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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雨都会停的。”
湖面的月影被夜风揉皱,又顽强地重新凝聚。你望进他映着月光的眼底,轻声问:
“那,澜也会为我停靠吗?”
他的下巴抵着你的肩窝,轻轻摩挲着,温热的鼻息喷在你的颈侧,带来一阵酥麻。他的声音混着窗外湖水温柔的拍岸声,低沉得如同叹息:
“早就停靠了。”
“从十五岁那年,在将军的书房外,第一次听见您说‘我要做鹿家的家主,我要做鹿家将军’开始,就没想过离开。”
你心弦剧颤,在他怀中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相拥。鼻尖轻轻蹭着他线条紧实的颈项,那里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下,如同安稳的鼓点,敲在你的心坎上。
或许是这月夜的温柔卸下了心防,或许是方才的交心触动了隐秘的脆弱,你靠在他胸前,声音低了下去:
“澜,你知道吗?我如今能坐上这将军之位,说到底,不过是父亲膝下唯有我这一个孩子,可我是女子啊……”你微微一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涩然,“要接稳父亲传下的这副千钧重担,非得比旁人多费百倍的气力,流百倍的血汗,才能真正让人心悦诚服。”
“属下知道。”
他抬起手,指尖拂开你鬓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主上在演武场练枪时,手臂被木刺深深扎进肉里,血染红了半截衣袖,您咬着牙一声不吭,汗水浸透了衣背还在练;属下在帐外守着,听见您对着错综复杂的舆图,压着嗓子咳嗽到后半夜,天未亮却已披甲执锐,准时点兵;还有那年……”他的声音沉了下去,“雷家那纨绔公子当众嘲讽您‘女子掌兵,国之不幸’,您当场折了他的枪,掷回他脚下,您说‘国之不幸?真是眼瞎心盲的蠢材。’您当时的样子……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只有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他甚至比你自己记得更清楚。你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同情或怜悯,只有要满溢而出的疼惜。
“属下从来没觉得,主上是因为被迫站在这里,才站在这里。”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你的,鼻尖相触,呼吸交缠,“主上站在这里,是因为您比任何人都配得上。”
“您想要这天下河清海晏,想要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想要鹿家旗帜永固,”他凝视着你,目光灼灼,“属下就陪您扫清前路所有魑魅魍魉,劈开一切荆棘险阻。”
“主上想做的,属下都陪您。”
这份沉甸甸的誓言,这份毫无保留的交付,却让你心底涌起更深的恐慌与不安。
“澜……如果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可以放你离开。”你艰难地开口,“你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怎么做一个死士……你当然做到了,你是天下最优秀的刺客,你就像暗夜里的利刃,杀人于无形……你一直在为我们鹿家而活,先是做父亲的死士,现在是我的死士……但是,”你的声音哽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抛开‘死士’的身份,你……想怎么做自己?”
话音未落,一片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他的脸庞瞬间隐入阴影之中,沉默汹涌袭来,瞬间淹没了这小小的窗边角落。
“主上以为,”他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死士的命……是自己的吗?”
“从将军把我从尸山血海的死人堆里捡回来,这条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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