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昭将册子收好，宫娥迈着小碎步悄声走过来，小声询问，“几位上仙在门口等了许久，天尊是否传唤？”
胤昭抬手，示意让人进来。
“你…都想起来了？”司羿小心翼翼的问。
“真是辛苦诸位瞒了这么久。”胤昭拄着下巴，看向下面站着的几人。她面带微笑，但所有人都觉得这微笑冰冷刺骨。
“即使浮黎已经殒身，你们…为何还是不告诉我？”
璇玑说：“浮黎天尊不让，说怕你一时接受不了…”
“浮黎怎么就相信我不会叛逃第二次？！”
温子然：“你不会。”
璇玑：“即使你身在魔宗十年，你也从未乱杀无辜。”
“云洲四千人，哪一个不无辜？丹穴山百兽，哪一个不无辜？！”
璇玑：“那是因为陆吾本放了云州人一条生路，是他们自己趁夜屠了丹州，是云州罪有应得。有些人贪心不足，活该受罚。人族寿命不长，他们需要时间淡忘画师给他们带来的恐惧。而你，需要时间学会权衡。”
温子然：“丹穴山的大火，明明是凤凰重生时的业火烧了整座山，本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
“若没有我劈了丹穴山，凤凰如何会从山底出来？”
“即使你不去，舅舅也会去。舅舅没有妖主之力，他控制不住百兽，只能选择屠杀。即使你有妖主之力，他也不准备利用。因为只有脏了你的手，你才永远都不能仙京，乖乖的待在他身边。”萧揽?开口道。
“我有妖主之力？”
“对，你是西王母用灵力养大的，一定继承了她的力量。紫云台参加狩猎大会那日，陆吾带了胐胐去试探你。妖主之力天下独一份，一试便知。”
“没有人比浮黎更懂你，你脾气倔，不撞南墙不回头，只有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你才能长记性…”
浮黎确实从未亲口教过她什么做人的道理，她一路都是通过摔打得到教训，最后再由浮黎出面收拾。只是用三界的混乱来让她学会权衡，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学会权衡？我要付出的就是把挂在诛仙台，忍受侮辱和谩骂？就是让幽释死在我面前？”胤昭抬眸，双眼通红，“他是那时候唯一一个站在我这边的人，可…”
可他满身血污的死在她怀里…
胤昭深吸几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萧揽?，后来我被绑去朔州，陆吾引我去神木林都是他安排的。”
“是…”
“你后来投奔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还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人族朝廷不会接受一个有魔宗血统的臣子，在魔宗在下更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且在下也衷心的认为，你…比舅舅更适合这个位置。你杀了舅舅，帮我摆脱了他的阴影，我很感激。基于以上种种，在下才决定投桃报李。至于为何不告诉你。你离开魔宗的时候，我还小。所以对于画师的事迹了解不深。大部分都是舅舅口述，可他说的话，我也不知该信几成。所以…我无法跟你说连我自己都不了解的事。”
*
回到神木林后，胤昭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偶尔能看到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大司命，抿着薄唇，浴血奋战。本就没有败仗的大司命，如今配上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神，许多士兵只要听闻声是大司命迎战，直接吓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她下了战场，依旧有伤不治，有病不医。躲在司命殿里不肯出来。
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了现在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救那些毁过她的人，她便兴致全无。
如今的人们已经淡忘了对画师和霓旌的恐惧，可对胤昭对恐惧与日俱增。魔宗没有人不惧怕她的实力，人族说她是妖后，仙京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她死。
上一世她爱的幽释死在她怀里。这一世的夫君依旧是个活不久的人族。
最后她选择归顺魔宗，是因为她可以行事不顾后果，她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作恶，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作恶是她应该的，行善，人们只会更加感激涕零。
恶人总比好人好当些，因为世人不会对大魔头有更多的期待。只期待她不要作恶便好。
看着丹穴山的大火，想着，如果这把大火能把她也一起烧死就好了…
她不是不敢死，而是不想…山涧的茅草屋里还有个人，让她一直牵挂着舍不得离开…
可这个她唯一牵挂着的人，最后也因为她，死在她怀里…
*
是一个平常天，大殿里站满了大臣，马上就要元旦了，方瑜想把胤昭接回来，别再那高山上寂寞的一个人过年。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吧。随是熟悉的身影，却是不是熟悉的神情。俊美的脸上带着轻浮，眼角上挑，带着胭脂红，比以往更邪魅了几分。
“也有几百年了，听说这一世我嫁给了人间的皇上？”她语气轻佻，并不是熟人。
“你是谁？”方瑜皱眉。
“你就是皇上？”女子嗤笑了一下，“还以为她想开了，没想到竟是故人。不过…上辈子她说会嫁你，也真是遵守诺言。”
她一个步冲上来，方瑜一个格挡躲开。
“这一世你也终于不是废物了。”
“你到底是谁！”
她钳住方瑜的下巴，开始细细的观察方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