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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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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肆一连走刀第九式。

陈含玉步步后退,直至抵至墙壁,挂满血珠的墙面忽然就像春蚕吐丝,一条条红线交织,茧丝牛毛,密密匝匝,将陈含玉牢牢捆缚在墙壁上。

何肆双眼盯着陈含玉,第九刀落下,若是分神内视,可见自己体内已是满目疮痍。

明妃相灌顶之后并不逊色大宗师的体魄却在飞速自愈,何肆更加肆无忌惮,都说通则不痛,何肆体内气机流传,不啻潮汛,不痛是假的,通透却是真的。

陈含玉被束在璧上,眼看何肆一刀落下,这一刀,气机宣泄,恣肆汪洋。

陈含玉退无可退,故而上前一步,身后红丝连带着大片素砖剥落,一脚踏地,好似浴汤狗子抖擞身子,挣脱全部血色缧绁。

陈含玉不紧不慢扬刀,挡住何肆的第九刀,虎口瞬间撕裂,仅此而已。

之前他的那句“看戏就好,别扫兴。”可不只是对着刘伴伴说的,还有自己那个影子,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庾元童。

听袁饲龙说,这皇宫从陈斧正肇始的影子,却是尤为精妙的存在,好像化外虚灵无质而有体有用,聚则为形,散则为气的真仙阳神一般,不过在此方瓮天,就只是身外之身,移花接木的替死鬼而已。

影子的境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本体的境界。

何肆手中龙雀大环直挺的刀身反弹,又是一气奔走百里,化作第十刀落下,专攻气机,此刻何肆体内已经积薪厝火,不过能斩杀出这一刀,还是陈含玉见猎心喜了。

第十刀落下,陈含玉不闪不避,甚至高举屈龙未曾垂手。

这一刀砍在上一次交击的地方,屈龙之上出现了细微豁口,不是刀刃崩碎,而是覆盖刀身的气机被斩断。

一刀好似含光透水,穿过屈龙刀身,鲜红刀气落下,陈含玉面露惊诧,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本该退无可退的陈含玉再次后退一步,撞开了身后的墙壁,地动屋摇。

这一刀虽是上剔下,却是掀开了浴德堂整座黄琉璃覆盖的瓦卷棚硬山顶。

刘传玉看着何肆将一身霸道真气肆意挥霍,以霸道真气施展斫伐剩技,还真有点珠联璧合的意思。

刘传玉倒是忽然想到何肆无法蕴养气机,觉得这是个能够破而后立的好时机,至于顺带祓除血食之祸,他没有这般通天的手段。

说起这霸道真解,刘传玉便是想到了李嗣冲,他本是京城人士,还是出生朝天女户,父母早亡,却是没有享受优恤,得到仪銮司百户之位。

这李嗣冲是陈含玉儿时出宫玩耍领回的伴当,两人性格虽然有所不同,但这么多年来,若是冰炭不容,早就该分道扬镳了。

陈含玉的本性不算多么恶劣,对于小门小户来说,或许就只是顽劣而已,可对于受万万人奉养的天家,似乎就不算以大恶细。

至于那温玉勇,陈含玉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厌恶,即便如此,见李嗣冲与温玉勇交好,陈含玉也是没有背后说人是非,他还不至于如此跌份。

刘传玉不解之事有许多,其中之一就是那李嗣冲明明也沾染了这血食之祸,但他似乎能够自行掌控,不受影响。

霸道真解是化外之人带入此处瓮天的功法,虽然是魔功,但也是化外执牛耳者一言以蔽,其实无善无恶心之体,不过是遵循弱肉强食而已,至于恶报,大概就是死后投身饿鬼道,可仙人长生久视,死后还能留恋人间栈、天地栈,自然只有远虑,没有近忧。

饿鬼道属于三恶道之一,投身其中的原因无非是活着的时候贪恋美食、美色、金钱、名利。

霸道真解贪血食,自然入饿鬼道受“饥不能食、饥不欲食”之苦。

李嗣冲因为修炼霸道真解入而近乎饿鬼,平日不管饮食再多,也无果腹之感,甚至是饮食之时,喉如针孔般小,难以下咽,即使强迫咽下,不但不感饱,反而会肚如火烧,痛苦非常。

除非是吞噬武人血食才能缓解,但李嗣冲并不贪图血食,反倒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算是自讨苦吃,他常喜笑盈腮,诨名笑面阎罗,实乃深受大苦。

何肆的恶堕是因为出佛身血,霸道真解只是诱因,他修落魄法,没有来生,自然无法投生饿鬼道,却是有现世报,不断沉沦阿鼻地狱,如此说来,再加上那置身红莲地狱的温玉勇,三人当真有缘。

被刘景抟照搬海外龙象众佛国的六道轮回显化这瓮天,才会有这般因缘际会。

至于李嗣冲为何要将这种痛处转嫁何肆,那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何肆若非是遭谪仙人夺舍,炼化了一块白龙血食,而是就此将其束之高阁,几乎不会陷入如今这般从恶是崩的窘境,这是李嗣冲无法预料的。

陈含玉退入武英殿院中,此地开阔,再也无所拘束。

何肆咬紧他的身形,第十一刀落下,并非一式就是一刀,而是气机流传一周之前,刀势没有尽头,龙雀大环之上殷红好似滴血,何肆体内的气机沸腾,势如破竹冲破筋脉的气机散在血液之中,瞬间血沸,面色红白相间。

陈含玉一身赤色龙衮上绣的几条团龙宛若活了过来,相比之下,窄袖的何肆就只是被气机波动鼓吹着皂衣。

刘传玉也跟着走出了浴德堂,即便这边声势如何浩大,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内侍高呼“护驾”,此处天高地阔,任其施为。

何肆的第十一刀尤为绵长,实则是气机积累愈发厚重,已经从江水奔涌变成了石洪碾山。

陈含玉就等这一刀,这一刀憋屈过后,他即便拼着受伤打断这股气机接续,之后就该何肆自作自受了,他以屈龙拨开龙雀大环的刀刃,气机交征,两把刀锋纠葛一起,倒是有些太极手段。

长刀挽花,就要带离龙雀大环脱手。

何肆本来可以用杨家刀法中的断水,将刀锋轻易轻而易举从陈含玉的牵引中抽出,却是要强行续上这第十二刀。

一直珍藏密敛的“素手把芙蓉”当即施展,连陈含玉都知道他施刀的紧要关头,自己又如何能不设防?

陈含玉只觉得自身气机在一瞬间失去掌控,依旧在体内汹涌溢洪的气机却是短暂变为无主之物,修武道亦如做学问,讲究一个五石六鹢,一下子变得历乱无章,陈含玉自然体会到了何肆体内那种祸乱滔天的痛楚。

陈含玉是万金之躯,哪里受过这种痛苦?

顿时双眼一突,一对招子就像要飞出来一般。

何肆第十二刀落下之前,陈含玉已经迅速挣脱了那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依旧举刀,传闻斫伐剩技第十二刀可杀四品守法宗师,今日一见,气象不过如此。

何肆面无表情,看着那陈含玉不合常理的格挡,他不该有这般速度才对。

这刀没有任何绚丽之色,就连那附着的血色气机都是内敛,却是有引刀成一快之感。

何肆已经七窍流血,浓稠的血丝却是化作血蛇狂舞,好像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

陈含玉被撕裂的虎口也是这般,一条粗壮的血蛇从狭窄的裂缝中蛮横挤出,手掌失血变为苍白如雪,握持不住手中刀柄。

龙雀大环压下,陈含玉屈龙脱手。

眼见一刀就要毫无阻滞地落在他头上,刘传玉已经不为所动。

直到陈含玉左手托住刀刃,右手瞬间捏住刀背,双腿屈膝,犹是不能全部阻滞刀势,就要顺势半跪下去躲避锋芒,眼中却有雷霆隐现,一招怀中抱月……要你自业自得。

刘传玉见状,这才目色复杂,叹息一声,一步出现在两人之间。

一只肉掌握住龙雀大环狭长的刀身,一只袖袍卷住陈含玉的胳膊,将其从刀下拖出,之后才是放开手握的那把龙雀大环,任由一刀将地面犁出一条丈宽的深渠,破了院墙,势头不减。

刘传玉看着那殃及而去的刀势,微微张口,一纳一吐,咳珠唾玉的手段,传闻那大太监鞠玉盛,绣口一吐,气象便如剑仙飞剑取人头颅。

刘传玉犹有胜之,呵气成风,气吐虹霓。

一气呵成一卷狂风,竟然轻易就吹散了斫伐剩技第十二刀的气象。

陈含玉看着这个刘伴伴,神色略带不满。

可还不待他开口,刘传玉便转过身来,表情略微有些愠怒。

这叫陈含玉瞬间没了脾气,讪笑道:“刘伴伴,不是说好不扫兴的吗?下一招我就该叫那傻小子一败涂地了,你这横插一档子算怎么回事嘛?就他那猪脑子,指不定还以为你出手是为了救我呢,现在心里肯定是更不服气了……”

刘传玉只是板着脸说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可屈膝向人?”

陈含玉讨好笑道:“打架还讲究仪态啊?只是屈膝而已。”

旋即他又小声嘀咕,有些幽怨,“内阁那帮大臣,天天劝我延续国祚,每天晚上我可没少跪在妃嫔身后卖力……”

何肆此刻拄刀而立,此刻脖子上的伤势已经近乎结痂,血迹被血焰蒸干,化为灰烬散落。

陈含玉低头看向方才托刀的左手手掌,上面连一道浅浅的血痕都没有,心知是那影子庾元童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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