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阳伸手替妹妹擦眼泪，一边挤着笑安慰她。 其实，最需要安慰的人是他，因为他最难受，最痛苦。 等妹妹平静下来后，他假装欢快地说： “小妹，明天二哥送你去报名，好不好？” 小妹湿润的眼眶里浮出笑，答道： “好，二哥，我一定会认真读书，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 郤向阳抚摩着小妹的头，欣慰地笑道： “有你这句话，二哥就放心了。小妹考上大学，就等于二哥考上大学了，二哥也就会高兴，不会有遗憾了。” 这时，母亲走向靠墙放着的衣橱，吱地一声打开门，接着又打开那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几张钞票数了数，转身对女儿说： “向红，家里只有这点钱，你拿去交学费吧。” 小妹没从母亲手里接过钱，因为她明白一旦自己拿了这些钱交学费，家里就一分钱都没有，大哥就没钱买烟抽了。 郤向阳似乎明白妹妹的心思，替他接过钱。 小妹慌忙说： “钱都给我交学费，大哥就没钱买烟啦。” 话音未落，郤向东走了进来，很坚决地说： “大哥不买烟，不抽烟，省钱给你俩上学。” 小妹冲口而出： “大哥，二哥不上学了。” “啥？”郤向东吃惊地看着弟弟，“向阳，你干嘛不上学？” 小妹抢着说： “二哥说，要省钱给我上学。” 听到这话，郤向东才想到家中极度贫困的状况，不由叹了口气。 郤向阳瞧见哥哥蹙眉叹息，故作轻松地说： “不就不上学嘛，大哥，你用不着这样唉声叹气的。” 郤向东看着弟弟说： “向阳，哥晓得你有多想上大学，你现在不上学，就不能高考了。” “没事，上不了大学就不上了，就跟着大哥一起挣钱还债也不错。”郤向阳假装风轻云淡地说，“再说上大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还有其它路可走，只要敢闯敢干，一样能挣大钱，一样能有出息。” “你呀，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也是在安慰我们大家。”郤向阳略微停顿了下又说，“向阳，你去上学，哥来挣钱供你上大学。” “是呀，二哥，你就上学吧。”小妹眼里充满期望，劝道，“大哥能挣钱供我们俩一起上学，你不用愁钱，明天就去报名好不好。” 郤向阳摇头苦笑了笑，说道： “家里欠了这么多钱，光凭大哥和妈是还不清的，更别说供我上大学了。这学我是不会上的，也上不了，你们就别再劝了。” 郤向东心里也明白，光靠自己和母亲挣钱是还不了债，也供不了弟弟上大学，充其量也就能维持这个家的日常开销。 因此，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无奈地说： “大哥希望你上大学，可家里就这情况，也只好委屈你了。” “不委屈，大哥，这是我应该做的。”郤向阳勉强地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说，“爸走了，家里又困难，我应该站出来做我应该做的。” 母亲心头一阵酸涩，看着小儿子说： “向阳，是妈对不住你呀。” 说着眼圈一红，差点又要掉眼泪了。 郤向阳安慰母亲道： “别这么说，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见二哥真不上学，小妹脸上写满了失望，眼里有泪水在打着转儿。 彼此沉默起来，整个房间上空弥漫着忧伤的气息。 过了会儿，母亲突然想起了什么，泪水里泛着微笑，说道： “好，你们仨兄妹说说话，妈去菜地了。” 郤向阳赶紧说： “妈，我跟你一块去。” 说着就跟着母亲出了房间。 别看小妹年纪还小，却很懂事，自从父亲去世后，就主动帮母亲干活，家里家外都抢着干，还下田收割稻子呢。 这会儿，见二哥也要去菜地，就赶紧跑了出去，要跟他一块干活。 郤向东一动不动地站在桌前，盯着父亲的遗像看，眼泪渐渐漫了出来，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 擦了把眼泪，他在心里信誓旦旦地说： “放心吧，爸，我一定会照顾好妈，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这个家。” 默然半晌，他一转身朝门外走去，准备下地干活了。 次日早上，郤向阳拉着妹妹的手出了家门，去中学报名上学。 刚拐过一道弯，郤向红瞧见了谢小丽，赶忙叫了声小丽姐。 谢小丽看到郤向红那副高兴的样子，笑嘻嘻地打趣道： “哟，上初中了，这么高兴呀！” “是啊，小丽姐，二哥带我去报名，当然高兴喽。” 谢小丽眼里闪出丝诧异，看着郤向阳问： “呃，向阳，你不去学校吗？” 不等哥哥回答，小妹赶紧说： “小丽姐，我哥不上学了。” “啥，不上学了？”谢小丽惊得瞪大眼盯着郤向阳，问道，“向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郤向阳点点头。 “为啥，向阳，你为啥不上学？” 小妹看着身边的哥哥，吞吞吐吐地说： “因为……因为我二哥要让我上学，就不上学了。” 谢小丽不假思索地问郤向红： “为啥让你上学，你二哥就不上学了。” “因为家里没钱给二哥报名，也供不起二哥上大学。” 到这时候谢小丽才明白过来，叹口气说： “向阳，我晓得你不上学的原因了，也是现在学费贵，以后上大学就更贵了，别说你家，就我爸妈都难供我上大学呢。” 郤向阳看着谢小丽说： “你爸能干，再加上现在分单干搞副业，应该有钱供你上大学。” 谢小丽蹙着眉头说： “跟你说吧，向阳，我爸只是硬撑着，胃越来越也不好，经常吐。” 郤向阳急切地说： “那你得带你爸去城里大医院检查，再好好治，才会好起来的。” “说了，可爸就是死活不去，老说老毛病没啥的，别浪费钱。” “跟我爸一样，就是舍不得钱，有病也不肯去大医院医，唉！” “哎，说到底还是穷呀。要是有钱，谁不愿意去大医院看病呢。” “说的也是。可不管怎样，你得叫你爸去大医院看，千万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