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曲绥英拽上岸的方玉婉顾不得擦拭身子，双腿颤抖着跪在郑氏面前，被丫鬟掐着人中醒来的廖思燕冷漠地瞪着她，吩咐下人将昏迷的婆母送去药堂。
无人理会方玉婉，喧嚣散去后，池塘边除了满地水渍，很快连人影都不见了。
苏芷香给曲绥英使个眼色，曲绥英带着春花秋月搀扶起苏玉碗，要送她回西院。
“不劳烦姑娘们，我自己回去就好。”方玉婉缓缓起身，看向被商陆抱在怀里的苏芷香，恭敬地低头福身，没有多言转身离去。
商陆察觉到苏芷香和方玉婉眼神交汇，忍不住开口叮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房那边向来不安生。”
“相公叫我明哲保身……”苏芷香歪过脑袋靠在他肩上，小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指尖在他胸前来回画圈，“心系家国百姓的大爱之人，有人落难也会冷漠旁观？”
“我是怕你应付不来。”商陆不想背地说自家人坏话，只能点到即止，“锦飞向来放浪，二叔二婶都惯着他，祖父平时都懒得管，凭你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
苏芷香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啊，蝼蚁岂能撼树，渺小如我，谁也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就算是池塘里的小泥鳅，也能翻出自己的一片水花，如果大家都愿意尽一己之力，改变也会很惊人啊。”
小泥鳅翻水花的比喻通俗浅显，但在商陆听来，却包含着人间至理，枉他饱读诗书，还不如他家娘子看得透彻。
家门小事都解决不了，书本上的大道理又该如何实现，读书多年，商陆头一次觉得自己眼高手低，还没学会踏实走路，就只想着一飞冲天。
商陆回到寝房，低头看她身上湿透的衣裳，紧贴着白皙莹润的肌肤，慌忙移开视线：“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
苏芷香虽无大碍，商陆混乱的思绪却难以平静，想到最近总是无心读书，难道五年前，他对自己的志向产生怀疑，才会弃文从商？
苏芷香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春花秋月帮她洗净长发，仔细抹上桂花香脂。
“少夫人，西院那边都传遍了，说是二夫人嫌弃玉婉姨娘无知粗鄙，要把南星小少爷接回去给燕夫人管教。”
“听说玉婉姨娘坚决不从，就被二夫人推下去了，不料被少夫人当面撞见，燕夫人如法炮制将您灭口不成，闹到老太公面前恶人先告状！”
听别人聊自己的八卦，原来这么有趣，苏芷香催促她们接着说。
“她们告我多管闲事？”
“那倒不是……”春花迟疑地停顿了下，不敢对她有隐瞒，“燕夫人说您不守家规，辱骂长辈，殴打妯娌，玉婉姨娘为了劝架才不慎落水。”
秋月忧心忡忡地道出自己的顾虑：“我听府里的丫鬟说过，老太公极为重视家规，就连他最疼爱的少东家犯了错，也曾受过处罚。少夫人，您赶紧托少东家找老太公求个情吧，二房那边正在气头上，恐怕要将错处都推到您身上。”
方玉婉落水的时候，苏芷香没有直接救人，就是料到当面对质讨不得便宜，还有可能被二房泼脏水。
如今她是长房的人，不能只顾自己爽快，就不顾商陆的颜面。然而，谨言慎行防不过有人刁钻算计，她还是把麻烦惹上身了。
虽说方玉婉水性惊人不至于被淹死，但苏芷香并不后悔她的冲动所为，当一个人处于崩溃边缘，被踩下去将陷入万丈深渊，但若有人及时拉一把，也许就脱身上岸了。
苏芷香从小到大有个习惯，有些事不碰则已，一旦插手，她就不想半途而废。况且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孩子归谁抚养可以再商量，但那两个妖婆怎能漠视他人生死。
药农家的女儿，就该低人一等？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假药贩子，那还不得恨到扒皮抽筋！
“少夫人！”曲绥英捧着衣裳慌忙跑进净房，不安地看了眼苏芷香，“紫金苑的方嬷嬷来了，叫你立刻去戒律堂。”
曲绥英暗恼屋漏偏逢连阴雨，银子还没到手，苏芷香却被商家人盯上了。万一闹到柏州柳家，惊动了柳竹苓，她们怕是无法收场。
“戒律堂在哪儿？”苏芷香倒没想那么远，她还没意识到这趟有多可怕，却见春花秋月脸色都变黑了。
“戒律堂……那是施家法的地方，大事不好，少夫人身娇体贵，万万禁不得打啊！”
“老太公好狠的心，就算那两位夫人受了惊吓，咱们少夫人也落水了，怎能不问缘由就动家法？”
“你们别瞎担心！”苏芷香坦荡荡地从浴桶里站起来，接过曲绥英递来的巾帕擦着头发，“去就去呗，我倒要瞧瞧，这是犯了哪门子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