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也会很失落,但我觉得或许是我不太适合大城市,不太适合在名利场里过活。”
叶迢抬眸去看他,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光。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侧脸旁的胡茬有些扎手,但是叶迢没松手。
黑暗里的赵彦生,孤独又自由,热情又冷漠,清澈又孤勇。
他像自由之神,是快乐的,又好像是不快乐的。
叶迢觉得,如果爱情可以分等级,那么她和赵彦生,或许已经到了最顶级了吧。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爱的人坐在一起,面对面静静落泪。
叶迢说:“赵彦生,这一路走来,你很辛苦吧。”
赵彦生低下头,淡淡笑了声。
他身上永远有着无限的张力。
所以在社会这个泥泞里,他不挣扎,也不妥协,永远可以潇洒的转身离开。
赵彦生握紧了叶迢那只放在他脸侧边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抹叶迢的眼睛。
她没再流泪了,瞳孔里依旧亮着光。
赵彦生的声音很有魔力,他说:“一诚可以抵万恶。”
没给叶迢细细品味的时间,赵彦生拽着叶迢的那只手向后仰去,两人重新倒回到床上。
赵彦生问她:“饿吗?”
叶迢说:“有点儿。”
赵彦生又问:“想吃什么?”
叶迢说:“番茄鸡蛋面吧。”
赵彦生亲吻了一下叶迢的额头,坐了起来往身上套着裤子。
“我去做,你躺会儿,做好了叫你。”
叶迢懒洋洋的窝在毯子里应了声,就在赵彦生刚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喊了他声:“赵彦生。”
赵彦生回了头。
叶迢半坐了起来,“赵彦生,那你现在的工作,你喜欢吗?”
赵彦生愣了下,他扬了扬眉,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喜欢。”
“我很喜欢。”
赵彦生煮好面,去叫叶迢。
刚走到门口,发现她已经拥着枕头沉沉睡着。他没叫她,缓缓退出了房间。
他坐回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两碗番茄鸡蛋面。
他面前的那个瓷碗裂了条缝,豁了个口子。完整无缺的那个碗摆在了叶迢那边,他知道叶迢爱吃鸡蛋,特意给她卧了两个鸡蛋。
赵彦生又独自坐了会儿,看着面前的面,没了刚刚的食欲。
他起身,走到电视机柜旁边,摸了包还没开封的烟。
打火机刚刚被叶迢带了进去,他没进去拿,怕吵醒她。于是他随手拿了火柴,往阳台走去。
阳台暖洋洋的。
他拿了根火柴出来,在火柴盒旁一划,火柴燃起了火焰。
嘴里含着的烟很快被点燃,火光在风中摇曳着。
晚上他同叶迢交代的秘密,不过寥寥几句。
却在当年将他困惑在其中。
赵彦生看着乌黑的天,回望着过去自己的三十几年。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他从小便一路绿灯,也是云县唯一去到首都的大学生。大学毕业时成绩优异,特批留校当了助教老师,后来又转成了正式老师。
那年他不过二十六岁。
原来已经过去六年了。
当年的那个女学生娇惯坏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得到,得不到的话便秉持着毁掉的态度。
便这么毁了赵彦生。
学校想保他,但是保不住。
那个女学生的父亲往他的母校首都林业大学捐了一栋教学楼,那栋教学楼的价值远大过于他。
他以为社会是汪清泉,却不知道踏错一步便是泥泞。
二十六岁的赵彦生,灰头土脸的回到了云县。
找了份与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终日穿梭在森林与山林间,与树木、河流相伴。
他不再畅想云县以外的世界,领着固定的工资,反复做着相同的事。
直至叶迢闯入进来。
他又一次有了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烟燃尽,赵彦生没再抽第二根。
他静静的望着远处,远处的那片山林,再远一点的森林。
一望无际。
这些年下来,他总照看着这几座山头。
林子间奔跑的动物,长出的花草树木,一寸一分,他都有了感情。
赵彦生知道,云县这个地方,太落后,不会有人愿意来这儿当一个籍籍无名的护林员。这儿离不开他,他走了,基站里就更没人了。
更别提马上就要到的九、十月了。
秋季干燥,就更需要他们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有想过不要干这件工作了。
大好青春全浪费在这深山老林间了。
但是干到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与生俱来的一种职责所在。
赵彦生很纠结。
纠结到叶迢起身了,他都没发现。
叶迢拉开玻璃门的时候,赵彦生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望向她,瞳孔里映着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