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看见做什么？”赵瑾灵突然觉得自己跟虞湛还是很有代沟的。
就像现在，她就完全搞不明白他这么弄的意义何在。难道就因为看程砚不爽，所以教训他一顿之后还得让路人围观一下他的狼狈？
虞湛瞥她一眼，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你刚才说，可以留下来？”
“是我说的。”赵瑾灵平静的点头，紧接着抬起手腕，“这个什么时候可以弄开？这么圈着手有点疼。”
虞湛看都没看一眼就垂下目光，声音冷冷的说，“别做梦了，既然戴上了，你就做好戴一辈子的准备吧。”
“不是，虞湛，你到底图什么呢？”赵瑾灵满脸不解，“你要是对我骗你这事生气，大可以报复回来，玩什么手铐游戏，你还小吗？”
要不是他倏然看过来的冷戾目光太犀利，赵瑾灵真想问问，他是不是小时候花无缺看多了，中二少年闲的蛋疼，非要学着人家玩玩手铐是啥滋味。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虞湛打不过她，但前有手铐铐着，后有外头十几二十个保镖，甚至还有不太友善的孟家垫底，赵瑾灵也只能忍了。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能玩这么一出。
来时还跟观众们保证要去看一场“新花样”大戏，结果被虞湛这么一折腾，全乱套了！
赵瑾灵总觉得，等会手机掏出来一看，弹幕里铁定得飘过一大片让她头疼的评论。
啧，出门忘记看黄历，运气太差了。
相比表面平淡内心戏超多的赵瑾灵，虞湛则是真的平静了。
他僵持了一会，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起来，身子微动，朝赵瑾灵那边凑了过去，很快就跟她挤着坐到一块了。
“手真痛了？”静了会，他突然问，嗓音淡淡的。
“啊。”赵瑾灵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皮笑肉不肉的挑眉，“当然痛了，你以为我跟你似的，皮糙肉厚不怕疼吗。”
虞湛沉默的低着头，也不回话，半响后，就在赵瑾灵以为他就这样愣着了，这人突然把手伸了过来，在她手铐得那片儿肌肤上轻轻揉着。
……这脾气反反复复的，赵瑾灵突然觉得心好累。
她瞪着眼看他，两人都没有开口，车子里气氛一度沉默，虞湛专注的盯着她的手，目光就跟粘在上面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稍微有点瘆人。
好在赵瑾灵不是一般的姑娘，对他这神经病似的样儿也没多大抵触，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又忍不住往窗外瞥去，也不知道程砚被送回去了没有。
说到底，全是她惹出来的事。
“你再往外头看一眼，我就让人把那弱鸡又拖回来，当着你的面，打的半死不活直接扔河里喂鱼去。”
虞湛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大手依旧轻柔的给她揉着手腕，头都没抬过，充满了威胁味道的话却如有实质般打在人心上。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可能当场就吓得脸色煞白了。
可惜赵瑾灵就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这么些年下来，她什么事没经历过，还扔河里喂鱼呢……你当警察都是摆设吗？
就算虞湛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估计也就配合的慌张一下，要来真的，她一般都是直接还手，实在还不了了再说。
总之不可能真的叫人杀了就是。
现在这种情况，她只能收回视线，毕竟虽然世风日下虞湛不可能做的太过，但程砚的尊严现在就握在他手里，她轻易不会跟他对着来。
两人在车里保持着略显诡异的相处气氛差不多半个小时了，赵瑾灵才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孟家那儿，你真的不打算动手了？”
虞湛没吭声，指腹执拗的磨蹭着她那块肌肤，表情冷漠的垂着眸子，拒绝交谈的态度很明显。
赵瑾灵当作没看到，继续问：“如果真不打算动手，那你请这么多保镖过来干什么，总不能就为了堵我跟程砚吧？”
前些天费了那么多劲在这个事上，赵瑾灵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弃。
任何事都能做假，但虞湛对孟家和虞家的恨意，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了。
这一点赵瑾灵看的很清楚。
所以，在虞湛拆穿她接近他的目的时，她才会一点挣扎都没有的承认了。
虞湛不会平白无故的诈她，至少这一点可以肯定。
“别把那个弱鸡的名字跟你提在一起。”虞湛终于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跟她的问题相差十万八千里，让人想不无语都难。
赵瑾灵叹了口气，“就那么讨厌他吗？”
“很讨厌。”虞湛冷冷的说，“讨厌的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得了，这天是没发聊下去了。
这种让人心情沉重而无力的代沟又来了，赵瑾灵深呼吸了好几次，心底的郁闷还是难平，瞅着罪魁祸首安静垂眸的样子，觉得难受不能紧着自己来，于是带着恶意直接问：“这样扯着别人的手摸来摸去，你不觉得傻吗？”
虞湛抬头，目光里闪过一丝错愕，“什么？”
赵瑾灵盯着他这表情看了会，开心的笑了。
果然，华国人啥事儿喜欢跟人分享的传统美德真是太让人舒心了，老师诚不欺我，分享确实能使人快乐。
赵瑾灵自娱自乐的笑着，虞湛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你说我傻？”
明明是她说手痛，他才会给她揉揉的，结果她不领情不感动就算了还骂他傻？
“……我早就不疼了。”赵瑾灵也认识到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有点不识好歹，眼神闪躲了一下，但还是坚强的继续指责道，“你这样揉来揉去的一直不停，我才刚好就又被你弄疼了。”
虞湛低头一看，纤细柔嫩的手腕白的能发光，哪有半点揉红的样子？
赵瑾灵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差点没跟着一起鄙视自己，不过，自己编出来的托词，跪着也要编完，她强词夺理：“反正我就是被你揉疼了。”
虞湛斜着眸子睨了她一会，突然笑了，嗓音略低，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道：“好好好，都怪我，是我没注意，把你给弄疼了，我保证，下次一定轻点。”
……这一脸宠溺是个什么鬼？
真是搬起石头砸着自己的脚了。
虽然没料到对方比自己还能编，赵瑾灵还是不甘示弱的扬起一个笑，朝他凑过去，吧嗒一下亲在他脸侧。
刚凝出来的血丝瞬间在他脸上印了个唇印。
赵瑾灵满意的勾唇，眼尾高挑，笑的得意，“我相信你。”
虞湛眸色一顿，大手飞快的盖住她的眼睛，把人轻轻推倒在座位上，压了上去，细细的舔着她唇上的细小血丝，有一丝迟来的心疼，突如其来的内疚缠绕在心底，紧的他差点喘不上气儿来。
赵瑾灵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扫着他的掌心，带起一片片的酥麻，虞湛仔细的舔了一圈，确定她唇上的血丝不会再出来了，这才含上去，一个带着份量极重的珍视，轻柔绵长的吻。
赵瑾灵配合的启唇放他进去，身体在他的攻略下放软，跟他吻的毫无芥蒂。
虞湛感受到她的配合，心里的复杂情绪就跟大风似的，突然就刮没了，只剩下满心满眼的开心，以及难以言喻的激动。
每次跟她亲密，他都有种，其实赵瑾灵对他也是有感情的错觉，也许没有他爱的那么深，也许没有他那么在乎，但她的这个态度，很明显是愿意全身心的接纳他，信任他的。
可现实又告诉他，赵瑾灵的的确确是在骗他，她甚至从头到尾，就连最开始接近他，都是因为虞晋恒给的那三千万。
虞湛有时候极为憎恶虞晋恒的手段，有时候又忍不住庆幸，庆幸她因为钱来到了他的身边，庆幸她还能因为钱而对自己百般包容。
这样近乎卑微的想法，每次一想完，他就有种想砸东西的冲动，但凡是手边能够得着的，他都恨不得仍在地上，全给砸碎了。
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缓解他对自己的厌恶。
你看，就连爱个人，他都这么纠结阴暗，一面恨不得把赵瑾灵捧在手心里宠着，一面又憎恶爱的这么没底线的自己，恨不得自己能狠下心来，一口把那个害他心情起起伏伏复杂到不行的女人吞到肚子里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虞湛吻完之后又在她唇上亲了亲，额头抵着她的，两人四目相对，他静了静，终于妥协，“灵灵……”
“嗯？”赵瑾灵下意识的应声，反应过来顿时皱眉，这么腻人的称呼，她居然应了。
虞湛心里的复杂情绪因为她这一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愉悦的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笑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们真的结婚，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随意，还带着笑，但很神奇，赵瑾灵就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试探的紧张，这一认知，让本来心静如水的她开始也有些不安了。
她原本以为，虞湛知道真相后最多气一气，或是直接打她一顿出出气，就是像现在这样铐着她的手不让走，她也可以认为他这是意难平，所以困着她安慰一下自己。
可现在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赵瑾灵觉得自己可能受到了惊吓。
这算什么？假戏真做吗？
赵瑾灵只觉得惊吓，她对婚姻另一半的憧憬，一直都是成熟稳重，责任心事业心都很强的男人，就算再不济，也可以是程砚那样细心温和，在一起时什么都能替你想到的款儿。
而虞湛……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真。
就他们现在的这个相处状态，假婚姻揭穿之后，虞晋恒那三千万肯定是不会给她了。而她之所以不拒绝他的亲热，无非就是饮食男女各取所需罢了。
结果现在虞湛表面开玩笑，实则要多认真有多认真的问她，啥时候能一起去领个证结个婚？
我的天……
赵瑾灵真的是，惊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不说话。”她脸上的震惊太明显了，虞湛没办法装作看不到，喉咙突然有些发紧，他咳了两声，压抑着自己即将涌出口的愤怒质问，尽量平静的跟她讲道理。
“我们发生过关系，而且不止一次，灵灵，我很爱你，你……”
“抱歉，谢谢你爱我。”赵瑾灵打断他，目光闪躲的舔了舔唇，犹豫良久，还是把那句有些残忍的话说了出来，“但我不爱你。”
虞湛表情一僵，“为什么？我们当夫妻当了那么久，你对我表现出来的好，耐心，还有毫不掩饰的爱意，难道还不能证明你对我的感觉吗？”
他有些激动了，粗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滚烫的犹如他的情绪。
赵瑾灵偏了偏头避开，脖子拉成直线，弧度脆弱而动人，声音却冷静的吓人，“阿湛，你很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接近你。”
是啊，他很清楚。
虞湛闭了闭眼，“你一定要这样跟我划清界限吗？”
“对不起。”赵瑾灵想来想去，这种情况面对这样的虞湛，她似乎也只剩下这句话了。
道歉的三个字虽然苍白，但也只有这几个字，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了。
对虞湛，她其实还是有愧疚的，这个心情从心底钻出来，无可避免，她也不准备避免了。
虞湛呵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着，情绪不稳的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惹我不要惹我，赵瑾灵，你告诉我，你那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还记得吗？”
“虞湛……”赵瑾灵目光转了回来，皱眉跟他对视，“你冷静点。”
那些话她当然记得，可……说到底，那人钱财替人办事，在两个人都清楚的情况下，她说的那些话，虞湛应该很清楚是假话才是啊。
“我没法冷静。”虞湛声音低沉，“你就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就行。”
赵瑾灵抿唇，“你一定要这么较真吗？”
“嗯。”
“虞湛，我觉得我们俩能冷静的解决这事，还是冷静点比较好。”赵瑾灵敛了表情，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敢肯定，当初咱俩说这些的时候，你知道假结婚的事。”
“知道又如何？”虞湛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讥笑着说，“就因为我知道，你说过的话就可以不算数了吗？就因为我知道，你就可以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
“可事实上，你我都很清楚，那就是假话。”赵瑾灵不耐。
“既然是假话，那你碰我的时候，想过后果吗？”虞湛寸步不让，“赵瑾灵，我告诉你，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惹了我，你就别想全身而退！”
赵瑾灵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但这么吵下去也毫无意义，她闭了闭眼，深呼吸几下，才冷静下来，推了推他始终压着自己的身体，“好，我们先不说这个事，你先起开。”
“不。”虞湛重新把脸埋她颈窝里，冷冷的说，“你别想跑。”
赵瑾灵满头黑线，“……大哥，说这句话之前，你能先看看咱俩的手吗？”
虞湛沉默不语，就是死赖着不肯动。
赵瑾灵气的头疼，只好从正事下手，“虞湛，说真的，孟家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在动了。”关于这个他倒是没有隐瞒，闷在她脖子里，缓缓道，“张律师代表我进去的，特警也都过来了，除非孟家插了翅膀飞天上去，否则，谁也跑不了。”
“那孟老太太呢？”脖子被他的呼吸弄的有些痒痒，赵瑾灵不适的避开了些，继续这个话题问下去。
车子里闷的要死，虞湛明显不可能带她出去看热闹了，还死死的抱着她不动，热都要热死了，为了防止虞湛又问结婚的事，她只能顺着这个杆子爬下去，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好在虞湛也没有要坚持的意思，紧追着她的脖子不肯放开，总觉得她这儿的肌肤温凉温凉的，贴着舒服极了，嘴上心不在焉的回道：“送养老院吧。”
赵瑾灵无奈的任他贴着，“孟家倒台了的话，她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太太，能受得了这个吗？”
“受得了受不了她都得受。”虞湛残忍的笑了笑，听到这话才稍稍重视了点似的偏头，就着这个姿势枕在她肩上，“我这个人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比较记仇，他们当年既然敢那么对我，就应该想到，我会回来报复的。”
赵瑾灵跟着笑了笑，“那照你这个性子，岂不是要把我对你做的那些，都对着我再做回来？”
虞湛勾唇，“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跟我说的领证结婚，真实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
虞湛笑了声，“你要喜欢这样想，那就这样想吧。”
“……哈哈”赵瑾灵干笑两声，“你可真是够闲的。”
“你喜欢就好。”
“不，你想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虞湛眼神微冷，“灵灵，不要口是心非。”
赵瑾灵不受影响的笑笑，“我最喜欢说真话了。”
虞湛又沉默了。
赵瑾灵莞尔，也跟着沉默，车子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安谧和谐，就在赵瑾灵眼睛一眯一眯的就要睡着时，车窗玻璃突然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虞湛瞬间抬头，手指在旁边摁了摁，车窗降了下来，他皱着眉往外头看去，“怎么了？”
说这话时，他大手一翻，恰好挡住了赵瑾灵的脸。
对方大概就是那个保镖队长了，此时一脸局促的站在外头，羞愧的低下了头，“虞少，对不起，人在半道上跑了。”
“你是说那个弱鸡？”虞湛惊讶的问，一个连他一拳都接不住的娘娘腔，竟然在人高马大的保镖手里逃跑了，虞湛实在有些好奇，“他是怎么跑的？”
“他撒谎说要上洗手间，然后不知道喷了什么，把跟着他去的那几个都弄晕了，剩下些人觉得时间太久了，再去看时，他已经不见了。”保镖队长说。
虞湛森冷的笑着，“可以啊这小子，跟我这玩阴招呢。”
“是我们大意了。”保镖队长面的羞愧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