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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鼓轰琴动引箫月(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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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暮夜时分,群雄沉沉睡去,杨不识与罗琴眼见金兵围堵甚严,心中烦恼,两人穿出洞口,来到石台外乘凉歇憩。今夜是泰山派当值,把守道口的,却是孔池领着清风明月和另外几个小道士 ,眼见他二人晃晃悠悠过来,似是百无聊赖,不觉笑道:“杨兄弟、罗姑娘也睡不踏实么?” 罗琴手指台下水潭对过,面有忧色,说道:“你看那里灯火通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杀上来。今日大夥儿歌舞为兴,能撑持鼓壮士气,但耽搁一二日,只怕弦尽弓断,其时可是大大的不 妙了。” 孔池嘱咐清风、明月、晨星、朝露并春流、秋山六人休要怠慢,好好看守道口动静,自己却与他二人折转趋行,来到旁边侧路。夜风吹过,罗琴闻得袭来阵阵血腥臊恶之味,不觉掩鼻往後推 开,侧走西厢,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孔池将辛英、辛芙之事娓娓道来,待言及将幸芙就地埋葬,辛英神伤意绝,飘飘离去不知所踪,杨不识与罗琴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相顾目视,莫不唏嘘不 已。 听得夜鸟咶咂,扑翅打叶,四下里也是虫声唧唧,杨不识心思重重,举目四望,见四面皆是黑乎乎的,不由叹道:“这洞外石台不过连着两条道路,一条通往下面广场,越过水潭,便即是那 金兵大营,营帐深深,那是张口噬人的虎嘴牢椟,万万去不得的;另外一条却衔洞侧野地,那野地虽然开阔,可惜也被两面悬崖交折围伺,一面俯临谷渊、坠不复生。哪里能走,哪里能逃, 委实难以抉择。” 孔池也是极其悒郁不忿,试探道:“杨兄弟饱读圣贤之术,想来兵法也习过一些吧?”杨不识脸色一红,拱手讪讪笑道:“我读得是什么兵书?不谙皮毛,难窥其斑,若使叫我运筹帷幄、决 胜千里,那还远远不及赵括纸上谈兵,当年四十万赵兵精卒因其受坑、冤死活葬,我胡乱主意,只怕这千数英雄好汉也万难周全护持、善保己身,至于那什么‘决胜千里’,更是十万八千里 之遥,万万谈不上的。”罗琴接道:“且咱们被困在这高高峰洞之内,一切应事,都被人家牢牢把握,就象笼中猛虎,任你怎样蹦跶吼叫,笼外人皆能冷冷观之。”杨不识颔首道:“不错, 休说我等智短谋缺,没有救命救难救苦救急之筹谋,就是偶尔挤出一计二计、三计四计,只怕也早被金人勘破。咱们大夥儿守在这里虽然不是办法,好歹尚能坚持数日,倘若我们自恃用计, 对方却将计就计,我们用计不成反生大害,这道口峰崖险峻之地,恐之再难据守。”孔池心犹不甘,道:“罗姑娘冰雪聪明,可有什么好主意?” 罗琴摇摇头,忽然噗哧一笑,道:“大山我们不容易撼动,可是那小石碎屑,料必还可摆弄几许。”见杨不识不解,遂附耳低言。孔池呆呆站立一旁,见杨不识眉开眼笑,朝自己招手道:“ 孔道长,嗯,孔兄,我有话与你说,咱们下去做几个金兵玩耍怎样?” 孔池叹道:“那有什么玩耍的?”罗琴嘻嘻一笑,道:“是呀,不识哥哥,哪有什么好玩耍的?”杨不识咳嗽一声,道:“我们捉得金兵,也不害他们性命,就将他们衣裳悉数剥尽,然后口 里堵上布条,就这般,这般*裸地悬挂在水潭旁边树枝之上,教他们既然旌旗猎猎,也大可裸体猎猎。”孔池闻言,登时瞠目结舌,蓦然拍掌笑道:“妙哉,妙哉!如此倒甚是有趣,正好也煞 煞他们的威风。”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不由皱起眉头,道:“只是我出家人多以宽仁慈厚为持,这般捉弄胡闹,未免有些促侠刻保”罗琴心中不悦,暗道你当初与那孟中在泰山不分青红皂 白,就双双持剑围攻我不识哥哥,其后挑拨山下镖局与山庄相争互执、大作一团,难道就不促侠刻薄了么?何止是刻薄,简直是狡诈阴谲、诡恶无比,此时此刻,却反来谈述什么宽仁慈厚云 云。杨不识见她嘴角一扁,露出不屑之色,立时窥破得她的心思,胸中“噶登”一下,忖道:“不好,她要是翻提旧帐,孔兄弟岂非十分难堪?”遂伸手轻轻拉扯几下她的衣袖。罗琴会意, 朝他嫣然一笑,眼睛眨巴两下,示意道:“你放心,我省得事呢。”孔池眼目敏锐,瞧得真真切切,立时面红耳赤,浑身上下羞烫不已,暗道:“他们是在怪我迂腐不堪呢。” 听得“跶跶”脚步声响,有人呵呵笑道:“年纪轻轻的,如何就这般拘泥世俗?小兄弟,我随你下去走上一趟。”三人愕然一惊,扭头观看,却是蝉吟老翁背负铮琴,腰悬长剑走了过来。罗 琴笑道:“东方前辈,饶姑姑呢?”蝉吟老翁道:“她不甚放心,自己在洞内照顾她那胡闹取祸的兄长。”又道:“事不宜迟,咱们两个下去走走,罗丫头,你休要下去,就留在这里接应, 稍有风吹草动,不可弹虞疏忽。”罗琴点点头,道:“我,我也不好去做这事呢。不识哥哥,我那一份,就由你来顶上了。” 孔池走前几步,嗫嚅道:“我也去吧?”蝉吟老翁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便听你适才说道什么‘我也去吧’,尽是为难疑惑之意,果真教你下去,你又拘禁手脚、裹足踌躇,若是 稍有什么迟疑,也不晓得会怎样横生枝节。倒不如我与这娃娃两人虎入羊群,大快朵颐一番,岂非正是逍遥自在?”他豪气勃发,惹得杨不识也是胸中气血沸腾,朗声道:“不错,也教他们 见识我江湖豪杰的英雄气概。”罗琴笑道:“你两个老少,还没有下去,便自有些昏头糊脑了。你们下去做这些事情,岂能大肆张扬,还敲锣打鼓地逞威风不成?”两人相顾一笑,越过道口 ,疾步而下。 金兵于水潭对过列栏驻扎,灯笼成串,垂悬高竿,内里有人在树上架起大竹篮大杉板,围盘结构,权作便宜嘹望哨台。 两人不敢涉险冒进,从正面大刺刺突破,待接近小径径口之时,猱身弯腰,接着崖壁旁幽幽暗影,斜掠窜出,没于一片黑枝云叶之间。不妨惊起几只栖息夜鸟,啼鸣数声,展翅高飞,从金兵 营帐前飞过,引来许多箭矢。有那鸟儿中箭,跌落地上,金兵出来拾掇,纷纷笑道:“还以为是那南蛮子乘晚要逃,原来是这些扁毛畜生。”、“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好,好,反正咱们巡夜,今晚是不得睡觉的,就将这大鸟烧来吃了,自己犒劳自己如何?” 众人附和称妙,折身入营,地上留下几根黑黑的羽毛,被风吹过,一会儿从东边翻转西边,一会儿从西边翻转东边。杨不识忖道:“这几日大夥儿都在君子峰下生事,却惊扰了此地的地主, 委实对不起了。”他心中所谓“地主”,便是此地土生土长的禽兽万物,正自出神,听得蝉吟老翁道:“娃娃,我们比赛,看谁捉得金兵多?” 杨不识笑道:“晚辈武功虽然不及前辈,但这捉人脱衣,未必就会输给前辈哩。”蝉吟老翁低声笑道:“看你怎么胡吹大牛。”两人双足一蹬,左右掠开。那蝉吟老翁蹑手蹑脚来到营墙之外 ,不觉哑然失笑,原来上面栅栏东倒西歪,绳扎的绳垂,软瘫瘫无力;架锲的松锲,板开缝显,伸手轻轻一掀,就开偌大门户,轻易穿入其中,心想:“这些金鞑子也会偷懒,莫不是军饷发 不出来,便也惫懒无赖了么?”偷入营中,绕到一处布帐蓬旁边,看见两个金兵站于草边一边笑话闲谈,一边撩起裤子撒尿,遂双手起出,两掌分左右拍在那两人后脑勺处,那两人一声不吭 ,往後跌倒。蝉吟老翁将之挟夹腋下,顺原路归转营外,剥了衣服,将两人挂在水潭旁树上。心中正自得意,却看杨不识也挟了两个人回来,剥除衣裳,困缚扎实,口中堵上臭烘烘的袜子, 不由暗暗夸赞:“他手脚倒也利落。”呵呵一笑,复往金兵大营探去。两人你来我往,如穿针引线,不多时,但见水潭旁树上皆挂满了*裸的女真士卒。 蝉吟老翁笑道:“你挂了几个活的?”杨不识道:“前后并论,该是三十八人。前辈挂了几个?”蝉吟老翁笑道:“一个都没有。”杨不识道:“东方前辈又在开玩笑了。”他见旁侧树上, 算来也该有好几十人,如何会一个也没有?蝉吟老翁道:“不骗你,我挂得都是死人,一个活的都没有。”杨不识悚惧不已,道:“前辈,前辈把他们都杀了?” 蝉吟老翁不以为然,颔首道:“不错,金鞑子性情悍猛彪凶,最重颜面名声。他们今夜受了屈辱,要是活着,必定铭记在心、万劫难忘,明日解下他们攻山,势然冲杀最前,更加拼命狠辣。 便是他们不再攻山,心中依旧气愤难平,说不得目光转逡,就去寿春内外寻我无辜大宋百姓杀戮殆尽,以泄心中腾腾恨意,岂非是糟糕之极?”杨不识闻言,心中登时凛凛,暗道:“他老人 家说得确是不差,只是…只是--”举目往自己这边树上望去,见那三十八位金兵赤条条随风晃荡,脸上俱是惊恐惶张之色,不由叹道:“我…我却下不了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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