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欣之所以愿意跟慕容川合作，不仅仅因为慕容川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又丝毫未对她存坏心眼儿的人。更因为，慕容川的深藏不露。必须得承认，慕容川的演技太好，不知道是他天性使然，原本就像百变的六哥厉鹏涛那样，是这种跳脱的性格，还是后天练就，总之，慕容川的伪装太过天衣无缝，就连苗欣，都经常被他忽悠。而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苗欣更是不由自主被慕容川带节奏，轻而易举就忽略了他。这样的演技，这样的功力，别说苗欣，即便国际影帝三哥厉明旭，只怕也得甘拜下风。不过，甭管慕容川演的多缺心眼儿，苗欣都能感觉到，他有秘密。而那些秘密，应该与慕容康有关。苗欣之前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舅舅慕容博远是因为当年掩护妈妈慕容若卉逃离皇室，才会失去慕容康的信任，被废黜。之后，虽然是慕容泾阳钻空子，联手慕容二刺杀了他们夫妻二人，但，如果没有慕容康的默许，慕容泾阳那样的凶手，怎么可能当上家主？其实纵观历史，自古以来，皇家便无父子、无亲情，但凡涉及皇权，杀父弑兄、虎毒食子、父夺子妻，都不奇怪。像慕容康这样借刀杀人，先利用慕容泾阳除掉亲生儿子，稳固自己的皇位，后又夺走慕容泾阳的儿子，训练成杀手，为自己儿子报仇，标榜自己不得已，终生怀念已逝去儿子的皇帝，屡见不鲜。而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怀念自己的儿子，也没人在意。所以，慕容康打压自己不听话的亲生儿子，扶持慕容泾阳那条听话的狗，都正常。毕竟帝王天生冷心薄情，一个儿子罢了，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他还能继续生。可不正常的是，那样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间接害死的冷血父亲，怎么会对孙子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因为忏悔吗？算了吧，倘若慕容康有那份忏悔的心，他就不会废太子，更不会，让慕容泾阳当慕容家主了。是隔辈亲吗？苗欣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像。毕竟，慕容康又不是只有慕容川一个孙子。再说，一个真心疼爱孙子的爷爷，会把年幼的孙子，送去贫民窟那样的地方吗？要知道，慕容川小时候，可是跟寒爷一起在贫民窟里过过刀尖舔血日子的。那时候，慕容康这个慈爱的爷爷，为什么从未出现过？他当年在干什么？别说当年他救下并放走慕容川，就已经仁至义尽。那时候的慕容川，才四五岁啊！他一个做爷爷的，就这么放心，慕容川在外流浪，野蛮生长？很显然，慕容康压根就不在乎慕容川的死活，慕容川能顺利长大，全都仰仗于自己机灵多变的性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臭嘴，和一张超级厚脸皮。当然，也离不开他那几年与寒爷出生入死练出来的拳脚工夫。唯独，与慕容康无关。所以，慕容川为什么
要在慕容川成人之后，将慕容川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现在将慕容川视作自己的眼珠子，究竟有何居心？另外，慕容川又不是傻子，苗欣不相信他丝毫看不出慕容康的别有用心。那，慕容川为什么还如此维护慕容康？为什么就连在她苗欣面前，都从来不说一句慕容康的坏话？苗欣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慕容川在用傻白甜人设，苟且偷生，麻痹慕容康。因为只有让慕容康相信，自己深爱着爷爷，对爷爷毫无怨言，并且言听计从，慕容康才不会针对他。而想让慕容康相信，首先得让自己相信，时时刻刻牢记，永远不说慕容康一句坏话，就由习惯，变成了一种本能。这应该是慕容川最后的底线，是他不想向任何人吐露，也不愿意任何人来触碰的底线。苗欣完全理解慕容川，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私，她烦慕容川二五二六不着调的样子，同时，却又尊重慕容川的隐私。所以，就算慕容川在她面前，也习惯性装傻充愣，苗欣依旧会睁只眼闭只眼，只把他当成傻白甜。可问题是，慕容川不是单纯的傻白甜，偶尔，他还会表现出大智若愚的一面。譬如，他会在苗欣焦头烂额的时候，用信口胡说的语气，告诉苗欣，尘爷的手指有可能是义指，建议苗欣，制造机会去细细触摸尘爷的手指。譬如，他会装出急中生智的模样，安慰苗欣，手看不出来，还可以看脸，让苗欣，终于在尘爷的五官上，发现了漏洞。又譬如现在，好端端的，慕容川冷不丁提到慕容皇室，提到慕容康，打死苗欣，苗欣都不相信，慕容川是无心的。一次大智若愚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次次都在关键时刻，帮她拨开迷雾，只能是提醒和警告。这就是慕容川的思维，用不一样的方式，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漫不经心的话语，帮她梳理线头，逼近真相。苗欣很喜欢这种我在桥上看风景，你却在桥下看我的交流方式，隐蔽、跳脱，又出其不意。但，每每被慕容川这个逗比演绎出来，她还是感到十分违和。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慕容川，半响都不说话，直到慕容川被她看得不自在，下意识开始用手摸自己的脸，苗欣才移开视线，突然问：“慕容康的脸是怎么回事儿？”“你应该叫外公，”果然，如同意料之中，慕容川脱口便是纠正：“或者，干脆跟着我叫爷爷。欣欣宝贝，你现在已经回归慕容皇室了，就应该记住自己的本分，只有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牢记自己身处的环境，才能活得长长久久。”“好吧，”苗欣知道他是好心，也不想跟他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缠，从善如流地改口道：“外公的脸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怎么回事儿？”慕容川不答反问，疑惑的视线，直视着苗欣，苗欣却敏锐察觉到，他垂在
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握了下拳。她装作没看见，颇有耐心地解释：“就是容貌。慕容川，你不觉得，外公的容貌，很诡异吗？”她故意用了“诡异”这两个字，不等慕容川回应，又继续道：“我第一次看见外公的时候，吓了一跳。算起来，外公也有七十多岁了吧？正常的认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即便保养的再好，也应该跟我厉粑粑一样，头发花白，眼角堆积着皱纹。可你看外公？你不觉得，外公年轻的过头了吗？你别怪我毒舌，我第一眼看见外公时，就觉得，忽略掉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的话，倒显得，比你更年轻。”“这个没什么好奇怪吧？”慕容川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欣欣，你是医生，还是在厉勋爵那样的神医手把手教导下长大的医生，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种永葆青春的方法。爷爷毕竟是RSC国的国王，又是个极注重仪表的人，他利用整容啊，或者打美容针之类的手段，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点，应该没那么难吧？”“整容，和打美容针吗？”苗欣笑笑，“也许吧！”这句“也许吧”，太过意味深长，赤裸裸在告诉慕容川，我信你个鬼，有没有整过容，打没打过美容针，我会看不出来？果然，慕容川在苗欣含笑的注视下，再次败北。尴尬地轻咳两声，他转开视线道：“具体的，爷爷是用什么方法保持青春的，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小时候我很好奇，问过爷爷这个问题，爷爷当时随口说，他用了他自己研发的新药。后来，慕容二也因为想保住青春，来找爷爷，试图从爷爷手里骗点新药。但我记得爷爷当时直接让保镖将他撵了出去，慕容二哭得歇斯底里，不停的喊，说爷爷容颜不老，心却变得又冷又狠，都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和蔼可亲的爸爸了。我头两年闲的没事，也曾研读过有关化妆品的著作，像爷爷这种情况，时尚界其实有，大致也就是铅中毒、砷中毒之类的吧？只不过，爷爷自己就是医术高超的专家，除了面部神经被永久锁定外，其他毒性，可能都被他自己压制住，或者解毒了。”铅中毒？砷中毒？苗欣皱皱眉，这又不是拍科幻片，铅中毒、砷中毒，能把人中毒成，青春永驻？不过慕容康的那张脸确实有问题，至少苗欣来了一个月了，从未见他笑过。哦不对，不是笑，事实上，苗欣就没有在慕容康脸上，看见过其他表情。她这个外公，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外表，是一具极其精致华美的壳子，里面，才是那个刁钻、刻薄、多疑、敏感、冷血、残忍，又疲惫、苍老的灵魂。等等！壳子？壳子？苗欣心头猛地一个激灵，突然想到了冷逸尘。对呀，壳子？冷逸尘都可以给自己和苏秦弄一张以假乱真的新面孔，那慕容康呢？有没有可能，慕容康和慕容泾阳
一样，也始终活在面具之下？只不过，慕容泾阳戴的，是一副彩绘面具，慕容康，则戴着一副极其逼真的，人皮面具？想到人皮面具，苗欣的思维如同脱缰的野马，莫名其妙又窜到被人开膛破肚的冷菲菲身上去了。多异曲同工啊？一个是被人摘掉内脏器官，另一个，是戴着别人的脸皮。别人的脸皮？别人的脏器？别人的……DNA？这其中，会不会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越想脑洞越大，苗欣生怕自己思路拓得太宽，等大哥厉勋爵来了之后，会影响大哥的判断力，赶紧打住，一颗心却有点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乱跳。这种情况下，她不敢与慕容川对视，担心眼神出卖内心翻滚的情绪，她赶紧拾起筷子，低下头，大快朵颐起来。慕容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欣欣宝贝，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吧？谈话谈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吃了？话说，一分钟前，她还在研究冷菲菲被杀的高清照片，一分钟后，她就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她是怎么吃下去的？苗欣只顾着掩饰情绪，吃到嘴里的究竟是什么，都没注意。直到一笼蟹黄灌汤包全部吃完，她才发现，慕容川跟看怪物似的，坐在身边盯着她。毕竟是个女生，这样子当着人面儿，吃的跟只猪似的，苗欣还是头一回。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她却尽量绷着表情，不动声色抬头道：“好像你也没吃早餐吧？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司徒瑾瑜真贴心，给我们准备的，全是江南小点心，味道真的超赞的。”慕容川就是慕容川，当真不靠谱，思维一下子就被苗欣这话带歪楼，“你怎么会喜欢吃江南小点心？你们华国京都，可是实实在在的北方啊？”“我是被寒爷捡回家的，小时候，我跟苗荣光一家，都住在渝城。渝城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水乡，所以我从小就爱吃本帮菜和粤菜，长大了，这习惯依旧没能改过来。好在厉家以前也住在渝城，因此厉粑粑、厉麻麻和哥哥们，都和我一样，爱吃本帮菜和粤菜。”“真不愧是姑姑的女儿，”慕容川感叹：“我们慕容皇室的老祖宗，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最崇尚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什么本帮菜、粤菜，塞牙缝都不够，倒是你们华国的鲁菜，比较符合我们慕容皇室的口味。但说起来也是奇怪，咱们慕容皇室，当年就出了姑姑这个另类。我小时候听我妈妈说，姑姑最喜欢吃的，就是本帮菜和粤菜，尤其是蟹黄灌汤包和水晶虾饺。那时候啊，整个RSC国，只有司徒家族爱吃本帮菜和粤菜，搞得爷爷没办法，只能将司徒家的厨子，专门请到皇室来给姑姑做饭。”苗欣微微一愣，慕容若卉，也喜欢吃本帮菜和粤菜吗？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偌大的RSC国，就只有司徒家族，与慕容若卉的口味一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慕容若卉的爱屋及乌？如果是爱屋及乌，慕容若卉和当年年轻英俊的司徒家族之间，会不会真的有一段凄婉的爱情？刚想到这里，就听门外响起小九可以放高的声音：“您来了？”下一秒，房门被人扣响，又被人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