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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与玉 第87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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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文念了起来,密密麻麻,很快塞满了她的耳朵。一阵风起,彩色的经幡将原本阴沉沉的秋日萧瑟填补得热闹。

闻人椿没有哭,她将那块地方让给高僧,自己则走到了边上。像后山这种无人看顾的地方,常年长着白的黄的小花,闻人椿随手摘了几朵,一朵插在小白狗的坟前,剩下的都给了早已回到系岛的陈隽。

那最后一朵小白花怎么插都要倒下。闻人椿索性将它簪进了发髻中。

她看着小屋子似的一个个墓碑,忽然想到遥远的事情,譬如——她会死在哪里,是否有人愿为她送一枝花。

罢了,闻人椿轻哼了一声。人死如烟散,立再好的墓碑、插世上独一枝美的花、请高僧做百年法事,不过都是在给未亡的人一个安慰。

法事还有好几个时辰,闻人椿索性托着肚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也是奇怪,在活人身边她坐立不安,现在被这些冷冰冰的墓碑包围着,反倒觉得平静起来。

风将脆弱的小花吹到远处,那儿站着的人仍是多年之前的两位。

一个背着手,瞧着沉默寡言;一个踮着脚尖,满脸焦灼,像是时刻就要冲出去。

都与从前无忧的世家公子大相径庭。

霍钰想了很久,还是将脚收了回来。她刚逮住了一只蝴蝶,正将它放在手背上,与它玩得专心致志,比在他面前平和放松多了。

微微呼了一口气,霍钰才对文在津开口:“既然你来了,找机会多同她说说话吧。她现在什么都闷在心里,不哭不闹,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在她眼里好像都是……无足轻重的人。真是宁愿她恨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明明当年是因为他,闻人椿才会堕入霍钟设计的诡计,可她看他的时候总是漫着一股淡淡的体谅,甚至还有同情。

这些情绪将他们隔成楚河汉界,时时刻刻提醒他——无法弥补、无法再相爱。

文在津忍不住刻薄了一句:“你又不是她的夫君,自然无足轻重。”

勿论当事人,便是文在津一个旁观的,都会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场悲剧,他几乎在几年之前就已经预见了,或玩笑着或严肃地劝说他们不下数十遍,但命运弄人,走着走着还是到了这一步。

呵,这么多年他修的到底算是什么法,渡来渡去,归根结底还是自私自利。

霍钰知道他的愤恨不平。

闻人椿消失的第一个月,文在津便从临安赶来,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在霍钰胸口送了一掌。他修养极好,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吓得众人纷纷避让三步。可后来也是他调来文府的人马,陪霍钰熬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闻人椿消失一年整,霍钰不听人劝,非要去山脚寻人,直至跌到不省人事。醒来时,那旧的腿疾如同解了封印,疼到浑身不能碰。文在津又来了,听说此回非神鞭草不能治愈,文在津一边看着医书一边冷冷点道:“小椿当年倒是采过一株,可惜啊,天时地利都沾不上,最后全浪费了。”于是大夫来了劲,忙问此人在哪儿,可否再采一回。文在津便说:“她要是在,他也不会摔断腿了。”

这些年,文在津的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显得冷漠不可测。可只要沾上闻人椿的事,他就非要像亲兄长一样跳出来,为她说几句。

“其实我也不是心疼她,就是意难平罢了。”否则当年他拼上文府都该将她带离霍钰的身边。“毕竟再来一次,我也救不了她。”

他与霍钰,本质都是一样。差别在于他看透彻了,霍钰却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有所不同。

人啊,怎么可能什么都得到呢。

“就当我求你。”为了闻人椿,“求”这个字都快挂在霍钰的嘴上了。可他没辙了,谁让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第87章 否定

要劝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谈何容易。

文在津看着眼前如常言语的闻人椿, 几句过后便没有词了。他甚至在想,闻人椿如今的感悟造化兴许已在自己之上。

正如前朝唐三藏,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难, 终归是与凡人不同了。

“还是你的手艺更好些。”吃完手中的桂花素饼,文在津拍了拍手上余留的碎屑, 他故作轻松,不禁感慨一声。

闻人椿的眼眸却暗了暗, 难以苟同。她许久没烹煮了, 孙家在这方面很“疼”她, 不曾让她的十指沾过阳春水。因而现在再让她去做什么观音面、炙牛肉, 一定难吃得很吧。

坐在她对面的文在津一直瞧着她,却看不懂她的神情, 只觉得此刻真正的她像是悬浮着的,哪怕外头突然刮风下暴雪,都不能教她湿了衣衫。

文在津问了一声, 打断了沉默。

“有想过往后要做些什么吗?”他化解心结的本事不大, 只敢说以后, 就怕一不小心碰到了闻人椿的伤疤。

闻人椿倒是诚恳地脱口而出:“我想去临安吃糖葫芦。”随后她反问, “文大夫, 你知道临安最好吃的糖葫芦在哪儿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给你问问。等你想吃了,随时可以来临安!”

闻人椿说了声“嗯”, 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在她的身上,实在很难看到那些劫难的恐怖模样。

就像霍钰说的,她愈是拼命隐藏,愈是云淡风轻,就愈让人心疼。

“小椿, 你可愿意跟我回临安?”他的询问夹杂着叹气。

闻人椿听完却是笑了,摆了摆手:“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会给文大夫添麻烦的。”

“等你……”他看了眼她的肚子,脑中飞速换着措辞,“等你恢复好身子,你可以像从前一样继续摆弄药草,如果你想正经学下去,还可以拜个师傅,往后济世救人。”说到这里,他注意到闻人椿的茶盏晃动了起来,连忙改口,“又或者你愿皈依我佛吗。每日抄写经文,诵读佛法,同临安其它佛家子弟一道……”

“不要。”她拒绝得很果断,像是听了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

文在津皱了皱眉,还在解心中迷惑的时候,就听闻人椿说:“文大夫,你无须管我。也请你转告他,我已经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闻人椿了。”

“等我死了,一定会去地狱的。”她越说越轻声,每个字的分量却是加倍沉重,就像起初一颗小石子,到最后变千斤泰山。

霍钰躲在门外,一只脚刚迈上石阶,差些踏了空。

屋内是文在津劝导的声音,他急得语气都变了:“小椿,你素来踏实勤恳,不爱争斗,你怎么会去地狱呢。所有事情错不在你,于你都是天降的灾难。如今孙家是死了,可与你有什么关系,他们买走你、禁锢你,还要指望你真心相救吗?”

桌侧燃着清净的檀香,此刻袅袅之烟吹不尽烦躁。

最不想提及的事情被翻了出来,闻人椿掐了掐手指尖,忍不住,下意识地磨起了牙齿。

她似乎回到了孙家六口人死去的那段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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