适的词:“试一试吧。”

“先找我试吧。”郑敖看准我不敢在睿睿面前说什么,越发得寸进尺了:“以前我确实犯过很多错误,不过小朗可以看好我,以后我绝对不会在外面乱来的,我保证。”

“你去跟别人保证吧。”我懒得再和他贫下去:“杯子拿来。”

他递过来,我伸手去接,不知道他怎么动作的,一反手拉住了我手腕,另一只手接过下落的杯子,借着拉我的力度整个人站了起来,将我按在门框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吻我,条件反射性地想躲,但他只是把下巴靠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说话。

“真好啊,小朗。”他轻声感慨:“你还在这里,太好了。”

他刚洗过澡,身上是沐浴露的香味,不知道是发烧还是怎么的,身上温度有点高,我手心都出了汗。

“可惜你在这里,对我来说很不好。”我竭力冷冷地反驳他。

他轻笑了一声,放开了我。

我把睿睿拉了回来,关上了门。

“晚安,小朗。”他在外面高声说。

睿睿脸上很担心的样子,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没关系,我不会相信的。我在心里说,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他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他对于当年的遗憾。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呢?做过的就是做过,像他那么多的“过往”,才是铁一样的事实。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要什么改变。他现在这样的“追求”还算可以忍受,但如果有一天他玩腻了,想来硬的了,我也不会束手待毙的。

74修行

星期天,郑敖的队伍直接排到了我店门口,发现这样会阻碍交通之后,女孩子们就从善如流地转了个九十度的弯,排到了牛牛家的跆拳道馆门口。

“这些人太恐怖了,”小欣坐在我家门口晒着太阳玩手机:“小宜店里的wifi已经爆了,qq都登不上了。”

我给睿睿戴上红色的棒球帽,提起他的水壶,抱起他:“下午麻烦你帮我照顾店里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做,”小欣洒脱得很,还摸了摸蹲在她旁边的牛牛的头:“反正你们店里也没什么生意,我就坐着玩手机。”

睿睿大概是对她对我们店的评价很不爽,生闷气地把帽子摘了下来,扔到地上,牛牛倒是反应很快,马上帮他捡了起来,递给他,他不肯接。

早在我发现睿睿的智商有点太高的时候,我就约束了他伤害别人的动作,要求他学会控制自己,他于是改掉打人的习惯,开始扔自己的东西。对我来说,扔东西比他暗算小欣还是容易让人接受的。

我把牛牛手里的帽子接了过来,带着睿睿朝街口走过去。

路过冷饮店,郑敖在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了看,卖脸其实也不是什么轻松活,不过据小欣内部消息,他似乎有和林宜谈工资问题。好歹曾经也是管过上市企业的人,搞定冷饮店这种个体户老板还是没什么问题。

他不担心我们会跑,一个是我如果要跑也不会这样光明正大,第二个是我跑不掉——我相信他在暗中是安排了人的。

我带睿睿是去看一个人的。

我决定定居在这座城市的时候,我爸曾经让我替他去看顾一个人。

那个人叫林佑栖,曾经是医学院的名牌教授,他现在住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端。一个人住,家里有花园,睿睿很喜欢他。

到沈律师家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沈律师也是我父亲当年的老朋友之一,名字叫沈宛宜,是非常强势的女人,如今在南方法律界很有一点地位,据说也曾同苏律师交过手,就是不知道输赢。用她自己的话说,这两年她年纪上来了,所以越发喜欢“躲懒”,我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家里搞卫生,听见敲门,连忙打开门把我们让了进去。

林教授到的时候,沈律师仍然在打扫卫生,我在厨房准备午饭,听见男人声音出来的时候,林教授已经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了,他一脚踩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吸着烟批评正在拖地的沈律师:“沈宛宜,你真是浪费时间,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家务中……”

“老娘乐意。”沈宛宜拖完一轮,拄着拖把和他吵架:“我把这个当娱乐不行吗?禅家讲苦修,拖地不是修行?”

据说她年轻时也是个灿若玫瑰的美人,如今年纪上来了,仍然看得出当初的模样,鬓发如云,眉目如画,一个眼神就是一柄小刀子,只是添了点皱纹。

林教授薄薄的嘴唇翘了起来。

“你这点慧根也讲修禅?”他夹着烟在嘴边吸了一口,又放到一边掸了掸烟灰:“尼姑庵都不收你。”

“混蛋,你烟灰往哪弹呢?”沈宛宜眼睛尖得很,顿时发飙。

林教授笑得开心。

“你不是要修行吗?”他悠闲地指指地上烟灰:“来修啊。”

沈宛宜气得要揍人,拖把一扔,进书房去了。

林教授仍然靠在沙发靠背上,悠然地吸着烟,他身上总萦绕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起先我以为那是岁月,后来发现不是。我印象中,他似乎是有爱人的,只是我没见过,沈律师似乎也没见过。

我父亲也没见过。

他就坐在那里,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他头发墨黑,鬓边有一点点银色,像砚台上落了雪。他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他似乎喜欢一个人呆着,睿睿喜欢他,常常搬一张板凳在他身边坐着,他想了一回事,回过神来,看见睿睿,就笑起来,摸摸睿睿的头。

他笑起来像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连眼角皱纹也是好看的。但他眼中笑意褪去的时候,又好像一个丢失了重要东西的人。

午饭我们四个人一起吃,睿睿也坐在大人的凳子上,努力用筷子吃饭。

这三年来,我一直替我爸看顾这两个固执的中年人,每隔几周就做饭给他们吃,听他们拌嘴,踩彼此痛脚。沈律师还稍微世故点,林教授这个人是非常天马行空的,但是偶尔一句话却如同石破天惊的一剑,足以扫清你心里所有阴霾,一语就点醒你的执念。

他近来似乎是在修禅。

他和他的爱人住在一起,他说那个人年纪不大,很聪明,他送过睿睿一套乐高机器人,说是那个人编程的,睿睿研究了很久都弄不懂,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他其实也是有这么聪明的。

我小时候跟着我爸回这里扫墓,也会和他们碰面,吃饭,但从未去过他家,也未见过他那个神秘的爱人。我爸似乎很担心他,似乎他年轻时候经历过非常糟糕的变故,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人。

我以前以为他失去的是爱人,但他提起现在的爱人时,眼里都带着光,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叫那个人“佐栖”,也可能是别的同音字。

吃过饭,我开车送他回去。

他没有工作很多年了,但他手上有些资产,他很聪明,睿睿玩的数独,他看几眼就能把最关键的一点解出来。他住的房子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楼,草坪荒废很久了,大概是随便洒的种子,长出了波斯菊蔷薇和重瓣凤仙花,其余都是叶子形状像文竹的野草。

我把车停在他房子外面。

他没有马上下车。

“最近有好事?”他坐在后座,在后视镜里问我:“难道你那个人来找你了?”

我不知道他是哪里看出端倪,我发誓我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喜气。睿睿坐在他旁边的安全座椅上,听见他这样说,非常不开心。

但是在孩子面前不能撒谎。

“算不上什么好事。”我解释说:“只算个意外而已,所以会在考虑中。”

林教授笑了笑。

“这世界上很多事其实没那么重要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有什么敌得过生死呢,人生在世,活一天少一天,早点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皆大欢喜,不是好多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仍然忍不住解释:“但是人生又不是只活个皆大欢喜,原则比皆大欢喜重要多了。”

林教授笑了起来。

“你啊,和你那个死心眼的爸一个样。”他笑着感慨:“但是你得这么想,是你喜欢他,所以你要玩他,他来求你挽回,你别苦大仇深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自己爽了就行了。你心里老憋着一口气,自己也难受不是?”

我疑惑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林教授。

他笑得眼弯弯的,沈律师被他气急了的时候说过他是个妖孽,他也确实是,只是这样笑着,我竟然也有点动摇。想想郑敖现在的样子,也许我可以考虑下林教授的提议。如果他因此放弃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睿睿倒是很不赞同,用力踢我座椅靠背,鞋子都快踢掉了。

“得了,我要下车了。”林教授看我犹豫,笑了起来,转过头去摸了摸睿睿的脑袋:“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乖……”

睿睿生他的气,也不跟他说再见了。

小洋楼的门紧闭着,窗帘也是拉上的,我不知道那里面是怎样一个世界,二楼的阳台上大概是他常喝下午茶的地方,我看见一张铁艺小圆桌。

车窗忽然被敲响了。

我转过头,林教授披着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贴在车窗外面。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他说:“我爱人在家。”

我迟疑了一下。

“还是不要了,我还得赶回去呢,”我对着他笑了笑:“帮我跟你爱人问好。”

林教授只是笑笑,不说什么,转身走了。

我忽然有点明白我爸和沈律师他们为什么不去林教授家做客了,也许我们都清楚那片窗帘背后是什么,但是那不重要了。

神也好,鬼也好,抑或只是他自己臆想中的人物也好。是真的林佐栖也好,不是也好。

他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会笑得这样幸福,这就够了。

回到书店的时候,太阳正好。

睿睿一路上都不开心,车一停稳就抱着自己的水壶跳下去了,小欣在门口看店,不知道在偷笑什么,看见他连忙抬头打招呼:“睿睿回来了?”

睿睿哼了一声,把帽子扔在地上,进屋去了。牛牛反应慢,又蹲在花下看蚯蚓,被太阳晒得满头汗,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睿睿就不见了。

我也下了车。

“睿睿怎么了?又生气呢?”小欣问我。

我看了她一眼:“你在藏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把藏在背后的手机拿了出来。

我进去放东西,手机上跳出来一堆新wifi,这才发现我家的wifi密码被她改成了“觉得书店小包子是柠檬西施儿子的请打1?”而且密码变成了11111111。

我出来准备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已经跑了。外面几个女孩子凑在一堆不知道聊什么,还朝我书店看,神秘兮兮地笑,我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把门摔上了。

郑敖仍然在心不在焉地做柠檬水,只是技术不进反退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这个wifi的缘故,一张脸臭得不行。我把wifi名字和密码都改了,外面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吃晚饭的时候,我在楼道口堵住了小欣。

她一脸做贼归来的表情,一看就是心虚,我抓着她书包把她拎到一边,她默默缩成一团。

我把她手机抢走了,翻开看了看,都是一些名字莫名其妙的微信群,什么“生子文同好”“最爱带球跑”之类的,我先放到一边,免得她去跟别人求救。她也知道理亏,只能眼巴巴看着。

我按捺了一下心里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地问她:“你也觉得睿睿是郑敖的儿子吗?”

“啊?”她满头雾水:“你说什么?”

“郑敖!”我指一指我家门口那块被大妈擦得干干净净的地盘:“柠檬西施!”

“哦,你说他啊。”小欣恍然大悟:“我们开个玩笑的啦,长得很像而已啦……等等,你特地问我,不会真的是吧?天哪,这么劲爆的消息!”

我看着她一脸“天哪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的表情,冷冷警告她:“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完蛋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嘛……”她倒是答应得爽快,推了一把我肩膀:“快跟我说内幕啦,柠檬西施是来找儿子的么?”

“你严肃点。”我看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舒服。

“好嘛,严肃就严肃。”她不情愿地站直了,表情仍然是嬉皮笑脸地,追着我问:“快告诉我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牵涉很广,我不能跟你细说。”我告诉她:“你要记得,不要在睿睿面前提这件事,他还是个小孩子,处理不了这件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总觉得我说睿睿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翻了个白眼。

“好啦好啦,知道这件事是国家机密啦。”她显然没放到心上:“管家婆,你到底还要不要说内幕啊?”

“你要听什么内幕?”我皱着眉头。

“就是具体的那些细节啦。睿睿怎么出生的,你怎么跑了,然后柠檬西施怎么追过来……”她忽然抱紧手臂看着我:“干嘛,你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你从哪知道这么多的?”我狐疑地看着她。

“猜都猜得出来啊,”她一脸猥琐的表情,抱着手臂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眉毛还挑了挑,嬉皮笑脸地:“柠檬西施以前对你不好吧,有没有在外面迷恋别的小妖精啊?是不是欺负你强迫你啊?是不是睿睿一出生你就带着他跑了啊,柠檬西施现在后悔了,所以盘踞在你家外面跪求你原谅吧?姐什么不懂啊……”

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李貅派来的了。

“既然你都猜到的话,”我有点迟疑地问她:“那你觉得我要不要把睿睿还给他?”

“啊?”小欣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我跟她解释:“你看睿睿和他长得那么像,见过的人都会知道他是郑敖的儿子。而且小孩子还是放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比较好吧,郑敖和睿睿性格那么像,也比较能够理解他,给他一些支持和指导……”

“打住打住!”小欣做了个“stop”的手势,凑过来看我的眼睛:“你不准备原谅柠檬西施了吗?”

“谈不上原谅吧,”我跟她说实话:“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当初的事我都不计较了。而且也不仅仅是他让我陷入危险的,我自己病急乱投医也有一定的责任。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没必要记恨的。”

小欣震惊地看着我。

“那感情呢?你和他不是恋爱关系吗?”

“没有恋爱啊。”我坦诚地告诉她:“我单方面暗恋而已,他主要是依赖和愧疚。”

小欣整个人都僵住了。

“其实我自己是分得很清楚的,”我跟她解释:“爱情这种东西,不该掺杂别的。他当初没有任何先决条件就喜欢上的那些人,像宁越他们,就是真正的爱情。他对我只不过是别的东西而已。”

小欣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喃喃地说:“我忽然觉得柠檬西施好可怜啊……”

“可怜吗?”我有点惊讶:“他现在确实有点窘迫,但如果我把睿睿还给他,他应该就会回去北京了。他有了继承人,可以像以前一样自由,就不会可怜了……”

小欣摇了摇头。

我看她不是很想聊下去的样子,就把手机还给她。

“你要是觉得我的想法不对的话,那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吧。”我看她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聊下去。准备回自己的家。

“等等。”她在后面叫我:“你知道今天下午柠檬西施和人打架的事吗?”

我转过身看着她,摇了摇头:“他和客人起冲突了?”

以郑敖的脾气,做不下去我一点都不奇怪,不过这才三天而已,我以为他还能坚持久一点的。

“不是客人,”小欣连忙解释:“是个女孩子跑过来看他,然后那女孩子的哥哥来抓她回去。”

“他跟别人哥哥起冲突了?”

”算是吧。”她小声告诉我:“那个女孩子的哥哥蛮有势力的,据说黑白通吃,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妹妹天天逃学来看柠檬西施。他带了保镖过来抓他妹妹,好像说了柠檬西施几句。柠檬西施就拿柠檬糊了他一脸……也有人说是他调戏柠檬西施,结果就被揍了。那个人还衣冠楚楚的,真是斯文禽兽。”

“他怎么调戏郑敖的?”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个只是传说啦,我当时在店里面研究怎么改wifi,都没看到现场。后来才听她们在群里八的……”小欣也是自己承认了改wifi的事:“估计是她们yy的。”

“什么歪歪?”我问她。

“yy你都不知道?意淫啊!”小欣语出惊人。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这样的词。”我教训她。

“明明是你太老土了,”小欣不依不饶:“你也才二十多岁啊,怎么跟孔老夫子一样,这么严肃……”

“你一定要说就自己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千万别让睿睿听到了。”我拿她没办法:“牛牛也不能听到。”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她把我往我家门口推:“快去管你儿子吧,真是天生妈命!”

我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形容词,还想再详细问问郑敖今天的事,她已经把我推到门口了,只听见楼梯口有脚步响,郑敖已经提着一个保温杯上来了。

我们都怔了一怔。

小欣不知道在心虚什么,跟被烫了一样,连忙把手收了回去,朝郑敖“hi”了一声,就溜回自己家去了。

郑敖大概做了一天柠檬水,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身上连工作服都没脱,看见我们这副架势,站在那里没动了。

“你们在干什么?”

75血腥

“没什么。”毕竟刚刚还在聊他的事,我有点心虚,准备开门进去。

郑敖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看着他:“你又想来硬的吗?”

他放开了手,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我只是问问你。”

“我已经说了。”

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轻轻地说了句:“陪我一会儿吧,小朗。”

单纯重复几个动作的长时间工作确实会让人非常疲倦——就算是最简单的做柠檬水也是一样的。何况他一天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除了上课时人少点之外,其余基本都是排着队的。尤其是在林宜搞了打折和送明信片的活动之后——明信片上有店主和“服务员”的照片。

我沉默了一下。

“我去给你端杯水吧。”

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靠在我家门口的墙角坐着了,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

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把杯子递给了他。

他沉默地喝水,眼睫毛垂下来,睿睿喝水的时候很像他。

“其实你没必要做这份工作的。”我轻声劝说他:“我看不出你现在这样做有什么必要。你再怎么努力,都不会变成你现在扮演的这个人。”

你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郑敖,何必像现在这样低到尘埃里。

他抬起眼睛来看着我。

“有个人跟我说,我们走到这一步,除了我性格的缺陷之外,你的不信任也是一个原因。就算我改变自己的性格,我们也很难在一起,因为你从骨子里对自己、对我、对爱情都不信任,你从未相信我们能在一起。”

“我们本来就不会在一起,”我笑起来:“在一起的人是相爱的。”

“我说了我爱你。”他看起来疲倦,眼神却这样直接。

“你并不爱我。”我坐在自家的门口,跟他探讨“爱”这么沉重的词:“爱就会想要在一起,但你是为了想和我在一起而‘爱’我的。”

“爱不爱,都是自己心里清楚。哪怕是于素素跟你说自己爱你,你都会信。”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只是不信我说的话。”

他说中了事实。

“那个人跟我说,你对自己的认知只是一个平凡人,你觉得自己不属于我们的圈子。有些东西你已经认定了自己得不到,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试着也做一个这样的平凡人。也许我会明白你的处境,你的心情,你的不自信。然后为我们两个人找出一条路来。”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句句戳中我弱点,我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我确实,从未觉得自己属于那个圈子,我不相信自己值得那个圈子里的任何东西,我只是一个幸运的孤儿,而幸运是有期限的。像奶奶给我讲的寓言故事里,那个穷人替山神看管一把能把羊毛剪成金子的剪刀,二十年后山神来要,他起了贪念,不肯归还,结果一夜之间衰老成白发苍苍的老头,他以前的每一剪,剪掉的都是自己的生命。

他是我的那把金剪刀,我不敢要,也不会要。我怕到时候要物归原主的时候我还不起。

所以我从暗恋上他的时候开始,就渐渐保持距离,借口读书,保持一个月见一次,渐渐变成两个月、三个月……

他对我做过的那些过分的事,我都可以原谅,因为他充其量只不过是毁了我们在一起的机会而已。而我从不觉得我们能在一起。

在这边的三年,是我这辈子心境最平和的三年,除了睿睿,我不用再担心任何人。我靠自己的能力开个小书店,赚多少钱,就用多少钱,我成不了厉害的物理家,也做不了律师,但我每天都可以看书,看流体力学,看费米悖论,看明清小说,看希腊法典。没有爱情,我也活得很好。

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他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书上常写,分开多年的恋人,再见已经是沧海桑田,我们现在就是沧海桑田,我已经在这座小城市里找到属于我的生活,世俗也好,庸碌也好,这是我的生活。林教授的提议也许很诱人,但最诱人的蘑菇,往往是有毒的。

“你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的。”我告诉他:“你不适合这里。”

“只要坚持下去,不适合也是适合了。”他固执地说。

这样的心境,哪是一个冷饮店服务生该有的,平凡人的生活,连坏了个手机都要难受一整天,谁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谈自己的人生?他有退路,才这样洒脱。

“随便你吧。”我知道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听人说你今天和人打架了?”

他眼里隐隐有杀气,但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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