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厉鹏涛，只是，他扯住的是六哥一条腿，所以六哥在俊脸着地之后，后脑勺又“砰”地一声，撞茶几上了。三叔和四叔脸上的表情不受控制裂开，互视一眼，同时扯了扯嘴角，在心里吐槽一句：“真疼！”莫邪一看干将以头抢地，尖叫着冲进来，从老爷子手里夺下厉鹏涛，她一脸紧张道：“爷爷，您和三叔、四叔带那么多勤务兵过来干吗？是不是想欺负涛哥啊？”涛哥？厉鹏涛痛得龇牙咧嘴的脸，一下子笑成了九月菊，这称呼他太喜欢了，毕竟当着莫邪家人的面儿，莫邪不好“老公老公”地叫他，可也不能叫干将或者队长，又不是上班时间，太生硬了，涛哥多好啊，有感觉。等这些人都走完了，好好问问莫邪叫什么名字，以后他俩干脆就以“哥哥妹妹”互称吧，气死老七！“柔柔，”三叔指指自己，再指指厉鹏涛，“你说，爸和我们，欺负他？”四叔一脸不可思议，“柔柔，不能说瞎话，我们怎么可能欺负他？他欺负我们还差不多。”“有吗？”莫邪摸摸鼻子，扭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干将，“我爷爷和我三叔、四叔有没有欺负你？”“没有没有，我发誓！”厉鹏涛赶紧举起右手，只是，他嘴里说没有，那副可怜儿的小眼神，却对着莫邪眨巴又眨巴，简直要眨巴出水花来，明明白白就是在告诉莫邪，他们欺负我了，欺负得厉害，只是，我寡不敌众，不敢说。莫邪太了解自己家人了，她的亲人，都是机械化军事化的，不苟言笑，硬邦邦、冷冰冰，每一个都跟木头似的，就算当年爸爸牺牲，家里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哭泣，而且三叔和四叔都跟爷爷一样，是强权派，比较崇尚铁腕和实力，单看这么多人把干将堵在病房里，她都觉得自家亲人在欺负干将，现在干将无声胜有声地向她告状，她护夫情绪上来，头上的反骨一下子立了起来，“肯定有！你们这么多人围攻涛哥一个，说没欺负涛哥，谁信啊？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说涛哥欺负你们，看看你们这架势，再看看涛哥，他刚戒D成功，还是个病人，你们……你们……别以为我爸不在了，你们就能随意欺负我和涛哥。”哎呦我去！三叔和四叔的下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厉鹏涛嘚瑟极了，撇开老爷子不谈，就莫邪的三叔和四叔，他真心喜欢不起来，都跟钢铁侠似的，硬邦邦、冷冰冰，哪有他家爸妈和哥哥们招人喜欢啊？在心里暗道：“该！叫你们俩刚才拎我？看以后你们还敢不敢再说我是弱鸡？”厉鹏涛表面上却可怜巴巴扯了扯莫邪的衣角，“柔妹，别这么跟三叔和四叔说话，咱们是小辈，吃点亏没事！”三叔和四叔：“……”到底谁吃亏了？这臭小子满嘴跑火车胡说八道，自家侄女是不是眼
瞎，怎么看上这么个货？莫邪被厉鹏涛一声“柔妹”喊得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什么称呼？什么鬼？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想起来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小品，小品里，那个要死却死不了的男主，一次次交代遗嘱，张嘴闭嘴就是“侠妹”，用手撸了撸手臂，莫邪想纠正干将的称呼，话还没说出来，老爷子先开口了：“怎么？我孙女儿失踪半年，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却始终不回家，我都不能来找一下？”说着话，他意有所指地斜了厉鹏涛一眼，“柔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厉鹏涛头皮一麻，老爷子单独召见莫邪，这是要告他状吧？他本能地觉得，莫邪这一去准没好事儿，见老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外走，在心里吐槽一句“白眼狼”，他拽着莫邪的衣角不想松手。三叔一把扯掉他的手，皱眉道：“柔柔三叔跟你说，这小子又没规矩、又不靠谱，你爷爷肯定不会答应你跟他在一起，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家吧！”“他怎么没规矩了？”莫邪急得眼睛都红了，“三叔，他是个好人。”“咱们华国可有十几亿好人，并非每一个好人都能进我们彭家！”四叔的脸色比三叔还要难看，“我们陪你爷爷进来的时候，厉局长正双脚朝天地打游戏，满嘴脏话不说，他还……还跟你爷爷称兄道弟，太没规矩了。”说完，四叔狠狠瞪厉鹏涛一眼，走了。三叔拍拍莫邪的肩膀，“你快跟上，你爷爷年龄大了，不好让他一直等。”刚说完，门口那堆人中，却走出来个中年女人，莫邪看见她，委屈的眼圈一红，“妈！”“去吧！”莫邪妈妈冲女儿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别让你爷爷等！”莫邪看看自己严肃的妈妈，再扭头看看面上表情不断变换，手足无措、一脸心虚的干将，终于追老爷子去了，三叔跟莫邪妈妈错肩而过时，轻叹一声：“大嫂，好好跟这位厉局长说，别激动，虽然他不太靠谱，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他放弃柔柔，咱们还是别为难他了。”说完，也出去了。眨眼功夫，一大堆人稀里哗啦走了个干净，病房里只剩以及万般纠结的厉鹏涛。莫邪妈妈很有威压地在沙发上自顾坐下，动作跟老爷子如出一辙，“厉局长对吧，”她脸上毫无表情，声音里也不带任何感情，“我今天来，是打算……”话没说完，站在茶几边上的厉鹏涛突然绕了个圈，走到她面前，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恭恭敬敬给她磕了个头。莫邪妈妈惊得腾一下站起来，脱口道：“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么随随便便给人下跪？”彭家是军人世家，儿媳女婿也全是军人，并且位高权重，莫邪妈妈现在都还在某军区任要职。她管理了一辈子属下，刺头治过不少，调皮捣蛋的大有
人在，自认为自己对付死皮赖脸的厉鹏涛绰绰有余，所以，之前老爷子和三叔、四叔出面，她却低调地站在人群后面，悄无声息观察厉鹏涛，她实在没看上这个女婿，感觉，不但没大没小，不懂规矩，还油嘴滑舌、油腔滑调，似乎除了一张极英俊的脸外，没什么可以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莫邪妈妈不太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她觉得，男人长的太好看，靠不住，尤其是长得好看，还油嘴滑舌的男人，最靠不住！厉鹏涛显然不是她理想中的女婿人选，所以厉鹏涛之前跟老爷子勾肩搭背，她就频频皱眉，强行控制情绪，才没让自己训斥出声。现在既然只剩下她和厉鹏涛两个人，她作为莫邪的妈妈，自然要把话说清楚，免得这个嬉皮笑脸的不靠谱男人，总是花言巧语诱拐自家女儿。她本来打算长话短说，开门见山说完就走的，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厉鹏涛会给她下跪，还给她磕头。“妈妈！”厉鹏涛把头磕下去后，就没再起来，他用近似于虔诚的姿势，冲莫邪妈妈顶礼膜拜。莫邪妈妈差点被这声“妈妈”喊得血压飙升，她下意识就想回一句“谁是你妈妈，你别胡喊”，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厉鹏涛又开口了：“妈妈，您说的没错，男儿膝下有黄金，所以我厉鹏涛这辈子，不跪天，不跪地，不跪君王，不跪权贵，我只跪两种人，第一种，父母，第二种，所有曾经跟我并肩作战，却死不瞑目的战友。”莫邪妈妈浑身一震，想要呵斥的话，莫名其妙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厉鹏涛还没说完，他停顿了一会儿，没听见莫邪妈妈训斥他，似乎胆子变大了，终于双手扶地，抬起了头，此时，他的表情极为严肃认真，与之前老爷子和三叔、四叔他们闯进来时完全不同，“妈妈，我今天跪您，不仅仅因为您是我要娶的女孩的母亲，更因为，您是莫邪的母亲。感谢您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女儿，感谢您赋予她生命，以及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感谢您将她教的这么好、这么好，我替那三名国际缉D警，替他们的家人，替那三十多名孩子，替孩子们牺牲的父亲，替疯狂寻找他们的母亲，替我们公安干线上的每一个人，谢谢您，谢谢您养育的女儿，为大家保留了希望的火种，谢谢您养育的女儿，在这半年的艰苦时光里，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在孩子们身边。妈妈，不管您同意不同意我和莫邪的婚事，我都为莫邪骄傲，都为我们警察，能有您这么伟大的好妈妈，感到庆幸与自豪。”这话要是让一个刚刚从军校毕业的新兵蛋子说出来，莫邪妈妈一定会嗤之以鼻，大话空话谁都会说，很多人嘴里信誓旦旦表态，却在一旦面临真正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选择投降，将自己的信仰和誓言，彻底践踏在脚下。可是，此时
此刻，这番话却是从干将嘴里说出来的，作为一名母亲，哪怕她表面上装的再硬朗、再严肃，再不苟言笑，她的心，也是柔软的。女儿失踪了整整半年，这半年时间里，有多少恐惧，多少担忧，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丈夫常年不归，甚至杳无音信的日子，那种提心吊胆，那种对失去亲人的恐惧，没有人能体会，所以，当总统亲自打电话给老爷子，告诉老爷子，他们家柔柔就是四大名剑之一莫邪，告诉他们，莫邪为了保护三十多名缉D警察的遗孤，冒死在琻三角的地牢里咬牙坚持，她心碎的同时，还有巨大的骄傲。没错，就是骄傲，世人可以说她虚荣，可以指责她为了荣誉，不惜牺牲丈夫和女儿的生命，却无权改变她身为缉D警察妻子和母亲的骄傲。而此时，厉鹏涛这番话，就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一下子钻进她心里，将她所有千疮百孔的情绪，顷刻间抚平了。莫邪妈妈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女儿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明白了老爷子刚才为什么被这样一个厚脸皮勾肩搭背，都不生气，因为他懂，这个叫厉鹏涛的年轻人，他不但懂女儿，懂老爷子，他也懂她，莫邪妈妈不知道一个人，究竟经历过多少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具备如此复杂的共情能力，她只能说，她被这个年轻人说服了，果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一跪，重于泰山！含泪将厉鹏涛搀扶起来，莫邪妈妈的声音都哽咽了：“小涛啊，你别怪阿姨之前反对，也别怪三叔和四叔看不上你，我们彭家，是军人世家，老爷子是开国元勋，三叔、四叔又都是大将，大家都严肃惯了，也确实对你们这样的商贾世家，有点偏见。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你的容貌又这么出众，而我们家柔柔刚好跟你相反，她长相普通，脾气硬邦邦的，不会为人世故，不懂得交际应酬，受了委屈，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头，我们害怕呀，柔柔爸爸去世的早，又因为当缉D警察，在柔柔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柔柔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异性相处。万一你对她不好，你将来变心了，万一你父母不接受她，你的兄弟姐妹和家族容不下她，你让柔柔怎么办呀？”莫邪妈妈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脆弱过，哪怕当年丈夫牺牲，哪怕那么多年独守空房，她都能撑下去，她习惯了打掉牙齿和血吞，习惯了隐忍沉默，可今天简直活见鬼，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絮絮叨叨的话痨，不受控制地就想将这些心里话全部一吐为快。厉鹏涛天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太清楚每个对手的软肋了，他坚信自己，能轻易获取老爷子的信任，就一定也能获取莫邪妈妈的支持，所以他刚才这一跪，带着八分真诚和两分算计，可现在，看着刚才还盛气凌人
、高高在上的莫邪妈妈，像个碎嘴老太太般，满脸是泪的絮叨她对女儿的担心，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耻，“妈妈，”他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努力扬起嘴角，“您都说了，我长得好看，我能说会道，所以柔柔没这些有什么关系？两口子有一个有这些就够了，以后宝宝生下来，也都会遗传好的，您想想啊，柔柔性子闷，不会来事儿，我性子活泼啊，我会来事儿，有我护着，怎么都不会让她吃亏对不对？她不喜欢说话，但我喜欢说话，我妹妹也喜欢说话，这样多好啊，能逗她开心，她就不闷了。至于商贾世家，您大概不知道，我大哥是医学家，我五哥是科学家，我七弟还有我妹妹，都跟我一样，也是警察，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厉家，算不上商贾世家，只能说没你们家这么专一，我们家是自由发挥，子女想学什么、想干什么都行。您如果担心柔柔嫁给我受欺负，您可以搬来跟我们一起住啊，您亲自监督我，这没啥了不起，我大哥大嫂已经领证结婚了，但我大嫂的爸妈，还是经常过来，这段时间，基本上都住在我们家陪我大嫂。我们家房子大，您要是觉得您一个人监督我还不放心，把爷爷也接来跟我们一块住都行，我七弟已经在我们厉氏别墅的后山湖畔边上，给我和柔柔选址准备盖别墅了，到时候，您将别墅命名彭宅都行。”“噗！”莫邪妈妈被逗笑了，嗔怪厉鹏涛一眼，她终于点头道：“好，有你这份心，妈就放心了。”……【作者有话说】六哥鬼心眼子贼多，不过，六哥也足够坦诚，恭喜六哥搞定丈母娘，下一章，暗行者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