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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多年夜雨拨月明(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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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毕远大怒,双掌一挺,直直击出,拍向余先生胸口,怒道:“老恶贼怎敢如此猖狂?”卢先生见云仙抱着陈泰宝,心中百感交集,蓦然万念登灰,尽是绵绵浓浓的妒火填塞胸臆,难以按捺 ,心道:“你有丈夫,那又怎样?当日彼此若是恩爱顾恋,你又怎会舍他而去,反与我夫妻一夜,种下情种,从此相思不绝,追踪无迹,唯能于青楼粉袖、云鬓群钗之间风流忘忧、乱淫却虑 。”见南毕远掌来,忿然之下,不觉仰天长啸,哈哈笑道:“好,好,我是老恶贼,你待怎样的主意?莫不是要替天心道,此刻便即除去老爷的性命么?你武功虽然不弱,但尚称不得我的对 手,只怕你胡吹大牛,终究是力薄势微,没有一个计较处哩1也不躲避,同样双掌击出。 听得“轰卤一声,四掌甫交,余先生回退得半步,一手轻挥守御胸前,另外一手平掌缓按,深吸一气,将体内真气导于丹田,又分两股贯入腿膝,汇凝足底“涌泉”,巍然不动。南毕远却 无他这般从容雍度,只觉得一股偌大的劲力袭来,仿若海涛,绵绵巨风,双臂震颤不已、隐生酸麻疼痹,胸口也是气血翻涌,稍加按捺压抑,反生郁结窒滞,“蹬蹬蹬”往後跌跌撞撞倒退好 几大步,方才渐渐拿稳身形,心中不由大惊,暗道:“这老魔头的武功着实了得。”眼目余光观看足下,方才所过之处,屋顶瓦片皆已踏碎。顾青山脸色一变,有意上前相助,但见屋下卢先 生推葫抚须,恐其突然出手,其时不知是攻向陈泰宝,行落井下石不义之事,还是飞身上屋,欲绝南道长性命,遂不敢懈怠,隐忍不发,伺候一旁小心皆备。余先生不甘饶人,飞身扑上,落 在南毕远前面,一拳击其下腹,叫道:“牛鼻子,你是道人,老老实实地出世清修即好,何必欢喜多管闲事,惹人讨厌?”南毕远怒道:“云仙乃我小师妹,你这淫贼,却,却对她作了什么 ,还得人家夫妻反目,罪莫大焉。”双足稳踏不动,收腹弯腰,身子登时化作弓形,左手成爪,五指森然若钩,便去捉他拳头,右肩拧力,翻掌旋腕,贴向“垂钓渔人”面门,掌心处恍惚作 响、蕴纳雷声,正是有名的五雷掌法。 余先生喝道:“好,好,果真有些本领,也不枉与我交手。”见右拳再难突进,若要强攻,非但不能奏效,只怕脉门反被扣住,那可是极其糟糕,遂收回拳头,突然左掌抬起,运足内力,猛 然击出。掌到一半,听得下面云仙蓦然哭泣,声凄音凉,神动意伤之极,自己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悲念,暗道:“我,我真心待她,她全不领情,反倒怨我恨我,始终惦念我玷辱她身子清白的 罪孽,经岁亘久不散,我,我--”内息为之一阻,尚未接手抗力,劲道不由泄了一大半。南毕远乃是武学大行家,月色之下,见他眼神恍惚迷离,迎掌劲风式陡转微、气势瞬间黯然,心中 不由大喜:“高手过招,最忌分神岔意,稍非聚精贯注,便易在对头手下折铩羽毛。此刻天赐良机,不可错过,若不能乘机制迫压胁,以后便万难夺得先机。”精光四射,声势登为之一振, 先前他尚蓄留三分气力,以为撤势守御、灵活机变之用,此刻主意既定,再无顾忌,大吼一声,五雷掌拼命劈出,全力以赴,决不丝毫犹豫。余先生受他吼声,不禁激灵灵打个寒战,幡然惊 觉,再要提气贯臂拼抵,已然不及,且南毕远掌法迅猛,疾若闪电,仓促之间收势依是不能,唯咬牙切齿,狠力抵挡,叫道:“来吧!”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双掌硬架坚贴,好似夜空霹 雳,只震得众人耳朵嗡鸣,皆有骇意。南毕远不退反进,身子跟着踏进两步,占得上风,那余先生一个身子被震飞了开来,在半空摇摇晃晃,如风中飘叶、落零不定,赖他内力委实浑厚无朋 ,一吸一吐,勉强控抑身形,落在瓦上几个踉跄,不曾跌倒,饶是如此,胸口隐隐阵痛,喉头一甜,几乎呕出一口鲜血,心中暗惊:“老道的五雷掌法果真是名不虚传,好生厉害了得。也怪 我大意,若能小心应付,就是有两个牛鼻子,又能岂奈我何?” 先前云仙惊呼,见得怀中的陈泰宝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散四溅,细细点点不成凝聚,可见其气血极度衰迈,不由魂飞魄散。当年她离开陈泰宝,下了终南山,一路往东而行,本欲归青云谱 师门青灯苦修,孰料至开封时,大病得一场,沦落于流离难民之中,受一女子取药救命之恩,其后那女子留下锦囊一幅,言他日无处可去、万分困顿之时,自可拆解观看。后流寇作乱,卷山 东、河南、河北南壁烽火,尸殍遍野,兵革荆棘,云仙孤身女子,南下不得,无奈之下,浑浑噩噩卷裹北往,于辽东雪寒之地旧疾复发,被“竹芦双怪”所救。其时余先生用熊胆人参调养, 每日好生伺候照应,疾病日渐起色、三月痊愈。云仙大为感激,但观之余先生另存暧心,若有迎娶纳己之意,遂不敢久留,登生南归之意,却被余先生托辞别之名,用药酒灌醉,于其昏迷之 时将之奸污。其后张灯结彩,以为如此以来,云仙唯能委身嫁他。云仙愤然之下,夺马而走,余、卢二人苦追不得。云仙无处可去,亦觉自己蒙污抹垢,再无颜面规范师门,因此寻死,实在 不甘,便拆开昔日神秘女子所赠之锦囊,言道嘉兴旁外碧波山、红叶峰中痴恩亭,主人红玉娘子随时恭候大驾,愿行地主接待之宜,但其后种种形迹,皆不可对人而言。云仙投之,苦修武功 ,大有精益,后行走江湖,专门惩治负心薄幸、寡情浅意之男。今日从扬州瘦西湖畔经过,恰好遇见余先生,虽是长久未见,但当年大耻万劫难忘,仇人形貌铭记于心,刻骨不去,自然便一 眼认了出来,遂挺剑刺出,便欲雪耻。余先生又惊又喜,看她剑来毒辣,绝无留情,心中悔恨痛极,不敢还手,因此一味躲闪,唯盼云仙力竭之后,气息稍歇,再好言相劝,再续鸳盟。不料 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自己与“云妹”尚居仇峙双颠,他二人旧夫妻或能破镜重圆,心中登生恚怒,朝陈泰宝下了极重的恶手。 云仙看着怀中陈泰宝,本不甚喜他,此刻见之奄奄一息、气绝游丝之状,只觉得心中若有千蚂万蚁咬噬般痛苦不堪,且所受屈辱难对人言,此刻蓦然恸哭欲绝,再难自禁。陈泰宝心脉尽断, 伤重无救,若接履于云端之上,须臾便会翻身跌倒,自此长眠不起,虽料知云仙与那“垂钓渔人”有一段不可齿及之尴尬之事,但胸中万念俱灰,深吸一起,勉强打起精神,颤声道:“师妹 ,你,你将我尸骨火化了,带回青云谱安葬,我,我这师兄十分感激。”声音渐觑渐弱,脖子一歪,气绝而亡。云仙呆呆无语,见着屋顶之上南毕远与余先生拼斗正酣,大声叫道:“人死了 ,你,你这恶贼可还开心?你,你--”一口浊气填堵胸臆,后面半句话说不出来。余先生愕然一怔,右肩露出破绽,被南道人一掌击中,痛彻入骨,“扑嗵”跌坐瓦上。南毕远一足踏进, 却被顾青山扯住胳膊,微微摇头不语。 众人痴痴瞧着她,包向泓眉头微蹙,叹道:“这情爱纠葛,老来也纠缠不清,还是我等作花子好,无拘无束,亦无牵绊,岂非正是逍遥洒脱么?”梅还心苦笑不已,心想:“情之所至,无痕 除迹,若是真来了,便是当乞丐作和尚,也抵逆抗拒不得。”吩咐下去,群丐只在外面静候,不得鲁莽行事。罗琴看得如此情境,不由双目一红,大生伤感,忖道:“他,他虽然不准我与不 识哥哥往来,但终究尽心竭力地抚养了不识哥哥十余年,正与亲生父子无异。他,他--”心中酸楚,不觉就要哭泣。郑念恩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短短人生,悲欢离合,岂能事事 尽如人意?纵然事事逆心,也该勇往直前,方不枉这世上痛痛快快地走了一遭呀!”神情慈祥,语气轻柔,便好似老父亲诲教小女儿一般。罗琴凝目望他,见白眉深皱之下,双眼暗蕴忧色, 不由“嘎登”一下,暗道莫非这位红日教的右护法也有黯魂隐伤?心中又起了一个心念:“他,他脖子上,也有一块红斑呢。” 云仙止住哭声,缓缓抬头,道:“南师兄,多年不见,你,你身体可好?”南毕远怔然,暗道如此时刻,你还有心情作这般礼数?稽首点头,叹道:“小师妹,我身体好得很,出家静世,诸 般无为,心恬若静,波澜不惊,哪里容易生病养疾?倒是你,看似却苍老许多了。”言下不胜苍凉,看着她怀中陈泰宝的尸首,悲从中来,鼻头一酸,几要掉泪,勉强压捺,暗道:“只是陈 师弟冤枉仙去,死不瞑目,凶手赫然在前,我若不努力将这老匹夫杀死,又有何面目自言欲清修出世、洁净心意?不过是枯木老道,于黄帷之下,炷香缭绕之前,反被三清祖师责怪唾弃罢了 。”不觉往余先生瞪去,双目如火,炽热不绝,咬牙切齿,破唇印血,恨不得即刻便能断丧其一条性命,好为新亡师弟报仇,只是浑身忽然有气无力,摇摇晃晃瘫身坐于屋顶,心中苦笑不已 :“我,我终究还是尘心未泯,毫不中用。”余先生神情惶惶,张口结舌,一幅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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