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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三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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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眨眨眼,眨去眼里的湿气,还是有点不适应的僵着脸,留下一句:“我先走了。”转身就离开了。四爷无声一笑,胤祥和胤禵面面相窥。

李光地等贺喜的人都走,和晚到的陈廷敬说话儿,眉眼间有喜气,也有担忧:“现在这个时候,难办啊。”陈廷敬苦笑:“现在你知道我的滋味儿了吧?难办也要办,你能舍得这身官服吗?”

那绝对不能啊。李光地自嘲一笑:“人啊。……我倒是真有点佩服四爷了,皇子之尊……如此自律。”

“是啊。越站在高处,越是知道四爷的难得。谁能抗拒得了‘人之常情’那?有了权利,有几个不放纵犯怂?”陈廷敬摸着白胡子摇摇头,思及太子,感慨万千。

转眼间到了秋天九月,有一天晚上,月亮太好,月光太温柔,清风明月,繁星挂满蔚蓝的夜空,这段时间颇为关注自我心理变化·八爷胤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八福晋嫌弃:“爷,你不睡我睡,要不你去书房。”气得头脑一热爬梯子过来找四哥喝酒。

四爷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哥俩抱着两个酒坛子,很快喝醉了,他脑袋混沌了,晃一晃,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的憋闷,心酸难忍,从椅子上滑下来,拉着四哥的衣服问:

“你在木兰,和太子打架,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打的严重?”

四爷躺在躺椅上摇啊摇,闻言不搭理他,抱着酒坛子,空空空,空出来最后一滴。

八爷不放弃,执着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说?你知道我布置了多久吗?你,……”他说不下去了,眼泪花花地哭着。

四爷放下空酒坛子,醉醺醺地看他一眼,费力地扯回来衣袖:“哭什么?”

“就哭,你快说。”八爷太伤心了。“你老给我扯后腿,你要干嘛你!呜呜呜。”

四爷有一丢丢的心疼,却又因为他眼泪鼻涕的嫌弃。

“不是我故意打的严重,是汗阿玛故意不拉架。汗阿玛心里难受。”

“难受什么?”八爷醉的眼睛都直了,坐也坐不稳,干脆抱着四哥的胳膊。“难受什么?”

四爷也是醉的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推开他,迷瞪眼模糊道:“汗阿玛眼睁睁地看着,要做决定了,已经可以预想到结果了,能不难受吗?”

“那,那,那又怎么样?!”八爷大着舌头嚷嚷。“我也难受!”手上胡乱地拍着胸膛,眼睛红红的。“四哥,我难受!”

四爷伸手拍拍他的脸,哄着道:“八弟乖。老父亲年纪大了,你忍忍。”

八爷那火气瞬间朝他发作,直勾勾地瞪着他:“四哥,你故意的!你故意的!”越说越气,眼泪越哭越多。“四哥,你明知道,你还看着弟弟瞎布置!四哥,你好狠的心!呜呜呜~~”八爷太伤心了,整个人跟泡在酸水里头似的,感觉自己就一颗小白菜没人爱。

“……你布置一回,才是知道。四哥光说,你能忍得住?”四爷伸手指头戳戳戳他的额头,跟他小时候一样,还嬉笑着。“八弟果然长大了不少。都反应过来了。”

八爷哭得一脸的泪水,顾不得擦一下,泪水模糊中瞧着四哥的俊脸,和混账四哥的新仇旧恨都涌上心头,扑上去就要厮打。

可他太醉了,一起身,又跌坐回去,这一次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睡着了。

四爷瞅着他的丑样子乐得哈哈哈笑,笑着笑着,酒意上来,抱着脑袋喊:“苏培盛!”

苏培盛小跑进来,一看,对外头一招手,大琴和大鼓进来,扶着八爷去里间洗漱。王之鼎端来一个托盘,里头两碗醒酒汤。

“爷,福晋派人送来的。”

“嗯。孩子们都睡的好吗?”

“都好着,小阿哥小格格们刚吃了一顿奶。”

四爷点点头,接过来醒酒汤一饮而尽,王之鼎端着托盘去里间。苏培盛心疼地看着爷,道:“爷,奴才扶着您去休息?”

“嗯……照顾好八弟。”

“爷您放心。”

四爷躺到床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闭眼就睡了过去:小八居然想不到,胤祥和胤禵刚去兵营,还没站住脚,汗阿玛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动手?还是一样的笨。

梦里都是一脸的笑儿。

胤禩一觉醒来,被侄子侄女们围着亲亲抱抱的,一时也是忘记所有的烦恼。

金秋里秋高气爽,康熙病好利索了,太子、胤禩等人,又开始争斗。康熙挂念北方事务,领着儿子们北巡,老大胤禔、老二胤礽、老四胤禛、老九胤禟、老十三胤祥。

老大和老二都走了,得嘞,啥也别争了。胤祉和胤祐、胤禩一起监国,一个书生一个贤王打擂台,中间胤祐铁板一块。除了私底下的阴谋算计,也搞不出来啥大水花,一时在京皇子们都莫名安静下来,闷头在家生娃养娃。

康熙转了一圈,到盛京祭祖,回来已经是康熙四十六年的开春二月。

大队人马不停,紧接着就是南巡。

老人家对于老四府上多了七个孩子很是高兴,特意开恩留老四在家里带孩子,皇太子胤礽、长子胤褆、六子胤祚、十一子胤禌、十三子胤祥、十五子胤禑、十六子胤禄随驾。

得嘞,老大和老二又一起走了,还能折腾什么?

四爷跟着三爷、七爷、八爷监国,康熙南巡,所有官员都是头皮发麻。皇子们也是紧张,叮嘱再叮嘱亲信大臣们,赶紧擦屁股,这段时间都乖乖的!

康熙从京师出发,开始第六次南巡。二十五日,在静海县杨柳青登舟。三月初一日,康熙舟泊德州第六屯,对贵州巡抚陈洗密折奏报土司情形,康熙琢磨着,不是造反,就是反抗朝廷的政策:修路办学,强调以不生事为主。

四爷奏报:继续朝云贵修官道,商业和办学维持现状。康熙准了。于是四爷派不少匠人去云贵,派老九胤禟跟着跑一趟。四爷:“一般官员们去,压不住。”“那凭什么是我去那穷沟沟!”胤禟哭着出京:“四哥好狠的心。”可是没有一个敢给他求情的。

康熙收到信件摇摇头:“谁叫你身上肉多那。”

康熙都不说话了,其他皇子们面对四哥更乖了:就他们这小身板,万一跑一趟云贵啥的,回来皮包骨头了估计。

十五日,康熙舟抵江南台庄,登岸接见耆老,询问农事、生计。二十日,由清口登陆,详视溜淮套,见地势甚高,开挖艰巨,即使挖成亦不能直达清口,无助于泄出高家堰堤下之涨水,否决阿山等人所拟方案,命疏浚洪泽湖各口,以利泄水,挑浚蒋家坝、天然坝一带旧河。

问题来了。

原议溜淮套开河方案坏民田庐、毁民坟塚。二十一日,命将沿途所立开河标竿尽行撤去,百姓见后,均踊跃欢呼万岁。

康熙本来要宽仁的:毕竟是为了讨好他嘛,不能寒了官员们的心意啊。

四爷上奏:官员们要追究。康熙又叹息:“朕也是没有办法啊。老四这个脾气。”

好嘛,降职的降职,罚款的罚款,调走的调走。大臣们:呵呵呵,我们就看着你们父子演双簧!

二十二日,康熙对河道总督张鹏翮不随时巡视河堤,唯以虚文为事提出斥责。与此有关官员均革职、降级。

四爷上奏:河官们在任的时候,账目不清,朝廷每年拨巨款修建河堤,当严查一次  。河官们头皮一紧,赶紧地擦屁股掏银子。

康熙一看,这次南巡的花费,要补上来了,人前一脸仁慈地安慰大臣们:“哎,那小子就那个性子,朕也没办法啊。都别担心,这次朕一定管着他,……”背地里别提多开心了。

三月初六日,康熙由扬州抵达南京,初八日,检阅南京驻防官兵,初九日,亲往明陵行礼。十一日,康熙离开南京。一路望广州而来。

大清越来越大了,广州如今成内地城市了,需要看看。

广州官员们昂首挺胸: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办学、修路、作坊整顿,皇上您看,四爷您看。

康熙笑呵呵的,他老人家也不管公务了,放心地游玩,一路看下来挺满意,还看到了福建台湾澳门新乡一带。

沿海官员们眼看着皇上一路上的动作,作为最后一站有最后一站的好处,面对皇上的到来,那真是准备充分,将山东江苏等地方官员们比成渣渣。

等到康熙回程,五月再到江苏,收到慎刑司密报,密封敕谕致工部尚书王鸿绪,询问有关官员骗买苏州女子事情。

四爷监国,王鸿绪不敢隐瞒,有官员商人打着孝敬皇上皇太子的名号,在民间搜买姑娘做瘦马,康熙得知后震怒,责令老四严查严办!

四爷:好嘞!

不说别人,八爷都是菊花一紧,生怕其中有自己做广善库结交的亲信。

五月二十三日,康熙至松江府。海运发达,长江和黄河改道,松江府港口好,吃船深,对比苏州和扬州,松江府的发展越来越好了。

康熙看着新城市的出现,感慨万千。

四爷上奏:北方的港口,奉天府宁海县,北部属复州,一路到海参崴、库页岛,请求修建整顿。

康熙瞅着一路上收上来的银子,答应了。有了银子就花!

二十四日检阅松江提标官兵,表彰江苏按察使张伯行居官清廉,并提升为福建巡抚。再次向张鹏翮等河官谕示治河形势及方略。七月酷暑来临,康熙回来北京。

各地方官员们都是狠狠地松一口气。

康熙和马齐、陈廷敬、李光地、容若、揆叙、阿灵阿等人在澹宁居商议国事,笑着说:“没有人来告状老四,朕颇为寂寞啊。”

陈廷敬苦笑:“皇上,臣今天路上遇到几个同僚,都说,如果做官每天都这么累还没有银子花,真不想干了!不对,还是要干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康熙也笑。

通往权利的路上,谁能看得开?再害怕活阎王,也是朝上爬啊爬。

康熙瞅着小太监们在换外间的冰盆,笑道:“今年夏天太热了,还是应该去避暑。”大臣们自然都高兴,今年夏天,真热。康熙又说:“可是皇太后又说了,朕在家里呆呆。”

众人:“……”

康熙摆摆手,脸上出现一抹不舍:“两个闺女要出嫁了,朕这心啊,一想起来就难受,和娶媳妇儿完全两个心情。”

阿灵阿瞪大了眼睛:“皇上,臣刚又添了一个女儿,福晋生了四个女儿。这……”

“等你送闺女出嫁,你就知道了。嘿,你们四爷还就喜欢闺女。将来有他难受的。”康熙摇头叹气,还是不舍得两个闺女出嫁,送三公主和六公主出嫁的场景,他一想起来就心里酸胀难忍。

各位大臣赶紧安慰康熙,说着闺女儿子的不同,养孩子的趣事儿,儿子不孝,儿子没有能力还惹事的烦恼,对比闺女出嫁好久见一面的想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在,康熙的这一阵伤感过去。

空中没有一丝云,头顶上一轮烈日,没有一点风,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只有知了“知了知了”  地叫着,叫的要人越发心烦意乱。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施世纶穿的整齐,里外两层,热的受不住,康熙便吩咐魏珠:“给施世纶取来一个蒲扇。”

施世纶起身谢恩:“谢皇上。”

康熙一身薄薄的石青缂丝袍子,很是轻便,笑容温和:“这么热的天,就你穿这么整齐。”

“臣……”施世纶是担心,他得罪了这么多人,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可他举目一看,好嘛,康熙和大臣们都没有穿里面的里衣,而是将外袍的开叉缝上,直接一件。“皇上,是臣愚笨。”

“嗯,确实愚笨……你这人一芥不取,清廉自守,做地方官的时候,火耗银子只取四钱,这是好的。但和死了的于成龙患一样的毛病:敢挤上,穷人和秀才打官司,你偏向穷人;秀才和财主打官司,你偏向秀才。这个秉性有失公道——朕偏取你这秉性,叫你来顺天府。这一年多,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施世纶听罢旨音,忙起身伏地叩头道:“皇上身居九重,洞鉴万里,说臣的不是都是有的,但臣知过能改。臣秉性严刚迂阔,不宜做京官,不拘哪一省,请万岁仍调臣出去,或按察使,或道府,臣保三年之内,全境夜不闭户。”

“哦?”康熙拍了拍龙椅扶手,问道:“什么事情?”

施世纶一咬牙,从袖筒里拿出来一封折子,众人纷纷侧目,魏珠上前接过来,双手捧给康熙。

康熙看完,龙脸沉了下来,跟空中的那轮烈日一样,烤着所有人的小心脏。一时间,澹宁居里静的落针可闻。

康熙却只是看着施世纶:“朕知道,办这件事要得罪人。但事君惟忠,后路的事该由朕替你想。朕于臣工,包容的多了,你还怕落个没下场?”

施世纶咽了一口唾沫,他其实最怕的就是这主子的“包容”。宽仁大度,原是极好的事,但过了头便成了“放纵”,其弊更不胜言。官场上,是。于太子和皇子们的教育也是。这些年要不是四爷撑住,就这十年来的闹腾,不知道什么样子。

“皇上,差事任难事艰,臣才力绵薄,恐难应付,有伤皇上知人之明。”施世纶叩首。他审案子的时候遇到这件事,真的没有能力去管,也不想去找四爷。他有点心灰意冷了,更担心四爷也保不住,被牵扯其中。

康熙只看着他,老去的一双眼睛不再清亮,但威严与日俱增,眼皮下垂,眼珠子黑沉沉的,幽深不可测。

被这样看着的施世纶浑身都湿透了,嚅嚅半晌,竟乍着胆子说道:“臣……?不是怕得罪的人多,是怕……。”澹宁居中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时把心提得老高

“……怕什么?”康熙微微一愣,转脸笑道:“三位宰辅,你们有谁收了贿赂,或借了库银?”

马齐就挨着康熙下首坐,忙赔笑道:“皇上,臣家里有庄子收入,还有俸禄和皇上赏赐,皇上,臣看阿灵阿、揆叙等人,也是敢担保的。”

陈廷敬紧跟着,恭敬道:“臣家里有银子,虽然家里生意被打击了,但俸禄之外皇上又不时恩赏,怎么敢背君妄为?”

李光地苦笑道:“皇上,臣最近收了很多礼物,但没有不能对外人说的。一些特别的礼物换了银子,因为夫人和四福晋处得好,四福晋一贯资助慈幼院,给夫人拿去了,都有账册。”

康熙笑道:“朕修承德和小汤山两处行宫园林,自有正项支用,朕也没有挪用库银。你这‘怕’字据何而云?”

施世纶低头沉思良久,说道:“臣进京已有两年,户部里也有几位同年,谈起来相与叹惜。如今朝中隐隐有口号:“不欠库银非好汉’,就是几位宰辅,之前也都借过,四爷监国后才归还的,听说阿哥爷们,阿哥爷们……”他看了一眼脸色愈来愈难看的康熙,突然打了个寒颤,说话也结巴了。“大约还有太子?”

康熙已经洞若观火,明白了施世纶所谓“怕”的涵义,伸手弹了弹袖子,垂眼:“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马齐陈廷敬等人早已坐不住了,通红着脸站起身来,马齐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请主子治奴才欺妄之罪,奴才们确曾借过银子,已是还清了。”

“都坐下。”康熙呆了半晌,突然笑道,“欠债还债,谈何欺妄?总比往百姓身上刮搜好!朕是有点不明白,难道连你们这样的还缺银子使么?”

马齐突然双膝一跪,连连顿首,说道:“皇上……臣等也是不得已儿。昔日桓公倦政,管仲筑宅蓄妓,实有难言之隐……”“放屁!”康熙早就在强按捺性子,听了这话实在刺心难过,不禁勃然变色!“桓公先明后暗,乃是亡国之君!文死谏武死战,是臣子本分。太子有不是处,你们只可苦谏,何况朕还活着,为什么不奏明了?却要学管仲为他分谤!”

他这一发怒,三个大臣和施世纶一提袍角“扑通”一声跪下,只是叩头谢罪。满屋的臣工太监,俱都吓得面如土色颤栗不语,一时殿内荒庙般死寂,只东壁那座鎏金大座钟不紧不慢地咔咔作响。不说太监们苦,大臣们也是日日担心的,这一对半老不少的父子的夹板气忒是难受,时刻谨慎着,今天乍见康熙公然发作太子,焉能不惊心动魄?且大臣们都心中雪亮,康熙今儿这股怒气,全是马齐撩拨起来的。马齐和退休的佟国维穿一条裤子,后头是八阿哥胤禩强大的势力,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告状太子,只是苦了他们跟着受罪。

“到这地步儿了?才来告诉朕!”康熙一按桌子起身来,踱了几步,看了看西壁上自己手书的“糊涂”二字,慢慢地,龙脸上回过颜色,回头看着满脸惶惑的施世纶道:“施世纶。”

“臣在……”

“朕越想事体越大。”康熙背负双手,踱着步子慢吞吞字斟句酌地说道:“准噶尔部的阿拉布坦是只狼羔子,对喀尔喀虎视眈眈,边界线上已经打了两仗。也难保朕不第四次亲征准噶尔!还有青海、西藏,都难啊。仓央嘉措进京,你们有信佛的,都去拜见了?佛法高深,可惜了。若国家一旦兴兵,库中无银还了得?所以户部的借银子之风一定要杜绝。”

“……皇上?!臣在顺天府。”

“朕知道你在顺天府。……户部尚书希福纳、徐潮在家反省,今日就下旨。”康熙目光灼灼看着张廷玉,“张廷玉你草诏。调施世纶去户部兼职。”说罢,将发辫向后一甩,又对施世纶道:“黄马褂、王命旗牌朕都赐给你。后边有太子和四阿哥作主,你只管放胆去做。”

康熙一回来,就爆出来户部大事。

胤祉着急地来找太子,见到毓庆宫里几棵树爬满了,拿杆子爬梯子的,都是在打知了,他正奇怪,毓庆宫的知了声不响啊,难道太子要将知了都打没了?一抬眼,看见太子一脸烦躁地出来书房,对门口树上的太监们喊话:“快一点,打一个知了都要半天!”

胤祉忙上前给太子行礼:“给二哥请安。”

太子一脑门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得,扶起来他,道:“这知了真烦人。”

胤祉脸上一僵。对于太子来说,是不是兄弟们都是“知了”,要消灭干净才行?

太子不知道胤祉的心理活动,兄弟两个进来书房,各自落座,说起来户部的事情,太子那脸黑的墨汁儿,阴沉的滴水。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胤祉道:“二哥莫要恼怒。我们先解决问题。幸好他们借款只是开始,还好补得上。”

太子只能点点头:“孤当初借银子,完全就是赌气。凌普进去大牢了,出来后胆子小的很。”

当然胆子小了。凌普这次因为十万两银子进去,其实出血五十万两不止,大牢是那么好进的?

“都怨施世纶那个茅坑石头,弟弟听说,这次又是他和汗阿玛告状。”胤祉难得这么讨厌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太子。“二哥,你有办法吗?”

太子默默地盯着手上的康熙御赐花神杯,良久,一起身,走到外头,怒声道:“还有一个知了,快打下来。”

那表情,吓得胤祉一跳。

太子望着他沉声道:“暂时,只能忍了。施世纶在风头上,但凡出一点问题,蹭破一点油皮,都有人说我们不容人。”

胤祉顿时明白,太子毕竟是太子,有他的见识,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遂点头道:“二哥说的有道理,是我意气用事。二哥你这边处理着,我借的银子,我自己去和汗阿玛认错儿。”

“嗯,去吧。”太子烦得很,不想多说了。

胤祉来到畅春园,跪着和康熙一番哭诉,康熙本来很是生气的。听说他借银子是为了修书,康熙又心软,自己掏出来五万两银子给他补上窟窿:“你做的事正经事情,朕给你银子应该的。”康熙很是慈爱。“他们哪一个不服气,来找朕。”

胤祉因为老父亲的话,蓦然鼻子一酸,真想哭了。

他手里有银子,其实。没有银子,和四弟去借也成,偏偏去找户部借,为的就是打压太子,因为户部、吏部,是太子在管。

他算计的好好的,也成功了。可是此刻,老父亲的话,要他惭愧不已。

“汗阿玛!汗阿玛!”胤祉抱着康熙的大腿,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吓得康熙一跳,忙问他:“是不是你四弟欺负你了?”“没有,没有。儿子就是感动。”胤祉哭着,说完一句话,继续哭着。康熙乐呵呵的,觉得孩子果然是孩子,长大了,不可爱了,也是他的孩子。

胤祉哭了一场,眼睛红红地出来清溪书屋,漫步在湖光山色里,听着园子里知了的叫声,眼见李德全领着小太监在打知了,领着人给他请安,笑道:“知了都打了?”

李德全道:“哪能那?夏天里怎么可能没有知了?是无逸斋的小主子们在上课,老师教导生物学,小主子们好奇知了变成后的样子,皇上要奴才打几个送过去。可能等奴才送过去,小主子们自己爬树打好了。”

“很有可能。”胤祉的心情莫名地更好了,拍拍他的肩膀,脚步轻快地走了。

夏天里怎么能没有知了那?人怎么能没有兄弟姐妹那?胤祉兀自笑着,仰头看着蓝天,感觉头顶上的大太阳,也不是那么刺眼灼热了。

因为户部的事情,七公主和八公主出嫁,康熙今年不去木兰了。

朝中因为借款还款的事情,暗流涌动。好在这股风气只是开始,施世纶主办,名义上是太子和四爷跟着,其实就是四爷。太子这次倒也没有故意拖后腿。不管有事没事,邬思道都保持耳目聪明,看看邸报,打听打听事情。

一天傍晚,和四爷一起在玫瑰花坛边乘凉,清风徐徐,几个孩子们在一边迈着螃蟹步追逐打闹,只会爬的还挺乖,嗖嗖地在小帐篷里爬来爬去,爬出来“啊呜啊呜”地喊阿玛。学走路的几个那能的,嬷嬷们要扶着还不要,非要自己走,一屁股摔在地上,跌倒了自己爬起来,闺女也一样。夏天里衣服穿得少,小肚兜和小裤裤,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吧唧摔倒鹅卵石小径上,喊着“阿玛”爬起来,还挺高兴。

在场的男子们都觉得正常,一边看着一边乐呵呵地笑,还有高斌在一边画画儿,要给画下来。

饽饽心疼一个个小白团子,瞪他们一眼,跟老母鸡似的护着,几个人更是笑。

王之鼎前来汇报:“四爷,户部银子收回来八成了。还有两成,大约十五万两。”

四爷点点头,身边的邬思道摇着大蒲扇,道:“……欠下的银子不多,且是关键时刻,户部两个尚书都在家蹲着了,必然要想办法要两位尚书官复原职,必然积极还银子。”

“自古以来就是借钱容易还钱难。”四爷歪在一个躺椅上,轻轻地摇着。薄薄的缂丝一裹圆隐约露出消瘦的身形,王之鼎机灵地拿着扇子给扇着。“四爷,你今年夏天瘦了很多。”

“太热了。”苏培盛端着几碗酸梅汤来,放在小桌上。“爷,听说性音大师和文觉大师都泡在寺庙池塘里,不出头了。”

邬思道用着酸梅汤看一眼四爷,四爷也在用着酸梅汤,眉眼有清浅的笑儿,悠哉哉。

——当初告诉四爷,三爷借户部银子的时候,四爷伤心,却也没有阻止。是不是,想好了,要借这件事,压太子一把?

借力打力,四爷好手段。

就连最后出面逼迫康熙做决定的,也是马齐。八爷的人。

邬思道看向远处池塘,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再看一眼用着酸梅汤也不忘记夸夸夸孩子们“真棒”的四爷,果真是濯清涟而不妖。

高斌突然出声:“四爷,属下画好了,您来看看。”

四爷起身,走到他身边看画儿,笑道:“很好。”挽袖提笔,在另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

邬思道看着专注作画的四爷,两个胖孩子蹒跚地走到他身边,他还条件反射地伸手护着。

是不是,这些阴谋争斗,也都在四爷的本能里了那?

四爷走阳谋大道,一件件事情。逼迫太子露出来他的软弱。

任由大爷、三爷、八爷……在私底下各种小动作不断,侧面打压,也是给康熙看看,他其他儿子们的本事,小葱拌豆腐,明明白白,都摆在康熙面前。

嘿!

邬思道无奈地摇头,瞅着熬的正好的酸梅汤,酸酸甜甜带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凉意。

——四爷,真的需要谋士吗?也需要,四爷不是完人,他有不足的一面。只是,他对自己不足的一面有清醒的认知,所以他认真听取每一个人的意见,他也不自大,谨谨慎慎每一步,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个件事,善待每一个人。

邬思道慢慢地用着酸梅汤,体会酸梅汤进入肺腑的凉爽。一抬头,四爷画好了,指着画儿,抱着一个胖闺女看:“喜欢吗?”

“啊呜啊呜!”小格格在阿玛的怀里手舞足蹈的,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亮亮的,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中,清晰地映照出来阿玛的两个小人影儿。他阿玛笑呵呵地亲亲她的脸蛋儿,开心地举高高,笑声也是孩子气的清朗,一副奶爸的痴傻模样儿。

邬思道看着看着,突然心头一震:四爷什么都知道,却能一片赤子之心不改,佛祖垂目,何其难得?

“邬先生?邬先生?”王之鼎在他面前挥手,等他回神,好奇地问:“先生在想什么?可是有什么纰漏?”

“没有。”邬思道一笑,问四爷:“四爷,两位公主出嫁,您去送嫁吗?”

四爷放下胖闺女,抱起来一个胖儿子,举高高,朗声回答:“去。”

“弘晖阿哥去吗?”

“也去。”

邬思道放心了。

关系就是靠走动,孩子们多和姑姑们接触,将来关系才能亲近着。高斌和饽饽正抱着两个小主子看画儿,闻言,饽饽第一个忍不住:“爷,什么时候出发?”

“大约,十月份。”

高斌:“爷,今年不去木兰了?”

“不去了。皇祖母说,见天儿地朝外跑。”

众人会心一笑。放下烦心事,逗着小白团子们玩耍。

四福晋接孩子从无逸斋回来,大家互相行礼,弘晖听说自己也跟去,激动地跳起来:“终于可以出门了嗷!”

四爷:“功课不能落下。”

“知道~~~”弘晖开心地抱着弟弟妹妹们亲亲,还不忘问:“阿玛,玛法也去吗?”

“去。”

“嗷呜!!”弘晖对着太阳嚎叫了一嗓子,整个人都要开心的飞起来。其他人看着,也都笑着:弘晖阿哥跟着他阿玛长大,走南闯北的,这两年在无逸斋学习,还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今年南巡也没去,确实该放松放松了。

四爷却是一眯眼。

孩子们见到额涅来了,都去围着额涅转。四爷空下来,开始思考:虽然他也喜欢游玩,但他更认可“心静自然凉”的心态,不管去哪里,关键看心态。足不出户,也是看心态。

躺到躺椅上,状似随意的一句:“弘晖,你每天的大字功课,加一倍。”

弘晖:“……”

众人:“……”

咳咳咳,没有人敢给弘晖求情。

弘晖扑到阿玛的怀里,憋着嘴,和他阿玛一模一样的深邃大眼睛,水雾弥漫,无声地控诉阿玛。

可他阿玛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训练他的定性。眼神儿比他还无辜。

弘晖落败,摇着阿玛的胳膊:“阿玛,阿玛,儿子现在一天五张大字。”

“嗯,以后一天十张。阿玛没发现,弘晖一眨眼就长了两岁了,要不,十五张?”

“十张!十张!”弘晖生怕阿玛再给他涨张数,滚在阿玛的怀里扭糖儿。“阿玛,老师都说儿子的字儿最好。”

“和你的堂兄弟们比?要和你自己比。”

“……知道了。”

弘晖在他怀里蹭着小脑袋,有点儿低落,也有一点儿明白——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凡事福祸相依,高兴太早,要挨雷劈。不是。挨他阿玛罚。

第三天去无逸斋学习,下午康熙去检查功课,瞧着他小子一副哲学家的小样儿,不骄不躁的,听说跟去送嫁也表现的大度谦虚,还会问:“玛法,堂哥堂弟们也去吗?”听听,多好的孩子。

康熙高兴得很。

四爷来接孩子下学,康熙很是夸了一通,四爷微笑:“昨天就知道消息了,开心的飞起来。儿子罚了他大字翻倍。”

康熙反应过来,抬脚就踹。四爷无端挨了一脚,控诉地看着老父亲。

康熙给他一个冷眼——虽然他老人家知道老四教导的对,可他是玛法啊,就,心疼胖孙子。

等孩子们都跟那放飞的小鸟儿似的,跟着他们的父母离开了,康熙和老师们聊天,说起来弘晖这段日子飘起来了,觉得自己大字写得好,结果今天又沉住气了,无声地笑。

户部欠款还完了,康熙也没有给两个尚书复职,太子几次提起来,康熙都说:“犯错了,不光是补偿错误,还有受罚。”气得太子几度爆发,硬生生地忍了。

忍得太子在无逸斋见到十七阿哥给桂花树浇水,他都能发一顿火。

四爷操办七公主和八公主的婚事,十月份去送嫁七公主,康熙领着儿子孙子,去了一趟科尔沁。来年一开春,祖孙三代人送嫁八公主,去了一趟喀喇沁,顺道去了漠南、漠北看看三公主和六公主,再回来北京,又是酷暑天。

今年的北京和去年一样热。热,却也没有耽误下雨,倒是不需要去求雨,但是一场雨一场热,热的人都受不住,几条河里都是满满的人头,跟下饺子似的。可男子们能去泡河里,女子孩子老人咋办?

官员们也热。

四爷本来就是畏热的人,恨不得也12时辰泡在河里。热,吃不下,睡不好,人就更瘦,他重生以来,就没有这么瘦过。朝廷将官员办公时间改为早上和傍晚,还是有人中暑了。四爷是其中之一。

老四中暑了,康熙吓得来工部看他,瞧着他小俊脸白生生的,脉搏细弱、体温高的吓人,更吓住了。

四爷躺在树荫下,打着赤膊,只穿一条短裤,乌黑的辫子盘在脑袋上,一边常三喜给他喂着盐水,无精打采的。别人也不敢围着他,因为要保持通风。

瞧瞧这可怜的小样儿,康熙顿时心疼。

老四一直活蹦乱跳的,虽然懒点儿,哪里这样病弱过?他慈父情怀上来,一挥手,要常三喜和魏珠领着人都退下,亲自喂他用水,一碗盐水用完,放下碗,关心地问:“胤禛,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吃药?”

四爷费力地摇摇头。

“汗阿玛,要不,将新研究出来的大风扇,拿出来?”说话都一身的冷汗。

“……不行。”康熙在水盆里绞着手帕仔细地给他擦汗,表情里顾虑颇多。“我们的研究还在进行中,刚有一点眉目,不能走漏风声。再说了,这只能帮一点忙。等发电站建造出来,再拿出来。”

“那,去避暑?”四爷感觉,他真要蒸发了。传说中被圣光普照的吸血鬼,可能就是他这样儿。

“……不行。”康熙心疼儿子,可是他顾全大局。“这么热的天,我们去避暑了,老百姓那?关键时刻要同甘共苦。”

四爷艰难地张嘴,咽下一口盐水,朦胧的视线里全是老父亲铁面无私的老龙脸,难受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嘶声道:“汗阿玛,儿子去避暑。您老在北京。”

“美的你!”康熙一瞪眼。四爷:“……”委屈的眼睛都湿润了。

康熙知道他难受,摸着青瓜脑门哄着道:“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人去祭祀天坛和地坛,求老天爷保佑不能再热了,就不热了。”

四爷傻了地看着老父亲。天坛和地坛?!四爷感觉他魂儿都飞了,那要累趴下!这么热的天!

“汗阿玛,汗阿玛,您!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

“谁说的,呸呸呸,小儿无知。鬼神莫怪。”康熙很严肃:“小子不许对鬼神不敬!”

四爷:“……”

他什么神仙没有见过,真没有保佑天气不热的那种神仙。再说了,也没耽误下雨。

可是康熙决定了,只能答应着。七天后,各地方来报,北京城热的出现死亡情况,整个北方热的鸡犬不宁,村村办丧事。

一家父子凡是身体好的都出动,斋戒三天,领着身体好的文武大臣们,上万人对着天坛地坛三跪九叩,关键,还要穿戴整齐。三层大礼服裹着,鞋袜帽子珠串整齐。

再加上围观的老百姓围着的水泄不通,跟着磕头的男女老少,加起来有数十万人,都在求老天爷,那声势,真的挺吓人。

全部流程结束,四爷直接昏迷了。

不光是他,康熙、老大、老二、老三、老八、老九,……无数大臣们、侍卫们、太监们……都昏过去了。

胤祥和胤禵领着小弟弟们和侄子们照顾他们,尽管太医一个劲地说没事,但他们这些年幼的,哪里经过这个阵仗?吓得也要昏过去了,泪水跟决堤了似的止不住,哭声震天响。

几个老亲王、皇太后和皇贵妃出面,才是稳住了局面。

也可能是老天爷真的垂怜,真的,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在家里休养的四爷,躺在竹躺椅上,听着下人丫鬟们的欢呼声,一家人都兴奋蹦起来的高兴,一眯眼,望着蔚蓝的天空。

晚上,八爷过来,瞧着别人都睡了,他一个人在前书房写大字,帮他磨墨,等他大字写完,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他这张因为消瘦,凸显出来一份冷峻的俊脸。四爷放下毛笔,放下挽起的袖子,挑唇一笑:“古怪的事情,自古有之,不要多想。”

想也没用。

可是一家人都在休养,官员们大半在休养,还要维持朝廷运转,更有苏茉儿嬷嬷也病了,康熙担心,一家人只能呆在京城。

可这天气,不再那么热了,还是古怪着。

好像在预示着,有事情要发生一样。

金秋十月,又是一年,承德避暑,木兰围猎。

皇太后拿着今年的选秀名单,给康熙看:“皇帝,我是不管了。您去找皇贵妃她们说去吧。”

康熙:“……您老人家又给老四看中谁了?”

“年遐龄的闺女,老四一定喜欢。皇帝一定不答应。”皇太后摆摆手,示意他:走吧。

康熙:“……皇额涅的眼光就是好。”

康熙气哼哼地拿着名单,来到承乾宫,皇贵妃领着惠妃、宜妃、德妃、荣妃……迎出来,行礼落座喝茶:这个时候了,皇上您该给孩子们选侧福晋了吧?您要孩子们和太子争,拿头铁争啊什么都没有帮衬。

康熙感受到妃嫔们的怨念,瞄着皇贵妃气哼哼的大黑脸,心里暗骂一句:“惯的你们!”手上随意翻看选秀名单,特意备注的,可以做侧福晋的,装作不知道地笑道:“朕看着都好。暂时不着急。一个夏天都热的够呛,先养养身体,明年指婚。”

侧福晋的家世是一个强烈的信号,暂时能露出来?妇人之见。可康熙打太极耍无赖,皇贵妃等人也没办法。

临出发前的前两天晚上,夜幕深深,皇贵妃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生气这个生气那个,又骂:“表哥,你说我家里人都怎么想的?傻了?被雷劈了?”你就算不占老四,你谁也不占啊,你怎么一门心思占老八那?

康熙躺着一动不动:“哦?”

“表哥你说话啊?”皇贵妃的眼里,老八就是帮衬老大拉下来太子的工具人,那出身永远不灵的。“我娘家人是不是都中邪了?”

康熙:“你娘家人,你骂。朕要跟着你骂,你又和朕生气。朕不说话,你也生气。”

皇贵妃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个夏天瘦的没有人样的脸,骨骼突出,眼睛也没有了光彩。

“小八出嫁了。现在就一个小九要我操心了。老四啊,我是操不了他的心喽。”

“表妹,你今晚上就是不睡。朕也不会告诉你选秀安排。”

“!!!睡就睡。”

不知不觉下了雨,秋雨缠绵,最是好睡。老两口很快睡了过去。

淅淅沥沥,一滴一滴地打着芭蕉叶,胤禩睡不着,听着声音更是精神,再次穿衣服爬梯子过来找到四哥。

四爷再次被从梦乡里唤醒,听苏培盛说:“爷,八爷有急事。”四爷表示很是生气。他睡在书房,也没起身,“要你们八爷来寝室说话。”苏培盛也心疼爷,难得熬到秋天,能睡一个好觉了,爷容易吗?

八爷也不计较,来到后面寝室,自己搬一个马扎坐在他床边,面色凝重:“三哥紧赶慢赶地,趁着大队人马出发之前,给大哥送去一个修为高深的喇嘛,转了好几手。大哥没有发觉问题,几次聊天说话,听着很是喜欢。”

“四哥,……”八爷看在眼里,知道这可能就是将来大哥“魇镇太子”的证据之一,却也没有提醒大哥。这辈子,事情变化大,谁知道三哥到底目的为何那?可他真怕自己害得大哥再次被圈禁。

他试图和混账四哥解释:“只要大哥这辈子不喊‘打杀太子’,就没有大问题。正好借机退下来。”

四爷迷瞪眼:“就这点事情?要么睡觉,要么睡觉。”打个哈欠,自己睡了。

八爷:“……”

生气地看着混账雍正睡着的孩子气的俊脸,八爷生气之余,多少心安一点儿。四哥说这是小事,那就是小事吧?八爷干脆在他隔壁睡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陪伴家人用早膳,送走孩子们,依旧在家休息的四爷,一身宽袍大袖玉树临风,挽袖提笔蘸墨,开始练习大字。

午后阳光衬托着他英俊深邃的面容,气定神闲、不怒自威。

八爷赶走了小厮们,自己讨巧地给四哥磨墨:“四哥你是不是以为弟弟想着,大哥退下来争斗,失去继承权,自己上?哪能那?弟弟一定以四哥马首是瞻,保证不敢错了四哥的步子。弟弟这是给四哥打头阵。”

“……”四爷专心练字。

八爷小心肝惴惴不安。

可他恨着太子,两辈子的仇恨了。和混账四哥的账后头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拉下来太子。

太子也对这个上蹿下跳,越发出挑的八弟,容忍到了极限。对于这些年做皇太子一点不自由的折磨,他也忍到了极点。

回来北京,被热的要疯掉还病了一场,可时间再赶着,还是抽时间在一个下午,去了外头。

近春园那位,自从流产后一直在休养身体,可能是损耗过大,一直病恹恹的。也可能是打击过大,瞧着没有精神。太子看着心疼,却也没奈何,他不是会疼人的人,她也知道他的性子。

两个人吃了酒水,简单用了晚食,在榻上相拥一会儿,互相说着相思之情,她察觉他情动,知道自己身体不便,还是欢好了一回,身体实在受不住了,便依偎在他怀里,含泪带恨地催着他:“爷,这个关口,也不是我报私仇的时候,您去云锦园那位说说话儿。”

这模样儿要太子欢喜又难受。她今日本是打扮得精神,神采亦好,上身蜜合色透纱菊纹束衣,月蓝茉莉纹绣裙由内外两层颜色稍有深浅的云霏纱重叠而成,眼角眉梢都平添了一段飘逸清雅模样,此刻身体绵软如同一汪春水,眼里含了泪,要落不落,分外楚楚动人。

四目相对,太子看出来她说的不是敷衍话,于是越发感动于她的识大体,抱着她哄着道:“你放心,将来爷一定给你讨回来公道。”

她只是默默点头,心口刀割地疼着,芙蓉脸上是杏花微雨般美丽的笑儿。

“爷,我镇日在家里呆着,外头有人来寻,我想给你交际,可是家里没有一个男人。心中又是那欢喜,又是那惨戚。想有爷在时,似这样亲友来到,肯空放去了?不知吃酒到多晚,和普通人家一样闹着欢笑着不醉不休。今日伸着脚子,空有家私,眼看着就无人陪待,就更想爷。”

慢悠悠地说着话,一腔情意绵绵缠缠地绕着太子。太子顿觉心里满满涨涨的,被需要,被期待,独一无二,这种感觉太美好。美好到,太子紧紧地抱着她,承诺道:“很快就好了。莫要担心。很快,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她听了,果然开心很多。太子见了,也是高兴。信心更多。

叫了水洗漱,收拾整齐,叫丫鬟进来,再添美馔,复饮香醪,满斟暖酒,又陪太子吃了十数杯。不觉醉上来,才点茶漱口。

去云锦园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下来,不免着急。但见路过的街市上车马轰雷,灯球灿彩,游人如蚁,十分热闹。太子不由地心情大好。这么热的一个夏天,谁都不好受,太子病刚好,在毓庆宫就被美貌太监宫女侍妾们围着没有休息好,今儿吃了酒,又行了房事,本来就应该休息的时候。这般赶路,可他却是“鳌山高耸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跟打马游街的探花郎一般。

云锦园的庄子里也是兴盛。如今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了。太子进来园子,梅玉香领着丫鬟小厮开心地迎出来,得知他吃过了,还有微醺酒气,就在园子最高的二层亭子里,摆了两方盒点心嗄饭菜蔬,南边带来豆酒,打开一坛,一边吃酒,一边看着外头庄子里来往人烟不断。

颇为逍遥。

梅玉香唇红齿白,身段细软如同少年,一身冰肌玉骨清无汗,一身青色长袍翩翩有风度,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比之女子更有一样婉转媚人。太子稀奇他今天居然没有做女子装扮,但看他这模样,更有一份妩媚之色,便搂在怀里,挑开他的头发,细细地感受手感,亲昵地问:“想我吗?”

梅玉香没有回答,直接亲了上去。

一场风云,两个人回到寝室,又是一场。

等到太子累得不动弹,吩咐赵国栋要取药物,梅玉香怜惜地抚摸他汗水浸透的后背,娇声道:“爷,您保养身体,那药物,不要用了。”

太子身体一僵,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情意全无。

梅玉香哀哀地看着他:“爷,奴家想和你长长久久,比现在长长久久一点,就一点。不求一时贪欢。爷,您记得,千万稳住。莫要着急。”

太子便搂着他,不说话。

良久,太子缓过来那股劲儿,起身洗漱穿衣,见他从床头绣筐子里取过来一把小剪刀,剪下的一柳黑臻臻、光油油的青丝,用五色绒缠就了一个同心结托儿,用两根锦带儿拴着,做的十分细巧。又一件是两个口的鸳鸯紫遍地金顺袋儿,里边盛着瓜穰儿,那眼圈儿就红了。

太子拿在手里观玩良久,满心欢喜,把顺袋放在书厨内,锦托儿褪于袖中,人也越发情动,正要搂着他不松手,他浑身绵软,虚弱无力地劝说道:“爷,这是我亲手做的针线,你带着在身上。天儿不早儿,爷还要回宫那。”眼里晶莹一片。

太子于是越发舍不得,凝视他的秋水美眸,发誓道:“你放心。将来有我们长长久久的。爷和你保证。”

含着的那滴泪终于落了下来,两个人相对泪眼,梅玉香叮嘱:“爷,如果有事情,您去找四爷,四爷是靠得住的。”

太子心头一震,没忍住,抱着他又是一场风云。

回宫的路上,虽然有赵国栋打着灯笼,两个忠心小太监牵着马,还是觉得街上一片冷清死寂:

宵禁时分,阴云密布,月色朦胧,街市上人烟寂寞,闾巷内犬吠盈盈。打马刚走到西首那石桥儿跟前,忽然一阵旋风,只见个黑影子,从桥底下钻出来,向太子一扑。那马见了一惊跳,太子在马上打了个冷战。

康熙要出发了,各地方蒙古王公们远的早早提前出门,近的也开始动身。

嗷嘎领着妻子、新生的胖儿子,赶着马车出发了。

包括四爷没有想到,精密安排的八爷也没有想到,太子会出事在奥敦格日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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