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经猜到答案，可真听暖漪说出口的那瞬间，楚骧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骨子里的强势翻涌，一把抓住暖漪的手腕，尽管此刻他们都已经成了魄魂，手掌没了温度，可抓住她，他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他重复着说：“我知道这一世我对你不够尽心，来世必会将你放在最重的位置，你信我。”
暖漪倒也不是不信他，只是觉得为了个男人，为了个所谓以自己为重的人生，要苦熬千年没有必要。
而且，大概也是经历限制了她的思维，将她放到最重有能多重呢？这一世她都成皇后成太后了，还有比她更尊贵的女子吗？若是来世两人托生到贫民百姓人家，楚骧只能做一个农夫或者商户，倒是可以将她放在第一位，可那样的话，贫贱夫妻百事哀，也不是什么好日子。暖漪不是不问世事的皇后，相反的，她知道的事情很多，尤其是在蓉城的那两年，只要男子有些事业，能挣来银钱的，后宅很少有干净的。就算有，旁人也会说这正妻善嫉，不容人，总归是不会安生。
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暖漪想起来就觉得无趣。她倒是想像康安那样，踏遍山河，去看看这个世界，她一辈子守在宫里，就算出京也都是怀着目的，从没有惬意的只随着自己的心思出去玩过。暖漪想要体验不同的人生旅程，不想再继续纠缠于一世的情爱。
对楚骧，暖漪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该做的我都做了，能拿来爱你的，我也都拿出来了。为何还要在苦熬千年？”
这件事对两人来说是两个方向，暖漪觉得这一世，她救了楚骧，一生都在楚骧身边，为他尽心尽力，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她尝够了，不想在继续了，现在期盼着迎接新生。可楚骧却觉得不够，短短的一生，他有太多的遗憾，幼时没有父母爱护，少年忙于建功立业，成年后争权夺利，登基后专心于治国安邦，尤其是他的早逝，让他更是有太多太多的遗憾。他想要弥补生前遗憾，其中最彻骨的就是暖漪。
陪伴了他整个生命的女子，却没有得到多少欢愉，这让楚骧觉得难以释怀，他也以为暖漪会跟他一样，想要厮守永远。
没想到她已经放弃了他。
“我自问没有做过让你伤心的事，你为何要如此？”楚骧想不通，“难道是因为那个丫鬟？吉春？我不是已经将她处置了！她只是当初单公公调教出来的侍女，用的顺手就一直留在身边，我不知道她有旁的心思，你不要为这点事情就闹脾气。”
暖漪早已经忘了吉春是谁，相比于自己心里的感受，其他的人或事情都不算什么。
“不要纠缠了。”暖漪真是不想再解释了，她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要进忘川去苦熬千年。
也许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决绝，暖漪跟随刚才红衣暖漪的脚步，走上了奈何桥，这一次没了楚骧的阻挡，她看清楚了孟婆。这老婆婆穿着黑色的长披风，帽子大大遮住上半张脸，从体态上来看，应该年岁很大了。见暖漪来，她给暖漪递上一碗黑漆漆的汤。
并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等暖漪喝。
汤色太黑，暖漪甚至能在这汤上看到自己的脸，这张脸竟然让暖漪觉得有些陌生，就这么愣神的功夫。听到噗通一声，转头去看，见楚骧已经跃身投入忘川河中，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变得沸腾起来，四面八方都有孤魂野鬼露出面容咆哮，场面甚是恐怖。暖漪吓地后退一步，撞在孟婆身上。
孟婆轻声叹了句，“做帝王治国安民一生修为，本可托生到富贵人家衣食无忧，偏偏过不了情关。”
暖漪觉得这话一个字都没提自己，却字字都在谴责自己。她转头过来，有些怯懦地问：“我是不是太过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