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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川子的病(第1页)

闷热的夏夜,一丝风也没有,整个村子像是被扣在了一口巨大的蒸笼里,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浓稠的夜色沉甸甸地压着每一寸土地,平日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此刻也被这暑气蒸得没了力气,有气无力地哼哼着。胡秋水一家原本静谧的小院,此刻却被愁云惨雾笼罩着,灯光从窗户透出,昏黄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弟弟胡秋川,小名小川子,向来是家里的开心果,活力满满得像只撒欢的小兽。往日这个时辰,他早就在院子里蹦跶着,不是追着萤火虫乱跑,就是缠着哥哥讲新奇好玩的事儿,脸蛋红扑扑的,透着健康又蓬勃的光泽,一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露出还没长齐的乳牙,能把人心都暖化。可这会儿,他安静得可怕,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张简陋的床上,面色惨白如纸,一丝血色都寻不见。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布满额头,汇聚成股,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洇湿了枕头。即便陷入昏迷,他的眉头依旧紧紧皱在一起,眉心挤出深深的沟壑,像是被什么狰狞恐怖的梦魇狠狠困住,挣脱不得。身体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每一次抽搐,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直直扎在围在床边家人的心尖上,疼得人肝胆俱裂。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像是久旱的河床,绽出一道道渗血的口子,微微张开,艰难地呼出滚烫而微弱的气息,那热度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点燃。胡秋水颤抖着伸手触碰弟弟的额头,刚一碰上,那灼人的热度差点让他本能地缩回手,心中暗惊:“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村里的大夫来了好几趟,平日里沉稳自信的他,此刻也没了主意。他把着小川子细弱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摇着头开了几副药,可全不见效。药汤喂进去,还没等家人松口气,没一会儿就又被吐了出来,污了被褥,也碾碎了众人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丝毫压制不住这来势汹汹的病魔。家人围在床边,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眼睛红肿得像熟透过头、随时会爆开的桃子,泪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打湿了前襟。她双手紧紧握着小川子的小手,那力度像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力传输过去,仿佛只要攥得够紧,就能把孩子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抢回来。父亲也没了平日的沉稳,在一旁来回踱步,脚步杂乱而沉重,每一步都踏得人心慌。他平日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满是焦虑与无助,时不时重重地叹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闷雷,透着深深的无力,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胡秋水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急如焚,感觉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可他知道,此刻慌乱只会让情况更糟,必须得冷静。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轻轻翻开小川子的眼皮,那原本灵动有神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又仔细听着弟弟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声,时断时续,仿若风中残烛。他推测弟弟很可能是感染了严重的炎症。在这缺医少药的村子里,想要救弟弟,只能靠自己寻找对症的草药,再运用所知的现代医药知识,结合传统中药的法子来诊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绝不放弃。天刚蒙蒙亮,天边才泛起一丝鱼肚白,胡秋水就背着竹篓,一头扎进了村子周边的山林。山间弥漫着湿漉漉的晨雾,像是一层薄纱,把山林遮得影影绰绰。湿气很重,露水成串地挂在草叶上,没走几步,他的衣衫就被打湿,紧紧贴在后背,凉飕飕的。脚下的路崎岖难行,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与盘根错节的树根,一个不留神就会被绊倒,摔得鼻青脸肿。但胡秋水全然不顾,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找到草药救弟弟,脚步匆匆,眼神急切又专注,好似一只觅食的孤狼。

他一边疾走,一边在脑海里飞速梳理着所需草药的模样与生长习性。金银花,那可是清热降火的良药,喜欢生长在山坡的灌木丛里,花开时节,黄白相间,醒目又芬芳;柴胡呢,多在向阳的山坡草地冒头,茎干细长,叶片窄窄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还有鱼腥草,常长在潮湿的溪边、田埂旁,叶片肥嫩,揉碎了有股独特的腥味。每发现一处疑似的草药,他都会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仔细辨认。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胡秋水瞧见了几株金银花。藤蔓蜿蜒攀爬在周围的树枝上,白色与黄色的小花在晨风中微微颤抖,像是一群胆小的精灵。他满心欢喜,却又不敢大意,手脚并用爬上陡坡,手指抠住凸起的石块,脚尖蹬着湿滑的泥土,抓住旁边的树枝稳住身形,才慢慢靠近。伸手采摘时,不小心被旁边的荆棘划破了手指,鲜血瞬间渗出来,他只是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便把金银花轻轻摘下,放进竹篓,仿佛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找柴胡的时候,更是费了一番周折。他在向阳山坡来回穿梭,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草丛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终于,在一片杂草丛里发现了几株柴胡,细长的茎,窄窄的叶片,正是他要找的。胡秋水赶紧从腰间抽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连根挖起,宝贝似的放进篓中,嘴里还念叨着:“小川子,有救了,哥哥找到药啦。” 临近溪边,他又发现了大片鱼腥草,鲜嫩的叶片看着就充满生机,他迅速采了不少,沉甸甸的竹篓让他的背微微弯下,却也给他带来满满的希望,仿佛弟弟已经康复,又在眼前活蹦乱跳。

胡秋水背着满满一篓草药匆匆回到家,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就直奔厨房。他把采来的草药一股脑倒在地上,蹲下身子,手指灵活又迅速地分拣,剔除掉夹杂的枯枝败叶,再拿到水盆里清洗干净,按照脑海里想好的方案,开始熬药。灶膛里的火被他烧得旺旺的,映照着他满是疲惫却无比坚定的脸庞,汗水从额头滚落,掉进火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

药锅里,草药随着沸水翻滚,散发出一股混合的草木清香,弥漫了整个屋子。胡秋水守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火候,时不时用筷子搅拌一下,确保药效充分熬出。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像是在诉说着救命的希望。药熬好后,他小心翼翼地滤出汤汁,端到小川子床边,双手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看着昏迷的弟弟,胡秋水轻声哄着:“小川子,哥哥喂你喝药咯,喝了药病就好了,咱还能一起去村口玩呢。” 他轻轻扶起弟弟,让弟弟靠在自己怀里,一小勺一小勺地把药喂进小川子嘴里,每喂一勺,就停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弟弟的脸,观察他的反应,生怕又吐出来。喂完药,他又打来一盆凉水,拧干毛巾,轻轻擦拭小川子滚烫的身体,从额头到脖颈,从手臂到小腿,一处不落,嘴里还喃喃说着:“把热度降下来,炎症也能消得快些。”夜晚来临,胡秋水不敢合眼,一直守在床边。他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那儿,时刻留意着小川子的体温变化,隔一会儿就伸手摸摸额头,还把小川子的细微动静都记录在一张破旧的纸上,脉搏跳动频率、出汗情况,事无巨细。一旦发现体温有上升的趋势,他就再给弟弟喂一点稀释过的药汤,或是用湿布更换着擦拭身体,机械又专注地重复着这些动作,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弟弟的病情。就这样,在胡秋水没日没夜的精心照料与治疗下,转机终于出现了。第三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照进来的时候,小川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胡秋水原本正趴在床边打盹儿,瞬间惊醒,眼睛死死盯着弟弟,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是自己的错觉。紧接着,小川子缓缓睁开双眼,虽然眼神还有些迷茫虚弱,但那熟悉的灵动劲儿开始慢慢回来。

“娘…… 哥哥……” 小川子微弱地叫着,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断断续续,却如同天籁。胡秋水眼眶泛红,激动地大喊:“爹,娘,小川子醒了!” 声音因为兴奋和疲惫而沙哑干裂。家人闻声冲进屋子,看到清醒过来的小川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喜。

母亲第一个扑到床边,膝盖差点磕在床沿上,她全然不顾,双手急切地捧起小川子的脸,泪水决堤而出,边哭边念叨:“我的老天爷啊,可算把你盼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她把脸贴在小川子的额头上,感受着那不再滚烫的温度,又哭又笑:“儿啊,你可把娘的心都揉碎了,这几天娘没一刻踏实的,多亏了你哥啊!”父亲几步跨到跟前,眼眶也是红红的,他伸手摸摸小川子的脑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祖宗保佑,咱家没折了这根苗苗。” 随后,他转身看向胡秋水,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秋水啊,这次真亏了你!爹一直当你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成想关键时候,就你能扛事儿,本事比爹还大!”姐姐跟在父亲身后,手里还攥着为小川子祈福的平安符,她冲到床边,一下塞进弟弟手里,带着哭腔说:“小川子,你可算醒了!姐姐天天去庙里求菩萨,这下菩萨显灵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哥哥为了救你,累得不成人形,以后你可得好好报答哥哥!”接下来的几天,小川子的病情持续好转,能坐起来喝米粥,还能和家人说上几句话。一开始声音还很微弱,慢慢就有了力气,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家人看着逐渐恢复活力的小川子,对胡秋水又惊又喜。

父亲走到胡秋水面前,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儿啊,这次的事,爹看得真真儿的,你有能耐,有见识!往后家里大事小事,你都拿主意。春耕咋安排,囤粮咋规划,爹都听你的。”

母亲拉着胡秋水的手,轻轻摩挲着,眼里满是欣慰与依赖:“秋水,娘这辈子没啥大盼头,就盼着你们几个平平安安的。如今你救了小川子,娘心里有数,以后这个家,你就是主心骨。哪怕遇上难事,娘信你能带着咱家闯过去。”

姐姐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秋水,你这一手医术太神了!往后我也跟着你学,多听你的。家里的事儿,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从这之后,家里但凡遇上重要事务,父母都会先问问胡秋水的想法,把决断权交到他手上。不论是春耕播种的规划,还是邻里间的纠纷处理,胡秋水的意见都成了家里的定海神针。他正式从一个被家人照顾的孩子,变成了能为家人遮风挡雨的顶梁柱,彻底赢得了家人的信任。在这个家中,他肩负起了更多的责任,也怀揣着满满的温情与力量,继续守护着一家人的生活,岁月似乎也因为这份成长与担当,在小院里沉淀出别样的安稳与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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