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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躲什么啊?我对你又没兴趣,”叶素素的表情却丝毫不是没兴趣的样子:“这是什么,草莓吗?”

我赶紧打开了她的手。

“小女孩子家家,别满嘴乱七八糟的。”

“唷~你还知道草莓是什么,学坏了啊!”叶素素就差吹口哨了。

我没有搭理她,皱着眉头。

王娴在旁边红着脸,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子很好笑。

“我们是不是应该加点什么东西……”我低头研究了一会儿,迟疑着说。

“加什么啊?”叶素素抱着手臂,打量了我一番:“齐活了,蛮好看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在胸前比了比。

叶素素怔了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整张脸笑得通红,弯下腰去,眼泪都笑了出来。我看王娴,她比较淑女,侧过脸去一边笑了。

“看不出来,许朗。”叶素素一边狂笑,一边拍着我肩膀:“你这小身板,还喜欢大的啊!”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不是的,这跟我喜不喜欢没关系,”我连忙解释:“我这样有点太怪了,最少也应该像你一样吧。”

那瞬间气氛似乎凝滞了一下。

然后叶素素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我感觉到不对劲,连忙往后退。她已经一拳轰了过来:

“什么叫最少!最少有我这样!你给老娘说!清!楚!”

直到被叶素素带着,穿过走廊的时候,我的胸口仍然在隐隐作痛,大概是被她打出内伤来了。

她挽着我手臂,和挽着王娴一样,俨然是最亲密的朋友。我开始担心的问题完全没必要,她给我穿了一件白貂绒的短外套,毛茸茸的,什么曲线都看不出,下身是宽松的裤子,裤脚把脚面都盖住了。我其实不太赞同她这样的审美,上面穿貂,下面又是几根带子一样的拖鞋,不过她打人实在是太痛了,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她穿着王娴的外套,也是毛茸茸的,浅驼色,很短,大概就到背部的三分之二。大摇大摆地挽着我,我觉得她应该不会穿高跟鞋,走起来一扭一扭的。

“我从后门出去太奇怪了,”她脸上带着程序化的笑容,在我耳边说话:“我们从前面那个门走出去,就是大堂的侧面,靠近门口,直接穿过去,不要回头,不要看别人,不要露怯。如果有人叫住我跟我说话,你就站在旁边等就是。今天陌生人很多,没人会认出你的。”

我整个人都是绷紧的,但是想到叶素素是女孩子,可能比我更怕,我不能在这时候露怯,就强自镇定,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走到了那扇门前,是玻璃转门,就在大堂前段的右边,我可以透过它看到酒店进门处的造景,是竹子和泉水。

大堂里的音乐传了过来,还有里面人的笑声。

“准备好了吗?”叶素素问我。

我挽紧了她的手,点头。

她带着我走进了转门。

“不要回头,不要看别人。”我在心里默念。

一进大堂,喧哗声扑面而来,订婚典礼上放着优雅的音乐,香槟塔在灯光下发着光,酒店的服务生穿着整齐端着托盘在穿梭,有人和叶素素打招呼,叶素素若无其事地回应,我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挽着叶素素的手,朝门口走过去。

我终于知道王娴为什么吓成那副样子,因为我也吓到了。

酒店门口是一片广场,中央有巨大的音乐喷泉,而此刻,广场上已经停满了豪车,红毯铺满了眼前的台阶,一直铺到了广场上。车童和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整齐地在台阶下站成两排,不时有新的房车停下,有穿着华丽礼服的女眷态度矜持地下车,在迎宾的引领下走进酒店。

再远处,才是郑家荷枪实弹的警卫和保镖。

果然是声势浩大的联姻,鲜花锦簇,烈火烹油,人生最得意,不过如此。

叶素素大概是想安抚我,捏了捏我的手。

我拍了拍她的手。

没关系的。

我可以想见我背后是什么场面,玫瑰拱门,红地毯,花童,社交名流,觥筹交错,舞会,昂贵的食物,锦衣华服,春风得意……郑敖也许就在其中,也许正在和那些和他一样掌握着巨大权力的人交谈,也许正笑着和某个名媛聊天,这些都是他最擅长的事。

这是他的世界,是他以后要呆的地方,他会坐在属于他的王座上,做他高高在上的郑家家主。

而我不会回头。

从此一别就是一生。

走出酒店,气温一下子低了下来。

站在酒店门口的大概也是郑家的保镖,叶素素身份特殊,他们看都不敢看,任由我们走下了台阶。

我们穿过了那片豪车的封锁线,叶素素甚至还站着和某位正下车的夫人打了个招呼,那位夫人上了些年纪,笑眯眯地问:“素素这是去哪里啊?”

“去接我妈妈,”叶素素也一副乖乖女样子地回答:“我妈妈早上有点不舒服,现在还没到,我去看看她。”

那位夫人打量了我一眼,大概实在是认不出来,朝我笑了笑,就在迎宾的接待下进酒店了。

叶素素舒了一口气,看来又是过了一关。

而挡在我们面前的,只有最后一关了。

只是远远看见那排保镖,我的心就提了起来,叶素素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高傲地昂着头,挽着我的手走到了保镖面前,若无其事地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左边的那个保镖我很眼熟,是跟在郑偃身边比较久的那个。他似乎打量了我一眼,然后走开了。

我刚要放下心来,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等一下。”

那是郑偃的声音。

58难堪

那一刻我的心脏都快冻结了。

但时间并不会停在这一刻,也没有一个黑洞什么的让我跳进去,卷得粉碎也好,只要远离这一切。

“别理他,往前走。”叶素素抓紧了我的手臂,我想她大概比我还紧张。

郑偃追了上来。

他毕竟不敢动手拉叶素素,只是追到我们身边,叶素素也知道走不掉了,停了下来,转过身去。

这场面太难堪,但我咬紧牙关逼着自己面对,我甚至强迫自己抬起了头。

郑偃抬了抬手,旁边的一个保镖朝酒店台阶跑了过去,大概是跟郑敖报信去了,叶素素冷着脸,高傲地昂着头。

“是你叫我?”

郑偃的目光停在我脸上,我的脸发起烧来,手却在发抖,我发誓,我这辈子最难熬的就是这几秒钟。

“叶小姐,你和这位……”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和这位女士,暂时不能离开酒店。”

叶素素哼了一声,也只有她,在这时候还能如此盛气凌人。

“我去哪里难道还要跟你报备不成?”她语气锋利得很。

“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郑偃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叶素素抬起手来就是一个耳光。她下手很重,声音很响。

周围的保镖都在往这边看,脸上都露出了愤懑之色。叶素素仍然高傲地昂着头,冷冷地说:“现在可以让开了吧!”

叶素素平时只是性格跳脱一点,却并不是这样跋扈的人,她会出手打郑偃,也只是为了逼他让路而已。她知道不能再拖,那个酒店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再拖下去,酒店里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够让我们的计划失败。而我们只要走过这道防线,就能送我出北京。

但郑偃并没有退后。

“我还是那句话,”他再抬起头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叶小姐,你们不能离开这里!”

叶素素握紧了拳头,还要在说,周围的保镖已经围了过来,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冷,瞳仁却亮得像火焰,我有不祥的预感,她一定又有什么疯狂的主意了。

显然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这一点,这些保镖也十分警觉,火药味顿时浓重了起来。我感觉神经崩得像一根要断的琴弦一样。

但是我最终没法得知叶素素那疯狂的主意是什么。

那个去酒店大堂报信的保镖已经跑了回来,凑到郑偃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郑偃看了我们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让他们走。”

不止我和叶素素,周围的保镖都被这突然的决定震惊里,显然他们对郑偃挨打的事十分不忿,还有人想要劝说郑偃:“但是……”

“我说了,让他们走!”郑偃的声音斩钉截铁,看得出他眼中也积蓄着怒火。

保镖们都不敢再说话了,心有不甘地退回了各自的位置。

叶素素得意地笑了起来,挑衅地朝郑偃竖了个中指,然后大笑着拖着我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房车,叶家这次也下了血本,清一色的黑色加长房车停在广场边缘,大概是接送自家的亲戚的。

我被叶素素拖着往前走,三月的天气这样冷,我的腿都是木的,神经也还没松懈下来。我仍然有点不敢相信,郑偃他们竟然就这样放过我了。

天空阴沉起来,像是要下雨,我挽着叶素素的手臂,她兴奋地笑着跟我说什么,我茫然地回头看,越过那群正不甘地看着我们离去的保镖,越过那些豪华的轿车和华丽的红毯,在酒店门口,金黄色的灯光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修长的,挺拔的,然而孤独的,一个人。

他一直站着,直到我穿过喷泉的水雾,直到我走到广场的边缘,直到我坐上叶家的房车。

他仍然站在那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是郑敖,也许不是。

我抬起手来,车窗玻璃冰凉而光滑,那个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越来越小……

我要走了,小敖。

你会不会想我呢?

在你回去看到空荡荡的卧室的时候,在你以后觉得冷的时候,在某个深夜你醒来,发现窗外有着很好的月光的时候。

在你结婚的时候。

很多很多年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会如何提起我?是一个消失多年的朋友,是已经记不清名字的人,还是,喜欢过的人?你会笑着,还是垂下眼睛,你会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悲伤,好像心脏里最重要的东西被剔除掉了,风从伤口中间吹过去。

你会不会觉得痛?

“……哈哈,我想起郑偃那傻样就开心,挡姑奶奶的路,想得容易!这件事我以后一天要在他面前炫耀十遍,你看到我们离开时候他的眼神没有,简直悲痛欲绝,我当时怎么不照下来呢!”叶素素坐在后座上,开心地推搡我,见我没反应,顺着我目光朝窗外看去:“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一个陌生人罢了。”

叶家也很忙,毕竟是嫡系的女儿要订婚,几乎是倾巢出动,家里人都少了很多。相比我见过的其他家,叶家反而没那么奢华了,院墙高且深,爬着爬山虎,车一直开到院子里面。

叶素素跳下了车。

“哈!终于到家了!”她身上王娴的外套已经滑到手肘那里了,手上还提着一只高跟鞋,翘着脚穿好了,把落下来的头发往肩后一捋:“呐,这就是我家了,以前还想让你来这玩的,可惜郑敖不让你出门。别怕!这是我地盘,我爸他们都去酒店了,现在这里我最大!对了,还有我妈妈,不过她生病了在休息……”

我被她一路拉着走到客厅,剩下的几个佣人都很守规矩,看都不看我们,叶素素径直拖我进了她房间,不知道是因为今天订婚事多所以佣人没收拾,还是平时她房间就是这副样子,总之东西扔得跟被抢劫过的名牌店差不多。华丽的衣服跟地毯一样铺满了整个房间,连沙发上都是一堆,到处都是包包,鞋子飞到梳妆台上了,我一进去就踩到一串项链,钻石的,脚都快被硌穿了。

叶素素倒是很惬意,鞋子一丢,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啊!我先休息一下,马上帮你卸妆!今天累死我了,精神高度紧张。”

我把一张椅子上的衣服取下来,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今天我也是精神高度紧张,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了,习惯性地找事做,顺手就把她的衣服叠了一下。

“不是吧你!”叶素素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声抗议:“你竟然还有心思帮我叠衣服!有没有搞错啊?”

我瞥了她一眼,站起来从地上捡了块披肩盖在她腿上,不让她走光。

卸妆的时候叶素素一直在控制不住地笑。

“你说要是李貅知道我把你化妆成女的,肯定气死了!他那个小老头,跟他爸一样正经得要死,肯定会找我麻烦,哈哈哈,我真想让李貅看看你女装的样子,他脸一定会变成五颜六色的。话说回来,许朗你要是个女人也蛮好看的……”她絮叨了一阵,大概是发现我没回应,凑了过来:“呃,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我摇了摇头,想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大概没成功,她反而吓到了。

她不知所措地抓着手里的棉签,紧张地看着我。

“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她跟我解释:“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跟你保证,我发誓……”

“不是的,不关你的事,”我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心情有点低落而已。”

叶素素睁着大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真假。

然后她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我知道的,失恋都这样的……”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还张开了手臂:“来抱抱,抱抱就好了。”

我不好让她担心,也张开手抱住了她。

她俨然很懂事的样子,还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都会过去的,烂人们都会下地狱。”

“我知道,”我由衷地说道:“谢谢你,为了帮我逃出来,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做了这么多事。”

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这个女孩子的热血和直率感到惊讶,如果真的有小说里那种仗剑行天下却也有小儿女神态的侠女,那应该就是她这种。她活得这样简单,几乎可以一眼就望穿。可是她对生活的热情,和为了不相干的人主持公道的勇气,就是她的利剑,足以把这世上所有肮脏的、世故油滑的东西一斩两段。

她甚至还对我的感谢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嘟囔道:“没关系啦,反正我自己也蛮喜欢的,我从小就想经历一场像电影一样正义又刺激的事,要不是这次机会,以后就要留个遗憾啦……”

“怎么这么说?”

“因为我要结婚了啊,”她烦躁地抓自己的头发:“又要顾忌这个长辈那个长辈,以后也不能疯玩了。啊!想到要和郑敖那家伙躺在一张床上,我就感觉要杀人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会准备一把剪刀的……”

我无奈地看着她。

她大概是怕我又开始长篇大论地劝她,赶紧把盆子里的毛巾绞干了递给我洗脸:“你把脸洗了吧,我叫佣人去准备东西给你吃,你还没吃东西吧?对了!那间房子是我的衣帽间,你去里面找下有没有适合你穿的衣服,我有时候会扮成男生和李貅他们出去玩的!”

我从地上捡起一件宽大的白T恤:“这件可以吗?”

她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算了,你穿吧,”她端起水盆:“我出去找吃的东西了。你换了衣服也可以在房子里到处转转,但不要出去!还有,走廊尽头那间是我妈妈卧室,不要去!等你吃了东西,我们再商量你以后怎么办……”

“好。”

她一手端起水盆,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手机来。

“给你!除了我和王娴的电话,其余都不要接。”

叶家应该有一座很大的钟,我穿过走廊的时候刚好在报时,钟锤敲了十一下。

快中午了。

叶素素应该很快就要回酒店了,订婚典礼,女主角不在可不成。

走廊里的灯光很温和。

据说一个家的气氛,是取决于女主人的精神状况的,以这个标准,很少有人会发现叶夫人正处于丈夫出轨和私生子夺权的困扰中。

当然,她现在这种还算不错的精神状况,背后藏着多少人的牺牲,就没人知道了。

走廊那边又传来一阵喧哗,我想是叶素素,也可能是别人,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童话故事里那种happy ending的话,也应该是为叶素素这种人准备的。她是个好姑娘,理应获得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美好的东西。而不是被困在这团肮脏又密布荆棘的烂泥里。

我站在走廊尽头,对着闪光的门把整理了一下衣着,尽量让自己不显得唐突失礼,然后推开了那扇门。

“你好,叶夫人。”

59坚强

我其实并不擅长这样的场面,我很少会主动去找别人解决什么事,一般都是等着别人来找我。大概因为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从来不去掺和什么。

可是这次不同。

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是义不容辞的。

叶素素就是我的义不容辞。

房间里很亮,因为开着窗的缘故,窗帘很漂亮,大概是很昂贵的蕾丝,层层累累的花,窗外是一树刚开的迎春花,鹅黄色,房间里布置得很温馨,叶夫人正靠在床上,似乎在绣着什么东西,已经抬起头来看着我。

“你是?”

“我是素素的朋友,”我反手带上了门:“听说您病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虽然看得出她对我这么唐突的行为仍然有点困惑,但还是对我温柔地笑了笑,示意我在椅子上坐下来。

如果这个世界有一本提供各类身份范本的书的话,叶夫人大概就是最完美的妻子和母亲的形象。温柔,美丽,看得出年纪,但是身上带着母亲特有的温婉的光环,连眼角些微的皱纹都显得无比和谐……

如果可以,我也想循序渐进地和她聊聊,关于叶素素,关于她的家庭,婚姻,一步步获得信任,劝说她,像我一贯那样。

只是我没有时间了。

很快,叶素素就要回去那个酒店,去和一个她讨厌的人订婚,从此一辈子就要顶着郑夫人的头衔过。而我也自身难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叶家。

“叶夫人,今天是素素订婚,”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叶夫人对我莫名其妙的问话有点惊讶,但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了得体的微笑。

“素素能和岚子一样找到归宿,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很欣慰,”她温柔笑着回答:“可惜我身体不争气,不然我就去酒店看着她订婚了……”

“就算她根本不爱那个人也没关系,对吗?”我平静地问她。

她被我唐突的话吓到了。

“怎么这么说……”

“你自己心里心知肚明,叶素素根本不爱郑敖。”我站了起来,逼近她床前:“叶素素只有十六岁,她还没有成年,你知道她为什么订婚的,不是吗?”

她的脸沉了下来。

“吴妈,吴妈!”她大声叫起佣人来:“请你出去!”

我反身冲过去,反锁了房间的门,然后当着她的面重重摔上了窗户。

窗帘花纹里透进的光线里,我走近她床边,她大概以为我是来害她的人之类,仍然在惊慌失措地叫着佣人。

“不要扮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了!”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逼视着这个看起来柔弱又温柔的妇人:“你的丈夫在外面出轨,养小三,生了私生子,甚至要把家业都夺走,在家里让你没有立足之地!但是你是怎么做的?你仍然维持着恩爱的假象,厚着脸皮当你的叶夫人!你甚至默许了你的两个女儿,这个家里唯一爱你的两个人,为了你牺牲她们的幸福,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你住嘴!”她大概没有打人的习惯,只是挣扎着:“你这个疯子,吴妈!吴妈……”

“该住嘴的是你!”我提起她的手腕,几乎把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提了起来,我逼着她和我对视:“看着我!我知道你有多卑鄙!你以为那个生了私生子的女人可恶吗?你比她恶心一百倍!她出卖自己的身体,但你出卖的是自己的女儿!你生了她们,利用她们的爱,让她们用婚姻、用自己的一生来换取你家庭的安稳!你和逼着自己女儿卖淫的老鸨有什么区别!”

大概是我的话刺激到她,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保养得宜的指甲划过我脸颊,她似乎哭了,虚弱地辩解:“不是的,我没有利用她们,我爱她们……”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们!”我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叶岚子为了你和周勋同床异梦!你阻止过她吗?叶素素才十六岁,她要嫁的人你见过吗?你知道郑敖睡过的人超过一百个吗!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就要嫁给这样一个人!你阻止过她吗?你默许了!因为这对你有好处,不是吗!”

“不是!”她尖叫着反驳:“不是的!她们嫁的都是好人,是好归宿!”

“和你老公一样的归宿吗!”我大声吼道:“然后二十年后,她们变成另外一个你!她们的女儿再为了她们出卖自己吗!”

这句话似乎击溃了她,她不再说话,而是捂着脸哭泣起来,我没办法再凶下去,站在床边看着她。

“你还在留恋什么?”我低声问她:“叶家不会是你的,以后总会落入那个私生子手里。你老公对你没有感情,唯一爱你的两个女儿,你要看着她们毁掉吗?”

她哭得崩溃,肩膀发着抖,颤抖着摇头。

我看着她,这样瘦,这样可怜,她大概是在生着病,哭得咳起来。

我刚刚用来指责她的那些话,其实很多都不是她的本意,我知道——她只是一个柔弱的,无害的女人,她活在一场美梦里,在那个美梦里,她有幸福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她相敬如宾,两个女儿都找到了好归宿,没有凶悍的小三来夺走她的位置,没有私生子要挤进这个家庭……

只是,她的美梦,她的幸福的红毯,是叶岚子和叶素素用自己的人生和梦想铺成的。她踩着她女儿的未来,怎么能哭得这样无辜?

我觉得很疲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她仍然在哭,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我小的时候,没有母亲,”我轻声说:“所以我常幻想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在我心目中,妈妈母亲是很强大的,很温柔又很坚强,让人感觉很温暖,很安全。”

母亲应该是教会子女阳光向上的那些东西,教会他们向往健康的人生、美好的爱情和家庭的人。

她哭着,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样柔弱,这样无辜。

“那我应该如何做?”

我伸手扶着她的肩膀。

“我无法告诉你怎么做,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做人的道理,如果你失去了判断力,至少可以遵守这句话。”我告诉她:“对你好的人,你一定也要对他好。而伤害你的人,就算玉石俱焚,你也不能让他们从你身上汲取温暖,因为他们该下地狱。你的女儿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来给你造一场美梦。你是不是能稍微勇敢一点,还给她们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未来呢?”

她们是那么好的人。叶岚子蕙质兰心,却有着男人都没有的傲骨和担当。叶素素对自己所有的朋友都坦荡真诚,却还没来得及谈一场干干净净的恋爱……

如果你带她们离开,也许没有现在那么富有奢侈,但以你的家世,总不会过得太差。不要委曲求全,不要家庭美满的假象,只要离开这个泥潭。叶岚子也许已成定局,但叶素素,她还有无数的可能。

但这些,我没办法一样一样都教给她。

如果她有这个心,她自己会想到,如果她没有,我教了她今天这次,也没办法教她在叶先生试图挽回时坚决,没办法教她在面对外界动摇时坚定想法……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要教,唯有爱无师自通。

连母狮子尚且知道护幼崽,一个母亲,最强大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的儿女。

我站了起来,朝门口走过去。

“你要走了吗?”叶夫人看着我。

“是的,我要走了。”我回答她。

我还有很多事情,很多关卡在等着我。我要离开这座城市,去过另外一种生活,也许我不再是许朗,也许我会颠沛流离……

叶夫人仍然无措地看着我。

“我知道你很无助,”我跟她说:“但是我想告诉你,当初我让叶素素不要嫁给郑敖,我说她有很好的未来。她说‘如果我抛下我妈妈一个人去过幸福生活,不就是证明了生女儿没有用了吗?’她说谁敢动她妈妈,她就跟谁拼命!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想想你的女儿。这世上有人给了你这样的爱,你是不是至少该为她们考虑一点?”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这样一往无前地爱过我,那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回报这样的深情。

可惜没有。

我看着叶夫人,她的眼神似乎一点点坚定起来,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只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没有时间了。

我转过身,打开了房间的门。

叶素素就站在外面,眼神凶狠地看着我,后面还站着几个佣人,其中胖胖的那个大概就是吴妈。

我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但她没有再看我,而是狠狠推开我,扔下手里的东西,朝仍然坐在床上的叶夫人跑了过去,几个佣人面面相觑,也跑了进去。

我蹲下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外套,钱包,三明治……

她大概是来告诉我,没有时间了,想先带我出去,再在路上吃东西。

但她现在大概不愿意再跟我说话了吧,我对叶夫人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她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叶夫人能一直开心地活着而已。

我自嘲地笑笑,捡起地上的东西,朝门口走过去。这个时间的话,不知道可以买到去哪里的票呢?这个季节,南方的花应该都开了吧,忽然很想念江南的秧田,白鹭在瓦蓝的天上飞,奶奶带着我去山上给爷爷扫墓……一场春雨下过,爷爷的墓上又长了很多青草吧。

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我回头看,门已经关上了。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跟叶素素好好地告别,像半个小时前我们在她房间一样,有说有笑,坦荡无尘。但我不能这样,如果我不知道就没关系。但我知道了,我就有责任。她是好女孩子,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做那个恶人的话,就我来做好了。

就算是,我对她的报答。

我小的时候,其实我爸爸也会教我看书,给我讲道理。

他们说我像他,大概是因为我骨子里像他一样相信: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好的,只要每个人都往好的方面努力,就会有很美好的结局。

叶素素说我天真,说这个世界其实烂透了。

其实并没有烂透。

好人并没有那么不堪一击,再大的特权,再坏的人,打不过,至少可以逃,逃不掉,至少还可以守住自己的心,忍着不对那些坏人好。如果所有的好人都不放弃,都为了爱自己的人考虑,不妥协,不纵容,不放弃,就像她和叶岚子爱叶夫人,如果叶夫人最后也能为她们考虑,那么不需要她父亲,不需要参与这个世界烂透的那一部分,每个好人都会过得很好。

就算经历了很糟糕的事,就算此刻我觉得心脏很疼,疼得像快要死掉了。

但我仍然相信这个。

一辈子都信。

颈后一阵剧痛。

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60琥珀

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的是汽车后座的椅面,是布的,有点脏了,我醒得有点迟钝,因为还觉得脑中有点晕眩,所以躺在那里静静地缓了一下。

然后我抬起眼睛,看见了那个小孩。

很小,大概不到一岁,安静的,穿着白色婴儿装的小孩,它有着细而软的黑色头发,和我最熟悉的,深琥珀色的眼睛。它躺在一个可以提起来的婴儿篮里,婴儿篮被卡在汽车后座下面,就在我正下方。它这么安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怔住了。

它躺在那里,安静得像一场新生的美梦,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它的皮肤白得像刚剥出来的鸡蛋,阳光似乎刺到了它的眼睛,它不安地挣扎了一下。

我连忙伸出手,替它挡掉阳光。

前座传来一声轻笑声。

我抬起头看,开车的是一个沉默的黑衣大汉,而发出笑声的,是坐在副座上穿着暗黄色皮衣的青年,平头,大概二十七八左右,嚼着口香糖,正转过来嘲笑地看着我,发现我在看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这些兔儿爷真搞笑,跟女人样的,看见自家男人的孩子就母爱泛滥了!”

他的话太刺耳,我收回了手,把婴儿篮上面的盖布拉了起来,替那个孩子挡住了阳光。奇怪的是,那个孩子安静得很,只是在我朝它伸出手的时候,本能地躲避了一下。

我胸口被人戳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又被戳了一下。

戳我的是那个穿着皮衣的青年,他手上拿着一把雨伞,伞尖是塑料的,还带着泥,戳起人来很痛。

“你是不是要给这个小崽子喂奶啊!”他嚼着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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