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师父一声喝令，我心中一惊，虽然我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不敢违背师父的意思，还是乖乖跪下磕了个头。 可我刚磕完头，师父又是一声怒喝。 “胡闹！认父之礼，怎么能如此儿戏？行稽首之礼！” 稽首是拜礼中最为郑重的跪拜礼仪，需要五体投地，内心虔诚，刚才我只是头点地，就是过年对于普通长辈的磕头之礼。 犹豫间，我瞥见师父脸上的凝重，就连一旁的毛小芳也开始催促：“陈百岁，你还等什么，快跪啊！” 只要能活着，别说是拜一棵槐树为父，就是认一块石头我也认了！ 我咬咬牙，屈膝跪地，左手按在右手上，拱手于地，给祖槐来了个大礼，嘴里一边念叨着，“恭请祖槐，望您能认我陈百岁为义子，保我今夜平安，日后必定感恩戴德，涌泉相报！” 我跪在地上等了好久，可那棵祖槐没什么反映，只有夜风吹过时，响起沙沙的摇曳声。 “师父，它这是答应了吗？” 我悄悄抬头，无奈的看向师父，只见他眼神深邃，叹了口气，沉声道：“再跪！再磕！” 扑通，我膝盖着地。 “恭请祖槐认我陈百岁为义子，日后必定感恩戴德，涌泉相报！” 僵持的氛围持续许久，祖槐依旧不为所动。 我有些怒了，长这么大给谁行过如此大礼？一棵树而已，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些！ 可我这满腔怒火还没吐出口，看到师父那严肃的面容，又蔫了回去。 “唉，他不想帮我们啊……” 悠长的叹息声响起，师父眼神微凝，伸手掐了个问阴术手印。 “陈家祖槐在上，问阴天师十三代传人毛启山冒昧，要问您点事情！” 师父的背脊猛然挺直，话语听起来尊敬，可又带了几分硬气。 他老人家嘴里念念有词，然而我却一字也没听清。 呼的一阵阴风吹过来，师父的衣摆飘荡，猎猎作响，祖槐的枝叶也开始摇摆，沙沙声越来越大。 而师父双眼从微闭到紧闭，神情变化莫测，脸色却越发煞白，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我有些忐忑，更有些懊悔，要是小时候能多用功学些道术，兴许今天老槐就能高看我一眼，果断收我为义子也不一定。 思绪百转间，我眼前突然一黑，整颗脑袋都懵懵的。 只见师父的背脊逐渐佝偻，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爸，你在干嘛！” 毛小芳愣了一下，眼中露出的心疼神色，她往前走了一步，可又像是想到什么，缓缓低下头，不再去看。 “师父，快起来！” 我赶忙爬起来，一把拉住师父的胳膊。 师父他老人家一生要强，从未屈服于任何人，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神仙，只有旁人跪他，何时跪过别人！ 我小时候，经常听到他跟我讲，年轻时有多桀骜的事情，从未低过头…… 可今天，师父为了我，竟然跪了下来。 这一刻，我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有座大山压在胸口，如鲠在喉。 毛小芳别过头去，不再看向这边。 “你给我跪回去！” 师父用力甩开我的手，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我心头一颤，还是乖乖跪下。 而师父深吸一口气，头颅重重磕在地上，高声大喝：“请老槐仙收我这孽徒为义子，救他一命！” “我毛启山，愿为牛做马，报此大恩！”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本以为祖槐会有所动容，毕竟师父跟我出面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可对方太过气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四周的夜仿佛又黑了许多，狐狸们的叫声也愈发得意。 我心下一横，咬牙就要拽起师父：“我不拜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师父您膝下有黄金，怎可跪拜这样一个冷漠的老槐！” “住口！” 随着怒喝的话音落下，我的脸上也被师父打了重重的一巴掌。 我鼻头一酸，却见师父气的双手隐隐发抖，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更有无奈和疼惜。 “今天为师就是死在这，你也得活下去！” 师父面色决然，径直起身，转而走向老槐背后。 等他起身，我才借着光看到地上几块石头尖上染了血，足以证明师父刚才跪的有多用力。 我心道不妙，一股浓烈的预感袭来，连忙提步追了上去。 早在来的时候，我就隐隐看到这边有几个趴在地上的孩童影子，直到靠近了才闻到一股怪味，这才看清楚是几个黄鼠狼。 黄鼠狼，俗称黄大仙，黄皮子，少有能长这么大的。 这几只黄皮子跟小孩一样大小，吃的皮毛油光发亮，月光下都反光，它们嘴角都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指着我桀桀怪笑。 我想往前走，可黄皮子们立刻龇牙咧嘴，把我逼了回来， 这时候，师父已经猫腰钻进了黄皮子的树洞里。 “师父……” 我刚喊出口，洞里就回旋起诡异的回音来。 此时，整座山头仿佛都回荡着我的喊声。 “别喊，再喊就坏事了。” 毛小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杏眸一瞪，拉住我开始往回走。 我连忙闭嘴，目光向簌动的草丛看去，生怕再钻出几只白毛狐狸来。 师父为我牺牲太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活命，无论如何我也得活下去。 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我不免有些颓废，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石子咯的生疼也不起来，只抬头怔怔的看着老槐。 “您若是真的灵验，就请帮晚辈度过这次难关。” 呼呼呼，一阵阴风吹来，从脖子里钻入，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同时，似是有什么毛毛的东西缠上来，耳中也不断灌入冷气，起初我只当树下虫子多，想伸手拍掉。 直到阴恻恻的话音响起…… “桀桀桀…陈百岁，你不如拜我，跟我一起去阴曹地府拜堂入洞房…” 恐怖阴森的话音乍起，我胳膊上的汗毛同时竖起，脖子如同上了机械发条一般，僵硬又本能的转头看去…… “啊！我去你妹的！”我连忙起身后退，窒息的感觉也越来越重。 一张腐烂的脸迎面贴上来，只剩下狰狞的嘴巴咧着，舌头吊在外面，腐水从嘴中流出，作呕的气味顿时熏的我无法喘气。 这竟是个长发吊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