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指间柔亮的秀发如同乌缎垂落下来，有几缕凌乱的长发微微卷曲，缠上商陆修长的手指，他也不嫌麻烦，轻轻捧起她的长发，拿檀木梳子沿着发梢通顺了，再从她头顶缓缓梳下来。
苏芷香望着铜镜里的商陆，正专注地梳理她的头发，就像在清算千金万银的账本，一丝一毫都没有马虎。
昏暗的烛光微弱摇晃着，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不真切，就像水中花镜中月，轻轻一碰就碎了。
此刻，商陆心里有她不假，但他只是还没清醒，她不过是他幻想的梦中人。
苏芷香从他脸上收回视线，望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她呢？真能当做一切没发生吗？
苏芷香心心念念盼着曲绥英快点回来，曲绥英面对发酒疯的韩神医却束手无措。
韩京墨醉眼迷蒙，摇头晃脑：“上次说到，麻黄与桂枝有何不同，你还记得吗？”
曲绥英从小进过学堂，长大做过夫子，考她四书五经还能应付几句，但她没学过药理，根本听不懂嘛。
韩京墨把手里的树枝当戒尺，时不时敲向她肩头。
曲绥英想走也走不掉，努力回想她跟苏芷香卖药的经历，硬着头皮回答：“这两种药都是治疗风寒的，但桂枝比麻黄卖得便宜。”
还好想起来了，曲绥英刚松口气，韩京墨手里的“戒尺”忽然落下来：“不对！麻黄宣肺平喘，桂枝温通经脉，岂能混为一谈？”
韩京墨性情温和，即使醉得不省人事，也不忍重罚不上进的学生，那根小树枝擦过肩膀并不疼，但侮辱性极强，让曲绥英忍不住翻个白眼。
“韩神医，你的学生是阿香不是我，放过我吧。”曲绥英起身想把他扶到榻上歇息，韩京墨却陡然睁眼：“劣徒，为师还没讲完，你怎敢擅离逃课？站住，你给我回来！”
“闭嘴吧你！”曲绥英的耐心被韩京墨耗尽了，夺走他手里的小树枝，气喘吁吁将他抬到床褥上，“我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反倒考起我了？我再问你一遍，你常去徽州吗，是否认识姓曲的人家？”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家，怎敢对为师动手动脚？不像话，太不像话……”韩京墨嘴里絮絮叨叨重复着，曲绥英懒得再问，一把将他推开。
“像画贴墙上去，才喝几杯就醉成这样，我可不像阿香巴结着你，老娘不得不伺候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京墨醉意朦胧翻过身，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抓到曲绥英胸前柔软，陌生的触感让他皱起眉头，好奇地多捏了几下。
“还捏？你是不是故意的？”曲绥英看他紧闭双眼昏睡过去，骂骂咧咧拍开他的手，拉过被子蒙上他的头，“登徒子，再敢乱摸，当心我削你！”
曲绥英满脸懊恼地回到书房，苏芷香已经等她好一会儿了，商陆在寝房里刚睡下，春花秋月不敢用主子的盥室，跑到院子里去洗漱。
“英子，我师父喝多了吧，他还好吗？”苏芷香看她不耐烦的样子，还以为她被韩京墨折腾坏了。
“睡过去了，甭管他。”曲绥英留意到苏芷香红肿未消的唇，心想这姐们被商陆欺负惨了。
姐妹俩互相递个眼色，唯恐商陆没睡踏实，溜到外面说悄悄话。
“英子，你看，这两行字是女子写的吧，她是什么意思？”苏芷香翻出商陆塞进诗集里的书签，特意等曲绥英回来商量。
曲绥英低头看了眼：“两句酸诗罢了，她八成被情郎甩了。”
苏芷香回想商陆尴尬的反应，原来他就是让女子伤怀的负心汉。
“既然他要忘情弃爱，为何还保留她写的情诗？”
曲绥英嗤笑：“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男人都这样，怎么，你相公在外面还有个相好？”
苏芷香知道瞒不过她，撇了撇嘴：“与我何干？我巴不得早点离开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清了，躺在床榻上的商陆万般纠结睁开双眼，眼底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