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上辈子就是他偷偷躲进苏慕棺材中自尽,抢他一步与苏慕合葬。
颜霁月眼带恨意,怒骂:“你算什么东西,出身卑微,凭什么占着苏慕?”
谢依看着熟睡的苏慕,也不装什么解语花了。
他得意的挺了挺肚子:“凭我肚子争气,能给妻主生闺女。”1. 重生 重生 今日是颜家少夫人苏慕的葬礼。 颜家大宅悬挂着白幡,黑暗中,街道寂静无声,似乎都沉浸在莫名的哀戚中,院内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身穿丧衣,神情悲伤。 突然正堂传来一片惊呼喧哗,仆从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少爷撞棺殉情了,快去请大夫!” “霁月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撞棺殉情。”两鬓苍老的男人抱着容貌??丽的男子,神色哀恸。 “苏慕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颜霁月憔悴枯槁,嘴唇苍白无色,额头上鲜红的血流到他的眼角,他眼神无光:“爹,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节哀,我好后悔,十年了,我好像都没有跟她好好说过话,她死前,我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恨她。” 苍老的男人抱着颜霁月失声痛哭,周围跪着的奴仆也跟着虚情假意的哭了起来。 场面一时感天动地起来,谁看了不说一声伉俪情深啊。 苏慕透明的魂魄懒散的支在棺材边,看着颜霁月的表演。 演!接着演! 颜霁月骗的了所有人,却骗不了她。 她死了,他心里快活的都要放鞭炮了吧。 葬礼上闹这么一出,不就是装给别人看,搏一个贤夫的好名声,以后好改嫁他心心念念的沈家二小姐沈玉雪嘛。 苏慕头顶绿油油,你大爷的,死了都还要利用她一次。 毒夫!毒夫! 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将颜霁月带离了灵堂。 戏演完了,颜霁月的好名声博到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继续在灵堂守着。 他一走,一众仆人也乌泱泱的离开。 刚刚还无比热闹的灵堂现在就剩下苏慕和阿飘苏慕。 她无聊的趴在棺材上,小腿晃荡着,本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穿越回现代,结果还是回不去。 难道她以后就要用鬼魂的身份活着了? 或者修炼个几百年,以后走上修仙的道路?苏慕异想开天。 忽然紧闭的灵堂吱呀一声打开,一阵阴森森的凉风灌了进来。 苏慕打了个激灵,这场面好灵异。 不过想想她自己也是鬼,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慕正襟危坐,等着跟一会儿进门的鬼友留个好印象。 但走进来的却是谢依。 谢依是中原人和西域人的混血,被人牙子拐到了倦城,她看他可怜,就买回家做了侍从。 起初,谢依的中原话还说不利落,还是苏慕一点一点教会的。 十年间,谢依一直跟随在她身边,性格温柔善解人意,每次苏慕在颜霁月碰了壁,都是他在安慰。 当年她刚刚和颜霁月成婚,被满城人耻笑,仆人也处处针对刁难她,也只有谢依会坚定的站在她身边。 “我不是给你留了钱,撕了你的卖身契,你还回来干什么?快走,别让颜霁月见到你。”苏慕脱口而出,接着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鬼。 人是听不见鬼话的。 苏慕惋惜,希望他别被颜霁月发现。 说起来这个颜霁月真是个十足的毒夫,讨厌她也就罢了,至少不会动手。 但一旦颜霁月和谢依狭路相逢,谢依最轻都得挨两巴掌,有时还会罚饿、罚跪、仗责。 至于原因,没有原因,颜霁月傲气的表示,他就是看他不顺眼。 就那种‘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张狂。 为了保护谢依不被这个毒夫虐待,苏慕去哪儿都时时刻刻带着谢依。 本想着两人之间见不到面了,终归好些了吧,谁知颜霁月火气反而更大了,三天两头跑到她的院子里闹,那架势不把谢依剥一层皮,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那场面,苏慕至今想起都头疼,泼夫。 就在苏慕回忆往昔时,一身白衣的谢依已经走进了她的棺材,他的脸苍白无色,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看样子哭了很久。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棺材,干裂渗血的嘴唇喃喃低语。 苏慕飘到他身边,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谢依声线薄弱颤抖:“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苏慕眼眸微怔,这是她多年前教他学中原话时随口说的一句。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谢依白若透明的指尖在她的棺材上游走,用力推开了棺材,苏慕苍白无色的尸体露了出来。 尸体已经放置了两天了,虽说这会儿天气不热,但也已经产生尸臭味儿了,苏慕自己都觉得难闻,抿嘴屏息。 但谢依却笑了,一颗泪从他的眼眶滚落,他说:“慕姐姐,我等不了百岁了。” 苏慕震惊,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出声阻止。 可他听不见,她也来不及。 谢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饮而尽,毒发的速度很快,谢依神情痛苦,可微红的眼眸透露出的神情有些许癫狂。 他撑着身子躺进了她的棺材,倚进了她的怀中,一口深红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谢依笑着闭上了眼。 ------------------------------------- “少爷已经休息了,少夫人请回吧。”紧闭的屋门外,侍从小萍下巴轻抬,眉眼透着毫不掩饰的看不起人的优越感。 苏慕头有些疼,刚刚她想阻拦服毒的谢依,结果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了眼。 再睁开眼,颜霁月从前的贴身侍从小萍已经站在她跟前了。 苏慕有些懵。 他不是已经被颜霁月打发人牙子卖了吗?怎么还在颜府? 苏慕和颜霁月成婚五年后,苏慕将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倦城首富,并且肃清了颜家那些只会伸手要钱的蛀虫亲戚,一时间大权笼络。 而她苏慕的名声,在外人口中也从‘颜家那个吃软饭的上门媳妇’变成‘颜家少夫人苏慕’,到了最后,那些曾经瞧不起她的人,见到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唤她一声苏娘子。 或许是因为她手里的权势多了,来往都是城内高官,自荐枕席的男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小萍,苏慕自然是没有碰他。 小萍的性格与颜霁月如出一辙,而且还狐假虎威,她看着就烦,直接轰走。 后来颜霁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小萍擅自爬她床的消息,拿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通,当晚就联系人牙子给卖了。 之后的五年,颜霁月的贴身侍从一个姿色好看的都没有,细看下还有点丑。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问题,苏慕回过神来,看着小萍,再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和颜霁月成婚后的第一年冬天,苏慕为了保护颜霁月,被炭火烫到了手腕,疤痕十年未褪。 而现在自己的手腕却光洁细腻,难不成自己这是重生了? 苏慕有点不敢相信。 这时小萍看着苏慕还站在颜霁月门前不肯走,以为她赖上颜霁月了,他嗤之以鼻道:“怎么着少夫人,少爷教您的规矩,成婚才半个月您就忘了?” 苏慕恍然大悟,原来她是重生到入赘后的半个月了啊。小萍你可真是个合格的npc。 “记得记得,我这就走。”苏慕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开心,脚步轻松地离开了。 小萍看着苏慕的背影,一时觉得有点奇怪,但又无法说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反正就是不对劲。 “那女人走了?”屋内颜霁月声音淡淡。 小萍摇了摇头,屏退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回道:“回少爷,苏慕已经走了,这回她并没有纠缠您。” 在颜霁月面前,是不能称苏慕为少夫人的。 对心高气傲的颜霁月来说,仆人出身的苏慕就是他一辈子子的耻辱。 屋门霍地一下被打开,颜霁月衣衫轻薄,细长冷艳的眉眼若古人诗词中描写的冷烟湿雪梅花,软琉璃薄纱罩在他身上如同笼罩了一层云雾,不愧是倦城第一美人。 颜霁月望着黑暗中的院门,眼神轻慢:“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好。” “可不是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萍见缝插针,用最侮辱人的字眼贬低着苏慕,这有这样才能讨好颜霁月。 果然,颜霁月倨傲一笑,转头回了屋。 回偏房的路上,苏慕心情大好,脚步欢快的哼着歌。 自己不但捡回了一条命,还年轻了十岁,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重生的时间有点尴尬,要是回到入赘前就好了。 苏慕是身穿到女尊世界的,那时她才16岁,才刚刚上高二,最大的烦恼就是如何学好数学。 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穿越到了女尊世界。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是从夏天穿越到冬天,穿着短袖校服,光着膀子。前一秒还热的要死,下一秒就来到了寒冬腊月,荒山野岭,差一点就被冻死。 幸好她遇到了正好从道观里求神回来的颜家主君,颜霁月的父亲,莫?{。 颜主君了解了她无亲无故的身世后,将她带回颜府收她做奴仆,给了她容身之所。 虽然苏慕是穿越人士,但丝毫没有穿越女该有的光环。 在颜家做了半年的仆人,她因为长得好看、脾气好、心思玲珑,很快就从下等杂役升成了专门负责颜府外院的小管家。 本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过下去,可谁知前不久颜家唯一的小姐颜葑,路遇山贼,跌下悬崖,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城里,当晚主君就跑到她的房间里让她做颜家的上门媳妇。 苏慕当时虽然年纪小,性格也单纯,但也明白为什么颜主君会选择她。 在女尊世界男子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颜葑一死,颜主君和颜霁月守着的财产就要被旁系吃干抹净,到时候他们优越的生活荡然无存,甚至有可能流落街头。 而选择苏慕也很简单,她是孤女,又是入赘,基本不会有吃绝户的危险。 虽然女尊世界女子入赘实乃奇耻大辱,但颜主君毕竟对苏慕有救命之恩。 眼下又是危机关头,苏慕还是同意了。 只是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颜霁月同不同意,如果他不愿意,自己也不想毁了他的幸福。 更何况两人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面,某种程度上算是包办婚姻了。 谁知颜主君连忙说道:“这件事他们已经商量好了,颜霁月也是同意的。” 于是一切都顺利成章了,苏慕顶着满城骂名,做了颜家的入赘妻。 拜堂时,苏慕想着之后跟颜霁月好好谈谈,毕竟她入赘颜家是为了帮颜主君,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大家相敬如宾,做表面夫妻就行了。 可苏慕才发现她被颜主君骗了,颜霁月根本就不同意这场婚事,他是被强迫和她成婚,连手脚都是被捆绑住的。 看着满眼愤懑的颜霁月,苏慕大惊,解开了他手上的麻绳。 “啪”苏慕刚替颜霁月解开麻绳,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苏慕我告诉你,我颜霁月根本就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让你入赘我家只是为了堵住亲戚的嘴,所以趁早打消你那龌龊的心思,不要痴心妄想,以后也不许碰我,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新婚入赘当晚,一身烈红如血嫁衣的颜霁月冷声带毒的响彻在她的脑海中。 苏慕白白的挨了一巴掌,才知道颜霁月是想嫁给沈家的二小姐,但颜主君一来担心沈家吃绝户,二来儿子嫁人,颜家的家产被旁系瓜分,自己养尊处优几十年,老年反而落魄。 这才起了让苏慕入赘的心思。 按理说,苏慕和颜霁月都是受害者,可是颜霁月怎么会怨恨自己的父亲,他把一切的恨都算在了苏慕头上。 是苏慕痴心妄想,是苏慕趁人之危,是她想趁机攀上他这条高枝,说服了颜主君把他嫁给了她。 她就好像古时候的祸国妖妃,错误都是她的,颜主君都是被她蛊惑才变成这样的。 新婚头一年,苏慕还有心想和颜霁月和解,所以对他处处忍让,可后来他永远都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苏慕再好的脾气也耗尽了。 累了,爱咋咋地吧。 从此她们相看两厌,颜霁月一见面就要讽她几句。 一直到她们成婚第三年,颜霁月的态度才稍微好了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上辈子的苏慕也不是没想过和离,但颜主君一直拦着不让,还让她学着经商。 经商本就低人一等,一个入赘妻经商,那更是低等中的低等,苏慕忍着全城人的耻笑,硬是淌出了一条血路,从人人看不起的入赘妻成了倦城首富。 她再次提出和离,这次颜主君和颜霁月两个人都死活不同意。 苏慕这才后知后觉,她是被颜主君给拿捏了啊,她感念他当年的收留之恩,可他却只想挟恩图报。 可惜苏慕醒悟的太晚,成婚后的第九年,她最后一次提出和离,以净身出户为条件。 这一次,颜主君倒没什么意见,反倒是颜霁月要死要活,还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痛斥她不顾夫妻情分,活像她是什么负心女一样。 无语,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夫妻情分。 可惜她最后还是没能等到与颜霁月和离的那一天,她就被人下了慢性毒,毒发而亡。 有了上辈子一地鸡毛的婚姻,重生的苏慕表示一定要趁早和离。 她连夜写下一封和离书装进信封里,只等第二天交给颜霁月。 这时候的颜霁月一心一意的爱着沈家二小姐,他一定会答应。 到时候自己搬离颜府,躲过被人下毒的命运,再找到谢依。 一想到上辈子的谢依,忍着毒发噬心之痛,抱着她已经发臭的尸骨笑中带泪的模样,苏慕写和离书的笔锋都柔和了下来。
2. 谢依 喜闻乐见的男配出现啦 第二天一大早,苏慕就揣着已经写好的和离书去往颜霁月的菡萏院。 颜家不愧是倦城的大户人家,菡萏院里清池水满,洁白的莲花静雅盛放,清晨晶露在花瓣上凝结,花香清芬宜人,闻之沁人心脾。 可惜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颜家嫡系少旁系多,一大家族的人都住在一个院落里,颜主君和颜葑都不善经营。 那些旁系背地里几乎转卖了颜家大部分的良田和庄子,只因为账面做的好,所以颜主君自己都不知道。 还是苏慕后来才发现端倪,接着又被颜主君逼着经商挽救摇摇欲坠的颜家。 回忆间,苏慕已经到了菡萏院门口,她敲了敲门。 守门的花露打着哈欠开门:“谁阿?” 看到是苏慕,他直接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哟,这不是苏慕嘛,昨晚才被少爷赶走,今天一大早就又来献殷勤了” 就算她是入赘,那她也是颜家的主子,一个奴仆也敢跟她这么说话,一猜就知道是颜霁月授意的。 当年的她一心想和颜霁月修好,所以对奴仆的刁难也就忍了。 可重生后的苏慕脾气就没这么好了,首富优越的日子过惯了,哪里还受得了这种憋屈。 她正想一记响亮的耳光抽过去,就看见不远处慢慢走来的队伍。 苏慕眼珠一转,谦卑的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少爷的妻主......” 苏慕的退让无形间更加助长了花露的气焰,不耐烦的打断她:“还真以为自己入赘颜家,就是少爷的妻主了?” “苏慕不是霁月的妻主,谁是?”身后传来略显苍老的男声。 来人正是颜霁月的父亲,苏慕和颜霁月婚姻的始作俑者。 “见过主君。”花露见到颜主君瞬间恭敬的下跪行礼。 苏慕此刻内心毫无波澜,可面子毕竟还是要做的。 她转过身,冲着颜主君微微屈膝行礼:“见过主君。” “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一个奴仆竟然敢顶撞主子,没分寸。”颜主君皱着眉头开口。 “请主君宽恕,奴知道错了。”花露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当初苏慕与颜霁月刚成婚时,府中的下人都看不起她,颜霁月也授意仆人当面羞辱她。每到这时,颜主君就会出面帮她出头。 她当时还感动坏了,后来一想,这父子俩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你不该求我宽恕,应该求苏慕,她是我颜家的少夫人,你竟敢以下犯上,凌华,掌嘴十下。”颜主君严厉的说道。 果然,又开始装上了。 以往苏慕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自己背上恶主骂名,都会替仆人求情,但这次苏慕打算换个花样。 “主君算了别掌嘴了,男儿家脸蛋可是跟性命一样珍贵,杖责二十棍吧。”苏慕温柔的笑了笑。 “......” 颜主君和花露都愣住了,没想到苏慕会来这一出,以前不是会为仆人求情吗? “怎么,是惩罚太轻了吗?”苏慕细长黛眉微挑。 “凌华,没听到少夫人说什么吗?杖责二十。”颜主君冷冷的开口。 “是。”凌华不顾花露的求饶,将人拖了出去,不久就听到了花露的惨叫。 “我没想到霁月院子里的下人这么不守规矩,不懂礼数,让你受委屈了。”颜主君愧疚的说道。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只是个赘妻而已。”苏慕笑不达眼底。 颜主君眼眸微眯,敏锐的发觉今日的苏慕和往常不太一样。 “什么赘妻不赘妻,在我心里可是把你当亲女儿疼。这个霁月也太不懂事了,走,跟我进去,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苏慕这次来菡萏院就是想跟颜霁月和离的,可不能让颜主君知道了,他是铁定不会让两人和离的。 所以苏慕只能找借口开溜。 “也好,你先去忙你的事情,今晚我一定让霁月亲自来跟你道歉。”颜主君说道。 苏慕点点头,行吧,你继续演,她还有要紧事要做。 “主君,我觉得少夫人今日有点不太对劲。”凌晶附在颜主君耳边低声说道。 颜主君不再伪装眼中虚假的善意:“或许是那个花露冲撞了她,毕竟脾气再好也是个女人。” 凌晶点点头,叮嘱道:“咱们不能将她逼得太急,这段时间还是松一点吧。” 颜府下人对苏慕不敬的态度,其实都是颜主君授意默许的。 颜家下人的态度就像一个个扇在苏慕脸上的巴掌,将她的自尊心压到了谷底,而颜主君就是给她尊严,帮她重塑自信的甜枣。 只有这样,苏慕才会对主君更加感激涕零。 颜主君点点头:“回去你让那些人这段时间收敛点。” “是。”凌晶沉顿了一下,问道:“那咱们还去少爷那吗?” 颜主君看着菡萏院里盛放的莲花,点了点头:“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颜主君虽然刻意打压苏慕,但那是为了不让赘妻的野心膨胀,最后反噬其主。 可他也是真心想让颜霁月和苏慕做一对恩爱夫妻。 毕竟他当初选择苏慕,也是认真考察过她的人品的,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入赘颜家。 苏慕除了是个孤女之外,她年纪轻,模样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不比那沈家二小姐差。 而且苏慕人品可靠,性情专一,在颜家半年从来没有调戏过府中仆人的事,这在女子身上是极为少见的,毕竟就没有不花心的女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颜霁月要赶快生下女儿,有了孙女,颜家的财产才能彻底掌握在他的手中。 到时候苏慕的存在就不重要了。 当颜主君走进颜霁月的屋子时,颜霁月正在案前抄写诗词,菡萏香味混合着墨香说不出的清雅。 颜主君眼神一沉:“就知道抄写这些没用的东西。” 颜霁月终于停笔抬头:“这才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这首《水调歌头》是沈二小姐写的词,您可知这首词震惊了全城。” 颜主君懒得理他,质问道:“我问你,为何这么久了,你还不和苏慕同房?” 颜霁月眼神倨傲:“她跟你告状了?成了主子,也只会玩下人告状那一套。” 颜主君无奈摇头:“你不要对苏慕心存偏见,你和她成婚已经有半月,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早日同房才好。” 一听同房二字,颜霁月啪的一下将笔甩在桌上,腾地一下站起来,细长的眼型里充斥的不甘与怨恨:“我为什么要和苏慕同房?让她入赘,留住颜家家产,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同房绝不可能。” “你不跟苏慕同房还想跟谁同房?沈玉雪吗?不知羞耻。”颜主君怒道。 颜霁月紧攥着拳头,眼中抑制着恨,他只是仰慕沈玉雪的才华,但听到父亲这样折辱自己,他赌气的说道:“对,我就是喜欢沈玉雪,她文采好,性格好,不像苏慕,就是个木头。” “你”颜主君气得火冒三丈,扶着凌晶坐在椅子上,好久才缓过劲来。 “你以为苏慕是块木头?”颜主君气得反问。 颜霁月皱起了眉:“不然呢?成婚半个月就没跟我说几句话,态度也像个奴才。” 颜主君怒极反笑:“对,苏慕木讷你不喜欢,你就喜欢沈玉雪那种油嘴滑舌的女人。” “爹你什么意思?”颜霁月秀眉紧拧。 “你真以为苏慕性格木讷?你是没有见过她在外头跟人家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样子。她那是尊重你,她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对你以礼相待不想强迫你,更不想轻薄你。你呢?”颜主君被颜霁月气得心脏疼。 “你反倒喜欢城中出了名的轻浮女子沈玉雪,人家夸你两句,你的心就巴巴的跟人跑了,你难道不想想那些调情的话,她今日可以跟你说,明日就可以跟其他男人说吗?这些年你的男德男训都学到哪儿去了?” 颜霁月紧咬牙根:“那又怎样?我不喜欢一个人,就算她是天仙我也不喜欢。” 颜主君沉默了两秒:“喜不喜欢不重要。花露冲撞了苏慕,你今晚去落枫苑给苏慕道歉。” 苏慕今日的表现明显是已经对颜家的人都不满了,这时候一定要安抚好。 当初他看上苏慕有能力又没有家世,加以培养定能帮助颜家更上一层楼。 颜霁月眼眸里陡增一股寒意,几乎从喉咙中迸出几个字眼:“好啊,我今晚就去跟苏慕亲自道歉。” ------------------------------------- 苏慕走在街上,无视周围人非议鄙夷的眼神。 她出来只有一个目的,找人。 上辈子她是在和颜霁月成婚一个月后,遇见了被人牙子发卖的谢依。 后来才知道,谢依身世坎坷。 他本是中原西域混血,生在边疆,后来经历战乱,父母兄妹都惨死,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却被人牙子绑走带来了倦城。 在遇到苏慕之前,谢依先是被卖进了一户秀才人家做奴。 因为长得太美,被主君嫉妒,认为他是勾引秀才的狐媚子,变着法子折磨他,甚至用烙铁在他的身上烙了一个‘淫’字以作羞辱。 这件事是谢依一生的阴影。 如今苏慕重生回来,她一定要改变这件事的发生,让谢依免受当年的苦楚。 倦城其实并不大,是个小县城,但因为山高皇帝远,所以保持了相对的封闭独立。 城中秀才一共才只有三户,至于举人只有一位,就是当今的知县。 而在这三户秀才中,家中悍夫出名的也就是李秀才了。 苏慕敢去了李秀才家门口,她人还没到李家门前,就见李家后门外为了一大堆人,而且基本上都是男人。 这些男人围城了一个小圈,圈子的中心,肮脏的咒骂声时不时的传进苏慕的耳朵。 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拨开了围观群众,就见一个衣着锦缎的中年男人扯着一个瘦弱男子的衣领。 “让你们看看这个骚货是怎么勾引我家妻主的,怪不得我家妻主这几天连书都读不进去,甚至还要纳你为侍,就是被你这个小贱蹄子勾引的,呸,你个臭刁子。”中年男人表情凶恶,意图撕开瘦弱男子单薄的衣领。 单薄男子则紧紧地攥着,争执中露出狼狈的侧脸,上面布满了鲜红的手印,看来之前就已经受过一顿毒打。 “这样的小贱人你说我们读书人家还能要吗?你们哪家敢要?”中年男人问围观的众人。 “年纪轻轻就会勾搭主人家,谁要啊?反正我们周家是不敢要的。”人群中一声讥诮。 “呵呵,说的也是,谁敢带个狐狸精回去,闹得家宅不宁呢。”旁边一位人夫以绢掩口低笑着。 “哟,还是个西域人,西域那边的男子最会唱歌跳舞弄那些不三不四的勾当,青楼里的花魁好多都是西域人。” “我们家也是倒了霉,买了你这么小贱人回来,呸!”中年男人嫉恨的朝他脸上吐了口唾沫:“赶明我就找人牙子把你卖掉。” “不、不是、没有、勾引、”被压在身下的男子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的声调生涩怪异,似乎刚学会说话,他被中年男人摁在地上,额头鲜血淋漓,流进了他的眼里。 “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敢顶嘴!”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挥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瘦弱男子被打的偏了个头,被遮挡住的脸朝着苏慕的方向。 是他,谢依。 谢依也看见了她,他的眼睛里毫无生机,一片死灰,一滴泪混着血从眼角滴落。 “慕姐姐,我等不到百岁了。”谢依抱着她的尸体服毒自尽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像你这样的贱种换做其他人家早就被打。”中年男子随手抄了一根棍子。 “住手!”苏慕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你是谁?”这些男子养在深闺,很少见外面的女子,因此不认识苏慕也正常。 苏慕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你不是要卖他吗?我买了。” 谢依死寂的眼神泛起一点波澜,可那眼中的波澜,不是看见救赎的光,而是看见了另一道深渊。 “你买?”中年男人打量了她一下,随后劝道:“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模样也好看,找个知书识礼的男子娶了,何必买这么个小贱人。” 苏慕不管他的话:“我就是要买他。” “行。”中年男子看她执意要买,开口道:“二十两银子。” 这小贱蹄子骚是骚了些,但模样极为漂亮,比倦城第一美人颜霁月还要好看几分。 本应卖更高的价钱,可惜昨晚他嫉妒攻心,用烙铁在他的胸口上烙下了一个淫字,除了青楼里的小倌,没有哪个女子能接受自己的男人身上有这样侮辱性的字眼。 他的秀才妻主之前有多喜欢谢依这个小贱人,在她得知谢依身上的‘淫’字是就有多嫌弃,恨不得退避三舍。 可也因为这样,模样顶级的谢依也只能贱卖了。 “好。”苏慕在颜家干了大半年的仆人,也攒了不少钱,生怕男人反悔一样,直接掏了20两银子给男人。 男子心满意足的收了钱,将卖身契交给了苏慕:“小娘子,这个小贱、这个人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了。” 围观的人开始散去,苏慕心疼的蹲在地上,将谢依扶起。 她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触碰谢依的一刹那,他的身子骨在颤抖。 “你没事吧?”苏慕收回手,低声问道。 谢依此刻的脸狼狈又红肿,双手紧紧护着衣襟,眼神惶恐不安。 她忽然记起,此刻的谢依还听不太懂中原话。 苏慕将挽着的袖子往下扯,刚好可以遮盖住她的手掌。 她隔着布料,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温声低语:“我带你离开。” 谢依混混沌沌的跟着走,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一直欺负自己的男人将那张纸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知道,自己又被卖掉了。 上一次被卖掉,他生不如死,这一次呢? 谢依不敢往下想。 可他也不敢逃,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不逃是死,逃了也是死。 他就这样任由着自己的手腕被眼前的女人隔着布料握着,布料很细腻,女人的动作也很轻,摩擦着他的手,一点也不疼。 谢依沉默地看着女人的背影,纤细窈窕长发垂在身后像流沙瀑布。 她看起来很漂亮,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像前主人一样色眯眯的,满眼情-欲,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是一位好主人。 至少不会打骂他,就算要打骂他也可以,只希望不要再像前主人的夫郎一样,用刻成奇怪图案的烙铁烫他,太疼了。他会讨好她,用尽一切办法。 他跟着苏慕走过偏僻的小巷,直到来到了一户小院前。 “这里是我曾经的住所,房租还有半个月到期,你可以先住在这里。”苏慕将他带进屋里,半个月没有住人,屋里积了一层薄灰。 苏慕呛得咳嗽了一声。 下一秒,一块叠好的手帕出现在苏慕眼前。 谢依举着手帕,西域风情的墨绿色眼眸看着她,带血的嘴角扯住一丝牵强的笑,讨好的姿态下是他刻入骨髓的恐惧。 苏慕叹了一声,当着他的面将卖身契撕了个粉碎:“谢依,不用讨好我。”
3. 和离 和离 “你、”谢依艰难的吐出一个中原字,从地上捡起被她撕碎的纸屑捧在手中,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小动物般的迷茫。 苏慕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谢依,你自由了。” 谢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拴在他脖子上的无形枷锁被人解开,连呼吸都畅快了。 苏慕拉着他坐下,手指了指自己,说:“苏慕。” 谢依眨巴眨巴眼睛。 苏慕也而不急,继续用手指着自己,声音拉长:“苏、慕” 谢依恍恍惚惚的明白了,单薄的唇瓣开口:“酥、莫?” “苏、慕,慕、” “苏慕?”谢依试了好几次,终于念清了她的名字。 “真棒。”苏慕微微一笑,笑意浅浅淡淡像湖面上荡漾开的涟漪:“呐,给你。” 她从袖中掏出一颗蜜子糖,鲜红如浆果,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掌心。 谢依好奇的看了看,眼中疑惑:“唔” 不待他发问,苏慕直接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诧,下一刻糖果的甜味在他的口中散开,带着杏子的香味,好甜。 他望着苏慕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笑靥明媚如春,墨绿色的深眸若一弯碧波。 “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她从袖中抓出一大把蜜子糖,颗颗洒落在桌上,若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散发着亮晶晶的光泽,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糖果的浓甜。 她知道谢依最喜欢吃糖,蜜子糖是他上辈子最喜欢吃的糖。 每次他被颜霁月欺负了,苏慕都会买这个来哄他,他每次都会全部吃完,一颗不剩。 谢依看着眼前颗颗圆润的糖果,震惊的不敢相信这是她给自己的。 直到苏慕将这些糖果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给他吃的。 口中的硬糖还哽在喉咙间。 他试探着又吃了一颗,含在嘴里,观察着她的反应。 苏慕就这么支着头看着他,笑意温和,在她笑容的深处也是干干净净的,似乎找不出一点令人作呕的杂质。 谢依突然发现,新主人比前主人温柔好多。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苏慕望了望天,拉起他往厨房里走去,指着厨房里还有的米面粮油说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做东西吃,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苏慕准备离开。 忽然谢依拉住了她。 她回头,谢依已经将她刚刚脱下来的外衫整齐的叠好。 苏慕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准备自己穿上。 但谢依却已经自觉的将外衫摊开,亲自为苏慕穿上。 潜意识里,他还认为自己是个仆人。 可惜现在他听不懂中原话,苏慕下定决心一定会让他尽快熟悉这里,然后改变他现在的作风。 苏慕走后,小院子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 谢依对窗独坐,手里拿着被苏慕撕碎的纸屑,脑海中不断想起白日里她当着自己的面将卖身契撕碎的场景。 一只小飞虫嗅到了甜味飞到了糖果边,正要伸出口器吸允舔舐,就被谢依两指捻在手中。 小飞虫在他指尖拼命挣扎,谢依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绿色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情绪,直到他指尖用力一碾,飞虫在他的手里碎成了泥,他的嘴角在终于有了一丝冷淡的笑容。 他将手洗净,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还在滴水,一颗一颗将蜜子糖含在口中,杏子清甜混合着浓浓的糖浆,搅在舌尖,甜的发腻。 谢依其实不爱吃糖,这种甜到发腻的糖他更加讨厌。 以前和父母弟弟生活在边疆,他连葡萄干都嫌甜,基本碰都不碰。 可他还是将所有蜜子糖都吃了下去,贝齿将硬糖要成碎片颗粒,碎片锋利的尖角划破了他的舌尖,他眉间微蹙,甜的糖,腥的血,一起咽入喉咙。 “苏慕......”谢依喃喃低语。 ------------------------------------- 苏慕刚刚走到落枫苑门前,就看见里面亮着灯火,想起白天颜主君说的要让颜霁月亲自来道歉的话。 颜霁月怎么可能来道歉,来兴师问罪差不多。 她一进院子,就看见小萍守在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少爷等了您好久,连主君都没让他等这么久过。” 言外之意,就是讽她架子大呗。 以前苏慕可能还会解释一下,但现在苏慕一心只想和离,开始摆烂:“等就等呗。” 小萍嘴角的笑容抽搐了一下:“您说什么?” 苏慕毫不在意:“我又不知道颜霁月在等我,既然是他主动来我院子里,等我一会儿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我还得跪门迎接?” 多大的脸啊。 小萍面子上挂不住,艰难维持着笑:“那倒不必,少爷还在等您,您先进去吧。” 他紧咬着牙,打开门。 颜霁月坐在主位上,一袭红衣冷目低垂,他的模样冷中带艳,眼型不似现代流行的欧式双眼皮,而是极具传统古典韵味的单眼皮丹凤眼,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但越看越有风韵。 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配了这么个狗脾气。 颜霁月抬眸深深凝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如冰棱碰撞:“听我爹说,我的侍从冲撞了你,还被打了二十棍?” 颜霁月一上来就开门见上,直奔主题。 “是啊。”苏慕斜依门框,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束腰如血,红白相配若积雪红枫,眼尾微微上扬挑衅:“花露向你告状了?” “告状?”颜霁月丹凤眼微眯,冷冷的看着她:“先告状的人不是你吗?身为主子,连下人都镇不住,还需要我爹出面,哪像个女人。” 她镇不住下人还不是拜你们父子俩所赐,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现在苏慕懒得跟他计较。 她合上门并从里面将门栓扣住,将小萍阻挡在外。 “你想干什么?”颜霁月瞬间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小萍这时也发现了不对,着急的拍打着房门,大声呼喊:“少爷,少爷,少夫人您快把门打开。” 颜霁月警惕的看着她,往日倨傲清高的他此刻微微后退。 那感觉就好像苏慕意图不轨的老色批一样。 苏慕玩心上来,故意笑了笑:“我的小少爷,我们可是夫妻,你说我想干什么?” “你,无耻。”颜霁月靠着墙壁,紧紧攥着衣领。 苏慕轻笑,她和这对父子到底谁更无耻呢? 玩心褪去,苏慕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她直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甩在他的脸上。 “这是少爷一直想要的。” 颜霁月不明所以的打开信封,随意的瞄了一眼,随后眼眸微睁,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慕。 苏慕倚在书桌边,唇角噙着浅笑,萦窗素月垂秋练,吹动她的长发如瀑。 “你、你当真?”颜霁月紧紧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力道激动的仿佛要把它捏碎。 “自然。”苏慕点点头,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你一直想要的自由,我还给你。” “好。”颜霁月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生怕苏慕脑子清醒后反悔,马上说道:“红泥呢?” “不用红泥。”苏慕的房间里也没有那种东西,连这房间里的笔墨也是她自己买的。 “那用什么?”颜霁月反问。 “用这个。”苏慕咬破手指,拿过和离书,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下了血手印。 颜霁月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苏慕竟然真的愿意跟他和离,还用如此决绝的方式。 当初不是她趁人之危,主动求着入赘颜家吗? 如今她得到了想要的地位和财富,过着少夫人优越的生活,除了得不到他,她还要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和离? 还是说入赘之后,她才发现,赘妻的日子并不想自己想象中的风光,知难而退了? “到你了。”不等颜霁月细细思考,苏慕就打断了他的沉思,催促道。 明明在这段婚姻中痛苦的是他,她有什么好迫不及待的? 颜霁月忽然觉得心烦。 她可是女人啊,和离之后,她还可以娶另外的男子,而他却成了二婚,那是要被千夫所指,背负骂名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和离,他讨厌苏慕,讨厌这个恶心的女人。 颜霁月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果断的咬破手指摁下。 “从此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颜霁月狠狠撂下一句话。 “等等!” “你还想怎么样?想反悔?”颜霁月将和离书妥帖的收好放入怀中,甚至怕她反悔倒退了两步:“和离书已经签好,你不能反悔。” 苏慕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我才不会反悔,但我觉得和离书应该一式两份,这样对双方都好。” 竟然不是反悔,颜霁月渐渐放松下来:“那你再写一份。” 苏慕点点头,提笔开始写,室内忽然安静下来。 书桌上跃动的橘色火光映在她的侧颜上,眸中明波隐约。 颜霁月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苏慕竟然会写字,而且写的一手好字,笔锋柔中带韧且有游龙之势。 “你会写字?”他忍不住问道。 “嗯。”苏慕低声应道。 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没想到却是在他们和离的时候。 “你之前不是不会吗?”他又问。 苏慕或许不知道,颜霁月从前是见过她的,只是她那时在外宅,而他在内宅,他遥遥的见了她一次,听闻下人议论她的身世,说她认得几个字却不会写,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后来他就理所应当的以为她是个粗人,写不来字。 “以前是不会的,后来在颜家做下人时,抽空就会练一练。”苏慕淡淡说道。 她刚刚穿越在陌生的时候,骨子里是惶恐的,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回去之后,她开始拼命的学习,只为求一个立身之本。 女尊世界的文字类似繁体字,她会看不会写,所以每天忙完之后练习到深夜,那时候她还买不起纸笔,就拿着木棍在地上写,慢慢的学会写了。 颜霁月忽然发现,眼前的苏慕跟他想象的中的很不一样。 “你不要对苏慕心存偏见。”父亲的话突然在他脑中想起。 颜霁月心思变得有些杂乱,他站了起来,第一次打量起了苏慕的房间。 干净、整洁、朴素,而且东西很少,根本不想已经住了半个月的样子,更像是一位旅客,连衣服都少得可怜。 她不是处心积虑要进颜家吗?为什么进了颜家,过得却比奴仆还要差。 房间中唯一的点缀就是她书桌花瓶上一枝粉白芍药,芍药的花瓣上还凝着一滴水珠,看起来是被她悉心浇灌过的。 蜡烛的光照在芍药柔嫩的花瓣上,溶浸在苏慕低垂的侧颜,提笔间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冰姿玉骨。 平心而论,苏慕是美的,用美来形容女子实在有些冒昧,但苏慕却十分合适。 她的五官比男子还要柔和娴静,可眼神里却偶尔透着疏离冷欲,便是穿着红衣也似雪般清冷。若细细品鉴,连沈二小姐也要逊色她三分。 可惜这样的人心思不正,出身不如沈二小姐,才华也不如沈二小姐,却不知道凭自己的本事立足,只想着歪门邪道攀高枝,连女子的脸面都不要了,做上门赘妻。 “写好了。”苏慕放下笔,在和离书上摁下了手印,然后交给了颜霁月。 “少爷?”见颜霁月没有反应,苏慕又唤了一声,颜霁月的思绪才堪堪被拉了回来。 他看着和离书上的字,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们确实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少爷,摁手印吧。”苏慕低声催促。 颜霁月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指,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忍受的躁郁,那股心情来的莫名,他甚至想不出任何原因。 终于和离了,他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他却迟迟按不下去?
4. 和离-下 和离啦 看着颜霁月迟迟不按下手印,苏慕心里突然有点慌。 这家伙该不会是像上辈子那样反悔不想离了吧? 因此她故意轻慢的笑了笑,刺激他:“怎么,颜大少爷舍不得我了?” “谁会舍不得你。”颜霁月果然被她的话所激怒,闭了闭眼,摒弃了脑海中那些七零八碎的混乱,用力摁了下去。 和离成功。 苏慕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明媚,恍若盛夏阳光般刺眼。 她飞快的将和离书收好揣在自己的怀中,并开始收拾本就不多的衣物。 颜霁月看着她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突然有一种被拂了面子的羞辱感。 他问道:“你竟然连在颜府内过一晚的心思都没有?就这么着急的搬出去?” 苏慕一边将衣服打包好,一边轻松地笑道:“如今我已不是少爷的入赘妻,也不是颜家的仆人,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里。” “那你要去哪儿?外面天已经黑了,你难道要住客栈吗?”颜霁月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着急把你赶出去,你可以在这里将就一晚。” “少爷不必担心,我自有自己的住处。”苏慕收拾好行囊,婉拒了颜霁月的好意。 老实说,苏慕对颜霁月是有些怨的,倒不是怨颜霁月不喜欢她,毕竟讨厌一个包办婚姻的妻子合情合理。 她只是生气,明明他们都是受害者,她却要被迫承受所有的指责。 而真正的施害者,却被他保护的好好地。 成婚十年,她们有那么多可以和离的机会,偏偏他就死拽着她。一面觉得自己和她成婚委屈,时时刻刻在她面前抱怨;一面又不肯放她走,甚至还主动提出想和她生孩子。 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在这场婚姻里彼此磋磨了十年。 如今回想起来,苏慕甚至想不出她和颜霁月有哪怕一段称得上快乐的记忆,一段都没有,只有一地鸡毛。 可现在,面对刚刚和她成婚半个月的颜霁月,她不想将这种怨施加在少年颜霁月身上。 毕竟此时的他,是真真切切的想与她和离。 他有什么错呢?什么都没有。 他就如同一把利刃快刀,干脆利落的斩断了她们心力交瘁的婚姻。 从今以后,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去爱他想爱的人,沈二小姐也好,其他人也罢,她们两不相欠了。 当晚,苏慕收拾好行囊离开了颜府。 黑沉沉的乌云压在天边,下一秒,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江南小镇青苔绿瓦之上,落在她的发间,洇湿了她的发梢眼睫,缠绵在她白衣红衫之上。 她凭着记忆在黑夜中穿梭在冒着青草味的小巷间,来到了熟悉的小院前。 她推了推门,门没有从里面拴上,她很轻松的就走了进来。 房间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等,听到动静,窗户上略过一道人影。 谢依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洁的脚踩在地砖青苔上,墨绿色的眼眸比水墨里江南还要盎然。 “苏慕。”他静立在烟雨朦胧间,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光着脚跑出来了?快进去。”苏慕拉着他的手。 进了屋之后,苏慕脱下外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拢了拢被打湿的长发,用一根素簪子将披在身后的长发挽起。 等她打开门,谢依已经端着一杯热乎乎的浓茶守在门口了。 看见苏慕出来,谢依眼眸弯弯,深绿色的眼眸随着他的笑容好像被风拂过的稻田。 他将茶往前递了递,用学会的为数不多的中原话说道:“喝。” 苏慕笑着接过茶,抿了一口,舒心的暖热流遍全身。 屋外阴雨潺潺,屋内温暖干燥,穿越十年,不用在商场勾心斗角,不用在一团理不清的婚姻里纠缠,苏慕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平静。 她将手伸出屋檐外,雨滴砸在她的手心,飞溅的水花溅到谢依的眼眸里,青绿稻田被水打湿。谢依本能的闭上眼睛,异域浓密的眼睫打湿后湿哒哒的垂在眼尾。 苏慕轻笑一声,指了指窗外,说道:“雨。” 谢依擦干眼尾的水痕,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她。 苏慕拉着他的手,像她刚才那样伸出屋檐外,这一次谢依没有像之前那样抵触抗拒。 谢依静静的感受着雨水的湿润,听着耳边苏慕温柔的声调,婉转如水汽般氤氲:“雨。” 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在教她中原话。 以前拐他的人牙子也试图教他,为的是讨好买家。 秀才也试图教他,为的是附庸风雅。 谢依虽然不懂中原话,但他并不傻,他能从女人暧昧不明的眼神里感受到,她们所教授的词汇里带着上位者俯视的施舍,以此让他卑微的仰望,下贱的讨好,如狗一般摇尾乞怜,满足她们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并且她们急功近利,若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必然要吃些苦头涨涨记性。 但苏慕似乎和她们并不一样。 她的教学是漫无目的的,一会儿指指缠绵的细语,一会儿指指墙角边杂草、盛开的野花、飘落的树叶,那些讨好女人的话,她反倒一个字也没提。 他若学会,她就温柔的冲着他笑,像是在鼓励,亦是在夸奖。 他若学不会,她也不恼,反而笑容更深,不疾不徐的再说一遍,纠正他的发音,直到他学会为止。 不会骂他,也不会打他,她就好像这场氤氲潮湿的细语,温柔地滋润着大地。 谢依布满伤痕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摸了下空荡荡的手心,他突然好想再吃一颗蜜子糖。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苏慕指了指旁边的小房间,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谢依明白她的话,进了屋。 躺在床上的谢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仿佛跟做梦一样。 前两个主人性情太差,以至于突然遇见苏慕这样温柔的人他还有些难以适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骂道:“贱骨头。” 遇到一个温柔的主人有什么不适应的,难不成还想再遇到一个像秀才夫郎那样的主人,再在胸口上烫一道疤。 谢依中原话学的磕磕巴巴,但拜李秀才夫郎所赐,骂人、尤其骂男人的腌?H话他灌了一肚子,可以骂一上午不带重样的。 但他不能在苏慕面前说。 这个女人对他很好,脏话不应该对她说,太冒犯了。 而且他也很难想象,那样温柔的苏慕,说起话来轻声慢语,比六月的风还要软,骂街该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苏慕应该也不喜欢他说脏话吧,男人在女人面前就应该是柔软的,温和的,说话慢条斯理,连笑一下都要用手帕掩唇。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柔弱的男子,苏慕不也正是看见了他被李秀才夫郎折磨才发善心救下他的吗? 既然她喜欢他柔弱天真又顺从的模样,那他继续装下去就好,反正也不难。 谢依刚刚定好未来的人设,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苏慕的房间灯还亮着。 他是奴,怎么能比主子还先睡。 真是被苏慕温柔的性格所蒙蔽了,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谢依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叮嘱,自己现在是苏慕买回来的奴,即使她撕了卖身契,离开她,他也活不下去,他必须讨好苏慕才能活下去,再找机会攒钱,逃回大漠。 在心头默念三遍讨好苏慕后,谢依穿上衣服,来到了苏慕的房前。 苏慕离开颜府时,带走了笔墨纸砚。 这些都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走得时候当然也要带走。 苏慕穿越之前读的是文科,除了数学不好,其他都在年纪排名前十,算成绩优异。 女尊世界也有士农工商的讲究,商人排在最低等级。 上辈子的苏慕原本是想攒些钱,参加考试,不奢求什么状元榜眼,哪怕考上个秀才,都算能脱离贱籍,不用一直为奴为婢。 可惜后来因为颜家经济被掏空,她被颜主君以恩要挟,被迫走上了从商的路。 在女尊世界,商人哪怕读了再多书,以后也不能参加科举,而且商人的女儿也不能参加科举。 除了这些之外,在女尊世界当官的就是天,可以明着跟商人伸手要钱,哪怕苏慕最后成了倦城首富,每年也要花不少钱打点。 知县年底时想扩修府邸,找她出一千两银子,她手头紧拿不出来,知县没少给她穿小鞋,这就是倦城食物链的最顶层。 重活一世的苏慕不想再走以前处处受人欺负的老路,准备重拾最初的目标,参加科举。 虽然她没有上过女尊学堂,但她上辈子好歹在女尊世界活了十年,并且受到现代教育的影响,坚持活到老学到老,对女尊世界的‘四书五经’也算是有些了解。 有了新的奋斗目标,苏慕开始挑灯夜读,忽然有种重回高二晚自习的错觉。 看吧,即使穿越了还是要好好读书。 有时候苏慕都在想,她穿越是不是因为数学课打盹,所以老天惩罚自己。 就在苏慕走神之际,蜡烛燃烧到底,烛火忽明忽灭晃人眼。 苏慕眼睛被晃的睁不开,正要站起来动手换蜡烛,一旁已经有人为她续好了蜡,明亮的烛光重新亮起,映照着一双深邃的深绿眼眸。 “你怎么不睡?”苏慕有些惊讶,他今日遭受了李秀才夫郎的虐打,按理应该早就睡着休息才对。 谢依听不懂她这句话,只是冲着她笑,笑容纯然有一种天然的感染力,像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因为混血的关系,谢依的骨相有西域人的深邃立体,但皮相却极具东方古韵,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似乎东西方的美都汇聚在他一人身上。 苏慕指了指他的房间,再次说道:“去睡吧。” 谢依摇摇头,布满细碎伤口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袖子,墨绿深眸试探的看了她一下,确定她没有讨厌的意思,用手指为勾,勾住了她的衣袖,吐出两个字:“陪你。” 苏慕垂眸低笑。 眼前的谢依好像和上辈子的谢依融为一体。 上辈子她经商时,常常要算账算到深夜,谢依就在她旁边守着。 夏天天气热,他就站在她身后给她扇扇子,替她赶走烦人的蚊子。她若心情不好,他就去池塘边给她抓金姑子逗她开心。 颜府是一座幽深的大宅,好像脖子上无时无刻被一双手掐着,憋得她喘不过气。 谢依是她在异世唯一感受到温暖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颜霁月似乎也不想惯着她。 记得是成婚后的第五年,那年她和颜霁月的关系有些缓和。 夏天天气热的厉害,谢依去池塘边给她摘荷花,想让她感受到一点清凉。 结果人刚到池塘边就被颜霁月给推了下去,要不是她及时跳进水里去救,谢依可能就没了。 苏慕是真的生气了,头一回不顾及他少爷的面子,当着仆人的面指责他,而这也成了她和颜霁月关系急转直下的开始。 颜霁月最爱面子的人,这么可能忍气吞声,与她大吵一架,并看着从水里捞起来的谢依,唾了一声绿茶。
5. 记忆 前夫哥的记忆 夜深,颜霁月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和离书上的字迹有片刻的失神,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消化这场狂喜。 不知不觉他睡了过去,细语随着风声潜入他的梦中。 梦里光线纷杂梦寐,颜霁月似乎看见了他和苏慕的另一场结局。 那时他们还没有和离,苏慕常常来到菡萏院对他示好,知道他不能离开颜府,三天两头从外头带点新鲜玩意儿给他解闷。 可那时颜霁月讨厌苏慕,纵容小萍对她言语相讥,苏慕眼神失望黯淡,下一秒她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眼眸像星星似的明润。 她虽是下人出身,但脊背永远挺得笔直,这是颜霁月对苏慕唯一有好感的地方。 但在小萍面前,她头一回低下头。 苏慕的隐忍,屋里的颜霁月其实都看在眼里,可他心中有怨,看着她被小萍毫无尊严的诋毁,他顿了顿,什么都不管。 但他不知道,那是苏慕最后一次弯下腰,讨好他了。 成婚一年后,苏慕开始经商,在外忙时多,在颜府闲时少。 再也没人会花心思给他带解闷便宜的小玩意儿,半年后,颜霁月玩烂了苏慕送给他的最后一只纸鸢,想起曾经常来给他送新鲜玩意儿的苏慕,有些怀念。 这时苏慕经商小有成绩,听闻外界对她的风评好了不少。颜府下人更是态度大变,哪怕是他的贴身侍从小萍,态度也暧昧了许多,私下打扮也比平时妖娆了,似乎在等待谁的出现。 可苏慕再也没来过菡萏院,一直待在她的落枫苑不出门,就算去给父亲请安,也宁愿绕过菡萏院而行。 渐渐地府中有了传闻,苏慕从外头捡回了一位异族侍从,名叫谢依,宠爱甚佳。 传闻传到了颜霁月的耳朵里,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他去花园荷塘边赏花散心,远远地见到了传闻中被苏慕宠爱有加的谢依。 他抱着一簇荷花,欢喜的跑向苏慕,一双绿眸比荷叶还要莹碧。 苏慕接过荷花,眼底笑意温柔。 下一秒,苏慕看见了颜霁月,笑容瞬间冷凝,疏离淡漠的向他行了一礼。 想起她从前对自己的态度,颜霁月握紧了手,半年不见,冷漠至此。 “谢依,见过哥哥。”一旁的谢依学着苏慕的样子向他行礼。 颜霁月眼中冷然,脱口而出:“哪里来的下贱东西,谁是你哥哥。” 谢依绿眸慌乱,像个犯了错的幼童看向苏慕。 苏慕挡在谢依身前,看向颜霁月的眼神里再也看不见半分感情:“是我没教好谢依,他中原话说的不好,冲撞了少爷,请恕罪。” 颜霁月心中突然觉得憋闷难受,撂下一句:“管好你的狗。” 便气冲冲的走了。 “少爷。少爷。”天边忽然传来小萍熟悉的声音,周围的真切的景物开始变幻,颜霁月睁开了眼,看见了小萍担忧的眼神。 “叫我做什么?”颜霁月还沉浸在梦中,态度不好。 小萍犹豫了一下,问道:“少爷可是做噩梦了?” “什么意思?” 小萍咬咬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说道:“您叫了少夫人的名字一晚上。” 他昨晚一直守在屋外,被颜霁月梦中一声声苏慕的呢喃吵醒。 “胡说八道。”颜霁月怒道:“我怎么会在梦中叫她的名字。” 小萍赶忙跪下:“奴猜测也是,少爷如此讨厌苏慕,怎么可能梦到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做噩梦了,苏慕就是让您做噩梦的那人。” 颜霁月沉默了片刻:“你起来吧。” 他捂着胸口,大抵是昨晚的梦境太真实,哪怕梦醒之后,他还能真切的感受到梦中的颜霁月在面对苏慕骤然冷漠态度,以及她维护谢依时,那种窒息屈辱,还有一点痛。 那痛从何而来?梦中的颜霁月不知道,梦醒后的颜霁月也不知道。 小萍如释重负般站了起来,看着颜霁月的反应,心下觉得是刚刚自己找准了话机,便继续骂苏慕。 “要奴说,都怪那个苏慕,若不是苏慕,少爷你才不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闭嘴。”颜霁月叱道。 小萍心一惊,喃喃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颜霁月一噎,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那场梦境对他的影响太大,颜霁月忽然意识到,梦中的苏慕之所以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小萍这张臭嘴脱不了关系。 ......当然也和梦中颜霁月的纵容脱不了关系。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已经和离了不是吗? 苏慕的态度冷不冷不再重要,这场莫名其妙的梦,也该忘了。 他定了定神,看向小萍疑惑的眼神,回道:“没怎么,以后不要再提苏慕了,我和她已经和离了。” * “愚蠢!我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愚蠢的儿子!”颜主君手持木棍一下一下打在颜霁月的身上。 颜霁月忍着疼,一声不吭。 小萍躲在屋外,偷偷探出头,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颜霁月被打的这副惨状,战战兢兢的缩了回去。 木棍被打断,颜主君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完,直接抄起自己的拐杖,继续打,颜霁月脸色苍白,倒在地上。 凌华看不下去了,颜主君真是怒气攻心,对自己的儿子都下了死手,他想去扶颜霁月。 “我看今天谁敢替他求情!”颜主君暴怒,戳着他的肩膀软骨:“我这些年真是白疼你,养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和苏慕和离。” 颜霁月趴在地上,感觉骨头被要被敲碎,他声音有气无力:“爹,我本就不喜欢苏慕。” “我管你喜不喜欢苏慕。”颜主君脱口而出,并不在意自己儿子的婚姻能否幸福:“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你母亲姐姐留下的家业被那些酒囊饭袋抢走吗?到时候颜家还有你我立足之地吗?你想让你亲爹流落街头吗?” 颜霁月沉默没有回答。 颜主君气得将拐杖扔到了一边,一旁的凌华赶紧给颜主君顺气。 凌晶则将快被打残废的颜霁月扶了起来。 “主君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如何挽回才是。”凌华说道。 颜主君第一时间说道:“和离的事情谁也不能走漏出去。” 凌华点点头:“您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消息也已经封锁了。” 幸好小萍是他们安插在颜霁月身边的人,在得知和离的消息后立马通知了他们,不然若是颜霁月不说,他们不知道还要被瞒多久。 颜主君叹了一声:“可惜苏慕已经拿了和离书,连夜出了府,我还能怎么办?再给霁月找个上门妻主?不是谁都想苏慕那样,对颜家的财富没有贪图,这些年上门媳妇反噬主的事情你们也而不是没有听过。” 凌华忽然有了主意:“既然别人不可以,那何不将苏慕找回来?” 颜主君眼前一亮,但随后忧心道:“苏慕若是回来那是再好不过,可是她能回来吗?当初当然让她做赘妻还是我拉着这张老脸去求她的,这一会,她还能同意复婚?” 颜霁月苍白的脸色极尽失色,原来新婚之夜,她的解释都是真的。 可他却还了她一巴掌。 “苏慕她一定会同意的。”凌华低声道,用只有在场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您忘记了?您对苏慕可是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您当年慈悲,苏慕早就死了,哪里会有今天。” 凌晶附和道:“是啊,救她命的人是您,赏她一口饭吃的也是您,这样的大恩大德,让她以做赘妻为回报,不算委屈她,她要是拒绝,那真是不知好歹,狼心狗肺。” “我不会和她复婚的。”颜霁月眼神黯淡无光。 “那由不得你。”颜主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小萍,照顾好你主子。” 小萍胆战心惊的进了屋。 颜主君在凌华的搀扶下起身:“去找苏慕。” * 苏慕昨晚学习到深夜,这种熬夜补课的充实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早上大约8点多的时候她才朦胧转醒。 她一醒来,谢依就撩开帘子,替她端来洗漱的水。 “苏慕,洗水。”谢依的中原话依然语调奇怪,但唯独苏慕两个字发音格外标准。 苏慕穿上外衫,无声的笑了笑:“不是洗水,是洗脸。” 谢依点点头,学着她刚刚说话的样子,小心翼翼到:“洗脸?” “对了,聪明。” 谢依似乎明白她是在夸奖他,双眸一弯,浓密的长睫里透出墨绿色的光亮,刹那间暗室都变得明亮起来。 洗漱完成之后,苏慕想去厨房做饭。 谢依是虽然是混血,但一直生长在西域,中原人的米面,他应该不太会做。 但一秒,苏慕就发现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谢依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香喷喷的蔬菜粥,粥旁边还要一个小碟,小碟里摆着刚从泡菜坛里捞出来切好的泡菜。 “苏慕,吃饭。”他说。 苏慕笑着接过,看到只要一碗粥,便问道:“你的呢?” 谢依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我的?” 苏慕答:“当然,去盛一碗,给你自己。” 谢依深绿的眼眸一瞬间有暗光闪过,他听话的从厨房里舀了一碗粥回到堂屋,菜粥的香味滚滚的往他鼻尖里涌。 一夜未进食,他肚子饿的难受。 “吃吧。”苏慕说道。 谢依紧握着手里的碗,终于拿起勺子,跪在苏慕脚下吃了起来。
6. 另一个穿越女 美女贴贴 在苏慕看到谢依跪在她脚边吃东西时,苏慕差点没把脚给缩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粥勺,拉着他的手臂:“起来。” 谢依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粥,险些洒出来。 苏慕将他拉到自己旁边坐着:“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坐着吃。” 生怕谢依不懂,她还拍了拍凳子和桌子,语气强硬:“坐着懂吗?你是人又不是畜生,干嘛跪在地上吃饭,我这儿可不兴男人吃饭不能上桌那一套。” 谢依看着苏慕陡然提高的音量和有些严肃的神情,非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突然笑了。 他听不懂苏慕在说什么,可这种踏踏实实坐在凳子上的感觉,这种被当成人的感觉真好。 自从父母死于战乱,兄弟分离,他被强行卖到中原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让谢依有这种被珍惜的感觉了。 吃过饭后,苏慕准备出门报名生员考试。 女尊世界也有科举,但和苏慕印象中的还是有些差别的。 首先科举考试面向除商人、出家人,等所有出身清白的人,没有上过学堂也可以参加生员考试。 通过生员考试就可以被称为秀才,而且每年的考试都有一定的录取名额,听说今年是两个。 考上秀才之后,就可以参加举人考试,通过了再参加进士考试,之后就可以顺利当官了,但倦城这个小县城,只要考上了举人,基本一脚就算进入府衙了,当个知县或许要看运气,但当着学政是完全没问题的。 因为府试是由知县主持,所以报名的地方在县衙礼房。 苏慕刚刚到门口就看见外头排了一长龙的队伍,苏慕自觉地排到了末尾。 见到苏慕的出现,原本平静的队伍顿时议论纷纷。 苏慕垂眸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受人非议的日子。 “哟,这不是苏慕嘛,怎么不在颜家老老实实的做赘妻,跑到礼房来了?”队伍中走出一个身着红袍体型圆润的女子,声音里带着讥讽的笑,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颜霁月的表姐颜如玉,亦是颜家众多的蛀虫之一,上辈子被她狠狠整治了一番,从此看到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过她现在已经跟颜霁月和离,是不是蛀虫都不需要她来管。 “哎呀,你不会也是想来考秀才的吧?”颜如玉捂嘴惊讶的说道。 苏慕笑容淡淡:“礼房是童生报名的地方,来这里不是为了考秀才还能干什么呢?” 童生是指没有考上秀才的人,无论年纪多大都叫童生。 见苏慕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颜如玉道:“真不要脸,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字都认不出几个吧。” 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看苏慕的眼神透着讥诮。 “礼房就不是这种赘妻应该来的地方。” “就是,拉低的咱们读书人的风骨。” 苏慕面不改色:“从前认不得,不代表一直认不得,人总是要有进步的,若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我也不会来这里。” “你的肚子有墨水?怕是都拿去装软饭了吧。”颜如玉哈哈大笑:“滚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一个赘妻能来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自小在学堂里读书多年的。” 苏慕唇角轻勾:“说的也是,如玉从六岁开始上学堂,如今已有26了吧,可想而知四书五经都被你烂熟于心了,可惜还是一介童生。” “你”颜如玉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瞬间炸了起来,恨声道:“你不也跟我一样是童生,得意什么!我考不上秀才,难道你就能?做梦去吧。” 苏慕轻笑:“不如我们比试比试如何?” 颜如玉被她莫名的自信逗的哈哈大笑:“瞧见了没有,这个赘妻,书都没读几天,还敢跟我比试?” 众人想看小丑一样大声笑着。 “你想比什么?” “就比我们谁先考上秀才,赌注10两银子。”苏慕道。 颜如玉都快笑出眼泪来了:“考秀才?哈哈哈,你要是能考上秀才,别说10两银子,我给你100两银子。” 苏慕眼眸一弯:“一言为定,请诸位为我作证。” 周遭的人群只是笑,却根本无人应她,可想而知谁都不会将一个赘妻放在眼里。 颜如玉依旧在笑,忽然她看见了不远处驶来的马车,嘴角扭曲的笑了笑:“怪不得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赶来参加考试,想必是受了表弟的刺激吧,毕竟表弟喜欢的人可是沈二小姐。” 远处来人正是写出《水调歌头》的沈二小姐,沈玉雪。 苏慕淡笑:“我参加考试,只为自己,与颜霁月无关。” 颜如玉不屑一笑:“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苏慕头顶绿帽子,我表弟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舔着脸送上的门,不过你放心,山鸡就是山鸡,就算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秀才,成不了凤凰。” 颜霁月喜欢沈玉雪是满城皆知的事,所以颜如玉讥讽她头顶绿帽子也算是事实。 上辈子她这顶绿帽足足戴了十年,想取都取不下来。 但现在不同了,她已经和颜霁月和离,是自由身了。她正准备告诉颜如玉。 但颜如玉讽刺完她,就马不停蹄的跑向她身后。 苏慕一转身,来人好巧不巧正是沈玉雪。 因为沈玉雪前阵子写了一首《水调歌头》名声大噪,她一出场,顿时吸引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听说沈玉雪以前就是个纨绔,没想到前阵子落水之后,竟然能写出这样的千古绝唱。” “可不是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真好啊。” * 沈玉雪被众人簇拥着开始排队,只有沈玉雪自己知道她这是赶鸭子上架。 早知道要被逼着考科举,沈玉雪就不去装那个逼了。 她爹也是,明明她都解释过了,那首词是别人写的,非不听,非要说是她。 现在好了,满城的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她。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上班族啊,背两首诗词还行,真要是考科举,写八股文,杀了她吧。 “沈小姐您这边请。”沈玉雪强撑着笑容,被人拉到队伍末尾开始排队。 而排在她前面的人正好就是苏慕。 “听说那个赘妻的夫郎,心仪的才女正是沈玉雪.....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些人的目光看向了苏慕,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轻笑。 沈玉雪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旁人戏弄似的声音,赘妻?那不类似于现代的小白脸,软饭男? 她好奇的打量了苏慕一眼,心中发出一声感叹。 真他娘的好看啊。 古诗词中用最华丽的辞藻描绘出来的美人不过如此吧,身着白衣,腰带由一条红色衣带约束着,腰身曲线不盈一握,眼眸清冷净透,活脱脱的冷欲美人。 沈玉雪不动神色的咽了咽唾沫。 谁是她夫郎?这软饭吃的值啊,太值了。 她要是男人,也会嫁给苏慕啊。 来到女尊世界之后,沈玉雪感觉什么都好,就是女尊世界的女子都以粗犷为美,就连沈玉雪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也是英气挂的那种。 冷不丁见到苏慕这样的江南清冷美女,而且是完全戳中了她性癖的美女,沈玉雪心肝都在颤。 这颜值吃点软饭怎么了? 她恨不得把饭碗端到她面前,吃,给她使劲吃。 苏慕感受到身后人一直停留在身上的视线,觉得有些刺挠不舒服。 她知道盯着她看得人是沈玉雪,上辈子苏慕跟沈玉雪的交集并不多,只听说沈玉雪后来去了其他地方。 即使知道沈玉雪也是穿越女,但苏慕依然不敢跟她相认,因为没必要。 如果她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穿越者之外,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第三个、第四个? 随便乱用名家诗词,是最容易被人判断出来的方法,与其像沈玉雪这样暴露自己,苏慕更喜欢把自己藏在暗处。 终于轮到了苏慕添考生信息了,她将姓名、年岁、籍贯这些都填好之后就走了。 谁知她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人叫住。 “姑娘!”沈玉雪在叫她。 众人的眼神都悄悄往两人身上打量,一个是颜霁月的上门妻主,一个颜霁月心仪的才女,一个是云端月,一个是脚下泥。 打起来,打起来。 “沈小姐有什么事吗?”苏慕转身,表情淡淡。 沈玉雪有些惊讶:“姑娘认识我?” 苏慕低头淡笑:“自然是认识,沈小姐一首《水调歌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沈玉雪有些不好意思:“惭愧惭愧。” “所以沈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苏慕微微一笑,又问了一遍。 看见苏慕笑,沈玉雪感觉心都要化了,美女姐姐贴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您说一声,外界传言都不是真的,我与颜公子以前只是见过一两次,并不是外界传闻的那种关系,姑娘别介意。”沈玉雪不想让苏慕误会,也不想让无辜的苏慕顶上莫名其妙的绿帽子。 苏慕神情露出淡淡的诧异,随后低声温笑:“没关系。” 等着苏慕出洋相的众人:“......” 不是应该打起来吗? 怎么不打了?
7. 前夫哥重生了 前夫哥重生了 回去的路上,苏慕又买了一大包蜜子糖。 她身上的钱本就不多,刨去租房、日常开销、以及买谢依花掉的20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 但想着谢依爱吃,她就多给他买点。 上辈子谢依跟着她吃了不少苦,最后还落得个服毒自尽的下场,苏慕心中隐生愧疚。 中毒而亡有多疼,苏慕最清楚不过了,她上辈子被人下了慢性毒药,等发现时已经药石无用,毒素扩散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内脏像被放在石臼里狠狠敲打凿碎成泥。粥喝不进去,续命的药也灌不进去,就那么行尸走肉般拖着,等待着死亡到来。 谢依服的毒药是□□,毒性烈极如同烈火硫酸烧灼腐蚀,他死时应该比她还疼吧。 苏慕不敢再回想谢依躺在她尸骨怀中,嘴角慢慢渗出鲜血的样子。 只是她不明白,谢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呢? 上辈子,苏慕碍于赘妻的身份,即使从人牙子手里买下谢依,也是让他做颜家一名打扫花园的普通下人。 后来谢依被其他下人骚扰,她出手帮了几次。或许是因为出于感激,谢依便常常来她的院中,陪她聊聊天说说话。 那时的苏慕只将谢依当做普通朋友,从来没有在他眼中发现过其他暧昧不明的情愫。 以至于当她的魂灵看见谢依服毒殉情时,她的脑中只有四个字,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最后谢依拖着毒发剧痛的身体爬进了她的棺椁,再也不掩饰眼中泄露出来的缱绻深情,她甚至不会往男女之情的方向想,而只是会感念他为奴忠诚。 谢依对她的情,藏得太深。 可不管如何,谢依却是她上辈子唯一真心待她的人,殉情这般浓烈的感情,苏慕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口上仿佛被烫了一下。 苏慕攥紧了手里的蜜子糖袋,推开了门。 本以为会看见谢依熟悉的笑容,可她看见的却是院子内一对熟悉的主仆。 颜主君居高坐在主位之上,旁边立着贴身侍从,也是颜主君最得力的爪牙,凌华。 而她的谢依,规规矩矩的跪在颜主君的脚下,单薄的脊背压了下去。 “苏慕,你可算回来了。”颜主君眼中带着温和的浅笑,眼角笑纹堆积。 凌华也冲着苏慕恭恭敬敬的行礼。 苏慕视而不见,直接当着两人的面将谢依从地上提了起来,手里的蜜子糖塞在他的手里。 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颗颗圆滚发出清脆碰撞声的蜜子糖,谢依神情诧异。 今天一早,苏慕前脚出门,这个老男人后脚就带人进来了。 二话不说便将他摁在地上跪下,美名其曰,站规矩。 ‘站规矩’这次,谢依熟得很,李秀才夫郎就常常用这个词罚他。 在苏慕回来之前,他已经在地上跪了一个时辰了,直到苏慕回来。 他抬起眸,看向苏慕。 她的笑容中带着春夏江水溶溶漾漾的暖意,刹那间,驱散了他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跪了一个时辰的寒冷,甚至还有些灼热。 “回屋去,以后你谁也不用跪。”苏慕带着他进屋,让他坐在床上休息。 谢依听不听得懂没关系,重要的是说给颜主君听。 苏慕已经和颜霁月和离,苏慕和颜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大清早的,跑到她的家里来,罚她的人,脸也太大了些。 但似乎谢依听懂了这句话,深绿的眼眸刹那间像被风荡了一下,眼底涌动。 即便看了谢依这双绿眸十年,如今苏慕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真美啊。 “好好休息吧。”她微笑着叮嘱,合上了门。 合上门的一刹那,苏慕眼底的笑意收敛:“主君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颜主君将刚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苏慕跟那异族男子之间一定有暧昧关系,说不定她就是为了这个人,才一心和离。 颜主君心里有气,一介孤女,当年要不是他去道观上香回来遇见,她早就已经被冻死了。 他本来是不想管苏慕死活的,但道观的小女冠说,他一生冷漠算计,须积德行善才能善终,这才将苏慕带回了颜家。 做赘妻虽然丢面子,但她一介孤女,能攀上颜家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没想到她这么不知好歹,才入赘半个月就和离了,害得他之前打的算盘全盘落空。 颜主君气归气,但心里清楚,眼下必须要稳住苏慕,决不能让她将和离这件事宣扬出去。 他笑了笑,语气谦和:“听说你之前和霁月闹了矛盾,这孩子,就是脾气差,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 “主君应该知道,我和颜少爷已不是夫妻,和离书我们也已经签好了。”苏慕一眼就看透了颜主君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冷淡的说道。 “瞧瞧,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冲动,婚姻可不是儿戏,怎能说和离就和离。”颜主君面不改色,但手中的佛珠已经被指甲扣得都是印子。 苏慕心中冷笑,颜主君在外头装的名声极好,也是首屈一指的善人。可一个人既信道家,又信佛门,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工具,并不是什么一心向善的虔诚信徒, “主君怎知我和颜霁月和离是冲动?这段婚姻是否和睦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如今快刀斩乱麻不是正好?” “你”眼看自己劝和的说法说不动苏慕,颜主君给凌华使了个眼色。 凌华收到信号,扑通一声在苏慕面前跪了下去,拉着她的裙裾:“少夫人,你不可如此狠心呐,男子和离之后要承受多少非议您是知道的,您难道就忍心看着少爷被人戳脊梁骨骂吗?” 苏慕不为所动的抽回自己的裙裾说道:“别说的我好想狠心似的,你们也不必劝我,和离这件事颜霁月可比我还要积极。” 凌华偷偷与颜主君对视一眼,确定苏慕是狠了心之后,凌华咬着牙说道:“少夫人可以用夫妻不和的借口狠下心来抛弃少爷,可您难道就忘了当年您落魄时,主君对您的大恩大德了吗?若没有主君,您” “凌华,好了,别再说了。”颜主君转动着佛珠,眼中有悲痛和隐忍。 凌华偏不闭嘴,大声说道:“隆冬三月,天寒彻骨,如果当初没有主君,少夫人您哪会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样子,可您去恩将仇报。” “凌华。”颜主君怒叱道。 凌华眸中带泪,眼中愤愤不平:“主君奴只是替您觉得委屈,如今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奴心里畅快了,您要打要罚奴都没有怨言。” 苏慕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上辈子自己真实阅历太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是一出戏。 “苏慕啊,凌华他,你别跟他计较。”颜主君语重心长道。 苏慕慢悠悠的笑了笑:“自然不会,凌华说的都是事实,当年我确实受您之恩。” 听到苏慕主动承认,颜主君眼中划过一丝喜色,以为她回想之前一样妥协。 可谁知苏慕话锋一转:“所以当初您以报恩的要求让我入赘,哪怕我明知要被全城人戳着脊梁骨耻笑,被所有女人瞧不起,我也认了,颜家上上下下讥讽我,我也忍了,这还不算报答您的恩情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这是连三岁孩童明白的道理。”凌华驳斥道。 所以上辈子她的婚姻,她十年光阴,甚至她的生命都要用来偿还他的恩情。 太累了,她背负着恩情恍若千斤重担,压得她十年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后来她中毒奄奄一息时,她感受到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解脱。 不过现在好了,她看透了,人不能太心软,该坚持的底线一步都不能退让。 颜主君确实对她有恩,她也愿意回报,但不想再重走前世的老路,她可以考功名、或者重新经商,甚至在颜主君有需求时给他经济上的支持,这些她都能接受,但她不想再重陷婚姻的泥潭中。 苏慕笑着点头:“对,您对我的恩情是天,我一辈子都偿还不尽。主君您放心,以后我必定如女儿一样孝顺您。” 总结起来一句话,报恩可以,复婚不可能。 颜主君没想到一向在他面前好说话的苏慕,今日态度竟然格外强硬,死活不同意复婚,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即使心中气得想打人但也无可奈何,谁让颜霁月把和离书都签了。 没办法,颜主君只好以退为进,语气委婉甚至带着一丝乞求:“你若是不想复婚,我也不会强求你,但你可否不将此事对外宣布?你也知道,如那些旁系知道你和霁月和离,颜家的财产我们孤儿鳏父就守不住了。” “不公布?”苏慕笑了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若是不公布和离,那这和离书签了跟没签又有什么不同?” 外人还是会认为她是颜家的上门赘妻,依然要被人戳脊梁骨。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在准备科举,考试之前若不公布自己和离的消息,等考上秀才之后再公布,会落人话柄。 在倦城人心目中,苏慕就是个发达了就踹掉糟糠之夫的白眼狼,从此背负上骂名。 名声若是臭了,她以后甚至连科举考试都不能再参加,相当于高三学生永久丧失高考资格,这简直和自毁前程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个要求,苏慕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苏慕啊,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连我这一点点小小的请求都不肯答应我?你、你真是让人寒心啊。”颜主君紧握着拐杖的手在地上狠狠砸了两下,这一刻他再也装不出和善的笑容,眼中尽是浓浓的不甘和怨气。 苏慕沉默不语,一副‘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道德绑架不了我’的样子。 颜主君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本以为自己出面,搞定苏慕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人家铁了心不配合,哪怕自己搬出了杀手锏‘恩情’,也根本劝不动她一丁半点,只能咬牙走了准备另想办法。 * 房间外的闹剧,谢依虽然不太懂中原话,但他也大概猜测七七八八,应该是老男人和苏慕之间有矛盾,苏慕不情愿,于是那个老男人便翻脸了。 没想到苏慕也有烦恼啊,也不知道那个老男人究竟做什么让苏慕不开心的事。 即使没有听明白两人间的争论,但谢依依然下意识的将苏慕摆在了好人的一方。 那样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谢依晃荡着袋子里的蜜子糖,颗颗饱满橙黄净透的糖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咽了咽喉咙,以前最不爱吃甜腻糖果的喉咙,此刻想长出密密麻麻的绒毛,挠的他痒的难受。 他捻起一颗糖果,又吃了一颗,果香混着甜味散开,喉咙间的酸痒才彻底消止。 门边忽然有了动静,苏慕推门而入。 谢依吓了一跳,舌尖滚动的硬糖一下被他囫囵吞了下去,呛得他不停咳嗽。 “没事吧?”苏慕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温柔笑意:“吃个糖而已,怎么也能呛着呢?” 谢依被呛得泪水直流,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他指了指屋外,又指了指苏慕:“他,苏慕,对你不好。” 苏慕笑了笑:“你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对我不好?” 谢依点点头。 “谢谢你。”苏慕浅笑道,即使什么都听不懂,还愿意向着她说话。 谢依看着苏慕对自己的笑了,放下心来。 想要博得主人的信任,第一要素就是站队,而且要无脑站队,只有这样主人才会完全信任你,这样离他回大漠就更近了一步。 “给你的。”苏慕拿了一个小瓶子给他:“红花油。” 谢依神色异样。 苏慕指了指他的膝盖:“药,红花油。” 等谢依回过劲来的时候,苏慕已经走了。 他打开瓶子,一股刺鼻的药味冲了进来,他在手上到了一点,将药水抹在一片青紫的膝盖上。 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跪了一上午,那些寒气就像长了腿的针一样,丝丝缝缝的往他的膝盖骨肉里钻,泛起冷锐尖涩的疼。 药水一点点晕开,仿佛有一道舒服的火焰在上面燃烧,将骨头缝里面那些躲藏着的阴冷都驱逐了出去,原本冷锐的疼痛瞬间得到了缓解,身体也热了起来。 谢依紧紧攥着小药瓶,悄悄推开门的一道缝隙。 墨绿深眸透过小小的门缝向屋外看去,苏慕背对着他,装束简单素约,长身玉立,泼墨一样的长发披在身后,发尾被一条发带束着。 下一秒,她换了个姿势,拿起案上的书坐在床边,侧颜柔美,苍白秀气的指尖翻动书籍。 突然一阵风挂了进来,刮起了谢依垂在胸前的长发,恍惚间仿佛闻到了她书籍上的墨香。 谢依心脏咚咚跳动,砰地一声将门死死关上。 * “主君,少夫人死活不同意复婚,也不愿配合您继续隐瞒,这可如何是好?”一出门,凌华急了。 苏慕不配合,那便宣告着颜主君眼下的财产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被旁系夺走。那些可都是一群豺狼虎豹之辈,说不定连一个安身之处都不给主君。 若真沦落到那种地步......凌华不敢再往下去想。 颜主君脑子里嗡嗡作响乱作一团,事到如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他优越的日子过了一辈子,决不能让自己沦落凄凉下场。 颜主君咬咬牙,收紧手里的拐杖:“回去。” “是。”凌华嘴上答应着,但心已经凉了半截,回去又能如何,眼前的主子马上就要变得比他这个下人还不如了。 他还是早点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吧。 “还有一个办法。”颜主君坐上马车,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什么办法?” “当初苏慕和霁月签和离书是并未请宗族长辈作证,只有她们二人在房间里私下商议。” “......您的意思是,让少爷反悔?”凌华觉得这件事有点玄:“少爷如此坚定地要和离,怎么可能反悔?” “那也由不得他。”颜主君怒吼道:“他不同意就打到他同意,不开口就撬开他的口。让他作证,是苏慕反悔,逼着他签下了和离书,和离无论如何都不能做数。” 他眼眶发红发狠,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穷困潦倒人人可以欺凌的日子在向他招手。 凌华被他的样子吓的心惊肉跳,怯怯的补了一句:“若就算这样,少爷都不同意呢?” “不同意?那就让他再嫁一次,”颜主君气得颤抖:“我绝对不能让葑儿的家业被那些畜生夺了去。” 凌华吓得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问下去,心想虎毒还不食子呢,主君真是被财势迷得昏了头了,两次舍弃少爷的幸福。 这少爷做的还不如下人自在。 不过想想,自从小姐颜葑意外离世之后,颜主君的神智就一直不太正常。 毕竟颜主君虽然宠爱少爷,但与其说是宠爱,不如说是放任。因为主君把所有的精力和爱护都放在了小姐颜葑身上,那才叫视若生命。小姐过世之后,主君整个人直接苍老了十几岁。 马车急速驶向颜府,甚至不等马妇放下凳子,颜主君就直接冲向了菡萏院。 颜主君气势汹汹的推开门,还没开口就听见小萍哭求着喊:“主君不好了,少爷发了高热昏迷不醒。” “大夫呢?找大夫看了没有?”凌华忙道。 小萍点点头:“大夫已经看过了,花露正在给少爷煎药,但是少爷一直昏迷着不停说胡话,喊也喊不醒。” “说的什么胡话?” 小萍噎了一下,说道:“少爷不停的再喊少夫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声声沙哑的‘苏慕’传到了颜主君的耳朵里。 颜主君杵着拐杖走了过去,看见颜霁月脸色苍白一片,仿佛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手指不安的揪着床单。 “苏慕别走,我错了。” “苏慕,我来陪你了。” “苏慕、” 断断续续的声音,虚弱憔悴。 颜主君冷漠的笑了:“没和离的时候,整日如同仇家,怎么劝也不听。和离了反倒弄出这副深情模样。” 凌华心里也揪着,可不是嘛,早这样不就好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人家少夫人都走了,不回来了。 颜主君看着大夫将药灌给了颜霁月后,便带着凌华离开了,留小萍一人在身边伺候着。 正当他把药碗端出去折回来,突然看见一直昏迷不醒的颜霁月坐了起来 “少爷,您醒了?”小萍小声道。 从昏迷中转醒的颜霁月听到声音震惊的看着他:“......小萍?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已经?” “奴怎么了?”小萍疑惑道:“少爷,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您高热昏迷了一上午了,可算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颜霁月一把抓住了小萍的手腕,质问道。 “今日是6月初七啊。”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今年是什么年份?”颜霁月声色严厉。 小萍颤颤的回道:“少爷您怎么了?今年是天和九年啊。” “天和九年?”颜霁月缓缓放开了小萍的手,嘴唇喃喃:“天和九年,我和苏慕成婚的那年,苏慕、苏慕、” 颜霁月的神情逐渐漫上难以用语言描绘的喜悦,他下了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苏慕呢?她在哪儿?对,落枫苑,我要去落枫苑找她。” 小萍被他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不知所措:“少爷,您忘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吗?你和少夫人已经和离了?” “你说什么?”迈出门的脚陡然收了回来,颜霁月转身回眸,盛满喜悦的眼眸中瞬间变得阴郁。 小萍突然害怕起来:“您......” “你再说一次。”颜霁月死死攥着他的衣襟,眼中光芒慑人。 小萍怕的不行,战战兢兢的说道:“您昨夜已经和少夫人和离了。” “不可能。”颜霁月一巴掌扇在小萍身上,仿若阴魂厉鬼:“你骗我,我和苏慕做了十年夫妻,现在才成婚不到半月怎么可能和离?” 苏慕到死的那天都没能跟他和离。他和苏慕,生同衾死同穴。 “是你对不对。”颜霁月掐着他的脖子,冰冷的手指像幽凉的阴风勒住:“你这贱人一直觊觎苏慕,想方设法爬上苏慕的床,就是你挑唆的对不对?” 疯了,疯了。 少爷是不是烧糊涂了?什么叫他和少夫人十年夫妻?什么叫他觊觎少夫人? 苏慕长相是极其好看,可他怎么会不顾男子的脸面爬苏慕的床呢?他疯了吗? 小萍吓得汗毛倒立,浑身血液冰凉:“少爷我怎么敢做那种下流小倌才会做的事情,您难道都忘记了吗?昨夜在落枫苑是您和少夫人两人一起咬破手指签下的和离书啊?” “胡说八道!”颜霁月皱起眉怒道,依旧不愿相信,以为是小萍说谎骗他:“苏慕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小萍只能说实话:“苏慕昨夜与您和离之后就离开了颜府,应该是回到她原先的住处了。” “原先的住处?”颜霁月根本不记得苏慕在入赘之前所住的地方,他那时对苏慕的偏见太大。 “就在落雁巷尾。”小萍说道。 颜霁月松开小萍,不顾身上还发着烧,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小萍连忙在颜霁月后头追,守在院门口花露看见,连忙跑去找颜主君报信。 坐在马车上的颜霁月不断回想着上辈子的情景,在苏慕死后没多久,他就追随苏慕而去。 幸好老天垂怜,颜霁月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谢上苍。 因为他上辈子的傲气,导致他和苏慕虽然是夫妻,却错过了十年姻缘,以至于让谢依那个贱人上位,插在他们夫妻之间。 现在他重生回来了,他绝对不会再给那个小贱人机会。 他会牢牢地把苏慕攥在手心里,捧着她,将整颗心献给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闹她,给她脸色看。他们会成为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会生一对可爱的孩子。 一想到一直渴望的幸福即将触手可及,马车上的颜霁月嘴边扬起了一抹笑容。 他撩开帘子,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心中祈祷,快点,再快点。
8. 情敌相见 撕头花!给我撕! “少爷,到了。”马妇的声音传来,颜霁月本就紧张不已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他忽然没来由的产生一种慌张,着急的整理自己的衣裳头发,容貌憔不憔悴,衣服有没有褶皱,他想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苏慕面前,为他们不完美的前世彻底断绝,从此以后开启新的生活。 终于整理好了之后,颜霁月走下了马车,迫不及待又紧张不安的敲响了门。 他想过无数苏慕为他开门的样子,或许冷漠,或许敌视,或许也会有一点点欣喜,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他开门时是一个男人。 还是他上辈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剥皮抽筋的男人,谢依。 颜霁月所有的欢欣喜悦,滚烫的热血瞬间被冻成了冰。 “你怎么在这里?”他跨门而入,声音阴沉,手紧紧攥握成拳,眼神犹如削尖的冰凌劈在谢依身上。 “你是?”谢依后退了一步。 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浓浓的敌意,这种敌意,他在李秀才夫郎身上感受过,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 “你管我是谁,我问你话,回答我。”他一把掐住谢依的脖子,目眦欲裂。一见到谢依,一想到他前世做的那些挑拨离间的事情,颜霁月登时怒不可遏。 “你、”谢依被他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尾瞥到屋里人影出来,谢依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颜霁月!”苏慕一出门就看见颜霁月掐着谢依的脖子。 听到苏慕的声音,颜霁月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 “......苏慕。” 看着熟悉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同十年前一样年轻稚嫩,他眼中泛起激动的泪,顾不得苏慕眼底的厌烦,一把抱住了她:“我好想你。” 苏慕怔了一下。 十年前的颜霁月恨她入骨,怎么可能在和离之后,突然抱住她,哭着向她诉衷肠呢? 只有一个解释。 他重生了。 苏慕内心嗤笑,重生了又怎么样?她可不打算跟他再续前缘,对她来说那就是一段孽缘,当斩则斩,但凡犹豫一秒,她都对不起自己。 苏慕垂下眸,冷冷的推开他:“颜少爷请自重,我们已经和离。” 颜霁月神情猛地一震:“和离?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你和离。苏慕你骗我的对不对?” 他和苏慕明明做了十年夫妻,好不容易重生回来,怎么会和离呢?颜霁月陷入感觉脑袋快要被不断涌入的记忆撑的炸裂。 “和离书上写的明明白白,颜少爷想反悔也不能了。”苏慕轻笑着将谢依从地上扶了起来。 面对谢依,苏慕一改刚才冷漠的语气,温柔无比的说道:“没事吧?” 谢依摇摇头,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苏慕身上。 颜霁月突然抬头,目光与谢依的眼神相撞,顿时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是因为他对不对?”他恨声道,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就是因为这个贱人,你抛弃我。” 抛弃?颜霁月可真会扮演受害者。 苏慕不想再跟他纠缠,对着门外看热闹的马妇说道:“还不快把你家少爷拖回去。” 马妇点点头,上前劝道:“少爷,我们先回去吧。” “滚开!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颜霁月一把挥开马妇,朝着苏慕的怀里直冲而来。 苏慕连忙将谢依护在怀中,怒骂道:“颜霁月你疯了!” 颜霁月双眼赤红,神情已近乎癫溃,不管苏慕如何拉扯,双手死死的掐着谢依的脖子,眼中似乎有泪,崩溃的嘶吼:“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你不选,你偏偏要抢我的妻主!” 颜霁月疯了一样崩溃大喊,手中的力气就连苏慕也拉扯不开,可他越是这样谢依就越是害怕的往她怀里躲。颜霁月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鲜血滚落。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苏慕着急的对着马妇大喊。 马妇也被颜霁月宛如泼夫般的阵仗吓到了,好家伙,以前她还嘲笑苏慕上门做赘妻是吃软饭,现在看来,她这赘妻哪里是吃软饭啊,夫郎脾气这么暴躁,白给她都不娶。 就在他们终于要弄开颜霁月时,颜主君终于匆匆赶来,看到两个女人对着颜霁月拉拉扯扯大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马妇瞬间缩回了手,像颜主君解释道:“主君,少爷,少爷他疯了啊。他想掐死那个男的。” 颜主君也被眼前乱作一团的样子弄得云里雾里,尤其看着颜霁月戾气极重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苏慕怀里的谢依,犹如地底下爬出来的阴魂厉鬼,颜主君自己也吓了一跳:“霁月,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慕终于扯掉了颜霁月的手,将他甩到地上,但他的指甲却像一把刀划破了她的手背,手背顿时鲜红一片。 “苏慕。”颜霁月神色一紧,顾不得自己满身泥泞,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跪在地上的样子有多卑微,此刻他的眼里只有苏慕,捧着她的手不安的解释:“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苏慕容色清冷的收回手,对着颜主君说道:“主君,请将少爷带回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他。” “苏慕...”颜霁月沾满污泥的手攥着她的衣角,仰面哀求的看着她。 向来高高在上,倨傲自负的颜大公子,何时有过这样卑微的样子。 “颜霁月。”苏慕冷冷的别开眼:“我们已经和离了,别逼我讨厌你。” 说完,她带着谢依回了屋,房门紧闭,一看就是赶客的模样。 徒留颜霁月依然跪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 “没用的东西,早知有这一天,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跟她和离。”颜主君拿着拐杖在他身上狠狠锤了两下。 颜霁月木讷的承受着,眼神空洞。 “行了主君,别骂了,这里不是颜家,周围邻居多在这么闹下去非得把人都吸引来不可。”凌华说道。 “那还不赶快把他拖回去。”颜主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但颜霁月死活不肯走,几个人合力才将他连拖带拽的带了回去。 看见院子终于空了,苏慕也松了一口气。 “还疼吗?”苏慕给他的脸上擦药。 谢依懂事的摇摇头,感受着脸上凉飕飕的药在慢慢发热,他的双手在衣袖里紧张地握成了拳状,如果不是苏慕的眼神太干净,他简直认为苏慕是在占他便宜。 哪有一上来就碰男子的脸?可苏慕认真的眼神,让他忽然有一种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才是下流的那个人。 她的眼神温柔而又专注,就好像一个认认真真修补瓷器的匠人,除了伤口之外她的视线从未有过一份的偏离,手上的动作也是安安分分,没有半点逾矩。 谢依仰着头感受着她手指的温度在脸上不断的轻轻涂抹,因为离得近,他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眸望见朝思暮想的月牙湖,微微颤抖的睫毛,就像月牙湖被风搅动的涟漪,无声无息的吹进了他的心里。 他突然不再排斥苏慕对他的触碰,甚至隐约还有一点享受。 “疤痕虽然在脸上,但好在伤痕浅,应该不会留下疤痕的。”苏慕安慰道,心里有些愧疚。 说到底都是她连累了谢依,本来是想让他过上好日子的,没想到颜霁月竟然也重生了。 “苏慕...姐姐。”谢依抬眸,眼神羞怯。 “你叫我什么?” “慕姐姐。”谢依低声道,深绿眸子微微闪烁:“他们都叫大人、姐姐,苏慕比我大,我叫姐姐,可以吗?”谢依磕磕绊绊的说道。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苏慕眼中无限温柔:“好。” 上辈子谢依也是这样主动提出叫她,一声声慕姐姐温柔的叫着,他本就比她小一岁,性格又体贴照顾她,渐渐地,她也将他当做异世的亲弟弟一样爱护。 听到她答应,谢依抿着唇低声笑了笑,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绿眸宛若碧波湖水般荡漾。 “那个男人?”谢依问道。 “他是我的夫郎,不过我们已经和离了。”苏慕一边擦药一边说道。 “和离?”谢依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以前是夫妻,但现在不是夫妻的意思。”说着,苏慕做了一个一拍两散的手势。 谢依明白了:“可你们为什么和离?” 苏慕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已经习惯了苏慕触碰的谢依忽然有点不习惯。 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手指,看着她低垂的指尖上还残留这一点没有晕开的乳白药膏,突然好想过去将她的手拉回来。 “有些事现在跟你说不明白。”苏慕并没有注意到谢依眼神的异样,说道。 不过谢依也并不在乎,和离了正好。 苏慕的夫郎,太蛮横,太霸道。苏慕又太好太温柔,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她。 大漠的女子不是总说江南男子吴侬软语,小鸟依人吗?怎么他遇见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泼辣,比大漠最彪悍的男子手段还要狠毒。 如果苏慕生在大漠,怕是整个大漠的男儿都要疯了,别说对苏慕大吼大叫了,怕是连放牛放羊这些活儿都抢着干。 偏偏苏慕的夫郎身在福中不知福,狠毒也就算了,坏也坏的没脑子。 那泼夫以为掐死他就能让苏慕回心转意吗?笑话。 泼夫的手段越是狠毒,苏慕就越心疼他。 谢依摸了摸脸上的轻伤,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9. 怦然心动 怦然心动 “慕姐姐。”谢依垂眸看着她低垂的指尖,轻声唤道。 “怎么了?”苏慕从与颜霁月的孽缘的中回过神来。 谢依扬起弧度精致的下巴,江南氤氲的水汽与梦寐的阳光将他本就洁净白皙的面容照射的更加细腻通透,他点了点脸上鲜红的血痕:“继续。” “...好。”苏慕从药瓶里剜了一点药,在他伤口处继续涂抹。 但看着他脸上皮开肉绽的伤口,苏慕内疚的心情重新涌了起来,颜霁月的性格霸道嚣张惯了,如果是没有重生前的他倒还好说,可如今颜霁月也重生了,并且还对谢依保持着强烈的恨意。 苏慕忽然不敢将谢依放在身边,谁知道颜霁月会不会突然对谢依来阴的? 毕竟这种事,上辈子颜霁月可没少做。 幸好每次都被她识破,逮了个现行。 而苏慕也在对颜霁月一味的忍让中达到了极限,带着谢依搬出了颜府,明面上两人还是夫妻,但实际上已经分居。 “谢依,你想家吗?”苏慕试探着问道。 谢依眼眸轻微颤了一下,想啊,怎么不想。 即使身在大漠的父母已经被杀,弟弟也嫁了人不知所踪,但他毕竟是在大漠长大,习惯了孤烟落日,烈风黄沙。 即使人人都说江南好,可江南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伤痛和屈辱,如果不是苏慕,他现在不知道流落到何处,过着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是他却不能直接这么回答,这也许是苏慕的试探呢? 养狗也需要试炼狗的忠诚度,若是一条赶也赶不走的好狗,那主人自然会更加信任它。 可狗如果真的表露出要走的意思,那等待它的,轻则一顿毒打,重则会被卖给狗肉贩子。 他的心中泛起了阴沉的寒水,眼中却流露出十足的天真与依赖:“不想。我喜欢慕姐姐,想和慕姐姐在一起。” 演戏,他最擅长。 本以为他能顺利将苏慕蒙骗过去,顺道向她表一波忠心,获取她的信任。 可谁知苏慕见他眼中的依赖,微微摇头。 她非但没有因为他主动示好而高兴,反而温声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谢依诧异的抬起眸,怔怔的说不出话。 “回大漠,去找你的家人吧。”上辈子谢依告诉过苏慕,他还有一个弟弟活着。 她忍着两世的亏欠与怜爱,揉了揉他柔软蓬松的长发,好似在揉一只大型毛茸茸。 她如今能力有限,谢依留在她身边,始终存在危险,不如将他送回他的故乡,过平静的日子。 或许上辈子谢依跟在她身边十年,确实产生了男女之情,但现在的谢依才跟了她几天。根本不会对她有如此深重的依赖,更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回家的机会。 她知道他在装,但她不生气,这只是谢依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人活着都会有不得不委屈求全的难处。 苏慕知道自己已经回不了家了,她不想让谢依也跟她一样。 她一直当谢依是弟弟,直到看见谢依为她殉情时,她心中才有了一点别样的情愫。可那一点旖旎的情愫完全不能与谢依的安全相比。 谢依回到了故乡,也会改变他服毒而死的凄凉下场,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想到此处,苏慕将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不多,但也有几十两银子足够一路上的盘缠了。 她将钱放在谢依的手里,对他说道:“我知道过半个月会有商队路过倦城去大漠,你到时就跟着她们一起走吧。” 谢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慕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浓绿的深眸映出她此刻的倒影,谢依的胸腔中似乎一瞬间涌起万千情愫,湿漉漉的落在心上,里里外外浇了个透,绞也绞不干。 她为什么会轻易的让自己离开? 买下他,她可是花了20两银子啊。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对他做,反而还给了他好吃的糖果,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她现在又给了自己几十两银子,让他回大漠。 为什么? 谢依脑子里突然变得乱糟糟的,没来由的涌起一种焦躁。 前一秒,他还在算计苏慕,算计如何勾引她,让她动心动情,心甘情愿的给他钱,自己拿着钱逃回大漠。 可下一秒,沉甸甸的银子攥在手里,就像分量极重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阴沉沉灰蒙蒙,朝思暮想的故乡向他招手时,他的心里竟然再也生不出一丝开心喜悦,反而滋生出一种不舍的情绪。 不舍? 谢依心中讥嘲,不舍什么?舍不得江南男子针尖一样的心眼,蛇蝎一样歹毒的心肠?他是嫌胸口的烙印烫的还不够深么? 只是......谢依低着头,看着苏慕被积水打湿的裙摆,被水泡过之后呈现一种糜烂的深红色。 他不敢去看苏慕的眼睛,不敢直视她眼底的笑意。如果真有不舍,那也只有一个人,苏慕。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慕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 直到这一刻,谢依才彻底确信,苏慕不是在试探自己,她是真的想放开他。 或许从她将自己领回家,当着他的面撕掉卖身契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 她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将他从恶主手中救下,亲手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项圈,放他自由。 可他却从始至终都在恶意的揣测她,谢依将头埋得更低,心脏像是被烟狠狠烫了一下。 谢依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一刻他从心底发觉自己曾经那些阴暗的想法用在苏慕身上,是对她的玷污。 谢依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房间里躺下,因为涂好药之后,苏慕让他好好休息。 即使已经明确要送走他,苏慕对他依然这样好,好到让他愧疚,让他觉得自己不配。 外头又开始下雨了,江南的雨好像就没有停过,阴冷潮湿的空气往他的皮肉骨缝里钻,长久郁积的湿气在他的身体里,心脏泡的快要发霉。 谢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屋檐低雨声吵得他心中越发焦躁。 明晃晃的银子就放在他的枕边,可他此刻却觉得扎眼。他腾地一下坐起来,推开以前一直渴望,但现在却觉得碍眼的银子,拿起旁边小袋子。 袋子里装着苏慕给他买的蜜子糖,谢依捻了一颗放入嘴中,燥闷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舒缓。 回到大漠后,他还能吃到蜜子糖吗? 谢依刚刚得到舒缓的心,顿时空虚起来。 橘黄圆滚的蜜子糖就像大漠的落日,那样壮丽的景象每夜都会出现在谢依的梦里,但此刻谢依回想起来,却比发觉它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远不如他手里的蜜子糖吸引他。 屋外传来一点微弱的动静,谢依爬起来,支开窗户往外看去。 烟雨朦胧中,苏慕进了厨房,似乎是准备做饭。 谢依冒着雨跑了出去:“慕姐姐,我来。” 谢依心中慌得要死,他已经收了苏慕如此多的恩惠,一向厚脸皮,靠着美貌心安理得享受着女子对自己优待的谢依,第一回发自真心的想在苏慕面前表现自己。 反正、反正自己都要走了。 在走之前,应该对苏慕好一点,再好一点。或者给苏慕惹点麻烦,让她讨厌自己,骂自己。让他忘记她的好,只记得她的坏。 否则回到大漠,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经常想她。 “不用。”苏慕笑着系上襻膊,露出了洁白如玉的手臂,迷离的烟雨中她雪一样的肌肤就像千金难求的冰玉。 谢依呼吸一窒,脸上漫起一抹绯霞。 苏慕轻车熟路的淘好米,又切了两块红薯倒进锅中,熟练的开始烧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明明是充满烟火气的动作,在她的手中却仿佛像施法似的。 “我给你的糖,喜欢吗?”守在灶台边的苏慕问道,一头浓密的秀发用一根簪子绾住,鬓边几缕青丝垂下,暖橘的火光照耀着她通透如冰的肌肤,下一秒就要化了。 谢依眼眸闪避,不敢直视苏慕温柔耀眼的光芒,垂眸点头:“喜欢。” 蜜子糖味道其实很普通,甜味也浓得发腻,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没事时就喜欢拿出来吃一颗,上瘾了似的。 “你喜欢就好。”苏慕低头笑:“蜜子糖虽然是倦城很便宜普通的糖果,但在大漠却吃不到,明儿我多去买点,你带着在路上吃。” 谢依一言不发,但却紧紧攥着手里的糖,指节扣得发青发白,掌心的蜜子糖迸出一道裂痕。 为什么她要对他这么好? “饭好了。”苏慕站了起来,将锅盖掀开,一股蒸腾的热气冒了出来,凝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谢依静静的看着她修长玉立的背影,这样好的人,身边却没有一个好人,做饭都得亲自来。 甚至连一个伺候暖床的男人都没有,若是他走了,她是不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谢依突然被自己脑子里,将自己代入苏慕男人的想法吓了一跳。 摸了摸脸颊,将两颊泛起的红强行褪了下去。 苏慕这样的女人,和离了得有大把大把的男人求着嫁给她吧,他替她找什么急。 “我来。”谢依站了起来,从苏慕手里接过碗,指尖无意间触摸到她的指节。 谢依心尖仿佛都颤了一下,墨绿眸子里纷乱乱的。
10. 颜霁月的转变 颜霁月的转变 和夫郎和离之后,苏慕很快就会再娶吧。 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谢依摩挲着刚刚触碰到苏慕手的指腹,短暂微凉的触感之后,是滚烫的热意,像被火灼伤了一样。 饭桌上,苏慕一直低头吃饭不语,谢依捏着筷子,却没有半点胃口。 这个问题一直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着,嗡嗡嗡吵个不停。 “快点吃吧,一会儿饭菜就凉了。”苏慕看他谢依始终不动筷子,说道。 谢依嗯了一声,夹了一筷清炒藕片放入口中,清脆中略淡甘甜,火候拿捏的恰到好处,谁敢相信,这样好吃的菜,是出自女人之手呢。 谢依瞧瞧抬起眸子,望向低头吃饭的苏慕。 浓密的长睫遮住了她眼底的光芒,辨不清神色。手臂上的襻膊依然没有取下,皓腕洁净如玉,她的手腕比寻常女子都要细一些,但并不让人觉得瘦弱,手指也纤长细腻,有一种文人雅士般的清瘦的风骨。 一想到自己的指腹刚刚就是滑过这样修长的手指,谢依眼神就涌起一片化不开的浓稠。 “我的手很好看吗?怎么总是盯着看?”苏慕放下筷子,手支着下巴笑着打趣他。 谢依喉咙间的藕丁差点卡住,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解释道:“没有,没有看慕姐姐。” 谢依的美在大漠边陲的小镇里是出了名的,边陲风纪散乱,女子又各个粗狂豪放,经常对着谢依打趣开黄腔,轻薄的话不知道有多脏污。 谢依早就习惯了,不光如此,他还学会了如何利用这些女人为自己捞取好处。 他虽然年纪小,但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女子一声调戏,就搞得面红耳赤的男子。 可面对苏慕一句连冒犯都算不上的话,竟然磕磕绊绊,差点连话都说不出,脑子像短路一样,说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解释。 谢依暗自懊悔,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就快点吃吧,猪油凝了就不好吃了。”苏慕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是劝他继续吃饭。 这让谢依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隐隐失落她为什么不继续深问下去。 “明日我要去考试,你就自己在家做饭。”苏慕一边吃一边说道。 “考试?”谢依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之前在李秀才家时,她夫郎张口闭口就是考试。 他好奇问:“什么是考试?” 苏慕想了想,以谢依现在的中原话水平,很难跟他解释科举考试的深意,于是便简单粗暴的说道:“就是一种比试,通过了就有银钱和粮食拿。” 女尊世界的规定,但凡考中秀才着,每月给发6斗米,还有500文钱,哪怕之后再也考不上举人也可以靠秀才的头衔,过上躺着吃公粮的日子,比考上编制还爽。 而且她现在一个人生活,不需要养老公养孩子,一个月500文,还有六斗米,足够她惬意生活了。 “慕姐姐一定能考上。”谢依发自真心的祝愿道。 * “考个屁!她苏慕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竟然也想考秀才?真是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做梦去吧。”身形肥圆的中年男子,银盘一样的脸上狭眼眯在一起,冷冷翻了个白眼。 花团锦簇的园林内,颜如玉懒散的坐着,哼哼了一声:“可不是嘛,要不是我在现场亲眼看见她填了自己的名字,我都不敢相信,爹,你说她哪里来的脸呐?当年刚被姨父领回家的时候,她可是连字都写不全几个。” 刘翠抿了一口茶叶,不屑道:“估计自己偷摸学了几个字吧,不过她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就她那点功底,记个账都算勉强,妄想考秀才。呵,真是圣人面前弄学问,不自量力。” “就是,别以为临时读了几个字就能考上秀才,要是真那么容易,我早就考上了。爹,你就等着到时候苏慕出丑吧。” “谁出丑?”颜主君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脸色冷若冰霜。 父女俩被吓了一跳,看见颜主君身后还站着颜霁月等等一堆人,吓了当场行礼。 “见过姐夫。” “见过姨父。” “你们刚才在说苏慕?”颜霁月眼眶还红着,长发微微凌乱,衣摆也褶皱不堪,一向风光霁月的颜大公子,何曾这样狼狈过。 不过他冷艳的神色不该,在苏慕面前可以卑躬屈膝,但在外人面前依然维持了那份让人不敢直视的高傲。 刘翠父女俩压根不敢抬头,还是颜如玉开了口:“是我在生员考试时,看见表弟媳也在填名,一问之下才知她也是来考秀才的,表弟你也知道,苏慕她字倒是认识几个,可若说考秀才,哪里是那样容易的事情。” “哼,真是长脸了。”颜主君皮笑肉不笑。 刘翠察觉到了颜主君对苏慕不满的态度,顺势添油加醋的说道:“可不是嘛,我家玉儿还劝过苏慕,让她不要太心急,回去再潜心学习几年,否则万一考试交了白卷,出了臭,丢的可是咱们颜家的脸面,可人家压根就不领情呢,还把我们家玉儿给骂了一顿。” 说着刘翠还委屈了起来,攥着手绢向颜主君诉苦:“姐夫,您说说,这苏慕才入赘咱家几天呐,现在连玉儿都在当众辱骂了,过段时间她得嚣张成什么样子,您可得帮我们教训教训她。” “教训?凭什么?”颜霁月眼尾冷若冰霜。 “霁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刘翠微怒:“苏慕她自不量力妄想考秀才,还当众辱骂你表姐,难道还不改教训吗?一个赘妻而已,就得让她懂点规矩。” 颜霁月凤眼在刘翠的大脸盘子上轻蔑的扫过:“苏慕考秀才有什么错?难道只许你女儿考,她却不能?” 刘翠被堵住了嘴,勉强的笑了笑:“我倒是没那意思,只是......” “没什么是不是的,苏、我妻主既然想考秀才,就证明她有个那个能力,不是你们可以议论的。”颜霁月弧度精美的下巴倨傲的扬起。 “你” “还有表姐。”颜霁月直接打断了刘翠,目光移向颜如玉,神色间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薄唇吐出略带讥讽的话:“明日就开考了,表姐可准备充分了?从十六岁考到二十六岁,今年一定能考上吧?” 颜霁月笑容轻慢,不等颜如玉回答,便领着身后的侍从离开。 留下李翠颜如玉父子俩,看着颜如玉被众人簇拥着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男子都混到要招下人做赘妻了,凭什么趾高气扬的!”刘翠拿起桌上的茶杯,恶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女儿啊,你可得给你爹娘争口气,今年一定要考上。一旦成了秀才,你就是为颜家光宗耀祖的大功臣,到时候咱们就能踩在莫?{和颜霁月的头上,狠狠出一口气。”刘翠拉着颜如玉,眼中尽是恨意。 “等你到时考上了,咱们就想个法子,把苏慕弄走,到时候,颜家就是咱们父子俩的囊中之物。什么颜大少爷,颜主君,我要把他们统统都赶走,泄我这么多年受屈辱之恨。” “爹你就放心吧。”颜如玉信誓旦旦:“......不过爹,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颜霁月有点奇怪?” 刘翠似笑非笑:“怎么没发现,以前他都是以‘那个女人’来代称苏慕,今儿个竟然称苏慕是他的妻主,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颜如玉心中隐忧:“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关系变好了?” “绝不可能。”刘翠声音尖利:“当初就是因为咱们慢了一步,才让颜霁月招了苏慕入赘,你才不能继承颜家的家业,要是颜霁月真的跟苏慕关系缓和,再生了女儿,你就彻底无望继承颜家了。” “那怎么办?” 刘翠无奈道:“只能先回去想想办法,顺便打听打听,他们的关系是怎么突然变好的。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继续搞僵。” 父女两连忙一起回了月桂园。 * 菡萏院内,颜霁月失了神一般坐在床头。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他就继承了这具年轻身体的记忆,他不明白为什么重生之后,他和苏慕并没有像前世的一样,反而苏慕还提出和离了。 态度决绝到让他从心底感到惶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苏慕先遇到了谢依吗? ......是不是只要谢依死了,她才会回头看看他? “少爷、”小萍小心翼翼的向颜霁月靠近,看见他冷到骨子里的眼神时,心里直打哆嗦。 他拿出自己一早准备好的东西,心想这东西讨好颜霁月准没错。 “少爷别生气了,您瞧,这是奴才从外面得到的沈小姐的墨宝。” 颜霁月冷冽的目光移向小萍摊开的纸上,上面是沈玉雪龙飞凤舞般的字迹,他接过来。 小萍刚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颜霁月就将其撕了个粉碎,甩在小萍脸上,整个人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以后不许再拿沈玉雪的东西给我,滚!” 小萍震惊无比,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回来!”颜霁月的声音夹着隐怒。 小萍又只能颤巍巍的回来,跪在颜霁月面前。 “你怕我?”颜霁月居高临下的挑起小萍的下巴。 小萍浑身都在颤抖。 颜霁月蹲下身,冷艳如霜的五官在小萍面前放大,他捏着小萍的下巴:“为什么怕我?我很凶吗?” 小萍脸色煞白,吞吞吐吐,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颜霁月松开手:“滚吧。” 小萍如释重负的跑了。 颜霁月一人落寞的坐在湿冷的地面上,连他的贴身侍从都怕他,怪不得苏慕宁肯喜欢谢依那个小贱人,也不愿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刻。 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好?苏慕不过是被他的伪装给骗了。 什么善解人意,温柔似水,统统都是骗人的。 颜霁月紧抿着唇,半晌,他冷冷的笑了。 不就是装吗?他也可以啊。
11. 追妻路漫漫 追妻路漫漫 开考当天,考生们排队进场。为了防止舞弊,进场时的搜检极为严苛。 考生的衣服、鞋袜必须是单层的,不许有夹层,甚至连考试必备的笔都得专门准备镂空的,就是为了防止有考生夹带私货。 毕竟科举舞弊是重罪,惩罚力度比现代严厉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旦发现又考生作弊,不光是考生,就连主考的官员都得直接拉出去问斩。 梅雨时节,天下着???飨赣辏?苏慕撑着伞,默默站在队伍的后方,周身围绕着水汽。 “苏姑娘!”沈玉雪笑着冲她招手,她没打伞,一身白衣,腰缠墨底银莲花纹样腰带,长发简单的束起高马尾,原本英气的面容沾了雨水,更显得英气勃发。 “沈小姐。”苏慕撑着伞替她挡雨。 沈玉雪像一条游鱼似的钻进了她的伞下,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问道:“今日开考,苏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苏慕道:“还好,只熟读了四书,沈小姐呢?” 沈玉雪叹了口气:“我?唉,我都打算交白卷了。” 苏慕其实并不惊讶,毕竟上辈子沈玉雪交的就是白卷,科举考试并不是她背几篇名人诗词就能考过的。 但她的表现不能太过平静,于是装作眸色微讶的样子,问道:“为何?” 沈玉雪无奈:“那些四书五经什么的,我其实都不懂。” “沈小姐真是谦虚,能写出《水调歌头》这等绝世名篇的大才女,岂会连四书五经都不懂,我看您真是太过自谦了,不像有些人,明明才学会了几个字,就自不量力跑到考场上来出丑,真是丢了我颜家的脸面。” 颜如玉冷笑着走到两人身边,一旁柔柔弱弱的小侍从垫着脚为她撑伞,身子都被打湿了一半。 “你们认识?”沈玉雪道。 颜如玉得意的勾起唇角:“沈小姐有所不知,这个苏慕就是我们颜家的上门赘妻,而我她夫郎的表姐。此人大字不识几个,今日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沈玉雪笑了笑:“考试还未开始,颜小姐还是不要这样说苏姑娘,我倒觉得苏姑娘天资聪颖,温和有礼。” 反观她自己才是绣花枕头一个。 “沈小姐您” 颜如玉刚刚开口,一辆马车就停在她们面前,车轱辘刚好停在泥潭里,泥水溅了颜如玉一身。 颜如玉大怒:“哪来不长眼的东西。” 马车帘子一掀,小萍率先从车上下来,一看见小萍,颜如玉顿时知道车里的人是谁,顷刻变成哑巴。 小萍来到苏慕面前,微微福身行礼,态度比以往不知道恭敬了多少倍:“少夫人,少爷请您进去坐坐。” 苏慕静静的立在原地,淡声道:“我一会儿就要进考场了,带你家少爷回去吧。” 小萍没敢说话,怯怯的往马车内望了一眼。 下一秒,一双完美到毫无瑕疵的手挑开了车帘,颜霁月下了马车,一身雪白的长袍只在衣摆处染上海一样的浓蓝,整个人冷艳飘逸,不落俗尘。 周围排队的学子看见颜霁月的容貌时,纷纷震住,毕竟是倦城第一美男,颜值的确优越。 众人都震惊于颜霁月的美,可苏慕却低着头,看着颜霁月的衣摆落进了泥里,染上污垢。 他最爱干净了,半颗泥点子都忍受不了,下雨更是不会出门,可现在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雨中,任凭衣摆洇湿。 “妻主。”他低声唤她。 苏慕皱了皱眉:“你叫我什么?” 颜霁月脑子疯了?沈玉雪现在可站在她旁边诶,他不是一直喜欢沈玉雪吗? 现在这是搞得哪一出? 颜霁月死死攥着衣袖,从小萍手里拿过食盒:“考试时间长,我给你做了些糕点,你在考场里吃。” 苏慕眉头皱的更深:“你做的糕点?” “嗯。”颜霁月紧抿着唇,指尖因为紧张,涨的微微泛红。 这下别说苏慕了,颜如玉也跟见了鬼一样。 他刚才说什么?他做了糕点? 笑死,颜霁月怎么可能下厨,下毒的可能性都比这个高。 苏慕原本是不信的,但当她看到颜霁月手指上明显的烫痕时,她的心神才晃了晃。 “你跟我过来。”苏慕淡淡的说道,撑着伞离开了队伍,停在了不远处一颗柳树下。 颜霁月眼神一亮,以为苏慕终于对他心软了,连忙跟了上去,连小萍递来的伞都直接略过。 细语虽不急,但一路上颜霁月还是被淋湿了长发,可他不在乎,只感觉自己此刻心跳快如擂鼓。 “妻主、” “你别叫我妻主。”苏慕冷声打断了他。 颜霁月欢喜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缓缓变成了落寞,淅淅沥沥的雨浇在他的身上,长发上凝结着颗颗水珠,他的眼尾也被打湿,艳丽的眼角像一朵残破的蔷薇。 看着他落汤鸡似的模样,苏慕捏紧了伞柄,狠心别开眼,他自己不带伞,怪谁。 “你我已经和离,你以后别来找我。”她说的干脆,不带一丝感情。 “......不。”他的发梢在滴水,落寞的眼眸里神色却极为坚定。 “你”苏慕咬咬牙,冷笑道:“行,既然你愿意这样没骨头似的倒贴,那就随便你,反正丢脸的人不是我。” 她知道即使颜霁月重生了,骨子里也是骄傲无比的人,决不允许任何人用这种羞辱似的话来轻贱他。 果然,她看见颜霁月紧攥着的手在发颤,脸色也在一瞬间褪了色。 苏慕毕竟也跟颜霁月做了十年夫妻,知道他在憋着火。 还忍什么?发火吧,骂她一顿,然后放弃她,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纠缠她了。 就在她以为颜霁月不会忍下去的时候,他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来。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卑微与讨好。 “是,我确实没骨头。”他颤颤的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眼角滑过一颗水珠,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那盒糕点真的是我亲手做的,你就算不喜欢,也尝一尝,好吗?” 苏慕挥开他的手:“颜大公子,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你现在不应该莫名其妙的来讨好我,你应该想想,和离了之后,你和你爹两个男人怎么守住颜家的财产。” 话音刚落,天空中传来一记沉重的闷雷声。 雨势瞬间变大,颜霁月衣衫湿透,雨水随着他面容轮廓一路流淌,最后从他的下巴尖滴下。 “还能有什么办法,爹他能做的,不过是让我再嫁一次,再招个女人入赘罢了”颜霁月强撑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清澈水润的眼眸看着苏慕,苍白的脸在料峭的寒风中显得有萧瑟,可即便这样也无损他的美:“......不过我死也不会再嫁了,我不会做那种水性杨花的男子。” 他的妻主永远只有一个。 苏慕回想起初见颜霁月时,一身红衣,美得如烈火般夺目,是一株令她倾倒的花。 即使她们上辈子感情不和,可她还是不愿意看到颜霁月被逼着一次又一次的改嫁。 两世为人,她已经看透了。他虽然是颜主君的儿子,可也和她一样,是颜主君手里的一件趁手的工具。 他的父亲,表面和善可亲,实际内心凉薄,连亲情血缘都不顾。 她还是心软了,将伞往他身上移,替他挡雨。 颜霁月睁圆了眼,湿润带着哀怨的眼尾一瞬间多了明媚的色彩。 苏慕别开眼:“颜霁月,我给你指条明路或许你可以不用改嫁,去找颜葑。” “我姐姐?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苏慕说道:“尸骨无存,就代表生死不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听人说,颜葑坠下的那个山崖,下面有一户寨子,你不如差人去问问。说不定颜葑被寨子里人捡到了呢?” 上辈子毒素还未蔓延全身时,颜主君假惺惺来看她,半昏半醒间,她听到颜主君在和凌华说找到了颜葑的消息。 “你原来一直都......”颜霁月感动的看着她。 “行了,我要进去了。等考试出来之后,我就会将咱们的和离的消息公之于众,至于你们能不能在那些亲戚动手之前找到颜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苏慕说道。 颜葑如果找到,颜霁月就不用被逼着嫁人,他或许还能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说不定还能顺利嫁给他一直深爱着沈玉雪,自然也就不会再来烦她。 她本想撑着伞进考场,但看着颜霁月被淋透的模样,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将伞交给他,自己跑进了雨里。 “少爷,少夫人已经进考场了,咱们回去吧。”小萍来到他的身边。 颜霁月握着伞柄,上面还残留着苏慕的体温,暖的像握住了一枚小太阳,熔地化了骨。 “你回去给爹捎个口信。”颜霁月在小萍耳边说道。 小萍震惊无比,从没想过大小姐竟然还有活着的可能。 “那......那少爷您呢?” 颜霁月撑着伞,安静的立在雨中,斜柳柔软的枝条从他的肩头滑过。 “我在这里等她。” 他们错过了十年,他现在不想放过一分一刻能够和苏慕站在一起的机会。
12. 低头 低头 “刚刚我表弟跟你说了什么?”颜如玉故意将自己排到队伍后面,就为了观察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从昨天颜霁月的反应来看,这对夫妻俩之间的关系极有缓和的迹象。 这可不行,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和好,那她将来得到颜家的机会就更加渺茫。她恨极了明明自己堂堂大女人,却要过看颜霁月和颜主君两个男人脸色的日子。 “没说什么。”苏慕眸色淡淡,摊开双手准备接受检查。 “哼,别以为颜霁月今日给你送了盒点心就是对你好了,也不看看刚刚谁在场,他那副温良贤淑的样子都是做给沈小姐看的,颜霁月心仪沈玉雪,满城人谁不知道。你一个赘妻,就别痴心妄想了。”颜如玉在她旁边讥声道。 “呵、”颜如玉话音刚落,为她们搜检的衙役憋不住笑出了声。 不怪衙役憋不住笑,只因为赘妻的社会身份确实低微,便是当众嘲笑也没什么。 颜如玉嘴角笑容裂的更大,眉宇间尽是得意:“看到了吧,一个赘妻,别说你根本考不上秀才,就算考上了又能怎么样?该瞧不起你的人还是会瞧不起你。” “我和颜霁月已经和离了。”搜检完毕,苏慕拢了拢衣衫,好像刚刚她们的讥笑没有对她构成任何印象。 “真是厚脸皮,天生做赘妻的料子......你说什么?和离!”颜如玉激动地声带撕裂。 连一旁的衙役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苏慕。 “嗯。”苏慕拿起已经检查过了的笔墨,大步往考场走去。 颜如玉反应过来,连忙跟上:“苏慕你说真的?你真的跟颜霁月和离了?你要是敢诓我小心我” 苏慕掸了掸衣服上的水渍:“和离书我早就跟颜公子签好了,我也早就搬出了颜府。颜小姐连这都不知道,看来消息并不灵通。”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虽然颜如玉不喜欢苏慕,但苏慕也没有理由拿和离这件事骗她,看来极有可能是真的。 既然颜霁月已经跟苏慕和离了,那对父子还有什么理由霸占着颜家家产,她得赶紧告诉爹。 可是现在他们正在考场,消息传不出去。 颜如玉心急如焚,恨不得连考试也不考了,直接冲出去赶紧把那对狗父子赶出颜家。 一想到曾经骑在自己头上,吆五喝六的颜霁月即将沦落街头,任人欺凌,颜如玉心里就滋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颜小姐,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的赌约。”苏慕清风细语般的嗓音,刺破了颜如玉扭曲的幻想。 “什么赌约?”颜如玉声音尖利,已经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哟,颜大小姐这么快就忘啦?你跟这个赘妻打赌,谁先考上秀才,谁就先给谁100两银子!我们可帮你们记着呢!”旁边的学子哈哈大笑。 谁不知道颜家的两个女人,一个大字不识;一个考了十年,落榜十年。全都不是读书的材料。 是以,她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腔。 “去去去,谁说我不记得,赌就赌,说的好想你就能考上一样,我可是四书烂熟于心,你呢?怕是论语都没背熟吧。”颜如玉不屑一笑。 苏慕将洇湿的青丝绾至耳后,浅淡的笑意在朦胧烟雨中散漫:“颜小姐记得就好。” 美人就是美人,不需要胭脂水分勾勒,淋了雨都美得令人心惊。 刚刚还在大声笑话的众人,看着苏慕眼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片刻,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那个赘妻,还真的当真了,笑话!” 一群人这才继续哄笑起来。 颜如玉突然道:“苏慕才不是赘妻!你们都听好了,苏慕已经跟我表弟和离,现在她可跟我们颜家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她竟然敢和离?” “应该是颜霁月主动提出的,我早就说过,颜霁月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可能看上苏慕这种只有皮囊的女人,人家喜欢沈玉雪。” “就是,就是。如今沈玉雪也参加科举了,以她的实力,这次稳稳的秀才,之后再参加秋闱,估计会是咱们倦城这么多年来头一位举人。颜霁月岂能甘心看着心上人越来越发达,而他却要守着一个目不识丁的粗鄙女人,肯定是准备和离,然后找沈玉雪。” “别了吧,沈玉雪才华横溢,多少男人等着爬床,她能看上一个二婚的男人?” “?悖?再怎么样也比跟着苏慕好啊!苏慕这辈子要是能考上秀才,我回去就把我的那些书全烧了。” 苏慕听着身后人的冷嘲热讽并不多说,她知道实力永远是证明自己的最好方式。 而且她已经将和离的消息告诉了颜如玉,不需要她再费力宣传,颜如玉考完试,自己就会跑出去广而告之。 * 考试开始。 第一场考试,考经义;第二场考试,题目为‘愚而好自用’①;第三场考试,考诗题,题目为‘十联诗在御屏风’② 监考官在外一遍遍巡逻,感觉与现代模拟考试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环境差了点。 等苏慕停笔写完,才发觉肩膀手臂酸痛。 考试时间过,苏慕跟随着人群走出考场,考试前还意气风发的学子们此刻像霜打了茄子似的,无精打采。颜如玉也是如此,垂头丧气的,看来考得不好。 此时雨势已经变得很小,像蚕丝似的风一吹都能刮跑。 外头的亲眷们焦急的冲了上来,围着自己的女儿、妻主紧张地询问考试情况,一声声压低的声音聚在一起,也如海浪般汹涌嗡嗡。 在一众围上来的人群中,苏慕看见了依旧站在柳树旁的颜霁月,跟她离开时一样的位置,似乎从来没有挪动过。 颜霁月的眼神在拥挤的人群中左顾右盼,终于他的目光与苏慕对视,狭长的丹凤眼一瞬间明亮起来,嘴角扬着一抹笑向她走来,一袭白衣美得出尘濯世,让人纷纷侧目。 “慕姐姐!”苏慕头顶忽然一暗,一把画着水墨的伞遮在她的头顶。 苏慕向身侧看去,对上一双墨绿双眸,眸中盛着晃荡荡的笑意。 “你怎么来了?”苏慕接过谢依手中的伞。 “我在家等你很久很久,等不到,就想早点看到你。”谢依自然的靠在她身边,澄澈的笑容如一汪春水里没有半点杂质。 “我的天、苏慕身边什么时候有一位这么标志的小郎君?” “看眼睛,似乎是个西域混血。” “娶了颜霁月做夫郎,身边还有一位美娇郎,这苏慕命也忒好了点。” “什么啊,没听颜如玉说吗?他俩早就和离了。” “什么?!” “怪不得,苏慕愿意和离呢,颜霁月美是美,但脾气不好。这位小郎君貌似娇柔可人,模样也与颜霁月难分伯仲,要是我我也和离。” 比起颜霁月低调但名贵的绸缎薄纱,谢依只穿着一件素白粗衣,袖子也是经常劳作之人才会穿的窄袖,不如颜霁月宽大飘逸,一看就是为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但谢依的美带着浓烈的异域风情,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好似西域的风吹到了江南,耳畔皆是胡奴儿腰间、脚踝铃铃清脆的铜铃声,美不胜收。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谢依抢走,颜霁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压抑,手中紧握着苏慕拿给他的伞,伞面快要被撕破。 “妻主、”颜霁月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重新端着温柔得体的笑,走到苏慕面前。 “慕姐姐......”谢依低着头,紧紧揪着苏慕的袖子。 不用看表情,也知道他在害怕。 能不害怕吗?脸上的疤还在呢。 苏慕也害怕,怕颜霁月再次不受控制打谢依,动了动身子,将他护在身后。 这一举动深深刺痛了颜霁月的眼,好似一根根尖利的针,死死钉在他的瞳孔里,他痛得浑身一震紧缩。 不能生气,不能嫉妒,不能再错,否则苏慕真的不会再理他了。 “对不起,昨日是我不好。”颜霁月的薄唇快要被咬破,唇色红得惊人。 苏慕震惊,他在干什么? 道歉?夭寿了,她竟然能活着看到颜霁月道歉。 震惊归震惊,看得出来,颜霁月这么要面子的人能在众目睽睽下道歉,已经很拉下脸来了。 她看向谢依。 谢依宝石般的绿眸子闪了闪,随后对着颜霁月大度的笑:“没关系,已经不疼了。谢依,见过哥哥。” 谢依,见过哥哥。 又是这句话!颜霁月胸口郁积出浓重的血腥味。 上辈子他们第一次相见,谢依也是这句话。 低贱的东西,谁是他哥哥,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当着苏慕的面叫他哥哥,一来是炫耀他比他年轻,二来不就是为了向他炫耀,外界的传言是真的,苏慕已经要了他身子。 他当年,年轻气盛看出了谢依挑衅的心思,当场骂谢依是下贱东西。 可他却忘了顾忌苏慕,谢依当年正得苏慕宠爱,整个颜家都知道。 他骂谢依,不就是在骂苏慕?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苏慕的眼神冷漠又失望,拉着谢依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想叫住苏慕跟她解释,可苏慕却没有回头,回头的是谢依和他那对挑衅的眼珠子。
13. 公布 公布 如今一样的场景再次出现,颜霁月死死攥着手,幻想着手里攥着的不是伞,而是谢依那对勾引女人的眼招子,只想用力狠狠捏爆。 可毕竟上辈子栽了一次跟头,颜霁月心头就算再恨,也不敢也不能再明着骂回去了。 他硬生生将胸口的火气咽了回去,十分和气的笑了笑:“原来你叫谢依?看眼睛是异族的?” 真是稀奇,这个泼夫,还以为他会想上一次那样不顾体面,冲上来打他。 难道是回去被教训了一顿,变好了? 谢依深绿色的双眸低垂着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笑意,变好了又能怎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深入到骨子里的傲慢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便是用刮骨刀也剃不干净。能装的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 昨夜苏慕跟他细细讲解了一番科举的重要性,这个颜霁月,怕是知道苏慕要考科举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后悔和离,想用这种方法让苏慕回心转意。 笑话!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再次跟这个泼辣毒夫搅合在一起,苏慕值得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回哥哥,我阿爹是姑藏人。”谢依虚拂过苏慕飘动的衣袂,学着中原的规矩,微微屈膝行礼。 一身素衣简洁素雅虽比不上颜霁月衣着华丽,但胜在清新自然,在朦朦胧胧的雨中,甚至隐隐有胜过颜霁月的趋势。 “既然已经打过招呼,我们就先离开了。”苏慕看着周围学子偷偷暗瞥的眼神说道。 “妻、”颜霁月拉着苏慕的袖子。 苏慕侧身,眼神微冷。 颜霁月立刻改口:“苏慕,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苏慕看着向她们快步走来的颜如玉,笑了笑:“你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付颜如玉吧,如今众人都知道你我和离了,颜如玉父女俩会是第一个出手的人。” “好你个颜霁月,竟然敢瞒我!”颜如玉怒气冲冲的赶来。 苏慕带着谢依慢慢离开,她已经和离,离开了旋涡中心,颜如玉自然就不会来找她麻烦。 这种置身事外的感觉真好啊。 “瞒你?”颜霁月看着苏慕离开,也不再装什么纯良。 颜如玉怒道:“你和苏慕早就和离了是不是?如果今日不是苏慕告诉我,你还打算瞒我们多久?” 颜霁月冷笑:“你又没有问过我是否与苏慕和离,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你”颜如玉指着颜霁月的鼻子:“少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公子哥,没了苏慕你算什么东西,你们两个男人有什么资本霸占着颜家财产,你给老娘等着!” 没了苏慕他算什么? 颜霁月心中苦笑,是啊,上辈子颜家的家里几乎被旁系掏空,是苏慕靠着经商填补回来。 那时家中经济因为旁系挥霍而无比拮据,他和苏慕的关系依然恶劣。可即便在全家节衣缩食的日子里,苏慕依然没有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过他。 他也是在那时,第一次被苏慕悄无声息的呵护打动。 可是他明白的太晚,醒悟的太晚,等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苏慕的身边已经有了谢依。 他吃醋,他嫉妒,为了抢回苏慕,他形同疯夫,可还是没能挽回苏慕,反而将她越推越远。 好不容易上苍垂怜,他本以为可以和苏慕从头来过,挽回曾经犯下的错,却没想到苏慕已经不是当初的苏慕。 为什么?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苏慕和前世不一样?为什么谢依会提前出现? 颜霁月抱着头痛苦不堪。 “少、少爷?表小姐正急急忙忙赶回府里,咱们要不也回去啊?奴怕,怕主君他一个人挡不住那些豺狼虎豹。”小萍在一旁低声怯怯说道。 颜霁月放下手,眼底血丝密布,冷若银霜:“回去!” “是。”小萍扶着颜霁月的手,将他搀上马车。 马车刚刚行驶,小萍看着被颜霁月紧紧攥在手里的伞,伞骨不断淌着水滴,打湿了他的衣摆。 小萍上前,想将他手中的伞接过来。 “别碰它!”颜霁月拧着眉,将伞紧紧的护在怀中。 小萍心中不明,不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伞吗?怎么少爷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噢,他记起来了,这把伞,好像是少夫人给他的。 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当初少夫人对待少爷何其迁就,可少爷并不领情啊。反而纵容着他们这些下人时刻‘敲打’少夫人。 少夫人受不了屈辱和离,多正常的事。就算脾气再好的女人,那不可如此折辱啊。 如今和离了,后悔了,眼看着家产就要被人抢了。又舔着脸来求少夫人,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萍恭敬的退了回去,心中却暗暗为自己盘算起来。 若是颜主君找不回大小姐,颜府早晚得乱起来,少爷房里倒是有不少珍贵的金银首饰,到时候他趁乱偷点出去典卖,也不会有人发现,算为自己搏了一条退路。 “你”颜霁月脸色阴沉的开口。 小萍心头吓得一颤:“少、少爷有什么吩咐?” 颜霁月抬头,滴着水的发梢透着森森寒气:“你去街上打听打听,苏慕她是从哪里将那贱人买回来的。” “贱人?”小萍愣了一下。 颜霁月咬着一口银牙:“谢、依。” * “客官来看看,这是最近新出的糖果。麦芽饴糖、芍药蜜煎、荔枝膏,还有果食将军,种类可多了,客官您看看。”糖果小摊上,小商贩看着苏慕殷勤的介绍着。 “蜜子糖有么?” “有,客官你想要多少?”小摊贩从从小匣子里拿出早就用油袋子包装好的蜜子糖问道。 “都要了。”谢依这次回去,或许他们此生再也见不到了,自然是有多少买多少。 “都?好嘞!”小摊贩开心的将几大包蜜子糖都给了苏慕。 “还有芍药蜜煎、荔枝膏,雪花酥也来一些。”小摊贩笑开了花,没想到今儿一开张就遇上了大主顾。 大堆大堆的糖果蜜煎苏慕都抱不下,谢依也帮着她拿才拿得动。 “慕姐姐,太多了,别买了。”看着爽快付钱的苏慕,谢依出言阻止。 苏慕将钱递给小摊贩,双眸自带笑意:“这些东西眼前看着虽多,但若是摊匀到几个月也就不算多了。西域气候干燥,只要保存得当,像蜜子糖这类的或许半年都不会变质。”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重量,谢依的心也一样沉重。 恨不得揪着苏慕的衣裳,大声告诉她,别为他买了,别给他花钱了,他不值得,不值得啊! 当初在李秀才家门口,他被秀才夫郎虐打,他对着苏慕流泪,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在勾引她,求她同情。 后来,他被苏慕领回家,那些做小伏低也是假的。 被颜霁月掐着脖子,划伤脸,也是他故意不抵抗,让她怜悯愧疚,找机会逃回大漠。 这个傻子,却偏偏......都不需要他使什么心机手段。 谢依心中哽咽的难受,傻子,傻子。 * 夜里苏慕正在屋里温书,谢依在厨房做饭。 苏慕本想帮忙烧火,谢依却说什么都不肯。 两盘菜刚刚端上桌,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苏慕上前开门。 “苏丫头,听说你跟颜家大少爷和离了?”杨叔摇着扇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男子。 杨叔是苏慕的房东,是个鳏夫,育有一儿一女,身后的年轻男子就是他的儿子,林小杏。 她刚刚穿越过来就在他这里租了房租,他也是唯一不因为苏慕赘妻的身份而对她怀有偏见的人。 “杨叔您快请坐,您已经知道了?” 杨叔笑着落座,小杏规规矩矩的站在杨叔身后,始终低着头。 “不只是我,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了,你可没瞧见今儿晚上颜家府上有多热闹,好多颜家乡下的长老宗亲都来了,估计正在商量怎么瓜分财产呢。”杨叔说道。 苏慕低眉笑着为他倒茶,果然,告诉颜如玉就等于买了热搜。 “不过我说你这孩子,这次和离是离对了,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淌颜家那浑水,报恩的方式多了去了,犯不着用这种自损的方式,弄得满城人耻笑。” 杨叔当初是一眼就看透苏慕入赘的原由的。 “当时年纪轻,只想着做人应该知恩图报,现在一想,是我欠考虑了。”苏慕坐在他旁边,托着茶杯,茶盖轻轻拂去茶沫。 “不论怎么说,你如今和离了,就算是脱离苦海了。颜霁月可不是个什么良善的主儿,以后相看夫郎,可得找个温柔懂事可人疼的。”杨叔稍稍往身后看了一眼:“我家小杏听说你和离了,也为你高兴,这不还专门给你带了份礼。” 林小杏低着头,红着脸:“苏姐姐,这是我做的雪泡梅花酒,请您...尝尝。” “多谢。” “不、苏姐姐不必客气。”林小杏看都不敢看苏慕一眼,飞快的躲回杨叔身后。 以前林小杏也是这样,见着她就躲,她就这么吓人吗? 苏慕敛目低笑。 林小杏更红了,像火烧一样。 “慕姐姐。”谢依端着刚出锅的炝白菜进屋,正好与脸色通红的林小杏对视。 只一瞬间的功夫,谢依就迅速的将林小杏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并敏锐察觉到林小杏眼中的羞怯。 男人面对男人,眼神如刀刃无形,一瞬间就能分出敌我,穿透对方的心思。 “这位是?”杨叔看着谢依的容貌,暗暗心惊。 “这是谢依。”苏慕介绍道。 “这是你看上的新人?还是你买来的奴仆?”杨叔惊道,身后的林小杏揪紧了帕子。 苏慕解释道:“都不是,他过几日就回大漠了。” 杨叔和林小杏同时松了口气。 * “慕姐姐,他们是谁啊?” 终于送走了杨叔,谢依在饭桌上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他们啊,我的房东和房东儿子。”苏慕说道,同时又免不了解释一番,房东的意思。 谢依没想到,苏慕竟然连这套寒酸的小房子也不是自己的。 他暗自捏紧了筷子,他在大漠的日子过得尚算富裕,还经常有女子殷勤的送礼,追求他的女子不是镇上的首富女儿,便是最勇猛的斗士。 那些寒门他看都懒得看一眼,毕竟哪个男子愿意去过苦日子呢,他可没有恋穷癖。 可他没想到,苏慕自己的日子都过得如此清苦了,却还花了20两银子为他赎身,还近乎掏空家底给他钱财做盘缠,仅剩的一点点钱还给他买了糖果。 谢依心中又感动,又酸涩。 笨女人。 “怎么不吃了?是吃饱了吗?”苏慕看着谢依低着头,咬着筷子尖,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 “......嗯。” “那就不吃了,刚好小杏做了雪泡梅花酒。” 林小杏,谢依放下筷子心中莫名起了警惕心。模样也就一般般吧,寡淡至极,毫无美貌可言。一个男人站在苏慕身边,还没她一个女子好看。 这样的人也配肖想苏慕? “他的手艺可是一绝,我看了量正好一人一碗,你也尝尝。”苏慕拿起林小杏送来的食盒,准备从厨房里拿碗分食。 手艺很好吗? 谢依将视线移到雪泡梅花酒上,香气四溢,光是闻着就香气扑鼻。中原的美食果然如阿娘所说,色香味俱全。 阿娘还交给了他一句话,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所以中原许多男子都练就一身好厨艺,就为了抓住心上人的心。 谢依撑着下巴将雪泡梅花酒拿出端详,晶莹剔透的流体上漂浮着两朵腊梅一样的花。 抓住心上人的心? 谢依玩味的将手指伸进酒中,纤纤玉指在酒中搅合,凝若冰雪玉脂,触感轻轻盈盈,似腻还爽。 苏慕刚刚从厨房里拿了碗出来,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就听见一声瓷碎。 雪泡梅花酒洒了一地,谢依不安的跪在地上,神情卑怯,墨绿的眼眸像要碎了似的:“对不起慕姐姐,我只是想帮你把它拿出来,可是碗太滑了。”
14. 使绊子 使绊子 “起来。”苏慕将谢依从地上扶了起来:“不就是摔碎了碗嘛,多大的事,不需要跪我。” 谢依神情依旧愧疚,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雪泡梅花酒:“可这个酒也洒了。” “雪泡梅花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街上的小摊也有卖,并不打紧的。”苏慕随手拿了一块干帕子盖在上面,让帕子吸满水。 不等苏慕主动弯腰收拾,谢依就率先蹲下收拾残局。 “可是我打翻了,慕姐姐就没得喝了,慕姐姐不是说那位的手艺最好了吗?”谢依蹲在地上擦拭,语气里泛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意识酸味。 “那位?你说林小杏?”苏慕尚没听出来谢依话里冒出的酸醋味儿,点点头道:“我成婚前,小杏确实经常拿酒给我喝过,滋味挺不错的。” 谢依听着心里膈应极了。 这个笨女人,怕是还不知道人家亲自上门送酒是什么意思吧。 明显是人家相中你了,偏偏你入赘了颜家。如今你刚一和离,人家循着味儿就来了,想向你示好,独占先机。 你却还以为人家是单纯来送酒的,真是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 要是他真的回大漠了,苏慕一定会被中原一般豺狼虎豹们生吞了。 他紧攥着手里的帕子,低头道:“既然慕姐姐喜欢,那我就去学来,酿给你喝。” “给我?”苏慕微惊,随后笑道:“你过段时间就要走了,还学什么。” 一句不经意的话,让谢依突然想到自己这么一走,可能从此与苏慕天各一方,此生永不相见。 而苏慕可能就会和那个劳什子的林小杏成亲,那个丑八怪,他凭什么这么好命! 谢依心里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莫名的火气腾地一下,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 “我想学,我想报答慕姐姐。”谢依死死盯着地上的腊梅花瓣。 苏慕拗不过他,无奈妥协:“行吧,既然你执意想学,那我明天就带你去见见小杏,但至于人家肯不肯教你我就不知道了。” “嗯,慕姐姐最好了。”谢依眼底的乌云瞬时烟消云散笑了起来,收拾好碗筷,欢快的抱着去厨房清洗。 等谢依洗完碗出来,就见苏慕摊开书本,仿佛完全进入了看书的状态,一边看一边提笔写着什么。 烛火微光摇摇晃晃,照着她的侧颜也渡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谢依看得有些出神,缓缓坐在了厅堂的小凳上,支着下巴静静看着她。 脑海中飞快掠过自从家乡遭乱后,自己先是目睹父母被乱箭射死,自己为了活命跑进沙漠之中,却被商户所掳卖给了人牙子。 在人牙子手里这一年,他一瞬间从天堂沦落地狱,一同被拐的好几个男子,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统统都将最漂亮的他推到那些龌龊女人面前,供其亵玩。 幸好人牙子知道他能卖个好价钱才没有让那些男人得逞,但耻辱却被谢依狠狠记在了心上,那些害他的男人们,越是在乎清白,他就让他们得不到清白。 可惜报复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快感,很快他就被卖入李秀才家。李秀才垂涎他的美貌,又惧怕夫郎娘家势力。 斗争之下,他成了牺牲品。 秀才夫郎折磨人的手段比他还狠,屈辱、折磨,深入骨髓的恨意,那一年是他人生中最阴暗的一年......直到遇见了苏慕。 她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进了他的世界,可惜这束光,是他骗来的。 谢依的心忽然变得阴郁。 “唉”苏慕放下笔揉了揉眼睛。长时间在光线昏暗的地方看书,她眼睛酸胀,肩膀也觉得难受。 谢依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麻利的拿起灯罩子罩在烛台上,让灯光变得稍微柔和一些。 又熟练的倒了一盆热水,将帕子烫热,折叠好敷在苏慕的眼睛上。 苏慕正闭目养神,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挣扎了一下。 “慕姐姐,这样会舒服些。”谢依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慕放松了下来,感受着覆盖在眼睛上方的帕子,感觉像是有一道热流活顺着眼部的经络灵活游走,很是舒服。 “确实很舒服。”苏慕不自觉的放软了身子,挺拔的背靠在了椅背上。她两指扶着帕子,好让帕子不掉下来,说道:“我自己扶着就好。” 谢依摇摇头:“慕姐姐,我给你揉揉肩吧。” 说罢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苏慕的肩头上开始轻轻的揉捏,他手中力度适中,摁在酸涩的肩头说不出来的舒服。 苏慕忍不住舒服的嗯了一声:“真是麻烦你了。” 谢依低笑,语气柔和:“才不麻烦。” 他继续揉按着,因为苏慕的眼睛被布遮挡着,谢依终于有机会可以放肆的看她,再也不用伪装下去。他细细的打量着苏慕,她的容貌肌肤细腻,不似大漠女子粗犷。活像那话本子里把天上仙子迷得甘愿放弃仙籍也要成亲的书生娘子。 他的手慢慢向下,从肩膀揉到手臂,谢依的目光也一路追随,落到了苏慕的手上。 这双手除了指尖有长期握笔而磨损的薄茧之外,手掌,指腹处全无半点茧子。 即使谢依在家中受父母宠爱,但毕竟不是贵族,平时也是要干活的,手中积累着一层薄茧。 苏慕的手竟是比养在深闺里的少爷公子还要金尊玉贵,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就连指尖那一点薄茧也是好看的。 谢依越看越痴迷,只觉得苏慕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好不完美,就连她的字都好看的一塌糊涂。 谢依忍不住赞叹:“慕姐姐的字写得真好。” 苏慕摘下覆在眼前的帕子,轻声笑:“你还不认的字,怎知我的字写得好?” 谢依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浅笑:“虽然我不认识字,但我就是觉得慕姐姐的字好看。” 他端着帕子,热腾的水汽已经凉了,只有接触到苏慕眼睛的地方尚有些暖意,被他握在手里,很温暖,很舒服。 “我听说中原人最看中读书人,等慕姐姐成了秀才一定会有很多男子上门求嫁,慕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谢依紧紧握着帕子。 “我现在已经绝了风花雪月的心思。”苏慕低声道。 上辈子跟颜霁月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让苏慕变得恐婚,好不容易才和离了,干嘛急着往另一个火坑里跳。 女子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自身立得住,才能替人遮风挡雨。而不是像她这样,连上辈子为自己殉情的谢依都护不住。 谢依低下头,心情莫名的有些阴郁。 按理说,苏慕不想成亲,主动断绝了外头那些莺莺燕燕,他应该替她开心才对,毕竟那些都是烂桃花。 可是他却开心不起来,阴郁地有些冷。 她不想成亲,是因为身边没有她喜欢的人,一个也没有,包括...... 夜渐深,笼灯就月。 第二日,天气终于晴了。 谢依早早的起来给苏慕做好了早饭,并洗好了衣服。 吃完饭后,苏慕终于带着谢依去拜访杨叔。 因为是求人,所以谢依还带上了昨日苏慕给他买的芍药蜜煎和荔枝膏。 苏慕夸了他一声懂事。 谢依的眼中漾出一抹甜笑。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带什么糕点啊。小杏快出来,你苏姐姐来看你来了。”杨叔看见苏慕亲自上门,眼睛里都是喜色。 林小杏急忙从屋里跑出来,还险些被门槛绊倒,脸色绯红。 “那杨叔,谢依就拜托你们了。”苏慕说道。 “放心吧。”杨叔笑着拍了拍谢依的肩膀,无比亲和的夸赞:“瞧瞧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苏慕放心的离开。 苏慕一走,杨叔热情洋溢的神色稍微淡了下来,但眼角依旧堆着笑,将谢依拉到自个儿身边,热络的聊天问道:“听苏丫头说,你过几日就回大漠了,是真的?” 谢依点点头,笑得纯良。 杨叔拉着他的手,又问:“她可碰了你?你的守宫砂可还在?” 谢依眨了眨眼,深绿眸子透出几分无辜懵懂。 “?悖』故歉鎏?不懂中原话的哑巴半聋。”杨叔直接撸起了谢依的袖子,直到看见他手臂上鲜红的守宫砂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个雏,我果然没有看错苏慕那丫头。” 不过一想到谢依听不懂中原话,他也就无需遮遮掩掩。 杨叔开心的向林小杏招手:“快来看看这是你苏姐姐专门给你带的糕点。” 林小杏拿起一块芍药蜜煎放在口中,淡淡花香和甜味在口中留香,一想到这是苏慕送来的,变觉得更加香甜。 “怎么样?”杨叔笑呵呵的问道。 林小杏吃着芍药蜜饯,又羞又喜的点头:“好吃。” 杨叔温柔的拉着林小杏在身边坐下:“爹刚才已经查验过了,那个男人还是个清白身,看来你苏姐姐是真的打算把他送回大漠。” 林小杏腼腆的笑了笑:“苏姐姐就是人好心善。” 杨叔拍了拍他的手:“就因为她人好,所以趁着刚和离,你们得抓紧机会。我还听说苏慕和离之后发奋了,参加了府试,说不定还能考上秀才。” 林小杏又尝了一块荔枝膏,笑得开心极了:“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苏姐姐要是愿意与我......那我们平平淡淡过小日子也好。” “你呀!”杨叔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看上的本就是苏慕的人品,之前她在我这里住了半年,她的性情我最清楚,现如今像这种洁身自好,美娇郎在身边还能坐怀不乱的女子不多了,她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女人。” “可我担心苏姐姐看不上我。”林小杏自卑道。 杨叔道:“胡说,我的儿子温柔懂事,跟苏慕正好相配。那苏慕之前在颜霁月那里受了气,最见不得那种傲气的男子,只要你常常去她那里走动,展示你贤良的品性,保管她心仪你。” 林小杏揪着帕子,终于有了一丝底气:“爹爹说得对,我...我虽然家世美貌比不上颜霁月,但论性格脾气,颜霁月也比不上我。” “就是。” 谢依静静坐在一旁看戏。 就好像只要他们愿意,苏慕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样,可笑。 谢依在杨叔那里学做雪泡梅花酒,一做就是一上午。 等到快中午时,苏慕准备自己去做饭,忽然听到外头传来嘈杂之声,焦急的,哭泣的,乱作一团。 苏慕一开门,就看见杨叔摸着眼泪。 一旁的邻居在悄悄议论:“林家这对兄妹在街上打闹,刚停了雨,地上本就湿滑,又踩到了一颗杏子跌倒,正正好磕伤了后脑,才被抬回来,听说至少得修养一个月呢。” “要不怎么说,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呢。”
诡者,妖魔鬼怪也;异者,神秘诡谲也。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有以梦杀人的梦魇,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一本神秘的《诡录》,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夏未央(连城VIP手打完结)作者:日月青冥内容简介我知道,你我之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可我以为,如果有一天你要做出选择,至少,你一定会选择我。直到你笑着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可这份对你的爱依旧梗在胸口隐隐作痛...
隆安帝二十七年,少年将军周鹤鸣大挫朔北十二部,得胜回朝,被迫成亲。 对方恰好是他心上人……的亲哥哥。 * 周鹤鸣幼时曾到宁州,机缘巧合,惊鸿一遇,单恋抚南侯郁涟许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糟糕的兄长。 郁濯此人,在宁州坏名远扬,人人嫌恶。 二人大婚当日,郁濯春风得意,周鹤鸣万念俱灰,唯恐避之不及,郁濯却偏要来招惹他。 周鹤鸣如临大敌,誓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好歹将对方制服,却听见郁濯饶有兴趣地问: “我究竟哪里不如舍弟?” “你说出来,我定分毫不改。” * 恰逢战事又起,周鹤鸣马不停蹄赶回青州,却先等来了自己的白月光郁涟。 郁涟为公事而来,周鹤鸣知此生无缘,但求尽心护其左右。 护着护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白月光,怎么私下里行事作风同他的可恶兄长一模一样? 周鹤鸣如遭雷劈,艰难说服自己接受了白月光性情大变的可能性,对方却出其不意地掉了马。 “怎么了小将军?猜到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之后,你就不爱笑了。” 【鬼话连篇·钓系混邪美人受x前期纯情忠犬·后期狼狗攻】 周攻郁受,不拆不逆 可怜的周鹤鸣,被郁濯玩弄于股掌之中。 小剧场: 后来青州城外,绯色蔓延,白鼎山四野自阖为笼,并不许他人窥见半分。周鹤鸣一手环人,一手勒马绳,穿行于猎猎夜风。 郁濯仰头看他,开口时吐息潮热:“怎么好话赖话软话硬话都听不得?云野,是只想听我的真心话么?” 笑意层层染上了他的眼,眼下明晃晃露着颗小痣,像是天真未凿、漫不经心。 ——却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引诱。 周鹤鸣勒住缰绳,郁濯在突然的变速里微微后仰,露点半节修长脖颈,被一口咬住了喉结,周鹤鸣的声音嘶哑着响在耳边。 “你分明知道,我都会信的。” 【食用指南】 1.架空不考究,私设同性可婚 2.1v1,HE,正文主受,有群像,先婚后爱,24K纯甜文(信我 3.年下,攻为成长型人设 4.文名取自贺铸的词,封面是郁濯 5.不控攻/受,一切为故事本身服务...
——无系统,猥琐流——詹姆斯抱怨道:“我从来没有在超级球队待过。”而陈极会说:“对的,我很幸运,我去的每一支球队都是超级球队,不夺冠就失败的那种。”顺便问詹姆斯哈登一句:“登哥要总冠军戒指吗?”......
(本文有CP,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成长型,一定程度上自私,男主是莽夫!且配角不会莫名其妙降智,非无脑爽文。)‘道虽险阻,吾心甚坚’江上弦一朝穿越,勤勤恳恳在长安摆摊卖卤羊肉半年攒钱,准备给大唐餐饮业来一波震撼。凭空出现的神秘来信打乱了所有计划。“什么?这玩意儿还有任务?”“直爹贼!老娘就知道!你大爷的穿越还带业绩......
他是权势滔天的帝国总裁,强势霸道,狂妄不可一世。性情高冷禁欲的他,一时兴起将她禁锢在身边,渐渐地护她成了习惯,宠她成了执念,深入骨血的痴恋让她逃无可逃。他说:“我允许你任性,但你必须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任性。当初你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一根头发丝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