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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枫山寒雪难留人(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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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识接过来看,见封面之上,被人用小篆书写“朱子敬正骨医案”七个字,翻开读来,皆是具载这朱神医为不善婆婆医骨之时。陈天识读得前面几页,都是内服调和、生长血气之法,孙廷 凤与朴医刀面色平淡,低声道:“药方寻常之极,并无奇异大功之处。” 待再翻过几页,便是骨隙渐渐融合之时,朱子敬开始为其按接骨脉,其中提及外治手法、要点、疑惑解答云云,就看得孙廷凤二人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听得陈天识又念上几段, 其面色更甚凝重,相顾而视,俱是惊诧无比,奇道:“这却有些胡说八道了。”隐约有些愤然。最后闻听一句什么“如此手法,骨伤痊愈,不留余患”云云,更是按捺不得。 那孙廷凤破口骂道:“放屁,放屁,这般医治,好人也给他医坏了,什么神医,不过是诳骗医费药金的混帐郎中罢了。”不待众人询问,他又道:“《医宝金鉴》犹云:‘夫手法者,谓以两 手安置所伤之筋骨,使仍复于旧也。’岂能胡乱窜改,变成他‘嫁接合取,新生更美’之语?”(注:《医宝金鉴》,实为《医宗金鉴》,因年代不同,此处有所私篡)又滔滔不绝道:“但 伤有轻重,而手法各有所宜。其痊可之迟速,及遗留残疾与否,皆关乎手法之所施得宜,或失其宜,或未尽其法也。盖一身之骨体。既非一致,而十二经筋之罗列序属又各不同,故必素知其 体相,识其部位。一旦临证,机触于外,巧生于内,手随心转,法从手出……”绵绵数百字,一气呵成,竟然背得忒熟。 陈天识暗暗夸赞,道:“人言医道艰深,我背犹难,他却信手拈来,轻松无比。虽然用人试药试毒实在太残忍,可谓之蔑视律法,视之鸿毛,轻藐伦风,一塌涂地,但这番精深造诣,却不得 不认承他。” 朴医刀未与之“夫妻”之时,凡事皆要同孙廷凤较量,此刻心痒难耐,语气却多有变化,柔声道:“骨法我也略通一二,却不及师兄高明,我也背上几句,依旧是《医宝金鉴》具载,不知对 也不对,或有遗漏?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孙廷凤听她如此说话,心中舒适无比,笑道:“我们二人之间,何必如此客气?反倒生外了,你且背背看。那朱庸医不在此地,你我只对着他的狗屁医案,也能大肆羞辱。” 朴医刀道:“他言道‘摸者,乃是摸伤探患而已’,此话粗糙之极也。《金鉴》言道:‘摸者,用手细细摸其所伤之处,或骨断、骨碎、骨歪、骨整、骨软、骨硬、筋强、筋柔、筋歪、筋正 、筋断、筋走、筋粗、筋翻、筋寒、筋热,以及表里虚实,并所患之新旧也。先摸其或为跌扑,或为错闪,或为打撞,然后依法治之。’如此精辟细腻,才是医者之道,哪里似这朱什么的这 般鲁莽?嗯,混帐。” 孙廷凤眉飞色舞,笑道:“便是后面多处,也大错特错了。你将接法、端法一并背来,让这小子…小兄弟对照校勘,便知道那朱庸医混帐之极,害人不浅了。”于是朴医刀张口诵道:“《医 宝金鉴》尚有云,你这小,小兄弟把住这狗屁医案,听好对照了。一为接法:‘接者,谓使已断之骨,合拢一处,复归于旧也。凡骨之跌伤错落,或断而两分,或折而陷下,或碎而散乱,或 岐而傍突,相其形势,徐徐接之,使断者复续,陷者复起,碎者复完,突者复平。或用手法,或用器具,或手法、器具分先后而兼用之,是在医者之通达也。’二为端法:‘端者,两手或一 手擒定应端之处,酌其重轻,或从下往上端,或从外向内托,或直端、斜端也。盖骨离其位,必以手法端之,则不待旷日迟久,而骨缝即合,仍须不偏不倚,庶愈后无长短不齐之患。’三为 提法:‘提者,谓陷下之骨,提出如旧也。其法非一,有用两手提者,有用绳帛系高处提者,有提后用器具辅之不致仍陷者,必量所伤之轻重浅深,然后施治。倘重者轻提,则病莫能愈;轻 者重提,则旧患虽去,而又增新患矣。’四为按摩法:‘按者,谓以手往下抑之也。摩者,谓徐徐揉摩之也。此法盖为皮肤筋肉受伤,但肿硬麻木,而骨未断折者设也。或因跌扑闪失,以致 骨缝开错,气血郁滞,为肿为痛,宜用按摩法,按其经络,以通郁闭之气,摩其壅聚,以散瘀结之肿,其患可愈。’五为推拿法:‘推者,谓以手往下抑之也。拿者,或两手一手捏定患处, 酌其宜轻宜重,缓缓焉以复其位也。若肿痛已除,伤痕已愈,其中或有筋急而转摇不甚便利,或有筋纵而运动不甚自如,又或有骨节间微有错落不合缝者,是伤虽平,而气血之流行未畅,不 宜接、整、端、提等法,惟宜推拿,以通经络气血也。盖人身之经穴,有大经细络之分,一推一拿,视其虚实酌而用之,则有宣通补泻之法,所以患者无不愈也。’协小兄弟,可与朱什么 的医案大大不同。”陈天识颔首道:“果然不同,极大不同。” 郑统拍掌笑道:“好,好,你二人果真是医道奇才、歧黄鸾凤,只是说了这许多,不知可有医治这恶老婆子的妙法手段?” 孙廷凤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不善婆婆,颇似为难,道:“你筋骨已然愈合,早成瘸拐之体,若要根治,倒有十分之效的大法子与六分之效的小法子两种,却不知要用那一种?” 不善婆婆奇道:“什么是大法子,有十分的效果?什么又是小法子,却只有六分的效果?” 孙廷凤道:“所谓大法子,刚劲迅猛,便是请一位武林高手,依重手法将前辈筋骨打断,我以灵丹妙药救治,半年后就可行走,一年有余健步如飞,只是轻功纵跃之术打些折扣。” 不善婆婆闻言,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如此法子,实在凶险,老身虽然是大恶人,也经受不得撕心裂肺的疼痛,若是因此翘了过去,一下子到了黄泉地府,岂非是冤枉之极?老身还想 多活几年,便是残躯苟且,也比那就死亡魂好。” 孙廷凤笑道:“我有一味麻药,源自华佗之‘麻沸散’,断裂之前沫上,不是特别疼痛。” 不善婆婆依旧不肯,听陈天识也在一旁相劝,双眼一瞪,龙头拐杖重重笃地,砸出一个小坑穴,嗔怒道:“你懂得什么?便是用此法医好,我也活不长久。我既然是大恶人,一生树敌无数, 往往打得过就打,实在打不过就跑。轻功若是打了折扣,跳不高远,跑不长久,我还躲得过那许多的刀枪剑斧么?”陈天识愕然一怔,不敢多言。 孙廷凤叹道:“如此说来,那唯有小法子能够勉强试一试了。” 不善婆婆神情缓和,低声道:“你再说来。” 孙廷凤道:“若论小法?便是用‘利骨膏’缚在四肢关节之处,每两日换一次药,换药之时,将火罐按覆其上,活络气血经脉。另外要设裹帘器、振挺器、披肩器、攀索器,叠砖器、通木器 、腰柱器、竹帘器八具,辅佐医之。三月后稍稍纠偏,七月后又能矫正一些,但不能尽复如初。” 不善婆婆颔首道:“好,我就用这小法子。”主意既定,再不肯更改。 郑统吩咐陈天识过去,解开了“无常恶医”的绑缚,又运来纸笔,开方配药。孙廷凤与朴医刀坐起,浑身无力,大有动弹,即刻麻痹酸楚。 孙廷凤道:“我开出方子,你来记录。” 陈天识不能推辞,便提笔整纸,正襟危坐。郑统笑道:“不想你果真是个读书人,这等姿势,我是万万模仿不得的。”不善婆婆也笑道:“他才识甚广,偏偏如此,还被他爹爹动辄喝骂,以 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郑统道:“不务正业也好,游手好闲也罢,只要不会你这恶婆子学坏,那便是大幸了。” 不善婆婆闻言,神情陡变,呸道:“若是入了你们红日魔教,那便是有出息么?”郑统笑而不语。 待陈天识记下药方,那孙廷凤手臂渐渐缓解,遂接过笔来,书到“八具制法”。陈天识好奇,一旁窥之,剑里面若披肩器一节,写道:“用熟牛皮一块,长五寸,宽三寸,两头各开二孔,夹 于伤处,以棉绳穿之,紧紧縳定。较之木板,稍觉柔活。”其用法释义:“凡两肩扑坠,闪伤其骨,或断碎、或旁突、或斜努,或骨缝开错筋翻。法当令病人仰卧凳上,安合骨缝,揉按筋结 。先以棉花贴身塾好,复以披肩夹住肩之前后,縳紧,再用白布在外缠裹毕。更用扶手板,长二尺余,宽三四寸,两头穿绳悬空挂起。令病人俯伏于上,不使其肩骨下垂。过七日后,开视之 ,如俱痊,可撤板不用。如尚未愈,则仍用之。若不依此治法,后必遗残患芦节。”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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