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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肆就此别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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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去去兮千里路遥,京城东向揖首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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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双景兄弟刀剑相对,即便景年落于下风依然分毫不让。在禁卫军的立场面前,身为刺客的张景年大声质疑长兄之道,又以地牢内之事动摇景弘心思,终在不速之客赵甫成的辅助与此前张择端有意的铺垫之下,联手迫使景弘开允出城“避难”。而也正是在这一晚,兄弟二人得知了赵甫成的身份——赵宋宗室,太宗五世孙。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本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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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和五年四月初八,浴佛盛会又至。

卯时,城东张府。

教外头一阵阵喧闹声吵醒,张景年从被褥里钻起来,还以为自己一口气睡到了午时,再一听外头叫卖的样式仍是早市门类,便知此时还是清晨。

与从前三个月来不同,松松垮垮在里头插上的大门门缝里透进一股股清爽的早风,外头窗上也没了值守家丁的影子。景年踏了双软底的皂靴起来,把门闩一把卸掉,只轻轻一推,便迎来满怀满园的清风。

他站在门口往景弘那屋望去,却见门也是开着的,想来大哥又不知去哪里公办,早早地走了,便往娘亲住处走,一面走一面把昨夜因械斗而发酸的胳膊抬起来,啪地一声拍在后脖颈上,继而就着早风开了开背,把体内的浊气吐出许多。

“二哥哥!”

后头撵过来一个豆蔻小娘子的声音,景年回头往后看,瞧着卢湛那小徒弟裴蘅稳稳地端着刷干净的药炉药罐往这边来,便招呼道:“小蘅娘子,你来好早!”

“什么呀,我才不是刚来,我可是在夫人屋里头打了地铺睡的,不然晚上没人伺候夫人喝药!”裴蘅大落落地走过他身边,又甩着一翘一翘的小辫子在前头等他,“二哥哥,夫人可好了,总怕我着凉,嘻嘻,我早惯啦!倒是二哥哥和小叔叔净不知疼人,等我师父来了,你们又要挨他好嘴!”

“小叔叔?”景年忍俊不禁,“这一声可是喊我那哥哥的?你也不过小我三四岁,他哪到这个辈分,你喊岔了!往后我走了,你便代我多喊他几声哥哥,嘴巴甜些,他也愿教你继续伺候夫人。”

“二哥哥走哪去?”

“你师父晓得便行了。”

“呿,说都不肯说,小气鬼!”裴蘅做了个鬼脸,一撅一蹦地往前跑。

“哎!”景年笑着赶她,“人小脾气大。你莫往那去了,我去跟我娘说些话,你往后院玩去罢。”

那个高的撵上去将她打发走,便自行往娘亲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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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二人谈了半晌体己话,张夫人又与他一同出来,去了张承台屋里。父亲宿醉未醒,还在打鼾,景年便又与母亲执手切谈一番,嘱托她只跟父亲说是跟着张择端往青州府采风小住、年底回来。

与双亲话别罢了,他又从怀里摸了封信往大哥屋里去,压在烛台底下,便返回自己房中,提上连夜收拾的包袱,背着老剑三叩首,拜别娘亲出府。

直至少年郎的脚步声在城东大街上消散个干干净净,身影也融化进熙熙攘攘前去大相国寺拜佛的百姓里,母亲仍站在门口眺望着,不愿回去。

张府院子里栽了些好花,迎风送香,像往常每个春日一样招摇生姿。这院子里头每样东西也都一如既往地沉默安静,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家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好似哪里都少了些东西,又哪里都没少。

待裴蘅过来想拉她回屋玩猪骨骰子,金发妇人才回过头来,牵着那只柔软的小手,走过两间空空的屋子,玩起她们平日最喜欢的热闹游戏。

只是谈笑间,落寞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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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外城西,郑宅旧址以南,孔宅旧址。

景年从旁人家房顶上溜着边沿轻身跳进一片倾颓坍圮的残垣里,捡了块荒地落脚。

他把包袱一卸,挂在根断梁上,又从废墟里翻出一把生锈的铁锹,转悠着找了个被人挖过甚么东西的土坑,把包袱里的一件灰色脏袍子填了进去,挖坑埋土,拿块破板子,给师兄立了个破破烂烂的衣冠冢。

身上没有笔墨,木头板子上没法写字。少年便揩了把汗,一屁股坐在墓碑前头,从包袱里掏出两只瓷碗、一小壶酒,给自己与少隹一人斟了一碗,把自己的一饮而尽,师兄那碗浇在墓碑前头。

“好师兄,我去山东了。”他望着空无一字的木板,“你不在兄弟会,我便接替你。在那边保重,待我回来,再来看你。”

景年要走,寻思一下,又坐回来,把腿一盘,重新给二人满斟。

“这些日子,我做了好几回梦。可不知怎的,一次也没梦见你。”他依旧洒酒,反复了两回,“罢了,应是你无甚念想,也好也好。你要真托梦,怕不是要装神弄鬼好一番,把人全给吓醒了,还要得意!”

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又拍了拍墓碑。

“我真走了,看看伯父去。”少年背上包袱,冲衣冠冢一拱手,“好师兄,往后有甚么话,尽管托梦说来,弟弟便告辞了。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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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冢孤零零地伏在断壁残垣间,目送景年远去,远方传来一阵阵锣鼓喧天。

听这动静,大概是相国寺的大金佛被头陀们请了出来,汴梁的老百姓们定是又挤挤挨挨地聚在那慈悲佛像底下,争着抢着讨佛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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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郊外,南茂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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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佛盛会时,禁卫军大多在相国寺一带巡逻,外城城门的守备相对松懈,景年因此瞒天过海混出了城。眼下赶了几里路到了那南茂村,又开张鹰眼寻见伯父信里说的那棵新柳,少年人这才摸到伯父藏身之地,推开柴扉。

院子里只有一间歪歪斜斜的土屋,景年敲罢暗号,推门进去。却道三月不见,早已听着动静等在屋里的伯父面上横添几道新伤,双目沧桑、老了许多,就连梳得齐整的头发也眼见着花白起来了。

目睹老态,景年一时忘了招呼。到底还是柳直跛着腿近前来,开口仍是一把沉稳嗓子,仿佛毫不意外他今日会这般凭空出现:“好久不见了,景年。身子养好了么?”

少年刺客这才回过神来:“我身子壮,已无大碍。伯父,听闻您的腿……”

“不必担心,多年老伤了,再伤着一回亦是没甚么要紧。”柳直不待他说完,只是密切地将这孩子好好地打量一番,继而引他去坐,景年不坐。

“伯父,原先我教白一苛找人带了信,今日却还是得同您打个商量——我要去山东一闯。”景年便与他对视,开门见山。又寻思往常遇到他有甚么主意,伯父下一句必是要听他分辩理由,便直言道,“眼下兄弟会虽散去,伯父却仍是导师,又有伤在身,若是一人出去,还不知江湖里要有多少暗箭要防。伯父,这一回是景年犯了错事,便教景年代您东行,也好叫我亲手偿还血债,把咱们兄弟会一举重振!”

柳直负手想了一想,点点头,似是早有此意。

“嗯,也好。这一趟路途遥远,山东又是个民风剽悍之地,近一二年闹着流民贼寇,虽危险重重,但也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他道,“景年,你来,我与你说说我的计划罢。”

景年便卸了包袱过去,跟着伯父坐到一张破烂案几前。

“山东之西有二分会,一曰齐州,一曰东昌。二地相去不远,齐州府分会解散后,原分管人便带着手下全部并入保留据点的东昌府分会里去。因此这趟,你需往东昌府游说二人,说服他们借出一批人马,带到汴梁来。”柳直掏出一本名册来,翻了几页,找到山东各州府刺客名姓,“——齐州府分管人辛子骏,济南人氏,祖籍东昌;东昌府分管人苗秀才,曾与辛氏师从一人,乃是辛子骏的同门。景年,记好此二人名姓,待去了东昌府地界,千万莫急着显露与我关系。”

听了这话,景年拧着的眉头忽然松了,眼前也跟着一亮:“往东昌府去?!”

柳直瞧他:“东昌府如何?”

少年摆手:“没甚么,没甚么……伯父,你说山东境内有流寇作乱,怎的那边禁卫军却不比此地管得严,竟还能容下一城兄弟会隐匿其中?”

“流民相扰,无暇他顾。”

“那倒是个趁乱造势的好机会。”景年起身道,“伯父,时不我待,景年须即刻动身。这回托了择端先生的福,我可名正言顺入山东境内。待落脚至东昌府,景年便与您联络情报,还望伯父万万保重身体,千万莫要有甚么闪失!”

少年面色匆匆,柳直早也知他不会久留,便也起身欲送。看他眼神坚毅,已不再有从前那般犹豫之色,便也微微放下心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挂念我,你亦当多多留心。这一去千里,我无法再照顾左右,景年,不论到了哪里,记得与我报上安危,千万不可大意。”

“伯父安心,我心中有数!”

景年已背好包裹要走,柳直便送了几步,在屋门口目送又高了些许的少年离开,望着他茁壮的背影,欣慰一笑。

他养大的孩子,眼下已经比他高了。

时气正发,新柳之根纵横交错,成才之日可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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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将尽,画学舍内。

待景年与白一苛、独狼交托了些许事务,赵甫成早已提了个赤漆食盒在画学大门外面候着。那少年远远地朝他奔过来,刚要脱口唤一声“甫成兄”,想及昨夜得知此人身份,一时竟有些怯。待奔到甫成跟前,却是结结巴巴没了话,倒把那画画的给逗笑了。

“景年兄弟,不要因着旁的事情与我生分了!”甫成打趣他,继而凑近低声道,“你可莫老想着那事,昨夜情急之下,我没有旁的办法,与正道先生早将能帮的都帮尽了,只好出此下策,还将小张大人给招惹了……若是连你也要看我身份才敢言语,那我可吃大亏了!”

景年看他满眼恳切,知这好友虽为皇亲贵胄,却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哪怕一分,便懂此人心性纯良,心内踏实多了:“甫成兄冒死相救,大恩大德,永生不忘!我张景年实在要谢你,不为昨夜,也要为这一年间所得鼎力帮扶而谢!”

“好啦,寻常不见你说甚么好词,这会子又开始吐象牙——你要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甫成笑盈盈地陪他一同往东城门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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