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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脱彼牢入此牢何处非牢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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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第二个使团稍事准备,便踏上了出塞的道路。

使团正使杨善和瓦剌密使皮儿马黑麻一路并辔而行,边走边聊。

皮儿马黑麻道:“瓦剌的情况我已向杨大人介绍得一清二楚了。杨大人也给我讲讲你们大明朝的事呗。”

“平章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杨善问。

“去年土木堡之役,双方刚一接触,还未正式开打,你们的军队怎地就忽然自行溃败了呢?”皮儿马黑麻的口气不无揶揄,他想借此压压明使的气势。

“呵呵,”杨善毫不在乎皮儿马黑麻的口气。“平章大人提到这个,可算是问对了人。”

“当然是问对了人,听说杨大人也是从土木堡死里逃生,抄小路逃回去的,对那场战事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皮儿马黑麻一点儿也不给对方留面子,他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这位据说是巧舌如簧的大忽悠如何圆。

杨善并不恼火,只是侃侃而谈:“我们的孟老夫子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逸。土木堡之役便是如此。我们大明朝承平日久,将帅士兵都已习惯了安逸。再说了,土木堡的部队并非我朝的正规军,只是皇帝的护卫随从,在没有接获迎敌的军令前就遭你们瓦剌突袭,一时手足无措,怎能不溃散?不过,那次你们占了便宜,却也未必就是福气。”

“此话怎讲?”

“我们的新皇帝聪明睿智,登基后广纳各方忠言。有人献计说:‘瓦剌人攻打中原,一定是骑马翻山越岭,经由关口侵犯边境。若在路上钉上铁橛子,橛子上留小孔插尖锥,等瓦剌人马闯关时,马腿就会绊在铁橛上,马匹必定损伤惨重。’我们的皇上已经采纳了此计。”

“好阴毒啊!”皮儿马黑麻脱口言道。

“又有人建议说:‘时下我军使用的大炮,每次只能发射一枚石弹,杀伤力有限。若是换装如鸡子儿般大的石弹一斗,发射出去后,扩散的范围会更广,敌军的人马也一定死伤得更多。’皇上从善如流,也接受了这个建议。”

“够狠!”

“还有人献计:‘广西、四川一带猎杀老虎都用毒药,若是把这样的毒药涂在箭头上,一触到皮肉,不管是人是马,立即毙命。’这条建议也被采纳,毒药已由广西等地送来。朝廷还选拔出善射者三十万,以牲畜为箭靶做演习,效果甚佳。”

皮儿马黑麻倒吸一口凉气。

杨善继续说:“这还不算完。又有人建议:‘神机营火枪队虽有三四排,但敌人每次都趁我军填装弹药之际冲入我方阵地,若是使用大型双头火枪,一次可装填数发铁弹,弹丸涂上毒药,等敌人骑马冲杀时,同时发弹,一定会让敌人肠穿肚破。’试验后证明,这种火枪远在三百步外仍具杀伤力。”

“这也忒歹毒了!”皮儿马黑麻叫道。

杨善道:“对不起,平章大人,老夫并无他意,只是据实述说而已。”

“我没有怨你的意思,”皮儿马黑麻道。“请杨大人接着说。”

杨善道:“皇帝下旨,凡是献计者,皆可封官获赏,所以有智谋的高人无不争相献计。再加上军士们个个勤加操练,人人士气旺盛,三军将士嗷嗷叫。可惜呀,如今全用不上了。”

“怎会用不上了?”皮儿马黑麻早已被他虚虚实实的一番神侃给侃晕了。

“若大明与瓦剌讲和修好,这些手段还怎能用上呢?”杨善收放自如。

“对对对,用不上了!用不上了!”

两人相视大笑。

使团随皮儿马黑麻来到失八儿秃瓦剌营地时已是九天后的傍晚。皮儿马黑麻将明使安顿下,便去那颜营帐,向也先和伯颜帖木儿汇报。

也先埋怨皮儿马黑麻道:“你去北jing之事,竟把我蒙在了鼓里,不久前二弟才跟我说。”他显然有些不高兴。

伯颜帖木儿道:“是啊,大哥把我好一通臭骂。先斩后奏,这事怪我。”

也先道:“我知道,二弟也是为了咱瓦剌好。算了,言归正传,平章此去北jing辛苦了,事情办得不错,把明朝的专使也叫了来。”

皮儿马黑麻道:“我已经安排专使休息,等那颜腾出工夫,与他们坐下来详谈。”

也先问:“平章此行,有什么情报方面的收获吗?”

“还真有!”

“讲讲看。”

皮儿马黑麻道:“如今的这个景泰帝,比起我们手里的太上皇,可大不一样。他有于谦辅佐,在方方面面都充分做好了打仗的准备。我回来的路上,与专使杨善聊了一路,不聊不知道,一聊还真吓一跳。幸亏我们没与明朝再度交手,否则的话,我们肯定会吃大亏!”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也先嘴上这样说,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在北jing城下,他领教过于谦的厉害。

“臣不敢说瞎话,”皮儿马黑麻道。“臣已弄清楚,他们在路上埋了铁橛子,专对付我们的马匹;他们改进了火炮和火枪;还在箭矢和枪弹上涂了毒药;将单个儿的石炮弹改成了散弹。目下明军士气高涨,士兵们嗷嗷叫,单等着和我们再打一架呢!”

伯颜帖木儿道:“皮儿马黑麻说的对,明军不可小觑。双方和平相处乃大势所趋,我们不妨顺势而为。既然明朝的使臣特意来谈接太上皇回去之事,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这件正事吧。”

也先对皮儿马黑麻道:“你一路辛苦,先回去歇息吧,我与两个弟弟碰一下。明日一早,咱们与明朝使臣正式谈判。”

转日,也先与明朝的专使在营帐中如期展开谈判。

也先、伯颜帖木儿、赛罕王、昂克、皮儿马黑麻、完者脱欢坐在一边。杨善和赵/荣坐在另一边。

杨善站起身,向也先呈上一盒珠宝。“一点儿薄礼,不成敬意,请那颜笑纳!”

也先微微一笑。“谢谢专使的礼物!”他收敛起笑容。“我们言归正传,开始谈判吧。”

杨善:“请那颜先讲。”

“好,我就先讲,”也先道。“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在前边。”

“那颜但讲无妨。”杨善道。

“去年瓦剌与明朝交战,责在明朝,”也先毫不客气地批头指责。“我来问你,瓦剌给你们进贡,你们为什么单方面减少对我们的赏赐?为什么给我们的锦缎都是剪开的?为什么擅自扣留我们使团随员?”他的质问一个比一个犀利,仿若一串连珠炮。

瓦剌方面的与会者全都死死地盯着杨善和赵/荣。营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杨善不慌不忙地说:“那颜息怒,这里面存在着误会。”

“误会?你说说,误会在何处?”

“请那颜允我一件件解释。”

“解释吧,我听着呢。”

杨善道:“令尊顺宁王在日,贵邦到我朝进贡马匹,所派使团成员不超三十人,得到的赏赐也不过一人一份。我朝从未计较过,双方情谊得以保持友好深厚。去年那颜派往我朝的使团多达三千人,每人都赏得一件织金衣服,即使十几岁的孩童,也和成人般同样得赏,至于丰盛的赐宴,那就更不用说了。为了使那颜有面子,使臣回瓦剌前又再度赐宴。”他转向完者脱欢。“这些都是有的吧?”

“有。”完者脱欢如实回答。

杨善问也先:“这能算减少赏赐吗?”

“不算。”

“再说说扣留使团随员,”杨善道。“我们大明朝何时拘留过贵使团的人员?贵使团少了人,可能是随使臣同来的奴仆,在我们那里作奸为盗,害怕使臣责罚,畏罪由小路逃走了,中途或是落脚他处,或遇虎狼,遭到意外,都也说不定。那颜指责我朝扣留了贵邦之人,在下倒要问问,大明朝留下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呢?”

完者脱欢满面通红。“你……”

也先伸出一只手。“好了,暂且算他有理。那么截断锦缎呢?”

“至于锦缎被剪断,我们查过了,确有其事。”杨善承认。

完者脱欢如获至宝:“怎么样,赖不过去了吧?”

“事情有是有,”杨善道。“可并非朝廷之意,而是鸿胪寺的通事官个人所为。那颜您也知道,我们的那个通事官有多不靠谱,他不仅剪断锦缎,还私自许诺嫁公主呢,没影的事情都敢瞎编。我们已将此人明正典刑。个人做事个人当,与朝廷无关。那颜送来的马匹不是也有不好的吗?这自然不是那颜的意思。”

“对,当然不是我的意思。”也先道。

杨善道:“俗话说和为贵。双方打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谁都没好处。两国既然已然言和,那颜不如把太上皇放回去,然后我朝每年给予贵邦赏赐,这样对双方都有利啊!”

“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也先道。

伯颜帖木儿道:“我来问问你,太上皇回去后,还能再当皇帝吗?”他最关心的是朱祁镇的前景,毕竟相处了一年,纵使一块石头也焐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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