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铭恨恨不已，褚涛元看我的眼神更加恶毒，只有魏天生跟我们拱了拱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觉得这事应该没这么容易了结，我有点内疚：“吕大哥，这事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吕启明看了我一眼，又恢复了那个斯文隐士的样子：“人情不必说出来，放心里就可以了，对我来说，并不觉得你欠我人情，也不期待你还什么人情，只要你以后不要背后捅我一刀就可以了。” “明白。”我也不多说，就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通达的人，废话说多了反而显得恶俗。 “吕大哥，我看他们那么怕你，是不是你背后有人啊？” 吕启明解释说：“小张，这事你要这么去看，这些有势力的人，无非就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一个人势单力薄是没错，可是如果你豁得出去，以小搏大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听着，还真没怎么懂。我不怕是因为相信正义的力量和法制的力量，他的这种说法我倒一时半会没领悟到。 吕启明继续说：“我估计啊，你是看多了小说，特别是网络上的小说，认为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就靠数据说话的，比如等级、权势、财力物力之类的，现实不那么简单的，有时候，气势也很重要，我说的豁得出去，就是一种气势。我以前打工的时候，经历过一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你要不要听听？” “当然愿意，你请讲。” 我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血止住了，被撕开的肌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这是要逆天啊…… 吕启明说：“当时我们的工资不高，但是气性很大，为了鸡毛蒜皮的事，经常打架。我有个工友，他的女朋友被一个本地的混混给泡走了，说是泡走，其实就是J污了那女的，女的没办法，只能答应给人做女朋友了。” 我唏嘘，虽然我年纪小，但是那段峥嵘岁月，我还是听得挺多的。 吕启明继续说：“我那工友知道真相之后，咽不下这口气啊，于是就去找那混混要个说法，其实吧，就是想替女朋友要点金钱补偿。现在那混混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其实就是变相的白嫖，因为他的女朋友一大把，他老爸有势力，给他找了一个管市场的工作，附近开工厂的老板见了他都要陪笑脸，在他眼里，我那工友算个屁啊。” “所以，当我的工友去说的时候，那混混直接就开干，冲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没想到我那工友也有血性，就一巴掌回了过去！这下可把那混混给打蒙了，原本他想着我打你一巴掌那是看得起你，你不应该把右边脸也凑上来的吗？所以两个人就扭打在一起，就跟你刚刚一拳打歪了施铭的鼻子一样，我那工友力气也是特别打，那混混身子被掏空的，根本就干不过。” “这事肯定不能完，混混跟联F队的人也是有勾结的，于是一帮人加起来有十几个，带着铐子就要去抓我那工友，我工友就一个人，在大马路上被堵了，你猜怎么着？那工友知道事情不能善了，就豁出去了，从旁边卖甘蔗的摊贩那里抄了一把刀，直接就动刀子砍！” 我听得有些瘆得慌，这好好的想过日子，却被逼成这样…… “那些人可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可能怕他拿刀？其中一个人脑袋就伸了过来：‘有种你就砍，不砍你是我孙子！’” “好嘛，我那工友自然不愿意做孙子，一刀就砍在脑袋上了，当然，力气不大，但是卡着骨头了，拔出来的时候有点阻力。” “工友原本真的不想闹到这个地步的，但是刀一旦砍开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砍死一个是砍，砍死一窝还能为民除害。” “这下可好，那伙人见工友真起了杀心，知道事情不妙了，拔腿就跑，于是场面就壮观了，我工友一个人，追着那街面上有头有脸的十几个混混砍。” “当然，最后也没追上，那伙人跑起来还挺快的，关键是他们都是本地人，对地方熟悉，小胡同绕几圈就溜了。我那工友没解恨啊，回头一想，先砍死刚刚那个伸头过来的，于是走了回来。” “那家伙脱了衣服包住头，还在等同伙来叫救护车呢，没想到看到我那工友杀气腾腾地回来了，人都吓傻了，这下再也没有之前的硬气了，‘扑通’就跪在地上求饶了，嘿嘿，你说，何必呢？我那工友本来是要砍死他的，可是对方一认怂，他的火气就没那么大了，毕竟他只是被逼急的兔子，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杀手，所以将刀丢在那人的面前说，还以为你有多硬气，给你个机会，你捡起刀来砍我，不看你就是我孙子。” “呵，那家伙一脸的血，就像看恶魔一样看着我那工友，叩头如捣蒜：‘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孙子！’” 我倒是有点担心后面的事：“那后来呢？你那工友他怎么样了？” “没有后来。我那工友做出这么大的事，跑了呗，到现在还背着案子没敢露面。” 我说：“按照刑法修正案，现在这事应该是正当防卫。” “可事情是当年发生的啊，怎么可能援引现在的律法？” 我感慨：“还是觉得不值啊，跟这样的渣滓置气真不划算。” 吕启明想的是别的事：“你说，如果当年他不跑，法律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你觉得，那混混还敢去找他吗？” “应该会吧……” 吕启明摇头：“那是你完全不懂人性，根本就不敢！至少我的经验就是这样子的，你不是想知道施铭为什么会怕我吗？因为我不会给他们面子，不服就干，就算干不过，但是我有的是手段报复他们。一来二去，他们知道怕了，就不敢再来惹我了。” 我真心没想到吕启明会是一个这样子的人，不由狐疑地问：“可是，你在佘田村那事，怎么会被陈元军那样的渣渣给威胁了呢。” 吕启明叹息：“那不一样，在联合村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我也不能对普通人使用别的手段，这是我的底线。” 我笑：“那还真没错，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然的话，你也不会对我这个普通人这么客气。” 吕启明摇头：“错，我从来没当你是普通人，你和你的朋友阳华，都不是普通人，这点眼力价我还是有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杀掉我们灭口？你上次那么做，非常冒险，一般情况下，其实人们都会选择报警，一旦报警，你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吕启明笑：“我不用洗清，摆脱嫌疑对我来说是有点麻烦，可是呢，不能因为嫌麻烦就杀了你们两个吧，那样我会吃因果的。” 我问：“你口口声声说因果，到底你怕吃什么因果？” 吕启明的眼睛蓦然亮了一下：“小张啊，你还真不是一般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事情的关键了。世人其实都或多或少的知道因果，但是对因果这个东西，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世上的因果，真是逃不开的，所以做人做事，但求不羁绊于因果。” 我觉得吕启明说的是废话，因为我已经很明确了，我就想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果。 吕启明大约也意识到了，他问：“你信不信阴司？” “不知道，就是个说法而已，也许是有的吧，就算是一个轮回的部门。” 吕启明点头：“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你能这么想，那就好理解了，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是向下还是向上，最后都要被清算的，这个清算，就是因果。” “你是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亲眼所见呢？” 吕启明狡黠地眨了眨眼：“小张，这就是我不想说的事了，你问也没有用，如果我说出来，嘿嘿，我也要背负因果的。” 我听了好像脑袋里爆了一个雷，里面嗡嗡直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也许你看我说故事，觉得这一切很正常，但在当时，那好像是掀开了一个盖子，露出了非常可怕的真相。 以我现在的认知，吕启明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那么他说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亲眼所见的。 虽然他不肯深入说，但我差不多也能琢磨出来了，所谓“向上”，说穿了，无非是升一维度，升一维度有很多种说法，成仙也是一种；而向下呢，那肯定是指死后的轮回。 无论是生前升维，还是死后轮回，都会遭到清算。 这么一想，那这世界就有点可怕了，冥冥之中就跟一场大数据游戏一样，所有人的命运乃至今后的去向，都在一套严密的逻辑算法当中。 这种算法的基础就是因果，万有因果律。 这个倒比宿命论好一些，至少不是一切天定，而是一切人为，你作恶自然得恶报，你行善自然就有福报。 可人世间的善恶，又怎么会说得那么清楚的。 我忍不住问吕启明：“你之前使用那种逆天的方式让吕小云假死还阳，难道就不会背负因果吗？” 吕启明叹息：“会。但是再来一次，我也是这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