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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零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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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火链是火刑中,颇为恶毒的一种,受刑人即使受得了一跪,但从此便会残废,膝盖必定损毁,这辈子站不起来了。

崔长春没料到镇八方竟会用这种酷刑来对付他,仇恨之火在心中猛烈燃烧,如果他熬过这一关,他在心中发誓,要用惨烈万倍的手段向胡家的人报复。

.他怨毒地说了这两句话,准备受刑。

热浪迫人,膝盖已感到灼热了。

“按下去。”镇八方大喝。

室门有人叩动,门缝中传来了叫声:“启票老爷,天王!

寺掸和子造访。”

镇八方倏然而起,叫道:“押下去,下次再问他。”

崔长春的膝盖,距火链仅半分之差。这位天王寺的弹劾子,来得正是时候。

他被丢回囚室,想起刚才的险恶情景,仍感到毛骨悚然,余悸绕绕。

一天一夜,断了他的饮食,镇八方用饥渴来折磨他了。

外面把守的人,不住向他询问:“你屈服吗?你屈服吗?你屈服吗?”

要求很简单,但他却不肯轻易答复。

不答复就得忍受饥渴,这时光真是难挨。受过了诸般酷刑,人已经是半条命、正迫切地需要饮食,尤其需要水来滋润因伤而发的高烧。可是,一天一夜涓滴俱无。

两天,两夜。

第三天,他终于昏过去了。那是一连串可怕的黑暗时光,除了痛苦,世间的一切皆不存在了。渐渐地,似乎痛苦也消失了,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听到从云天深处,传来了模糊的声音:“把他拖去埋了,不要等他断气。这厮生机极为强韧,拖了好几天竟然仍有一丝气息,舍不得死呢。”

身躯被人拖起,出了囚室,经过一些屋宇,经过一些道路与草坪,似乎正把他拖向荒郊。

他已经面目全非,人已整个变了形,被两个人分拖着双手,只穿了一条沾血带脓的犊鼻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全是鞭打的血痕,青紫色的淤块,与结痂带脓的创口,哪还象个人?倒像是一条遍体鳞伤的死狗,望之令人酸鼻。

拖着拖着,突又听到有人说:“这人倒是条汉子,这样吧,让他留着,看他倒底能拖多久?”

朦胧中,他听出这说话的人,好像是镇八方。

“拖回囚房吗?”拖他的人间。

“不必了,拖至西院客厢,他如果不死,把他治好再说。”

他求生的意识极为强烈,死不了。他活着,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当然,人活着,必须活得有骨气,不然活着又有何意义?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屈是有限度的,超过限度,他宁可死。

除非对方砍下他的脑袋来,不然他死不了。

一连串可怕的黑暗浪潮,曾经淹没了他,他也一而再挣扎出来。终于,他得救了,黑暗浪潮正在消退,强烈的求生欲望,助他过了难关。

时光飞逝,他的元气逐渐恢复。

康复期其实不需要多少时间,象他这种经过干锤百炼自幼练功的铁打铜浇汉子,体质有异常人,根基扎实本钱雄复原比常人容易得多。但在他的心目中,仍感康复得太慢原因是没有医药治疗,饮食方面也仅能一饱,谈不上补养。

转瞬月余,身上所结的痂,已脱落得差不多了,复原期不远。

一早,一名壮汉带了一名小厮,送来了早膳。壮汉见在活动手脚,冷冷地说:“你小子真是个有九条命的猫,不到竟然活了。喂!感到好过些吗?”

他不在乎地笑笑,披回上衣说:“还好,还好,死不了。

“你有何打算?”

他哈哈大笑道:“老兄,我能打算吗?”

“当然。”大汉冷冷地答。

“是不是指仍要在下屈服为奴的事?”

“不错。”

“在下等贵主人再次非刑拷打。”

“敝主人已出外办事,十天半月方能返家。”

“哦!难怪这些日子来,在下过得顶轻松哩!”

“轻松的日子不会久了。”

“在下等着。”他泰然地答。

大汉嘿嘿笑,问道:“有件事在下要问你,你是否打逃走?”

“逃走?当然有此打算。”

绮兰氐乩淳告你。*

“怎样?……”

“一句话:干万不可轻当。”

“在下记住了。”量“月要你敢离庄一步,咱们已得到主人指示,格杀不论附近五十里内,没有人能逃得过金顶山胡家的人追踪,所以你最好检点些,等到主人回来后,便可决定你的生死去留了。

也许主人会发慈悲,放你一条活路呢。”

他活动着双手,骨粉格勒勒一阵怪响,信口道:“崔某堂堂男子汉,让人主宰了生死去留,想起来委实不是滋味。”

“这叫做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由你不得。”

“在下记住了。”

“最好别忘了在下的忠告。”大汉傲然地说,带了小肠走了。

西厢客院占地甚广,后面是胡家一些爪牙的住处,经常有人出入,想偷偷溜走,事实上很难要办到硬闯,他必须等复原后,不然过不了关。即使已经复原了,想在胡家四五十名高手拦截之下闹关,仍然是极危险的事,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凶多吉少。

但他必须脱身,他的时辰不多了。

近午时分,他在院子里打量四周的景物,希望能找出短墙外那位守卫,多久才会有人前来巡视及换班。

院门外脚步声入耳,人影入目,香风入鼻,令他眼前一亮。

绮兰绮兰劲装,手摇马鞭,显得刚健炯娜,她那发育成熟的丰满胴体,在劲装的衬托下,曲线玲珑,极为动人,充满了诱惑,令男人心动神摇。

他火速穿好上衣,转身便走。

“站住!”二小姐喝道。

他无可奈何地转身,冷冷地问:“大姑娘,是叫我吗?”

二小姐柳眉一挑,似要发作,却又神色一弛,婿然微笑缓步走近,颇为友善地说:“是叫你。说实话,你是条汉子。”

威公的,务请小姐在令尊前美言一二,感激不尽。”

“哼!”

“小姐……”

绮兰给他一马鞭,不耐地说:“没出息;有话你何不向家父说去?你来了快两个月,整天在本姑娘身前身后献殷勤,奴颜婢膝厚颜无耻,摇尾乞乞怜,哪象个江湖上称雄道霸的好汉?你……你给我该!离开我远些。”

—说完,愤愤地走了。

沈志刚惑然地抚摸着被打处,向似在断后阻止他跟出的一名侍女脸红耳赤地问:“春花姑娘,小组今天怎么啦?”

侍女春花格格笑,撇撇嘴说:“你说怎么啦?这该问问你自己。”

“问我自己?我不明白,小姐从采不象今天这般不正常,往昔她一直都高高兴兴。”

“你奉承得太过份了,毫无骨气”不象个大男人。”

“这……小姐不是一向都喜欢在下奉承吗?”

“今天不同。”

“为何不同?”

“你该表现得象个有英雄气极的大丈夫。”

沈志刚叹口气,苦笑道:“英雄气概?想当初在下前来投奔威公,一见小姐惊为天人,因此为博小姐好感;不是曾一而再表现英雄气概吗?结果如何?被小姐一而再折辱……”

“这得怪你艺业稀松平常,怪得了谁?”

“之后在下改弦易辙,不是奉承得小姐心花怒放,彼此情投意合吗?今天……今天地怎么又变了?”

“哼!你算了吧。”

沈志刚嘻皮笑脸地上前,突然握住春花的纤手,捧至唇前香了一吻,治笑道:“春花姑娘,请将缘故告诉我,日后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春花噗嗤一笑,夺回手说:“少给我动手动脚灌迷汤,你快死了这条心,看了崔长春的英雄气概,再看你确是令人倒胃口。”说完,扭着腰肢儿走了。

“春花姑娘,你是说客厢里那位半死人崔长春?”他急步跟上问。

春花在院门外转身笑道:“你以为还有谁?人家可是视—死如归、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呢?嘻嘻……”

娇笑声中,她扬长而去。

沈志刚脸一沉,冷笑道:“我沈志刚不信邪,倒要看看这小于是啥玩意。”

刚接近客厢的第一间客房,里面闪出一位暗衣大汉,伸手虚拦冷冷地说:“沈兄,留步。”

沈志刚阴阴一笑,抱拳笑道:“原来是三爷,请教……”

“沈兄请返回前面客院。”三爷冷冷地说。

“咦!这里不是客厢吗……”

“这里的客厢已经封锁,敝长上已下令禁止外人进入,沈兄请转。”

“呵呵!三爷,兄弟想与崔兄一谈……”

“敝长上严禁外人接近程长春。”

“这……”

“沈兄请回转。”三爷不客气地说。

“是,兄弟转去就是。”沈志刚恭顺地答,乖乖地告辞转身。

绮兰带了两名侍女,乘三匹健马,向东驰向至县城小径,信蹄东行,显得心事重重。

在金项山附近,谁不知这位风流二小姐是个喜怒无常、性情变化莫测的难缠雌老虎?谁敢拂逆这位胡家二小姐?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今天,她碰上了不吃她那一套的崔长春。

崔长春那熬刑的顽强态度,往昔在她的眼中仅是新奇、刺激、气愤而已。

但今天,她的观感却已完全改观。

是不是崔长春那一抱发生了作用?她不知道,反正她感到出奇地烦躁,也出奇地心乱。也许是从来没有人如此待她,崔长春那震撼人的语声,与及那有力的一抱,在她来说,确是新奇无比的刺激,她确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不驯顺的男人,何况这男人又如此健壮英俊,如此令她迷惑。

只消想起当时的情景,她便会芳心怀然,一阵奇异的,难以言宣的情绪,便会奇妙地袭击着她,令她心烦意乱,令她气血浮动,难以控制自己。

奇异的变化令她不安,猛地抽了马儿一鞭,烦躁地自语道:“见鬼!我今天怎么啦?”

马儿前冲,后面的春花讶然叫:“小姐,该转回家了吧?

怎么还向前奔?是不是要到南泉山杨家?”

“到榴林精舍去探望蛆组。”她信口答。

龙第客的妻子胡绮春伤势已经全愈,但已经成了半残废,一双脚大筋已伤,不能作激烈活动,虽能行走,亦有些不便。

龙萧客一定了之,榴林精舍冷清清,庭院开始荒芜,偌大的精舍一片凄清冷落。这位女主人开始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时光的逝去,她的悔恨也日渐增涨,眼巴巴地盼望着有一天龙萧客能重回她的怀抱,可是,过了一天又一天,榴林精舍依然不见主人的踪迹。”胡家高手四出,打听龙萧客的下落。但天下茫茫,要找一个存心逃家的人,不啻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

强烈的悔恨,与重见夫婿的念头同样强烈,她受不了独守空闺的折磨,想出外找寻,却又行动不便力不从心,她开始憔悴,像花一般开始凋零,短短的月余,她像是突然衰老了十年。

乃妹突然来访,她甚表欢迎,言谈间总不免带了三分哀绮兰性格外向,因此姐妹间少不了格格不绮兰又满怀心事,也就不好向乃姐诉说,逗留半个时辰,重又策马回程。

驰过一条小溪,远远地便听到笑声入耳,三个年青人正围着一位村姑纠缠,放荡的笑声飞扬。

这里是翠柏村,在胡家的东面六七里,附近的少年子弟彼此皆不陌生,翠柏村的姑娘们多情大方,也是无人不晓脍炙人口的事。

三男一女当路调笑,百无禁忌,听到蹄声,方不约而后让在路旁。

看清了来人,一位年青人迎上笑道:“胡二小姐,你好。

歇会儿怎样?”

“你们怎么啦?”她勒住坐骑问。

“咱们在打赌,看谁约得动张小姐明天去赶中泉山庙。”

“谁约定了?”地下马笑问。

“当然是我啦!”

“哦!你周小山真有面子。张大姐是翠柏村的一朵名花,你可艳福不浅呢。”

艳福不浅四个字出于一位大姑娘口中,果真是语惊四邻。

张大姐对这位胡二小姐深怀戒心,惶然而又有点羞恼地说:

“胡姐姐何苦说话带刺?在确山方圆数百里内,谁又不知胡姐姐是位天香国色俏佳人?”

她冷冷一笑,向周小山道:“明天我也去赶庙会,也许会独自前往。”

周小山大喜,含笑上前兴奋地说:“二小姐,我陪你去,如何?”

“你不是约了张大姐吗?”

“能陪二小姐前往,在下万分荣幸,一言为定,明天我去接你,怎样?”

“不必了,今晚到我家安顿,明早一同动身。”

周小山狂喜地说:“好,这就走。”

绮兰扳鞍上马”周小山也跃上鞍后坐定,抱住她的腰肢,向同伴欣然叫:“小方,请至舍下交代一声,今晚我到胡家去了。”

绮兰扳开他的手,叫道:“抓住鞍,不许毛手毛脚。”

周小山嘻嘻笑,放手说:“唉!今天怎么啦?”

“不许多问。”她冷此。

周小山一惊,惶然地说:“遵命,遵命,谨遵吩咐。”

说巧真巧,三匹马驰抵庄门,胡家的大总管胡成,正陪同着崔长春出庄。.已经是末牌左右,大概是大总管开恩,领着崔长春出外散步,也许是有意让长春看看庄内外的警备情形,以收吓阻逃亡之故。

绮兰脸色一变,突然缓下坐骑,向坐在身后的周小山喝道:“下去,你随后进来。”

周小山一脸迷悯,迟疑地问:“二小姐,这……”

她反手一拨,周小山一声惊叫,摔下马来,狼狈地爬起,吃惊地说:“二小姐,你……”

“不许多说!”她沉此。

“是,是,遵命,遵命。”周小山惶恐地说,一面应密一面不住欠身,恭顺得如奴似仆。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崔长春身上。崔长春正好奇地向这儿注视,对刚才所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她丢下周小山,策马再进,接近大总管冷冷地问:“大总管,怎么让他出庄走动?”

大总管欠身恭敬地说:“属下让他出来走走,希望他打消逃走的念头。”

“带他回去。”

“是,属下这就带他进去。”

崔长春抱肘而立,不住冷笑,冷然盯视着她,不理会她那凌厉的目光。”

她反而被崔长春无畏的眼神所慑,哼了一声,避开崔长春的目光,向大总管娇此道:“还不带他进去?快!”

大总管欠身惶然地道:“是,属下立即带他进去。”

崔长春扭头便走,笑道:“大总管,阁下在胡家,似乎并末获得应有的尊重呢,遗憾之至。”

“你说什么?”

崔长春徐徐转身,冷冷地说:“你如果耳背听不真切,在下可以再说一遍……”

她愤然躯马前冲,马鞭一抡。

“二小姐……”大总管惊叫。

崔长春侧跃八尺,冷笑道:“你为何不用七步追魂针行凶?马鞭吓不倒在下的,你放心好了。”

马疾冲而过,她扭头盛怒地尖叫:“大总管,把他抱回去吊起来。”

“二小姐……”大总管惶然叫。

但她已狠狠地抽了马儿两鞭,向庄门疾冲。

八名大汉刚将崔长春挂上梁,二小姐便到了,一手夺过一名大汉手上的皮鞭,柳眉倒竖,杏眼睁圆地问:“姓崔的,你是不是存心要激怒本姑娘,自寻死路?你说。”

他冷冷一笑,虎目彪圆地说:“泼妇,如果你想为了自己的快意,而凌辱崔某迫崔某就范,你就打错主意了。崔某如果怕死,也不会等到今天,要命你就拿去,神气什么?”

她愤怒地举起了鞭,可是,久久仍末抽出。

久久,她吸入一口长气,丢下鞭软弱地说:“放了他。”

最后,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气冲冲地出室而来。

大总管摇摇头,命手下将崔长春放下,苦笑道:“在主人返家之前,你老兄最好安分些,二小姐美貌如花,心如铁石,发起雌威来,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步,还是顺着她好了,至少可以少吃些苦头。””回到客室,崔长春恨得几乎咬碎了钢牙。他脱下上衣,取出伤膏涂敷尚未落痴的创伤口‘,心中不住咒骂:“狗养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崔某认了。姓胡的,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这恶毒的狗,将会受到惨烈的报复,你不要得意,希望你在十天半月之前不要回来。”

只要假以十天半月时日,他的伤便可无碍了。目前浑身未落痂,内伤也末痊愈,只能稍作活动,稍微剧烈些便会牵动创口,痛得浑身发软,创口且有进裂之虞。无论如何,这十天半月,将是他唯一的机会。等创口无碍,他便可放手一拼设法脱身了。

一天,两天,平安无事。

这天午后不久,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他一怔,大声说:“第一次听到叩门声,稀罕得很,来吧,你这位唯一懂得礼貌的人,不用假惶惶了,门没上闩。”

绮兰当门而立,绮兰劲装,待字闺中少的三丫髻,气韵一变,这才真象一位娇美的少女,不再是刀弄剑的雌老虎母大虫,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他感到眼前一亮,淡淡一笑.道:“稀客稀客,斗室生……不,该说囚室生辉。是否要提问在下?”

绮兰缓步入室,幽香入鼻,哼了一声说:“你象是无无虑,旷达得很呢。”

他呵呵笑,说:“忧虑又不能解困,何必忧虑?江湖命过一天算—卜二个时辰,寿命该以一时一刻计算,下一刻知如何死法,忧虑有何用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除非把在下的脑袋砍下来,不然你很难看到在下的愁眉苦脸。

们并不会因为在下忧虑而手下留情,对不对?”

“我们不要你死,只要你点头答应投效。”

“办不到。”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

“我独来独往自由惯了,不习惯为奴为仆,你也不用了,要脑袋尽管拿去。”

“你这人怎么如此死心眼?”

“死心眼才难能可贵,在下不是天生奴才命。”

绮兰吁出一口长气,幽幽地说:“说真的,我为前天事抱歉。”

他忍不住哈哈狂笑,笑得十分开心。

“你笑什么?”她微惯地问。

“笑你。”

“笑我?笑我来向你道歉?”

他脸一沉,冷冷地说:“天知道你怀的是什么鬼念头?

不错,那天在下令你在情人面前有失面子,一个囚犯居然桀骜梁……”

“住嘴!”

“要不听,你可以走……”

“你。一。”

“我没请你进来……”

绮兰恼羞地奔上,纤掌疾闪,一耳光抽出。

他伸手一带,架住了掌往怀里勾,右手扣住了对方的左绮兰抵在墙角,冷笑道:“早该有人教训你的,今天……”

“喂……”她慌乱地叫,闭上了凤目,丝毫不加抗拒,任由他摆布。

崔长春大感意外,手上劲道一松。

“你……”她迷乱地叫。

他心中一动,心中冷笑道:“我明白了,威迫利诱技穷,用上了美人计啦!哼!我崔长春何所惧哉?难道我就怕你不成?”

死且不惧,何惧美人计?他把心一横,生死末卜将计就计并不比等死差,做个风流鬼也不坏。

他吻住了对方的粉颊,把对方吻得娇喘吁吁。

绮兰在他怀中战栗,在他怀中溶化。

绮兰如中电极。

吻移至粉颈,她整个人崩溃了,迷乱地叫:“你……你你……”

绮兰,关上了房门,拉上了窗,室中一暗。

绮兰开始挣扎,但这种挣扎力道有限她已经意乱情迷。

终于,她热烈地回抱崔长春,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一来,崔长春弄假成真,激发了生命的本能,陷入激情之欲罢不能了。

绮兰迷乱地颤声叫:“我……我从没过男人”我……天!小心些啊……”

绮兰,他猛捶着床栏,不胜烦恼地自语:“该死!

人人都说她是个风流任性的女人,怎知却是……却是……

天!我竟然是她第一个男人,怎办?怎办才好?”

一名侍女送来了最好的金创药,最好的固本培元丹,食也焕然一新,他受到最好的照顾。

一天,两天。

他的创口复原得速度惊人,苦尽甘来,他心中极感兴1但他心中,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绮兰踪迹不见。

绮兰带了两名侍女来看他,送来了药物绮兰并不进房,站在房外羞答答地、含脉脉地向他偷视,不敢正眼看他。直至侍女退出,一直就言不发,袅袅娜娜红着脸走了。

光阴似箭,这天,侍女送食物来时,告诉他主人镇八已返抵县城与朋友商谈要事,这两天即将回庄。

四更天,他象一头灵猫,无声无息离开了客厢,神不鬼不觉离开了戒备森严的胡家,踏着晓风残月,展开脚程向确山城。

天亮了,距县城还有三四里,便往偏僻处的草丛中一钻,昼间不宜赶路。

薄命花骑走了他的乌锥,去向是开封府。这老妖妇杀了他的好友三眼韦陀,害得他在金顶山胡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此仇不报,何以为人?

镇八方的地盘在汝宁府,在末到达许州的郾城县之前,路上必定步步荆棘,他必须昼伏夜行。

虽则他身无分文,但江湖人知道如何谋生,饮食的困难极易解决,他一个江湖默默无闻的小辈,行事百无禁忌,难不倒他。

西平至郾城全程六十五里。西平属汝宁府。郾城属开封府许州。两县交界处在夹沟亭店,北面四五里,便是石界沟,过了石界桥,至郾城整整三十里。

石界沟宽仅五六丈,沟水也不太深,但车马行程往来,必须经过石界桥,附近上下游一无渡船,二元徒涉场,可说是往来要津,势难飞渡。

三更天,他绕过了夹沟亭店,在犬吠声中,折入北行大绮兰树参天,不是榆便是槐,夜间行走显得阴森森的皓月当空,夜凉如水。他一身轻松,平安离开了汝宁府地境,镇八方不至于吃过界吧?许州的地头龙是鬼见愁瞿礼,这位仁兄是郾城人,在州城开设了两间大客栈一座大酒楼,兼营买卖粮食与牲口,生意做得大,手面广,早年曾经是亦侠亦盗的人物,中年以后洗手做起本分的生意人,甚少过问外事,但他的徒子徒孙,却顶起他的招牌,在地方上称雄道霸。

镇八方是黑道巨孽,与鬼见愁不相往来,彼此井水不犯镇八方是黑道巨孽,与鬼见愁不相往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的地盘心中有数,界限分明。

镇八方在表面上,并未将鬼见愁放在眼下;但骨于里颇多顾忌,闹翻了扯破脸皮,他镇八方绝对占不了便宜。

崔长春在江湖闯荡了三年,对江湖动静自不陌生,因此过了夹沟亭店,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了。

当然,他并不真的惧怕镇八方,已经知道对方的艺业虚实,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他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想尽办法避免与对方冲突,被酷刑迫害的奇耻大辱,他也不放在心上。

石界桥附近没有村落,仅桥北端有一座茶水亭与两户人家,最近的村落也在三里外。

石界桥在望,桥对面的茶水亭,挂了一盏风灯,迎风摇曳,灯光不住打闪。

他抬头眺望当头皓月,自语道:“斗转星移,三更尽四更初,赶两步到郾城打尖,可以白天赶路了。这几天昼伏夜行,无处打听消息,成了个又聋又瞎的人,一切都蒙在鼓里,委实不方便。”

“的笃!的笃……”拐杖点在桥面的响声入耳。

他一怔,心说:“怎么夜间有人行走?象是瞎子呢。”

一个孤零零的人影,出现在桥头,看点杖的态势,便知是个瞎子,两边探索,其声甚急,普通人点杖走路,通常是随脚步起落的。

他向桥头走,瞎子已过了桥,迎面而来。相距约三四十步,月光明亮,视界可及百步外。

瞎子走得慢,出了桥头突然用平板的嗓音唱道:“过了一关又一关,关关好似鬼门关。过了一桥又一桥,前面就是奈何桥。嗨!谁要过奈何桥?”

他心中一动,站住了,暗中运气戒备。

杖声的笃,双方接近。

瞎子的杖,竞似长了眼睛,直向他面前点来。

他向右横移两步,声息俱无。

杖左右探索,偏偏向他的脚前点来。

那是一个鹊衣百结、身材瘦削、留了白花山羊须的花甲老人,唯一引入注目的是脚下那双快靴。

他沉住气,再向右移,已移至路旁了,身旁有一株高大的榆树。

真巧,瞎子杖一挑,将路中的一根枯枝挑飞,恰到好处地飞落他的脚下,配合得妙到颠毫,他一脚轻轻踏下,枯枝折断发出了响声。”

“哼!是人是鬼?”瞎子停步问。

他心中叫绝,这瞎子鬼得很呢,笑道:“人与鬼并无多少不同,老伯认为如何?”

“你想做鬼吗?”瞎子问。

“人终归要变鬼的,这是早晚的事,想做又如何,不想做又如何?”

“对,人早晚要变鬼的,自出生的刹那间起,便一天天向变鬼的路途走。你如想早些变鬼,不妨大胆走上奈何桥,保证你如愿以偿。”

“如果不想呢?”

“回头是岸;不走奈何桥。人活着虽艰难,但总比死了好些,这就是所谓好死不如恶活,人间到底比无知的鬼世界可爱些,对不对?”

“对,老伯,人为了偷生,不惜丧心病狂,不惜出卖良心,原因是人世比阴曹地狱可爱些。”

“那么,你……”

“在下虽也偷生,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出卖良心。谢谢老伯的忠告,小可不走奈何桥。”

瞎子呵呵一笑,举步南行,口中不住说:“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崔长春回到路中,突然问道:“老伯可是瞎仙赵老前辈?”

瞎子不加理睬。一面走一面信口长歌:“风尘仆仆走天涯,世事茫茫实堪磋……”

崔长春向路旁的草丛中一钻,埋头大睡。从明天起,他要晓行夜宿了。

瞎仙赵哲,是当今江湖上十大风尘奇人之一,是个多管闲事诡计多端的白道怪杰。

不管这位瞎子是不是瞎仙,反正对方语含玄机,且并无恶意,已明白地指出桥上有凶险,他并不急于赶路,何必冒险过桥?

小心并不表示胆小畏惧,黑夜中易受暗袭,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他必须提防意外。在他的估计中,夹沟亭店距石界桥仅数里之遥,镇八方越界夜间偷袭,鬼见愁怎会知道镇八方侵入地盘作案?因此,八成儿桥上桥下与桥两端,皆可能有镇八方的爪牙潜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挨绮兰一枚七步追魂针,这次休想活命。

他不加多想,要等到天亮后过桥,懒得与那些人计较,让人一步并不丢人。

东方发白,他伏在草中向桥上窥伺。

久久,不见有任何动静。

“可能他们已撤走了。”他想。

晨曦中,已可看到附近的村人走动。他仍在等,尽量养神休息,以便等会儿赶路,赶到县城早膳。

朝霞满天,太阳爬上了东山头。

蹄声震耳,数匹健马自南向北飞驰,从西平向北行的乘马旅客到了,他伸伸懒腰,精神一振,大踏步回至官道,向桥头走去。

共有两名村夫经过他身侧,他暗中戒备外表从容,平安地过了石界桥,桥头的茶亭没有人踪,不远处的两间农舍柴门虚掩,屋后炊烟袅袅,屋前不见有人。

过了茶亭,过了第一间农舍……

屋角人影疾闪,两个青衣大汉飞射而出,猛扑他的背影,人未至暗器先发,三枚透风镖两把飞刀,以闪电似的奇速射向他的背部要害。

他已暗中提防,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从侧后方扑出的两个人虽声息全无,但仍难逃他的耳目。

对方既然等了一夜,必定已有万全准备,他必须预防不测,发觉身后有警,岂敢大意?猛地向前一仆,着地便奋身急滚。

镖与刀全部落空,从上空呼啸而过。

身形末止,路旁的沟内跃出另两个青衣人,手一场,两人同时发暗器急袭。

“噗!”一枝劲道极为凶猛的袖箭贯入土中,贴胁而过危险间不容发。

他身形倏止,反向回滚。

“嗤嗤嗤……”三把匕首踪射到,皆贯入土中,仅最后一把匕首擦大腿侧而过,裤管裂了一条缝。

他一跃而起,冷笑道:“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好了。”

屋内出来了三个人,另一栋农舍的屋角也出来了三个,路旁接着蹿出两名,茶亭后也跃起三个人。

十二比一,他陷入重围。

这些人他仅认识一半,果然不错,是金顶山胡家镇八方胡威的爪牙,有两个是曾经向他施刑的壮汉,全是些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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