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硕没直接进名扬山, 而是在中途转了个方向去了名扬山对面的山头。
孟黎第一次去，泥泞马路崎岖不平，面包车开在路上抖得人上下颠。
颠得人屁股疼。
开了三分之二，面包车无法再往前走。
陈硕停下车, 松开安全带扭头问孟黎：“还有段路要走, 你在这等我还是一起去？”
孟黎理所当然回他：“一起啊, 走走呗, 反正不急。”
陈硕嗯了声, 推开车门去后备箱拿纸钱、香，又给孟黎揣了两橘子。
孟黎插兜站在一旁等他, 看他七七八八收拾出一大堆, 抬抬眼, 视线跟着他的动作移动。
收拾得差不多了, 陈硕盖上后备箱，提着他上山时常用的手提包走在前面。
孟黎不紧不慢跟着他。
一路静悄悄的, 只剩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周围时不时传来的三三两两鸟叫声。
山路坑洼不平，孟黎踩着碎石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陈硕聊天。
“昨天晚上你跟我爸打电话说了什么？”
陈硕斜看一眼孟黎, 摸了摸嘴角，情绪格外平静：“谈了这两年的规划。”
孟黎挑了挑眉, 饶有兴致问：“你怎么说的？”
陈硕脸上的笑意扩大，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自信：“先把修车的生意做大，再弄几个别的项目, 存点钱娶你。”
“至少得让你爸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委屈。”
孟黎沉默半秒，神情有些懵：“我没觉得委屈啊。”
陈硕倒是没计较，只轻描淡写回她：“我觉得你委屈就够了。”
孟黎瞥他一眼, 见他认了真，耸耸肩没再吭声。
走过大片的松树林，渐渐露出点灰蒙蒙的天。
树林尽头是一块小山头，山头深处有一块新坟。
孟黎瞧着那刚挖不久的新土，隐约感觉那是周华荣的墓碑。
而坟墓正对面就是名扬山原始森林，孟黎一下子了然。
稍微揣摩完，孟黎不确定地问陈硕：“周老埋在这里？”
陈硕很平静地点了下头，他目视周华荣的坟墓，声调平平道：“他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守了这么多年的森林，埋在这也是他的心愿。”
“按风水先生看，这里不算好地儿。周静平日虽然不怎么管周叔的事，埋葬的时候倒是很坚持。”
只几句话，孟黎就揣测到周静当初坚持埋这的决心有多大。
尤其是在郑秀英的反对下，周静做这个决定应该挺难的。
想到这，孟黎眉眼带笑地盯着陈硕，笑眯眯问他：“你跟周静认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娶她？”
陈硕脸一僵，回头望了望孟黎，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陈硕换了只手提手提包，孟黎落后两步，他便停在原地等着她。
两个呼吸的间隙，陈硕没什么情绪地说：“如果没有遇到你，她确实是不错的结婚对象。”
“周叔之前有暗示过这事，我没回应。后来想想，也不大可能。虽然我俩认识挺久，但是不怎么合适。”
“做兄妹可以，情人不行。”
陈硕很直白，直白到没有任何掩饰。
孟黎舔了舔嘴唇，不打算再问周静的事了。
—
才几个月，坟头长满了草，陈硕从包里翻出砍刀，将坟头的草割了个干净。
孟黎站在一旁看着他割，时不时跟他说几句话。
山里起大雾，孟黎站在山头安安静静看着云雾穿梭山间，看似没动，其实如跑马似的，裹着风往东走。
孟黎盯了几分钟，默默拿出手机录像。
录完，孟黎打开微博，登陆自己的账号，将视频发了出去。
发送成功，孟黎翻了翻之前的微博，最新一条更新在三月中旬。
她初来西川的前一天，也是她从警察局出来的那天。
底下的评论翻新了好几轮，由夸到骂再到洗白，好像唱了一轮戏，孟黎看着最近的热评忽然感觉到无聊。
【原来你被冤枉了，抱歉啊，之前不分青红皂白骂你！你跳舞好好看，我现在黑转粉了！】
人性这东西，还真是难说。
喜欢到厌恶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孟黎抿了抿嘴唇，退出评论区。
她刚发出去的微博就有几十条评论，都在夸风景好，或者说她等了这么久终于发博了。也有细心的人问这风景是不是在西川。
孟黎一条都没回，看了几眼就退出微博。
陈硕已经草已经割得差不多了，将那些杂草捆成捆丢在一边，陈硕蹲在地上，从手提袋里取出纸钱、香，拿着打火机点燃。
怕出什么意外，陈硕点火时将附近的杂草全都清理干净，还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以防风吹将火带到别的地方。
孟黎见他点香，默默蹲在身边看他。
香点燃，陈硕举在头顶鞠了三个躬，跟周华荣说了几句话。
孟黎没打扰他，人蹲在一边，手里拿了根地上捡的木棍时不时戳一下没烧尽的纸钱。
陈硕说完，将香插在土里，看了眼已经烧得差不多的纸钱，从手提袋里翻出铁锹将其埋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