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累的送走了青婧,辛筝揉着额角问两个老父亲。“关于这四千多个幼崽的安置，你们有什么看法？”
葛天侯控制山间行宫时幼崽的数量还没超过四千，但那些母体中有不少是大着肚子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生了不少,还剩下十几个孕妇,月份最小的预估下个月就能分娩,数量还得增加。
四千多只幼崽，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是胚胎，怎么安置着实是个问题。
本来这事应该问青婧的，但多年亦师亦友，辛筝太清楚青婧什么德行了,除非允许青婧将幼崽们培养成助手,不然她一定会给出送育幼院当孤儿的回答。
问她还不如问眼前这两位靠谱。
修道：“以防万一,我会送宜臼去拘缨，有寻的本体保护，他才不会被青婧抓去做实验。”
辛筝点头，宜臼这个特殊例子不适宜正常处理,修这种做法比较合适：“剩下的呢？”
葛天侯反问：“你怎么想？”
辛筝想也不想的道：“我的看法是不论血缘上的母亲是谁，幼崽是谁十月怀胎生的，那法理上就是谁的孩子，法理最高。”如果承认血缘,那就等于鼓励借腹生子，她宁可将幼崽划为孤儿也不会允许法理承认这种血缘。
葛天侯闻言反对道：“不妥。”
辛筝问：“哪不妥？”
“你的看法只适用于非强迫性质的母体，但婧她用的那些女人,甭管婧将被自愿说得多好听,那都是强迫。强迫生下来的幼崽,做个相近的比喻，女人被强女干，怀孕了，还被迫将幼崽生了下来，她会对那个幼崽有几分母爱？”葛天侯面不改色道。“不掐死幼崽就很慈悲了。”
辛筝怔了下。“说得也有道理，是我疏忽了。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不相信这是所有人的看法。且不提母爱泛滥的，便是从理智考虑的，冀州这风气，那些贵族女子若是不论是嫁人还是合婚，都需要担心被害被吃绝户。一个只属于自己，并且法理认可的继承人可以省掉多少麻烦，我不相信没人想得到。”
感谢青婧下手对像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享有大富大贵，这些女人自然也面临着继承人与婚姻方面的麻烦。
婚姻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得到一个合法继承人，坏处却是一大堆，比如被丈夫给弄死，然后家业被丈夫给吞了，或是配偶软饭硬吃，婆家打秋风....麻烦不要太多。
很多贵族女子本心是不愿意结婚的，但不结婚就没有合法继承人，自己所有的财产会被宗族吃绝户，这才捏着鼻子结婚。
而且结婚生育本身也有风险，小概率意外难产一尸两命，大概率人为难产一尸两命。虽然很扯淡，但细究起来，这些女人的丈夫还真不一定比青婧可靠，青婧将女人给害死了也没好处，因而她最多就是在难产时保小不保大，并不会主动加害，且总归是能活一个的。丈夫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就送母子一并上路。哪怕丈夫不会加害，也还有其它方面的对家。
如果可以不结婚就获得一个合法继承人兼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幼崽，谁还乐意结婚？
只要过得去幼崽与自己没有血缘这个坎，正常人肯定过不去这个坎，但还是那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定就有。
葛天侯皱眉。“且不说哪国的法会承认这种非婚生子更无血缘的幼崽合法，便是她们的国也很快会亡在你手里。”
要说所有母体都憎恶自己生的幼崽那是扯淡，青婧给所有幼崽的名字都是编号，但那是人的名字吗？
新的人生从有名字开始，葛天侯翻了三个月的书给幼崽们挑名字，但有几个幼崽并不想起名，因为他们私底下有名字。
一问才知道是生了他们的女人起的。
即便如此，葛天侯也不愿将幼崽们交出去，那是自己与稚的血缘后代，而且他也不放心那些女人，再大富大贵，亡国以后也什么都没了，要如何照顾幼崽？
辛筝道：“她们中被绑架最久的已经十八载，原本的权力与财富还能剩多少？正好我需要带路人，若她们帮助我，我会承认幼崽继承权的合法。”
葛天侯道：“血缘是权力传递的基础，正常人都不会答应。”
辛筝无所谓道：“那就不答应呗，她们是受害者，以她们的意愿为主。”
“那她们不要的话，幼崽就都给我。”葛天侯道。
辛筝讶异的看着葛天侯。“你要养？”
葛天侯点头。“不论他们是如何出生的，都是我与稚的后代。”
辛筝莫名想起了去岁某个扬言哪怕直系后代多了就不值钱的家伙，再想想青婧，人与人的差距甚于人与狗。“你打算如何养？我的意思是按什么标准养？”
葛天侯想也不想的回答：“我其它孙辈有的教育条件，他们也要有。”
辛筝佩服。“那可是四千多个，不是四个，也不是四十个。”
王侯贵族崇尚多子多孙，但绝对不会按一个标准来养，半数的资源给嫡长嗣，一半的一半培养嫡次，预防嫡长夭折后继无人，剩下一半的一半资源由另一半血统比较高贵的子嗣均分，再剩下那些出身差的子嗣分一点残羹冷炙。
虽然很不公平，却有其基础。
嫡长嗣是第一继承人，自然要给最好的资源培养。
嫡次是第二继承人，也是嫡长的后备，若嫡长有个三长两短，嫡次就得顶上，自然不能疏忽了教育。
血统高贵的子嗣根据人族的宗法继承，有嫡立嫡，无嫡则从庶嗣中挑血统高贵的，这部分子嗣便是第三梯队的继承人，为防万一，自然也要教养一二。
最后那拨，除非全族遭遇大祸死干净了，否则轮不到他们继位，给口饭吃就行，没必要浪费太多资源。
全部按最好的标准来养，没哪么多资源。
葛天侯道：“我知道。”
辛筝奇道：“你其它的子孙不会有意见吗？”
父母如果要给其它子嗣太多资源的话，嫡长肯定会不高兴，觉得父母损害了自己的合法利益。这种想法也没毛病，普世法理是支持的，嫡长继承制的目的之一便是保证财富与权力的集中，从而让嫡长一脉能够一直保持阶级不下沉。至于其它脉的后代，资源有限，没法顾全所有孩子，只能说没生为嫡长，命不好。
当然，这种做法符合现实却不符合人性需求，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手足骨肉相残的案例，以及最终的大爆发——礼崩乐坏。
葛天侯道：“我的财产我做主，我记得你的法律虽然规定嫡长继承所有财产，却并未规定财富的主人不能在死之前将所有财富花光。”
辛筝扬眉。“伯父还挺豁达啊。”
葛天侯露出了古怪的神情：“嫡长继承能保证财富的集中，有利于宗族有利于地方，却不利于国不利于集权，你明知后果还如此搞，我很难相信那些财产真的能在嫡长一脉中传承。”
每一个强权的君王都在努力搞诸子均分继承法，让所有子嗣均分财产，辛筝倒好，反着来，神奇的是她这么个搞法贫富却一直没加剧。
出于好奇葛天侯问过青婧，青婧的回答是：富不过三代。
辛筝不允许任何人富过三代，富过三代的全都在国库缺钱时上了断头台。而因为这部分人占据了大量的财富，仇富是人的天性，因而辛筝砍了这部分人时占据大部分人口的穷人都抱着看热闹与鼓掌心态。
修笑道：“你直接说她想更方便的宰羊得了，宰最少的羊，薅最多的羊毛，榨最多的油。”
葛天侯道：“不可长久，隐患巨大。”
辛筝道：“我知道啊，我没打算一直这么搞，现在不是太缺钱了吗？只是权宜之计，等我快死的时候自会改成诸子均分法。但在当下还是绝对嫡长继承法，你要如何向你的子孙解释？虽然青婧是你实质上的嫡长，但她是巫女，巫女是没有俗世继承权的。”
葛天侯理所当然道：“我不需要解释。”
行吧，你不怕等你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后子孙不管你就行，辛筝心想。“就算你不需要向继承人一脉交代，你的财富能养这么多幼崽？”
葛天侯并非合法继位，因而继位时杀光了五服之内的合法血亲，虽然埋下了公族孱弱的隐患，但好处是公族所有财富都集中到了葛天侯的手里。
葛天国除国，这部分家族财产仍旧属于葛天侯，再加上他的个人财富，总和一点都不少。
尽管因为土地国有的缘故葛天侯所有的私人土地都会充公，但因为不是武力征服，而是葛天侯自请除国，国库会补偿他一部分钱财。
奴隶人口则因为辛筝不承认奴隶制，奴隶犯法，自然不会给予任何财产补偿。
纵是如此，根据骊嫘的估算，葛天侯的个人财富也超过了五十万金铢，就这还是没将葛天氏世代积攒的奇珍异宝算进去，不然更多。
这么多钱财养四千张嘴难度不大，但每个都要给予优质的教育资源，葛天侯便是将葛天氏历代积累的奇珍异宝都卖了也不够。
葛天侯道：“婧也会出一部分钱。”
辛筝大奇。“她会有这份人性”
葛天侯一脸复杂。“她答应以后每年都会给我十万金铢的养老金。”
辛筝下意识问：“她哪有钱？莫不是贪污巫宗府库？”
青婧的财政辛筝比谁都清楚，在青婧继位巫女之前所有开销都是花辛筝的钱，青婧自己是身无分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