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梓寒抓住他的手腕,抬腿将他踹开,腥红的瞳孔盯着他。
逐字逐句警告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不需要任何人告知我。
我知道。
他必须回去。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意外。
赵程乾面色惨白,捂住小腹向后倒退几步:“我家教主大人对我可真的从来不会手软。”
“我能救你,也能杀你。”谢梓寒并未正眼瞧他,转身向夜阁走去:“不想死就滚远些。”
赵程乾没有勇气追上去,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谢梓寒!”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他也并未听到任何回应,也没有勇气告诉他,独狼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离开早已注定。
赵程乾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
我以为你是真的没心,原来如今也会舍不得一个人。
我真的妒忌他了。
……
谢梓寒忘了他是如何走回夜阁的。
他只记得他家小狼崽见到他时欢欢喜喜的迎了过来,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子渊微微皱眉,刚想说点什么,余光一瞟,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急忙拉起谢梓寒的手。
“您手受伤了。”
子渊皱着眉头,将他拉到石凳上坐下,半跪在他的面前轻轻掰开他的手掌,擦干他掌心的血液:“我给您上药,会有点疼忍忍。”
谢梓寒从来不怕疼,一直都是子渊怕他疼。
他有些愣神的看着子渊,明明是常有的举动,此刻却生出无限的眷恋。
不就养了几年嘛,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家伙要回家了,锦衣玉食比跟着他劳累奔波要好太多了。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况且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只是不能长相伴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小家伙对着他掌心轻轻呼气,将药粉撒向伤口,再用纱布将他的手包好,这才松了口气。
狼崽说的不错,真的疼。
不仅手心疼,胸口也疼的厉害
子渊抬起头,笑看着谢梓寒:“这几日别碰水,很快就会好。”
谢梓寒忽觉鼻子一阵发酸,他赶忙移开视线:“嗯。”
子渊伸出手轻抚他的眼角:“您怎么了?”
谢梓寒将他的手推开:“无事,就是有点累了。”
子渊点点头,快速将他做好的菜端到他面前:“还有两道菜在锅里,您先吃些垫垫肚子再去休息。”
谢梓寒:“我不饿,先回去了。”
忽然的冷漠,让子渊一阵心慌,他赶忙拉住谢梓寒的衣角:“您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如今快晌午了,多少吃点儿吧。”
谢梓寒能感觉到他的慌乱,他下意识抬起手,却只得又僵硬的放下,他将衣角从子渊手中抽出:“你吃吧。”
子渊僵硬着这个动作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看着谢梓寒远去的背影,慢慢拽紧拳头
他不敢问
是不是赵程乾告诉你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怪我了……
……
乌云盘卷上空,大雨倾泻而下,压垮干枯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枝叶。
又是这种感觉……
谢梓寒蜷缩在床角,呼吸十分急促,他拽紧胸前的衣物,力气大到指尖发白。
心口窒息到麻木,血肉相连的撕裂疼痛入侵他四肢,他整个身体都在轻颤,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冷汗,紧闭着双眼意识迷茫,整个人都陷入梦魇。
“师傅在哪儿?师傅在黄泉路。”
“小师弟啊,你是明白师傅最宠我了,他这个位置也迟早是我的。”
“我只不过是缩短这个时间罢了。”
“你是被师傅捡回来的,如今他老人家已走,你还有什么脸留在这儿?”
“谢渊,是你自己滚下山,还是我把你逐出山门。”
……
无限重叠的梦境,一点点侵蚀他的神志。
“不愿意走?那好。”
“传我命令,谢渊重伤师兄,发疯残害同门,偷学我门派禁术,从即日起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他被困于虚无中,看不清眼前,只有无数过往的记忆,再不断的告诉了他。
曾经的美好,是为以后的残忍开道。
……
“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这是小家伙初见他的模样,傻里傻气。
“主上……我现在有资格这样唤您了吗?”
不就是换了一个称呼,有这么高兴吗。
“看您这两日吃的很少,我去学了两道开胃的菜,您尝尝。”
这么小个个子就跑去厨房玩火,我是不是该收拾他一顿。
“主上,我听老师说今日是您的生辰,我学着酿了几壶酒,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还挺机灵。
“别踢被子,会着凉的。”
啊湫,盖了被子还是着凉了。
“我想一直陪在主上身边,像这样就好。”
嗯,那就留下吧。
……
“谢梓寒,你真觉得骗过自己了,就能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吗?”
能留多久是多久,到时把他送回去便好。
“行,只要你到时候舍得,要留就留吧。”
你还不了解我吗,怎会舍不得。
“官府有动作了,你扛得住吗?”
能抗。
……
他母亲没有多少时日了,于公于私都得让他回家。
我知道教主大人舍不得,但这件事别无选择
……
“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任何的私人恩怨都能一笔勾销。”
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他必须走,你也必须与他斩断瓜葛。”
“你可以没有独狼,但顺康不能没有太子。”
“你身边可以有很多人,但唯独不能有他。”
这些,是我必须知道的。
……
“主上!主上!”
谢梓寒身体一颤,猛的睁开眼睛,他胸膛起伏不定,单手在床榻上摸索,茫然的看向四周。
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
“主上。”子渊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上:“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谢梓寒看着陌生的客房,他也不知从何说起:“我……”
子渊摇头,他不在乎这些,人在眼前就好。 默默加大手上的力度,子渊轻声说:“做噩梦了吧,衣服都湿透了。”
他此话一出,谢梓寒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就连手掌也还在微颤。
子渊扑在他肩头蹭的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打理着他乱掉的头发:“我抱您去洗漱。”
“不用。”谢梓寒不去看他,拉开他的手“我自己去。”
子渊:“我……”
“去准备热水。”
“是。”
房间内热气弥漫他身上寒意被驱散,谢梓寒整个人浸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