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璟不知道自己盯着那面镜子究竟看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钟头？亦或更长时间。
自从坐上楚家第一把交椅之后，这种无意义却浪费生命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楚璟带着些自嘲的意味如此想着，但却依旧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镜中的那个少年身上移开。
真是个好看的孩子。修眉，凤眸，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楚璟伸出右手，将食指轻抵在镜面上，漫不经心地勾勒着镜中少年熟悉却又无端让他觉得陌生的面部线条。这么青涩的一张脸，是自己十七还是十八岁的时候？
楚璟歪了歪头，很认真地回忆起来。不过，既然还没有被接入楚家的话……楚璟扫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屋子。哦，那就应该还不到十八岁。那么，应该是十七？
楚璟懒洋洋地收回了手，眯着眼再一次地打量着镜中自己那张应该属于少年时期的脸，许久，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一般，低低地笑出了声。
十七岁。嗯，十七岁。真是个美好的年纪。楚璟的笑声从低哑逐渐变得尖锐。透过镜子，楚璟可以看见自己现在那双几乎滴血的眼，还有那副笑得无法自已甚至近似于癫狂的模样。
大笑着转过身，用背脊抵住镜面，却依旧克制不住身体因为剧烈的笑而引起的颤抖。
上身顺着镜面向下缓缓滑落，最终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坐到了地板上，楚璟笑到了几乎全身脱力。
这算什么？是老天爷见他可怜，所以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么？重生回到自己的十七岁，好让他重头来过？
楚璟低头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净，修长。这是属于少年人的手，完全还未布上那些因为练枪而产生的硬茧。
所以，真的是重生了？楚璟将右手轻轻覆盖住自己的眼，一点湿润从指缝里溢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唇角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楚璟想，他大概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感激上辈子那些想要自己死的对手。
自从上辈子他登上楚家家主之位后，他楚璟真的算是坏事做绝了。无论什么生意，他都喜欢走极端。哪怕原本可以与他方势力和平共处的线路，他也非要把别人的路给堵死了才肯罢休。
时间久了，道上的人都知道了楚璟——那是楚家一条不能招惹的疯狗，完全不讲江湖规矩，逮谁咬谁。
而在这种阴狠而不留半点情分的处事作风下，楚璟上位不过五年，却就早已不知树敌几多。所以，上辈子自己在混乱中被一枚子弹结束了生命的时候，其实楚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甚至于，或许他期待着的，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干脆利落的了解。
原来，他是想死的。楚璟笑了一下，是从什么开始有了这样一种“让一切都结束好了”的想法呢？似乎是……在左以渊为他而死以后？
楚璟走到窗子旁边，伸手将厚重窗帘布拉了开来。失去了窗帘的阻隔，明媚的阳光立刻透过窗户倾泻而入。楚璟沐浴在阳光下，眼睛因为不适而微微半眯了起来，却半点都损害不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现在一切都还未曾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楚璟伸出手，虚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一切都还来得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