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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相爱时 第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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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央,四周都是水,耳朵里充斥空旷的回声。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世界仿佛一下子距离遥远。最后还是她先开口,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要告诉他:“我妈妈是淹死的。”

他诧异地抬头,停下手中的船桨,她其余的话就自然而然跑出来。她说到仙屿岛,东海中间的那片小岛,传说中海妖出没的地方,她家里人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那年清明,妈妈带她上岛,祭奠她的外祖母。

那时候妈妈还不到三十岁,但已经病得很重,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药,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医生建议她住院治疗,她答应了,计划清明之后入院。

外婆也是年纪轻轻就过世,死后埋在仙屿岛上的墓地里。妈妈带她去墓地,一一指给她看:“这是外婆的坟头,那个是你姨婆,还有太婆婆……咱们家世世代代住在仙屿岛上,身后都葬在这片墓地里,将来我和你也会葬在这里。”

那天她们在外婆坟前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妈妈找了一片无人的海滩,走进滚滚波涛里,了结了苍白的一生。

妈妈也葬在岛上的墓地里,她父亲连葬礼也没有来参加。她大病了一场,醒来的时候,阿姨告诉她,她爸爸要来了。

她那时候以为父亲是来接她回江城的,毕竟母亲不在了,她还能去哪里?那一年她不过九岁,刚上小学二年级。记得她穿上最整洁的衣裙,坐在客厅里等父亲到达。父亲来了,同来的还有她的继母,和她在幼儿园门口偷偷见到过的弟弟。

给她的礼物高高地堆在桌上,爸爸象往常一样伸手轻轻拍她头顶,用柔软的声音唤她的名字:“芃芃。”她记得她一直很想哭,想扑进爸爸怀里,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来,可是又不敢。阿姨事前嘱咐过她,要让后妈喜欢你,就要听话温顺,只有后妈喜欢你,你爸爸才能对你好。所以她一直乖乖地坐着,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

那位后妈很年轻,嘴唇涂成大红色,说起话来红唇翻飞,快得象倒豆子。她记得阿姨客气地坐在一边礼貌地作陪,脸色却不好。后妈说的话她那时候听不太明白,似乎来来回回就是在说钱,什么伙食费算多少,衣帽费算多少,学杂费又算多少。

小孩子的记忆总不连贯,记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记得那一帧帧的画面。她就记得父亲走的时候,阿姨拉着她的手送到楼下。天上飘着细雨,蒙蒙雨丝落在脸上,她看着爸爸抱起弟弟,和后妈并肩渐行渐远。她在那一刻似乎才明白过来,爸爸是不要她了,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甩开阿姨的手追上去。

天雨路滑,她没跑出几步就滑倒在地上。

后来想起来,一切都象慢动作回放。她摔了一手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伸手抹眼泪,顿时抹了一脸泥。这时候她看见爸爸缓缓回过头来,手里还抱着弟弟。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爸爸要回头来扶她,但后妈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红唇翻飞,尖锐的声音叫:“走啦!还有完没完!”他又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最后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她一直跟阿姨一起生活,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父亲。到今天她才知道,她从来不曾忘记他的样子,即使他已经两鬓斑白,老了这许多,她还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一眼就认出他来。

世上大多人和事,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只有你最在意的人,才能伤你最深。

租船的时间是两个小时,贺宇川早就停止划船,他们已经在湖中央停了大半个钟头。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不相干的人痛说自己的家族史。大冬天的湖上冷风飕飕,她说得自己眼泪汪汪,所以只好别过头去,不让贺宇川看见自己的脸。

他仍旧沉默不语,什么也没说,递给她一团白白的东西。她以为是手帕,拿过来擦了鼻涕又擦眼泪,还把黑黑的两道睫毛膏擦在上面。擦完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袜子。

他坐在对面,眼神闪烁,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办,大概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真情倾诉吓到。确实,一个和你不怎么熟的异性突然向你掏心掏肺地哭诉,他一定是感到尴尬的,所以半天才解释说:“我等一下要去踢球,包里只有袜子。干净的,不信你闻闻。”

她忍不住破功,噗嗤一声破涕而笑,伤春悲秋都忽然跑去了九霄云外。既然要去踢球,球衣应该有吧?再不成袖子可以借她擦一下,肩膀可以借她靠一下。他偏不,就塞给她一只臭袜子,分明就是跟她插科打诨。

可她确实瞬间忘了伤心事,再也哭不出来。

经此一役,他们多少变得有点象朋友。

后来他们各自回家,她刚到学校,他还给她打来电话,问:“到了?”她回答:“嗯。”她以为他会就此挂掉电话,没想到他略一停顿,又问:“你怎么把头发剪掉了?”

她反问:“怎么,不好看?”

“呃……”他停了半天也没有回答。她最了解他说话的风格,替他把话说完:“你是不是要说,本来就长得难看,现在更丑了?”

他立刻回答:“又污蔑我。我什么时候说更丑了?”停了一秒钟,他又轻笑一声,加上一句:“怎么可能,哪能比原来还更难看?”

她捧着电话,气得笑起来。他的冷嘲热讽她早习惯了,有时候甚至觉得十分好笑,连他的人也看得更顺眼些。

还有第二天早上,她那个叫“你今天笑了吗”的APP又准时推送笑话给她。笑话说:

认识一个女的,家住永平,号称在海边长大,可竟然不会游泳。有一天和她一起去划船,微风徐徐,波光粼粼,气氛特别好。她突然问:“要是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卧槽,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只好实话实说:“大姨妈,您这话说的,虽然您是我妈的妹妹,我也得先救我妈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看这冷笑话也象是某人写的,不知是不是他在程序里加了什么暗号,知道怎么能把笑话推送到她的App里来。没想到他竟然跑去写笑话,可是真的不好笑,全宇宙大概只有她一个人看得懂他的冷笑话。

App下面问:“你今天笑了吗?” 尽管是个很不好笑的冷笑话,她还确实笑了,给了五颗星。

有一刻她想,也许是他想到了她,知道她心情不好,写个笑话来逗她开心。可转眼她又在心里否定自己:姜芷芃,多傻的念头,如果被他知道会被他笑死,肯定又要告诉你,你想太多了。

那时候他有别人,她也有别人。说不定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象朋友一样好好相处。有时候两个人就象两颗行星,各自在彼此的轨道上运行,即使再接近,也永远不会相遇。

第17章 听不到的告白(1)

姜芷蓁第一次察觉贺宇川的异样,是在他刚刚毕业的那一年。那时候贺宇川开始在公司上班,从早忙到晚,似乎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她周末有时候在贺家过夜,才有机会遇到贺宇川。

即使大家都在家的时候,他也房门紧闭,很少能见到人影,只能偶尔听到从房门里传出来的音乐。她最常听到的是嘈杂的摇滚乐,也许那是他工作时候的背景音。

只有一次,晚饭后她炖了绿豆汤,敲门送去他房间,结果门只轻轻一推就应声而开。房间里没有人,也许贺宇川正好走开,但电脑里的音乐照样震耳欲聋,就是她常听到的那首摇滚乐歌曲,但似乎来自电脑上的哪个视频。

当时她并没注意,放下绿豆汤就赶紧退出来,回头回想那个视频,又觉得不对头。她去网上一搜索,果然发现那个视频是Z大学校园大赛的乐队之一,视频里面那个甩着短发打架子鼓的姑娘就是姜芷芃。

认识的人玩乐队,他多看几遍视频也无可厚非,当时她并没放在心上。冬天快来的时候,贺宇川竟然在饭桌上主动提起一个话题。他象往常一样闷头吃饭,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芃芃的生日快到了,哪天吃饭?”

也许是在那一刻,她才注意到一些不寻常的细节。比如以前他们一起出去吃饭,贺宇川能不来就不来,但只要有姜芷芃,他一定会准时到。又比如平时和姜芷芃说话,贺宇川一定会高冷地对她直呼大名,只是在背后提到她,他又一定叫她“芃芃”。那时候姜芷蓁的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回答:“我问过她了,她说最近忙,所以就不来了。不过我给她买了礼物,有空我就送去学校。”

他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闷头吃饭。

第二天贺宇川主动找到她,给了她一个信封:“给芃芃的生日贺卡,请帮我顺便一起转交。”

信封封得严严实实,只写了“姜芷芃收”几个字。她捏了捏,里面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夜里她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心安,咬咬牙起来拆开信封,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贺卡上只有一个大字——“是”。她没看懂,不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暗号,但信封里还夹着两张滑翔基地的门票。联想到夏天贺宇川曾经去滑翔基地培训了一个星期,她猜贺宇川一定蓄谋已久了。

这件事,她不赞成,相当不赞成,必须要阻止。

思前想后,她留下了贺卡,把两张门票和其他生日礼物一起交给芃芃,笼统地告诉她:“这是我和贺老师买给你的生日礼物。”

听说后来芃芃确实去玩了一次滑翔,跟另一个男孩子一起,还拍了照片,挂在朋友圈上。那个男孩子后来成了芃芃的男朋友,相信贺宇川一定也有听说。后来她和贺老师正式结婚前,贺宇川找了个藉口搬出去一个人住,他们更少有机会见面,反正她没从贺宇川嘴里再听到过关于姜芷芃的一个字。

也许他已经死心,也许他还没有,年轻人的感情瞬息万变,她也猜不破。贺宇川似乎一直醉心工作,也无暇顾及其他。也有楼上楼下的热心大妈偷偷问过她,贺宇川有没有女朋友?话传到贺老师耳朵里,他一皱眉:“宇川才刚毕业,现在当然是以事业为重,找对象的事顺其自然就行了。”

她是继母,这种事轮不到她来管,她也不想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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