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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疯狗 疯狗 “杨叔,小杏他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苏慕来到杨叔身边问道。 杨叔一边摸着眼泪一边说道:“都是我那小女儿小梅非要朝着吃糖,你带来的那些都吃完了,她便央求着小杏出去给她买。小杏拗不过,就带她和谢依一起去了,谁知路上我那小女儿蹦蹦跳跳不安分,拉扯着小杏摔倒磕到了头......” 谢依听着哭声走了出来,杨叔一见他便涕泪横流的感激道:“幸好,幸好有谢依在,是他帮忙把小杏扶回来,又跑去请的大夫。” 谢依? 苏慕看向他,谢依眼中光芒闪烁,似乎也受了惊吓。 杨叔拉着谢依的手感激涕零:“真是个好孩子,多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家小杏还不知道要在地上躺多久,小梅人小根本扶不起小杏。” 说着杨叔拉起旁边的小梅就打,小梅哇哇大哭。 苏慕连忙劝着,好不容易杨叔才消了气,又跟着杨叔进了屋,隔着门帘探望了林小杏,才领着谢依回家。 “真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种事。”苏慕感叹着合上门,将谢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谢依被她瞧得心里毛毛的,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她识破,露出了马脚。 他今天在林小杏家里听着他诉说对苏慕如何如何的爱慕,竟是从半年前初见就一见钟情了。 可一见钟情又嫌苏慕当时一无所有,不肯嫁。好不容易看着苏慕在颜家从下等仆人做到了外府管事的,才动了心思。偏偏又被颜霁月抢了先。 如今苏慕和离了,又要考科举了,父子俩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甚至已经决定好过几日找媒公了。 谢依在他们身边装聋作哑,表面听不懂,实则内心又烦又妒。 他知道他不应该嫉妒,也没理由嫉妒。 可嫉妒就是嫉妒,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正好林小梅央求着林小杏出去买糖果,他便跟着一起。 下过雨,青石板湿滑,一颗圆滚滚的青杏滚到了谢依脚边,带着报复性心理,谢依看准时机提到了林小杏的脚下。 接下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因为他离林小杏离得远,周围又没有人,只有顽皮的林小梅不停与林小杏打闹,所以即便林小杏摔倒了,谢依也可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顺便再做个好人。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比起当初在人牙子手底下报复那些想陷害他的男人们,谢依此时的手段已经算是极小儿科的。熟练的甚至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 遥想当年,谢依一家还在大漠平平安安生活时,谢依就因为模样好被很多女人喜欢,其中包括一个极有权势的女人唐塔。 唐塔已经30多岁,刚死了原配夫郎,就马不停蹄的向他示好。 他本无意,但因为有钱有势,嫁过去又是正室夫郎,对方又没有孩子,所以爹娘很是满意。 婚姻大事自然得由父母定夺,便是谢依不喜欢,也无权拒绝。 偏偏谢依有个小一岁的弟弟,名叫谢妙容,虽然不及谢依貌美,但一直嫉妒谢依模样好,受女子欢迎。 因此谢依但凡流露出对哪个女人有意,谢妙容总要上前搅合,暗暗勾引,以此展示自己的魅力不比哥哥差。 谢依深知谢妙容争强好胜的秉性,因此故技重施,表示很满意唐塔的财势,嫁过去做正室夫郎,以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果不其然,谢妙容坐不住了,施展媚术勾走了唐塔的心,婚礼的主角自然也从谢依变成了谢妙容。 谢依略施小计就把总爱争抢的弟弟许了人家,而自己重获自由身。 等谢妙容清醒过来时,悔之晚矣。但谢依还没等到见证婚礼的那天,战乱便起了,也不知谢妙容如今身在何处。 “还好,你没事就好。”苏慕并不知这一切都是谢依做的好事,反而担心谢依受到惊吓,如今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谢依心神微诧,但很快露出标准无害的笑容。 “慕姐姐关心我?”他声音轻若微雨。 苏慕点头:“那当然,毕竟......” “毕竟什么?”谢依好奇追问。 苏慕摇摇头,有些脸红:“没什么。” 毕竟上辈子谢依除了为她殉情之外,还跟她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就算一条宠物也有感情了。 更何况那十年期间只有谢依一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从不假他人之手,几乎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颜霁月曾当着她的面讽刺道:‘你身边有那个小贱人在,别说夫郎,就是一根针也插不进去,你身边哪里还有我的位置......不过你放心,我也不屑站在你身边。’ 当时她还以为这依旧是颜霁月的挖苦讥讽,如今回想,再联想到上辈子谢依的殉情,或许真如同颜霁月所说。 谢依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将她与颜霁月隔离。 这种方式如细风微雨,润物细无声,当局者是辨不清他藏着的私心的。 不过好在她现在重生了,谢依也还没有爱上她,一切都来得及。 “你今天受了惊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苏慕转移话题。 “慕姐姐我没事,你要去哪儿?”谢依拽着她的袖子。 苏慕笑了笑:“你受了惊,我出去买只鸡,炖点鸡汤给你喝。” 谢依脸上绯霞漫起,却舍不得撒手,语气里带着是在父母面前都没有过的撒娇:“我、我想跟慕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苏慕无奈:“好吧。” 谢依开心的跟着苏慕去了集市,集市喧哗嘈杂,人挤人活禽挤活禽,一时间弄得鸡飞狗跳的。 谢依自从被人牙子卖到倦城后就一直被关在后院,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勾心斗角。再也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比起萧条的大漠小镇,倦城显然更加热闹有市井气。 谢依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眼里充满了新奇。 “集市上人多,拉紧我的袖子,别走丢了。”苏慕低声道。 谢依收回新奇的眼神,看着苏慕眼底淡淡的担忧。 他的眼角瞥见一位年轻女子领着自己的小夫郎,似是也来逛集市的,小夫郎依偎在妻主身边,眼神瑟缩又新奇,手紧紧攥着妻主的袖子低语:“妻主这里人好多。” 妻主眉眼得意又满足,一种被需要的荣誉感让她得意无比,大手搂着小夫郎:“别怕,有我在呢。” 谢依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过适应了? 苏慕是江南女子,她应该也是喜欢这种婉约的江南男子作派。 不对! 谢依猛地惊醒,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苏慕而阴了一把林小杏也就罢了,自己现在怎么因为苏慕随意的一句话,就克制不住的想要迎合她,讨好她? 他是疯了吗? 谢依咽了咽喉,稳定心神,紧紧拉着她的衣袖,淡声道:“知道了。” 不一会儿,谢依就拉着他到了一处卖自己养的农夫小摊处。 “苏丫头,听说你和离了哩!”倦城不大,哪里都能碰见熟人,农夫就认识苏慕。 苏慕笑答:“嗯。” 农夫看向谢依,快人快语:“这是你新讨的夫郎?不错,不错,漂亮!就是看着太瘦,不太好生养!” 你才不好生养! 你全家都不好生养! 谢依在苏慕身后狠狠瞪了农夫一眼, 苏慕吓得连忙付了钱开溜,生怕嘴上不把门的农夫轻薄了谢依。 “刚才那位大哥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苏慕小心打量着谢依的神色。 他低敛着眉目,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慕姐姐。” “嗯?” 谢依贝齿咬着淡唇,似乎是难以启齿:“慕姐姐,我......我很能生养的。” 在女尊国,男子生养可是除了贞洁之外,第二重要的事。 那个长舌夫,凭什么一见他就诋毁他,还是在苏慕面前! 他虽然看着瘦,但是脱了衣服还是......还是很有料的,才不像颜霁月,隔着衣服一瞧,就知道他瘦的只剩一把细骨。 而且阿爹曾经找人给他摸过骨算过命,说他日后多女多福。 苏慕尴尬的笑了笑:“嗯,我知道。那位大哥平日里说话就是这样子,我替他给你赔罪。” 谢依摇摇头。 犯错的又不是苏慕,她赔什么罪。 更何况,苏慕为了他已经近乎掏空了自己,他虽然天生心狠,但尚有一丁点良心,这点微不足道的良心,全数倾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苏慕是他唯一不想用恶意揣测、设计的人。 回到家后,苏慕烧水加柴,谢依给鸡脱毛,半个时辰后一锅鲜浓醇香的老公鸡汤就做好了。 谢依舀了一碗,首先就拿给苏慕尝:“慕姐姐,你喝喝看。” 他对自己的做饭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苏慕抿了一勺,浓浓骨香在口中散开,鸡肉炖的软烂而不柴,入口即化,她忍不住赞叹道:“太好喝了。” 看着苏慕满足的神色,谢依没喝汤,身子仿佛也跟着暖了起来。 “锅里还有好多,我再去给慕姐姐盛一碗。” “不用了,一会儿盛一盆,我给杨叔送过去,林小杏还在养伤也该喝点鸡汤补补。” 谢依的心骤然冷了下来:“......好。” * “少爷,您要奴查的东西,奴已经查到了。”小萍跪在颜霁月脚下说道。 自从和离的消息传播出去之后,颜家一大帮不相干的亲戚一窝蜂的跑来企图分一杯羹。 幸好苏慕之前给他提了个醒,让他和爹爹找到失忆的颜葑,这才让颜家免于被瓜分的境地。 亲戚们分家产的心思落空,败兴而归,颜霁月依然是风光无限的颜家大公子。 他斜躺在软塌之上,冷冷扫过跪在脚下的小萍:“说。” “奴打听到,那个谢依之前被人牙子卖到了李秀才的府上,李秀才对其宠爱有加。” 颜霁月冷笑:“狐狸到哪都改不了本性,一身骚味,见到女人就勾引。继续说。” 小萍忙道:“正因为李秀才的宠爱,所以谢依遭到李秀才夫郎的嫉妒和虐待,听...听她们府上下人说,李秀才夫郎还动用了私行。” 颜霁月的丹凤眼弧度冷漠疏离:“什么私行?” “烙字。” “什么字?” 小萍咬咬牙:“......淫。” 他真没想到,从前以为自家少爷任性起来的手段已经够狠了,没想到李秀才夫郎的手段更加歹毒。 竟然往一个年轻男子身上刻这种字,得亏谢依不识字,不懂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要是知道那个字的含义......怕是会疯吧。 “......淫?”侮辱性的字眼在颜霁月舌尖抵出,似从阴冷洞穴里爬出的一条黑色,吐着猩红带毒的信子:“有意思。”
16. 告知 告知 便是青楼里的小倌,除非不服管教,屡次出逃,否则都不会轻易被纹上这样难堪的字眼。 一旦被烙上这样的印记,这一生就注定下贱,一辈子也别想从良。 “真没想到谢依原来是这样的人,苏、少夫人她肯定不知道,否则一定不会买下他。只要将这件事告诉少夫人,谢依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小萍讨好道。 怪不得上辈子,谢依那么得宠,苏慕都没有一丁点纳了他意思,这种下贱的勾栏货色,就不配近苏慕的身。 颜霁月狭长的眼尾凝在小萍身上:“这件事你先不要宣扬出去。” 小萍伏下身:“是。” 虽然谢依低贱,但这件事如果闹得众人皆知,谢依最多不过羞愧自尽,可最后丢脸的还是苏慕。 毕竟谢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苏慕领回家的,因为入赘,苏慕已经被人瞧不起,若被那些长舌夫知道领回家的谢依又是这副德行,必然少不了背后指指点点。 如今他和苏慕和离,苏慕明显对他心怀芥蒂。 他不能再想之前那样不顾后果肆意行事,解决谢依只是其次,最重要的事让苏慕对他改观。 让她知道,此刻的颜霁月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比下贱的谢依好千万倍。人的脾气可以改,但身体上的烙印一辈子都改不了。 “少爷,主君请您去梅斋用晚膳。”花露站在门边低声说道。 “只有我爹?” 花露道:“还有大小姐,表小姐以及......” “行了我知道了。”颜霁月拦断他的话,撑着软塌上的绒枕起身。 花露在前面提灯引路,小萍则跟随在颜霁月身后。 人刚进梅斋,颜霁月就听见刘翠掐着嗓子似的尖利嗓音在堂屋内大笑。 屋内灯火通明,颜主君、颜葑、颜如玉、刘翠,以及几位乡下来的长辈都集聚一堂。 颜葑额头上还缠着纱布,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认不得人。颜主君在一旁耐心的跟她介绍族中亲族。 仿佛那夜吵着闹着要分家产,几乎撕破脸皮的不是这些人一样,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 颜霁月光是看着这些人心里便觉得恶心! “霁月你可来了,大家伙都在等你,快来做。”颜主君笑着向颜霁月招手。 “大少爷才跟苏慕和离,不用面对不喜欢的女人,想来定然是在菡萏院里多清闲了,呵呵。”刘翠掩唇轻笑。 颜霁月不动声色的看了刘翠一眼,眼里折射着幽幽冷光:“是啊,表姐和姨父能来我也没想到,前阵子吵着闹着要分家,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快喊劈了,这会儿恢复的倒挺快!” 刘翠笑着避开他的视线,给自家女儿夹菜,说道:“霁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会儿大家伙都还不知道葑儿活着,只想着多为颜家出一份力,哪里是什么分家!” 颜霁月冷哼一声:“姨父倒会粉饰太平。” 颜主君拉过颜霁月的手轻拍:“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就是就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颜如玉连忙应和道。 颜主君继续说:“明儿个长辈们就要回乡下了,今晚是给她们践行的。” “是吗?”颜霁月冷淡的双眸微微眯起,举杯道:“那霁月就祝几位一路顺风了。” 众人一起举杯,酒过三巡,那些长辈不胜酒力就先退了,刘翠也带着颜如玉开溜。 堂上一时间就剩下颜霁月、颜葑、颜主君三人。 颜主君放下酒杯,看了眼颜霁月:“刘翠不过说你几句,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颜霁月唇角冷笑:“那些人吵着分家的那晚何其凶险,父亲忘得了,我却忘不了。” “你真的是因为分家而生气,还是因为刘翠提起苏慕而生气?”颜主君一眼就看穿了颜霁月的内心。 颜霁月也不否认。 颜主君叹气:“当初我有心撮合你们俩,是你自己不愿意,如今和离了也好。” “也好?”颜霁月笑得嘲讽:“当初知道我和她和离之后,谋划着毁约绑住苏慕的人是谁?这句‘也好’您是这么说出口的?......哦,姐姐回来了,颜家有人继承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了。可您别忘了,若不是苏慕,姐姐怕是十年后才能回来!” “你”颜主君怒的砸了杯子:“好啊,好啊,你胆子肥了,敢跟我顶嘴了!是我让你跟苏慕和离的?还不是你自己!” 颜霁月抿着唇,死死攥着拳:“对,是我。” 重生之后,他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回来,莫名其妙的就签下了那封和离书。 他后悔的要死,时常在梦中梦到签下和离书的时候。 看着还没有重生的自己,干脆果断的签下和离书,他站在一旁心痛如绞,撕心裂肺的狂喊,可梦中的那人听不见他的声嘶力竭,直到梦醒,泪水浸湿了枕头。 “既然是你自己愿意和离,那你跟我发什么火?滚回你的菡萏院去!”颜主君怒道。 颜霁月拂袖而去。 “站住!”颜主君突然喊住了他。 “父亲,还有什么事?”颜霁月没有回头冷冷开口。 “既然你已经跟她和离,就不要再想着苏慕了。我听说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谋划谋划了。” 颜霁月的指甲深深刺进了肉里:“所以爹的意思?” “等过段时间天气晴了,我会举办一场赏花会邀请城中少爷小姐以及青年才俊,对了,那个沈玉雪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吗?也会把她请来,你们正好见一见,然后” “然后将我这个累赘赶紧嫁出去对不对?”颜霁月眼中带泪,悲愤交织:“以前你以为姐姐死了,你怕我嫁了人,儿媳侵占家产,不顾我的意愿,让苏慕入赘。现在姐姐回来了,你又想马不停蹄的把我往沈玉雪怀里推,好为姐姐以后铺路。” 颜主君气得怒道:“胡说八道!我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是为我,还是为姐姐?”颜霁月掩饰不住的悲伤,似笑非笑:“我知道,咱们这个家只是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快要入不敷出。所以我得赶快嫁人,最好是沈玉雪,沈家有钱...你要用我来填这个窟窿,为姐姐前程谋划。” “胡说!胡说!是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小萍?花露?”颜主君气得直咳嗽,不停跺着拐杖:“凌华,把那两个拉出去给我打!” “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不必,没人教我。”颜霁月目光沉沉,眉宇落寞:“只是赏花会我也不会参加,沈玉雪我也不会见。” 颜葑看着不欢而散的父亲和弟弟,还有些蒙圈,自己被一家农户救起,正跟农户家的小儿子果儿暗生情愫,突然冒出一堆人来,说她是什么颜家大小姐把她领回了家。 “葑儿,吓着你了是不是?”颜主君看着颜葑发懵的表情心疼无比。 颜葑摇摇头:“爹,我没事,你跟霁月吵架了,还是劝劝他好。” “不用劝他。”颜主君温和的笑道:“男子生来就是要嫁人的,等你以后娶了夫郎,自然会有女婿收拾他,到时候他就知道在这个家里他已经不是少爷,是外人啦。” 凌华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凉凉的。 出了梅斋,小萍和花露一直缩在颜霁月两步之后,都知道颜霁月刚刚和主君吵了一架,两人的头恨不得埋到胸口,不敢抬头触了霉头。 “小萍,花露。”颜霁月脚步猛地一停。 小萍和花露两人来不及收腿,撞在了一起。 小萍爬着上前:“少爷有何吩咐?” “你去给我办件事。” * “爹,这碗鸡汤真是苏姐姐给我的?”苏醒后的林小杏捧着手里香气逼人的鸡汤,欢喜的不能自已。 “爹还能骗你?昨晚儿就送来了,但那时你还昏迷着,只能等你醒了再热了喝。”杨叔说道。 “既然是苏姐姐送来的,那我一定要都喝了。”林小杏大口喝着鸡汤。 杨叔颇感欣慰:“我瞧着最近苏丫头对你比之前上心多了。” “真的吗?” “你没察觉出来吗?”杨叔笑道:“你想想她没有入赘颜家之前,除了刚刚租房时来过咱们家,其他时候哪次不是你亲自上门给她送东西?但这回不一样了,又是给糖果,又是送鸡汤的,我觉得她怕是心里有你了。” 林小杏激动地坐了起来:“爹爹你真的这样觉得?” “哎哟慢点慢点,大夫说了你得躺着不能动。”杨叔赶紧把林小杏给摁回床上去:“你瞧你生病了之后,她还主动来看过你呢,说心里没你,我是不信的。估计是在颜霁月那里受了气,知道娶夫要娶贤了。” 林小杏羞的直拿被子遮脸:“要真是这样,等我好了,我就去见苏姐姐。” “见到她说什么?苏姐姐你娶我吧?男儿家的脸还要不要啦。”杨叔安抚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林小杏点点头:“知道了,对了爹,小梅呢?” “小梅出去玩了,昨晚上我拿藤条狠狠瞅了她一顿,今儿早上起来还哭呢。” 林小杏拉着杨叔的手:“爹,别怪小梅,其实都是我不好,没看到脚下的?i杏子,好巧不巧就踩了上去,这才......你说怎么就这么奇怪,我明明看见脚下空空的啊。” 杨叔叹息:“唉,都过去了,说起来还多亏了谢依扶你回来,等你病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他。” “是啊,就是不知道等我病好了之后,他有没有回大漠。” “小杏,做爹的说句自私的话,虽然谢依救了你,但爹也真心希望他能早点回他该回的地方去,他长得太好看,总待在苏慕身边难免让人把持不住。” 林小杏低下头:“我明白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即便是恩人,但一直跟心上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也觉得醋意难忍。 “你瞧那些常去勾栏瓦舍的女子,哪个有苏慕这样踏实的性子,你放心,等你好了我自会托人给你做媒的。” 林小杏摇摇头:“不行,爹你得快点。” “为啥啊?你就这么急啊。”杨叔打趣道。 “爹!”林小杏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过几天府试的成绩就下来了,苏姐姐若是没考上还好,若是她考上了,她就成了秀才,城里好多男子都想嫁,那时我就攀不上她了。” “对啊!”杨叔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倦城不大,又天高皇帝远的,二十年才出一个举人,能考上秀才吃上公粮就已经高人一等了。 “你乖乖在家躺着,我这就去找认识的媒公商讨商讨。”杨叔连忙披上外衫,并将门从外头锁上。 不满青苔的青石板又湿又滑,杨叔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抬头,忽然看见苏慕熟悉的红衣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杨叔好奇的跟了上去。 只见苏慕面前站着一位小厮打扮的男子,模样倒也俏生生的。但苏慕神色凝重,不像是私会打情骂俏。 杨叔将耳朵贴了上去。 “是谁让你来的?”苏慕问。 小厮笑道:“苏姑娘我家主人自从您上次买了谢依之后,心里便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直说就行,何必弄得这么神秘。” 小厮笑了笑,贴近苏慕道:“我家主人让奴给您带句话,您买下的谢依其实根本不值20两银子,他因为水性杨花,不守男德,勾引前任主子,所以胸口上被烙下了‘淫’字,比勾栏院里最下贱的贱类都不如。” 杨叔一瞬间捂住了嘴,惊愕无比。 真没想到,那个谢依看起来干干净净,最是温柔和善,谁知私底下竟然这么肮脏不堪。
17. 小鹿乱撞撞撞撞撞 小鹿乱撞撞撞撞撞 苏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冷冷的盯着那小厮问:“这话你还跟谁说过?还有谁知道?” 小厮道:“姑娘请放心,这件事说出去终归是不光彩的,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所以我家主人才吩咐我偷偷地来告诉你......姑娘若是信不过,大可以回去撕开他的衣服瞧瞧,就在左胸口处。” “够了!”苏慕抿紧了唇:“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你请回吧。” 小厮有些讶异:“姑娘竟然不生气吗?谢依可是身上被烙了字的贱类,再留在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会暴露出去,到时候丢脸的可是您啊。” 小厮言语傲慢嘲讽:“奴虽然也是贱籍,但这等货色,奴也是瞧不上的,以后连从良的机会都没有。” 偷听墙角的杨叔内心附和:‘是啊是啊,这种男人早点扔了卖了才好。’ 苏慕并不跟小厮多说:“既然你的消息已经带到,就请回吧。” 说完苏慕率先离开,杨叔见她往回走,赶紧开溜。什么媒公、婚事统统抛在脑后,还是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 他躲在墙角后面,偷偷看见苏慕蹙着眉回了屋,门刚一打开,还没见里面的人迎出来,一声娇滴滴的‘慕姐姐’就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叫一个酥麻入骨。 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苏慕褪下了紧蹙的淡眉,脸上漾起了一抹浅笑,仿若无事发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依故意将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一双白的如瓷器般的手,菟丝花一般攀上了她的手臂,白臂无暇,红衣似火,冲击性极强的撞进了杨叔的眼里。 杨叔心里暗呸了一声,什么勾栏货色! 如果说之前杨叔对谢依还有些感激,但现在知道这下贱男人如此不堪,他心里什么愧疚都没有了。 一个男子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明知道自己身上已经都烙了字,却还堂而皇之的住到清白女子的家里,勾栏货色就应该住在勾栏院里,别想着一步登天脱离贱籍。 直到苏慕合上了房门,杨叔才悄悄咪咪的回了自家。 “爹,不是去找媒公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小杏看着突然折返的杨叔问道。 “快别提了,我听到了一件天大的事儿。”杨叔将刚刚偷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小杏。 林小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谢依竟然被......真的假的?” “我看那小厮言之凿凿,还让苏慕自己去验证,肯定是假不了的。”杨叔灌了一口茶。 林小杏躺在床上,喃喃道:“真没想到,这个谢依竟然如此....前几日我还教他做雪泡梅花酒呢,如今......” 林小杏看着自己这双手,连忙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生怕沾染上了他的污秽,脏了自己的手。 “苏姐姐也真是倒霉,买的奴竟然是这样龌龊之人。” 杨叔点头:“可不是嘛,估计也是被骗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买他呢,这得是多大的侮辱啊。你且等着吧,等苏慕回去验证了之后,一定会把谢依赶走的。” “对,苏姐姐清白人家,肯定不会容下他的。” 两父子就这么等啊等,结果等到天黑都没听到苏慕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反而倒是谢依出来了一次,摘青梅做酒,杨叔扒着门缝往外头这么一瞧,只见谢依的脸上没有一点点慌乱的意思,反而与平常无异,甚至今儿个比往常更加开心了。 “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他迷惑了苏姐姐,苏姐姐不愿意赶他走了?”林小杏急得快哭了。 “别急别急,我出去打探打探。”杨叔安慰道。 他挽着篮子坐在门边,假装纳鞋底,看着谢依拿着一根竹竿敲打树枝上的青梅。 “哟,谢依今儿心情这么好啊?苏丫头没跟你说?” 谢依放下杆子,回头看他。 其实这些日子,中原话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一概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来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社交,二来也可以听听这些人背着他说的坏话。 “苏丫头没跟你说啊?”杨叔放下鞋底笑:“对了,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啊?也好也好,不懂中原习俗也好,省得听到了心里遭罪。” 什么习俗?什么遭罪?这个老东西到底在说什么? 谢依心里疑惑,但并没有展露出来,反而冲着他天真的笑了笑。 送了杨叔一颗青梅:“杨叔、吃。” “这我就不要啦,你自己拿着吧。”杨叔摆摆手,得知谢依身世后,他可不愿意再跟这种人过多接触,拎着篮子就回屋了。 看来苏慕这丫头确实被谢依的手段迷惑住了,不用说肯定是用他迷惑上一任主子的手段,如此想来,那过段时间就会将他送回大漠的话也不可信了。 这可不行,苏丫头可是自己儿子看上的人,她跟这种人不清不楚,将来自己的儿子要是嫁了过去,免不了争宠受气。 杨叔越想越气,砰地一声关上大门。 谢依瞧着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这个杨叔一看就是故意出来跟他找话的,可他说的那些话模棱两可,他怎么也听不明白。 “小依,青梅弄好了吗?”苏慕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谢依忙道好了,提着一篮子青梅回了小院。 今晚他们做青梅酒,谢依坐在院子里将青梅一颗一颗清晰干净。 但心中那团疑惑却始终萦绕不去,而且总感觉是不好的事情。 终于他放下手中的活,看向苏慕:“慕姐姐,中原的习俗是什么啊?” 苏慕将器皿放在蒸锅里面蒸,听到他的问题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中原的习俗可多了。” “那我是不是冒犯中原习俗了?”谢依问。 苏慕笑着来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西域人的毛发浓密头发又多又厚但也细软,揉起来很舒服:“没有啊,你怎么会冒犯中原习俗。” “那就好。”谢依眯着眼,似乎很享受苏慕的触摸,像头温驯可亲的小兽。 看着谢依舒服的眯起眼眸,苏慕笑容越来越淡:“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知道这件事终归是瞒不住的,幸好,再过几天商队就要来了,到时候谢依跟着她们离开,回到大漠,大漠女子粗狂大多不识字,而且大漠也有文身的习俗,谢依回到故乡,就不会再受到指指点点了。 谢依抿了抿唇:“没人跟我说,就是我自己突然想到的。” 苏慕坐在谢依身边,跟着他一起清洗青梅,青葱白玉似的手比谢依还像个男子,在清透的水中宛若绸缎白练,一颗颗?i杏子在她手中灵巧的翻滚,好似嬉戏一般,水滴从她的指尖一滴滴的滚落。 谢依看得移不开眼,忽然有些心猿意马,心脏咚咚直跳。他恍惚间发现,她好像有一种能把最普通日常的事情做成诗情画意的本事。 他垂着头,把手伸进水盆里跟着苏慕一起清洗,小指无意间与她的手指勾在了一起,本就咚咚乱跳的心脏顿时要冲破胸膛。 苏慕的手...好软,指节好细,但却并让人觉得是柔弱无骨般的阴柔男气,反而更像天地间形成的东陵白玉石,以温柔的水波滋养而成。 谢依低着头,只见苏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清洗着手里的青梅。可他却已是满脸滚烫,耳膜更是发出振奋到极致的嗡鸣。 刹那间屋外男人们的聊天声,缠绵的雨声,还有树上的虫鸣都在一瞬间消失静止。 他的耳边只剩下苏慕纤细雪白的手指不经意间撩起水花声。 哗啦啦...... 一截红袖从她雪白的皓腕上滑落而下,袖口浸在水中。 谢依从水盆里摇摇晃晃的水波中望见苏慕的倒影,红衣浸染,冷欲逼人。 哗啦啦...... 水花溅到谢依的手上,冰冰凉凉,却如同被浇了一道沸水,烫的他心尖一哆嗦。 “怎么了?不舒服吗?”苏慕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心道。 谢依唯恐被她看穿了自己心里那点心思,连忙摇头:“没、没事。” 自古以来,只有女子肖想男子,哪有男子肖想女子的?要是知道会被人唾弃不洁不烈,将来成为夫郎也会被嫌弃不够忠贞。 谢依努力想让自己涨红的脸色褪下去,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都无济于事。 不知廉耻!谢依在心里唾弃自己。 “再过两日商队就要来了,你还有什么想带的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去买。”苏慕鬓发垂落在眼梢。 一瞬间谢依心中所有的发热、悸动、滚烫炙热的少年心事,就像被人狠狠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道脚。 “没、没有了。”他哑着嗓子,突然觉得喉咙发苦发涩。 时间过得真快。 以前他在李秀才家中为奴时度日如年,恨不得一睁眼就过去了几十年。现在他待在苏慕身边,当初被她买下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 刚被苏慕捡回家时,他是多么想回家啊。 可现在他竟然生出几分迟疑,曾经在他脑海中无比炽热,能把沙子烫化的大漠黄昏,也不动声色的黯淡了。提起回家,他第一反应也不再是欣喜,而是......怅然若失。一股从心底冒起的愁绪就像倦城春日的柳絮沾在衣裳,挥不去除不尽。
18. 丑事揭发 让谢依滚 “慕姐姐如果我不想走,你还会收留我吗?”谢依垂着头,看不清眼神。 苏慕虽然讶异他竟然会主动提出留下,但既然他这么说了,苏慕认真回答:“你在倦城无亲无故,我如果不要你,你还能去哪儿?” 谢依声音低得苦闷:“只是因为我无亲无故吗?” “嗯?” “没什么。”谢依忍着满嘴苦涩,心中叹息。 初见苏慕时,他巴不得苏慕是个心软善良的主,事实证明她也确实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比庙里的菩萨还要仁慈,撕了他的卖身契,给他吃糖果,巴心巴肝不求回报的对他好。 他就像一瞬间从地狱里掉到了浓稠到化不开的蜜罐子里,香甜的蜜津甜晕了他的脑子,让他生出了一种,苏慕的温柔只为他一人的错觉。 直到林小杏的出现。 他发现苏慕不知对他一个人好,她的温柔是天生的,刻进骨子里的,她对谁都和颜悦色,温柔有情。 他不是唯一,不是例外,只是其中之一。 她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或讨好,而是因为他悲惨的遭遇,仅仅是出于可怜而已......可怜。 他的蜜糖成了□□,又甜又苦。 “青杏酒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把杏子洗干净,然后将杏子放在罐子里,一层青杏一层冰糖,再倒入酒把罐子装满,最后密封起来放在阴凉处大约过15日就可以了。其实做这类酒的方法都大同小异,你这次学了,以后再想做其他的都可以试试。”苏慕一边教他做法,一边解释步骤。 可谢依脑子里涨涨的,全部听不去的,最后只记得了‘15日’。 “可十五日之后,我都走了,喝不到了。”谢依内心空落,心中那股子烦躁甚嚣尘上。 苏慕勾唇一笑:“没事,我之前还酿了一罐。” 她从房间阴凉角落出拿出一个酒罐子,酒中带着一丝清甜的杏子香,随着时间的浸泡,里面原本清脆的杏子也变成了黄褐色。 苏慕心生感慨:“这酒是我成亲之前酿的,谁知后来颜主君就登门拜访了,我和颜霁月匆匆成婚,又匆匆和离,以为恍若隔世,实际上也就一罐酒的功夫。” 她随意的坐在门槛上,拿了两个碗满上酒:“过来尝尝?”苏慕眼眸清澈如春水,发出邀请。 看着她的眼眸,依心中的烦闷顿时烟消云散,他也学着苏慕的样子坐在门槛上。 中原人规矩教条多,门原本是用来通行的,非要设一个高高的门槛,还不能踩,只能迈过去。他刚到中原时,被门槛绊倒了好多次,膝盖手肘全是伤。 他原以为苏慕也跟大多数的中原女子一样,虽然性格温柔,但骨子里是守这些繁文缛节的。 但此刻看着她随意的坐在门槛上,头依着门框,肆意鲜活,他方才发觉他以为的慕姐姐,其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坐在苏慕身边时,谢依紧张地双腿紧闭,后背绷直,此生头一回这么正襟危坐。 苏慕将一碗酒放在他手中,与他轻轻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碗中酒微微漾出来些,洒在她的红衣之上,红衣沾了酒更加浓烈。 谢依看着酒从她的唇缝中溢出,透明的酒液顺着她脖颈的弧度留下,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宛若烟火般迷离的斑斓。 谢依无声的咽了咽喉结。 “不喝吗?”一碗酒饮进,苏慕方觉心中畅快。她偏头看向谢依,眉眼带笑。 “要、要喝的。”谢依双手捧着碗,大口饮酒,喝到一般才发觉自己现在是在中原,中原男子喝酒都是斯斯文文的,他这样子太过狂浪没家教。 害怕被苏慕轻看的矜羞瞬间想止住大口喝酒的举动,但因为太急促而呛了酒,喉咙间又辛又辣,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碗酒他喝了一半,衣裳喝了一半,谢依不停咳嗽,涨的脸通红。 “你啊......不会喝酒,还这么拼命喝,呛着了吧!”苏慕很不厚道的被他脸红的样子逗笑了,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知为何,和谢依在一起时,她就是觉得浑身轻松。不像和颜霁月在一起时,感觉就像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牢房里,难受的很。 谢依红着脸不好意思,其实他酒量可好了,娘亲都喝不过他,可他不敢告诉苏慕,感受着从苏慕身上袭来的淡淡酒香,沦陷在她的笑容中。 直到喉咙间那股辛辣褪去,谢依才继续倒了一杯酒,并贴心的给苏慕也满上,并问了一个他一直纠结在心中的问题:“慕姐姐,你为什么要娶颜少爷啊。” 以苏慕的性格她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上颜霁月,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娶呢?为什么匆匆成亲又匆匆和离? 还有每次在苏慕提起和颜霁月的婚姻时,她的眼中一点光都没有,为什么? 他太想知道了,这个疑惑从他被颜霁月毒打时就种在心里,之前因为害怕苏慕生气所以一直都不敢问,直到彻底跟苏慕熟悉了,他才敢问。 苏慕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不是娶,是入赘。” 之前没有告诉谢依是因为他听不懂中原话,理解能力有限,现在他能说的七七八八了,她也不需要隐瞒,直接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太欺负人了!”谢依一拳头砸在门槛上,恨声说道。 颜家这两父子,什么东西!一个挟恩图报,一个任性妄为,仗势欺人,因为苏慕人好心善就应该被这样欺负吗? 如果说之前被颜霁月毒打,谢依心里只有报复不服,但现在他对颜霁月有了恨。 苏慕受到的那些刁难排挤议论嘲笑,就像是浸了毒的鞭子,一鞭鞭抽打在他的身上。 这么好的苏慕,如果苏慕入赘到谢家,娘亲和爹爹怕是要叩谢满天神佛了,他也会带着苏慕走得远远的,关起门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趁着年轻多给她生几个娃娃拴住她的心,一辈子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苏慕被他义愤填膺的样子逗笑了:“这么生气啊。” “当然生气了,我都快要气死了。”苏慕明明救了颜家,却还要受这股气,一想到苏慕曾经受的屈辱,谢依心里就难受的紧:“幸好慕姐姐和离了,不用受气了,颜霁月他一定会后悔的......不对,他已经后悔了,那天他打我,就是来找你破镜重圆的对吗?” 苏慕点头:“是。” “不要答应他。”谢依激动地握住了苏慕的手。 苏慕温和一笑:“不会和离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 “都告诉她了?”入夜清冷,颜霁月独立菡萏池旁,身边一盏孤灯,映着他美艳又寂寞的身影。 小萍点点头:“是,奴买通了李秀才里的仆人告知了少夫人。” “做事情就要做干净,那个仆人信得过吗?”颜霁月抓了一把鱼食投入水中,几尾大红锦鲤争夺抢食,抢夺完后又藏入莲叶之下,没了踪迹。 小萍忙道:“少爷请放心,这人信得过的,之前也是被李秀才赶出府的,做完这件事后我就安排他回了老家,所以少夫人就算有心调查起疑,也查不到他。” “这样最好。”颜霁月轻笑一声,寂静深夜里,他的声线凉薄中透着一股得意:“我看那贱人还能得意多久,只要这件事一暴露,苏慕决不会容忍这样一个贱人留在身边。” “可是......”小萍眼色为难。 “可是什么?”颜霁月回身,眼神薄冷。 小萍低下头:“可是那个仆人回来告诉我说,少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反而...反而倒是很镇定的样子,少爷您说少夫人会不会一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颜霁月厉声道:“苏慕一定不知道,她那样洁身自爱,十年来就算是应酬去勾栏院,她都不碰那些莺莺燕燕,就是嫌他们脏!他们下贱!她连这些人都不碰,怎么可能接受谢依、谢依......” 越说颜霁月严厉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 上辈子苏慕盛宠谢依,虽然没有将他收入房中,但地位几乎能与他平起平坐,要不是苏慕顾忌着爹爹救了她的份上,谢依骑到他头上都有可能。 上辈子谢依的地位就已经如此超然......苏慕说不定真的会为了他破例。 意识到这一点的颜霁月身子晃了一下,扶住了一旁的树才勉强站住。 “少爷我回来时还专门去落雁巷站了一会儿,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如果...如果少夫人铁了心维护谢依那个贱人咱们怎么办?”小萍跪着上前:“......要不然直接把这件事情闹大,弄得满城皆知,这样即便少夫人再护着那小贱人,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了。” “住口!”颜霁月厉声道:“这件事不许让苏慕受牵连,她还在考功名,这件事要是闹大了,便是考上秀才,说不定也会被学政革掉。” “是是是。”小萍忙不迭的点头,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颜霁月最近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和离之前对苏慕爱答不理,极尽嘲讽;和离之后反倒一副坠入爱河无法自拔的样子。 即便心里恨透了谢依,也不肯用严厉法子,唯恐祸及苏慕,连累苏慕的名声。 早知道这样,当初和离干嘛呢。 若是不和离,现在说不定孩子都怀上了。 所以说嘛,男人就是要安分,不能多读书,平时看点男德男训就行了,颜霁月就是因为看多了外头的杂书,搞得心比天高,这个女人瞧不上,那个女人瞧不起。 搞成现在这幅德行,也不怪颜主君背地里开始给颜霁月张罗新的婚事了。 颜霁月虽然已经是成过婚的,但还是个雏,女人大多有处男情节,虽然喜欢去勾栏院里玩那些骚的,但论成婚,那一定得找身世清白的。 颜霁月没有被破身,家境也不错,容貌更是绝色,城中倒是有不少女子蠢蠢欲动。 不过二婚毕竟是二婚,像沈玉雪那样的家世终究是攀不上了,除非做侧室,否则只能嫁给家境次等的家庭。 就算是次等家庭说不定还要挑挑拣拣,日后嫁过去难免也要被立规矩,再想像在颜家一样趾高气昂做大少爷......哼,怕是要被公公磋磨死。 说到底,都是自己作!活该!看你还能再风光几时! 小萍内心对颜霁月有多嘲讽瞧不起,表面上对颜霁月就有多恭敬,他跪在颜霁月脚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少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颜霁月指甲扣着苍老斑驳的树干,眼中泛着寒光,冷冷张口:“苏慕护着他,可总有她护不到的时候。” “少爷您......”小萍看着颜霁月令人胆寒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好的想法。 颜霁月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听说你有个表姐,常在勾栏瓦舍流连,前阵子还因为付不起钱被老鸨打了一顿?” 小萍不寒而栗:“是.....奴明白了。” 之前他还庆幸颜霁月虽然任性,但不如李秀才夫郎那般阴狠凶残,如今才发觉,男人嫉妒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手段一个塞一个的毒辣,疯狗似的。 被这样的男人喜欢上,少夫人也真是倒霉。 “少爷。”凌华规矩的立在菡萏院门口,表情淡漠,身后只有花露跟着,花露小声的朝着颜霁月说道:“对不起少爷,我拦不住凌华哥哥。” ......毕竟是颜主君的人,他一个小侍从可不敢造次。 颜霁月没有理会花露,靠在身后树干上,神色冰冷没有温度:“有事就说。” 凌华道:“主君说明日天气晴好,让您明日跟随他一起去花月湖游湖。” 颜霁月轻笑:“姐姐回来了,他不守在姐姐身边照顾着,怎么有兴致跑去游湖了?” “这奴就不知了,奴只是传达主君的意思。” 颜霁月没有温度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告诉爹爹,我不去。” 明面上是游湖,实际上不过是让倦城贵夫们相看女婿而已,颜霁月心底厌恶。 凌华淡淡道:“主君还说了,不论您愿不愿意,如果您任性,他就将您绑过去。” * “爹爹,你打听的如何了?苏姐姐还没有把他打发走吗?”一见杨叔回来,林小杏就急不可耐的坐了起来,焦急的询问。 杨叔板着一张脸,脸色沉闷:“别提了,谢依他现在过得别提多好,还有心情摘青杏酿酒。” 林小杏失了神一样靠在床栏:“这就是说,苏姐姐没有把他赶走的打算了?为什么?苏姐姐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下贱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啊。” “鬼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反正定然是将苏慕拿捏的死死的了,而且我估计这人压根就打算回大漠,边塞如今多乱啊,他一个男人敢回去吗?” “一定是缓兵之计,趁着这段时间勾引苏姐姐,再找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做不成正夫,做个小侍也是好的,至少以苏姐姐的本事能让他衣食无忧,比他在边塞过得好多了。”林小杏脸色难看:“他的手段这么高明,将来即使成了小侍,也免不了争宠,说不定苏接济还会被他迷惑的宠侍灭夫。” “可不是咋地,真没想到这个谢依竟然藏得这么深,咱们之前竟然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杨叔愤愤不平。 “爹爹,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呐?”林小杏拉着杨叔的袖子哀求:“我已经错过苏姐姐一次,真的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杨叔摸着林小杏的头安慰道:“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杨叔眼珠子一转,说道:“苏慕不嫌弃谢依身上被烙了字,但总归有人嫌弃,要是街坊邻居们都知道苏慕的院子里养了这样一个小荡夫......” 落雁巷一直都是良巷,决不会允许勾栏货色住进来,一般从良的小倌要么隐姓埋名嫁到乡下,要么在城里集中居住,反正是极为排斥这些从良的小倌住在普通民居里,就怕引来他们之前的恩客,伤害到自家清白男儿的名誉。 “对啊,要是王叔他们知道了,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肯定会逼迫苏姐姐把他赶走的,到时候即便苏姐姐再舍不得谢依也不得不从。”林小杏眼里重新有了光彩,拽着杨叔的袖子央求道:“爹爹你快去吧,你去跟他们说说好不好?” “现在?”杨叔看了看天。 林小杏点头道:“对,就得是现在天黑大家吃饭完都在屋里,往日这个时候,那几个邻居的叔叔哥哥们不都坐在巷子口聊天吗?” 杨叔点点头:“行。” 他出了门,路过苏慕院子门时,他透过门缝的望了一眼。 两个人蹲在水盆边清洗?i杏子,苏慕倒是洗的一本正经,但谢依的眼神却藏着春色,墨绿深眸水澹澹的,透过浓密的睫毛看向苏慕,那叫一个羞怯含情,他一个男人见了都觉得酥到了骨子里。 幸好专心清洗?i杏子没瞧见,否则换做其他女人,早就色急饿鬼似的扑上去了。 杨叔心里一边夸苏慕柳下惠,一边唾弃谢依不自爱,更加着急的奔向巷子口的八卦中心。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尤其还是沾着桃色的坏事,传播的速度更是指数级的。 “什么?!咱们落雁巷竟然混进了一个胸口上烙着淫的小荡夫!” “太过分了,传出去,将来我儿子的还怎么嫁人!” “这个苏慕也真是的,竟然还替他瞒着,不用猜肯定是被那个狐狸精的骚味儿迷住了眼。” “不行,咱们明天得把他赶走!” “对对对!”一群男人愤恨的说道。 * 第二天一大亮,苏慕还没睡醒,就被一阵焦急的敲门声吵醒。 她翻了个身,撑着身子坐起,正要下床,谢依房间的门被打开:“慕姐姐,你休息吧,我去。” 谢依穿好衣裳,今日他穿了一身素雅胜雪的白衣,腰系黑色宽衣带,瘦而坚韧。因为起来的着急,所以头发还来不及梳,草草的扎了一个高马尾,浓密的长发瀑布一样垂在身后,额前的几缕青丝垂落。 谢依打开门:“谁” 谢依刚把门卡开,门外就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死命扯着他的头发用力拽,谢依吃痛的叫了一声。 “小骚蹄子,叫都叫的这么骚!”一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看见谢依娇滴滴的模样,顿时想起了自家妻主跟小倌调情的场面,顿时怒上心头,将谢依当做了小倌,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行了!杨叔,咱们今儿来可不是来动粗的,咱们是讲道理的人。”杨叔拉着王叔劝道,可心里却巴不得他用力些,最好把这张脸废了才好,省的以后勾引人。 他知道王叔妻主流连勾栏院的事情,所以杨叔特意对王叔添油加醋的说了谢依许多不好的话,又提及了王叔快要议亲的儿子,这才撺掇了他做马前卒。 “住手!”苏慕听见外头的动静,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冲了出来,将谢依护在怀里。 苏慕环视一周,看见杨叔也赫然在列,怒道:“大清早来我的院子里,打伤我的人什么意思?” “唉,苏丫头、”杨叔为难的开口。 “还能有什么意思,一个身上烙了字的小荡夫竟然不声不响的住进了落雁巷,他不要脸,我们还要脸,赶紧让这个贱人滚!”王叔怒气冲冲的说道。
19. 打起来 打起来打起来 “就是!这种勾栏似的下贱人我们落雁巷可不敢收。”王叔的气愤感染了身后的人, 众人纷纷附和道。 就连杨叔也一脸为难的开口:“苏丫头,不是我们故意刁难你,我们这些个老东西倒是无所谓, 可我们也得为自己孩子的清誉着想啊, 谢依他......我们可听说他的胸口上被人烙了‘淫’字,这可是犯下偷人这类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惩罚的酷刑啊。这种人你也敢留在身边啊?” “是啊, 苏丫头看你平时挺老实的孩子,怎么也被这个小荡夫迷了心窍?” “这种不检点不自爱的男人还是早点赶走的好!留在身边他早晚会给你戴绿帽子的。” 苏慕看着挤满院子的男人,盯着谢依的眼神活像盯着仇人。 她不明白消息时如何走漏的,但是眼看着谢依犯了众怒, 她必须赶快平息下去才行。 “各位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请各位先回去,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我看你就是想维护这个小贱人!”王叔看着苏慕把谢依紧紧护在怀里样子, 又想起了他的妻主, 怒不可遏道。 “哎呀苏丫头, 你干嘛为这个男人受这种气呢,不值得啊!”杨叔在一旁扮好人, 苦口婆心的劝道:“还好这件事只有我们巷子里的这几位街坊领居知道,要是被其他人晓得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听杨叔一句劝吧, 你这样根本不是在维护他,而是害了他, 真想为他好啊, 就赶快找个人牙子卖到其他地方去。” 别...别再卖他了。 谢依听在耳里, 凉在心里,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间所有人的指责都冲向了他。 因为烙字吗?淫...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个人提到这个字眼时, 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 苏慕呢?谢依心猛地一紧,她也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吗? 一想到苏慕那双眼眸凝望着他时永远荡漾着温柔的水波,突然间变得冷漠疏离,他突然感觉刻入骨髓般的冷,即便在苏慕温暖的怀抱中,也如同坠入寒冬冰窟。 他可以忍受天下所有人的轻贱,却唯独不愿在苏慕的目光变冷一丝一毫,光是想想,都令他痛苦的浑身颤栗发抖。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神,可手指却卑微的攥着她的衣袖不愿放手,苏慕、苏慕。 “杨叔说得对,正好我就认识个人牙子,现在就把这个贱人给买了!”王叔说道。 “别、慕姐姐,不要卖掉我。”谢依绝望的拉着苏慕的袖子。 “你个小贱人,哪有你说话的份!”王叔挥着手朝他一扬。 苏慕将谢依抱得紧紧的,一把摁住了王叔的手腕,冷声道:“谢依是我的人,要打要发卖还轮不到你们越俎代庖。” 王叔一瞬间楞了一下,悻悻收回手,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哼,他虽然是你的人,但是现在住在咱们落雁巷,今天你必须把他赶走,好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我说过,请各位先回去,这件事苏慕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苏慕冷冷开口。 “......最好是这样。”王叔跟周围人合计了一下,毕竟谢依现在有苏慕护着,他们不能硬来,能先回去,给她一天时间,要是今儿没听见苏慕卖了谢依的消息,到时候再找她要说法也不迟。 众人开始散去。 苏慕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样的谢依,不禁有些心疼。 被烙字又不是他的错,那些骂名去要他来背负。 “慕姐姐,别抛弃我。”谢依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不肯撒手,毫无血色的嘴唇喃喃低语,唇瓣都在颤抖。 苏慕将他搂在怀中,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别怕,我不会卖掉你的。” “真的?”如坠冰窟的心脏终于感受到温暖,谢依绝望的眼神里突然涌起了一丝希冀的光,深绿的眸子里满满装的全是她一个人的倒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嗯。”苏慕笑得温柔。 太好了、太好了!谢依不顾一切的抱住苏慕,十指紧紧的箍着她的腰带,恨不得嵌进她的血肉里与她融为一体。 她还要他,她没有抛下他!滚烫的热流顿时袭满了他的眼眶,心脏死而复生,激动得狂跳,猛烈冲撞着胸膛,疯了一样撞得发疼。 苏慕怜惜的摸了摸他凌乱的长发,高马尾已经被王叔撤掉,松垮垮的垂落,看起来活像被人蹂-躏。 苏慕知道王叔家里的事情,也大约知道他下手这么狠,多半是为了泄私愤,男人对男人下手,绝对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慕曾经见过一位丈夫抓到了跟他妻主偷情的鳏夫时盛怒发狂的样子,扯头发,指甲撕脸皮毁容,就差没把那鳏夫的衣裳剥下来游街示众了。 不过最后那鳏夫的结局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死了妻主,家中姐妹听闻他的丑事羞于帮助,直接沉塘了。 正因为见识过女尊男子的扯头花的本事,苏慕将修长的手指插入谢依的发间,在他的头上轻轻按摩了一下,柔声问道:“疼吗?” 谢依将头埋进苏慕的怀中:“不疼的。” 不疼才怪,他快疼死了,感觉头皮都快被撕裂了,头发被抓掉了好一大把,可他必须这样说,只有这样说,才能让苏慕更加怜惜他。 “怎么会不疼?我看王叔下手那么重。”苏慕微微颦着眉。 怀中的谢依轻轻勾了勾唇:“其实还是有一些疼的,慕姐姐...你在帮我揉揉,好吗?” “好。”苏慕又帮他揉了几下。 温柔的力道插入他的发中,舒缓了他的疼痛,谢依的脸还埋在苏慕的怀中,苏慕柔软的长发垂在他的脸畔,还有淡淡的清香......谢依的脸嫣红如醉,攥着她衣袖的双手,更加捏的紧紧地不肯放开。 “好了。”揉了好一会儿,苏慕松开了手。 谢依心中失落,可又不能表现出来。 “慕姐姐,他们为什么都不喜欢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苏慕摇头:“你没有错。”他有什么错呢?被人牙子掳走,被卖到李秀才家里,还要被李秀才的夫郎这样羞辱。 “可是他们提到烙字,烙字是不是很不好的事?淫又是什么意思?”谢依问道。 苏慕哑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更重要的是她不敢。 胸口上烙‘淫’字,简直是最恶毒的羞辱手段,连勾栏院的小倌都不会受到这样待遇,没有哪个正经男人受得住,更何况谢依清清白白的男儿家,要是知道这个字真正的含义......苏慕不敢想象后果。 思付一番之后,苏慕掩饰道:“就是你为奴的证据,所以他们才想要赶走你,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消息走漏的如此之快,但她知道,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李秀才的夫郎。 苏慕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算比较了解社会规则,一般奴仆犯错,主人家要么打要么罚要么发卖。 就算是勾引主子的奴仆,也轻易不会用这种刑罚,毕竟这可是连老鸨都干不出来的事。 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李秀才夫郎的名声也要连带着受影响,善妒、恶毒的头衔是摘不下来了。 男人自古以来都以贤良淑德为荣,以成为妒夫、毒夫为耻。 更何况倦城就这么点大,贵夫们也就那几家,李秀才夫郎的名声若是臭了,娘家那些弟弟们以后可就不好议亲了。 而且李秀才免不了被同窗好友取笑娶了一只手段狠毒的公老虎,本就不亲密的夫妻关系更加雪上加霜,甚至有可能以此为要挟,纳几个小侍进家门,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所以苏慕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李秀才家,见到了李秀才夫郎并说明了来意。 李秀才夫郎一听当即就吓傻了,他当时真是被谢依嫉妒疯了,才会一时冲动做出那种事情,时候想想也极为后悔,这才随便找了个人便宜发卖了。 本以为苏慕看起来秀气文静,应该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丢自己的脸,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想到消息竟然是从自己的府上走漏出来的。 “这、苏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李秀才夫郎慌得不行。 “事已至此,还请李主君跟我走一趟,当着我那些邻居的面澄清您并未在谢依身上烙字,保全您和谢依两人的名声。” 李秀才夫郎震惊无比:“姑娘,你、你不追究了?” 苏慕没有回答,直接说道:“李主君清吧。” “......好、好。”李秀才夫郎慌忙找了几个仆人跟随前行。 苏慕跟在他身后,追究自然是要追究的,但不是现在,保全谢依的名声才是最紧要的。 * 花月湖畔,薄薄淡霭,水天景色无边。 颜霁月一袭白衣轻衫,衣袖尾处绣着一朵艳极浓丽的红山茶,神色冷漠矜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引得无数女子驻足停留。 “少爷一会儿画舫就到了,颜主君邀请了周家主君和他的小女儿一起游湖,主君叮嘱您务必拿好态度。”凌华在一旁低声道。 颜霁月没有回答,只是冷漠的看着湖面。 凌华看着颜霁月,心里觉得可悲。 以前颜霁月还没有成婚时,府中上下,或者说全城未婚的男子就没有不嫉妒他的,妒他的美貌,妒他的家世,妒他受到的宠爱。 可现在凌华看着他,心里只有可怜,还有一点扭曲的得意。 “少爷。”小萍忙不迭的跑到他身边。 凌华拧起了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小萍畏畏缩缩地站在颜霁月身旁。 “什么事?” 小萍瑟瑟的看了凌华一眼,在颜霁月耳边兴奋的小声说道:“落雁巷闹起来了。”
20. 二合一 二合一 “奴刚刚经过落雁巷, 就听见那面的那些街坊们都在骂谢依,吵嚷着要把他赶走呢!”小萍会绘声绘色的描绘着那群街坊激动的嘴脸,本以为颜霁月听到这件事之后会心情大好, 但颜霁月非但没有, 反而还凝起了眉。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不是说过这件事不要宣扬吗?”颜霁月冷厉的目光看向小萍。 小萍连忙摇头:“少爷我绝不敢违逆您的意思,这件事确实只告诉了少夫人, 我还特意给那个小仆人塞了钱的,况且闹得这么大,主人家肯定会查的,他应该不会傻到到处跟人说才对!” “那怎么会闹得所有街坊都知道了?倦城就这么大, 那些长舌夫没一个嘴巴严实, 弄得人尽皆知她以后还怎么抬起头!”颜霁月攥紧了拳头。 “没准儿......没准儿是被谁偷听到了,所以才传播了出去。”小萍说出了唯一的一种可能。 颜霁月深吸一口气, 问道:“事情闹得这么大, 苏慕她、可有答应把谢依赶走?” 小萍摇摇头:“听说少夫人一直维护那贱人, 就是不肯把他赶走,谢依他现在还在少夫人家中心安理得的住着。” “贱人!”颜霁月心中愤恨涌动:“苏慕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屈辱, 他要是真的爱苏慕,就该自己走人。” “可不是嘛,他就应该自觉一点, 自个儿滚回大漠去,别霸占着少夫人。”小萍附和道, 不过心里又有些难言的羡慕。 一个男子, 这辈子能有个如此维护疼爱自己的女人, 冒天下之大不韪,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比起那些嫁人之后,又要洗衣做饭生孩子, 还要应付公公刁难,防着妻主纳侍等等一系列糟心的婚后生活,谢依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让人艳羡的吧。 哪个男子不希望被妻主捧在掌心一辈子呵护,可天底下又有哪个女人能做到呢? 以前他只觉得苏慕模样好看极了,比男子还要美,怎么没发现,苏慕的品性也这样值得依靠。 说起来,当初她在颜家做小管事的时候,因为模样性格好,招惹地不少男仆春心荡漾,手绢荷包什么的收了不知道多少。 后来苏慕和少爷成婚,即使少爷唆使下人刁难她,她也没有迁怒与别人,温和待人,不卑不亢。 当时小萍只觉得苏慕懦弱,空有一副好皮囊,现在想想,苏慕真是给足了少爷脸面和尊重,可惜少爷不懂,以至于苏慕退让到了极点,一对璧人成了怨偶,终于忍不了提出了和离。 “奴听落雁巷那些街坊们说,少夫人今儿若是不能把谢依赶走,就不让杨叔把房子租给少夫人了......您说,少夫人会不会最后带着谢依离开倦城啊?”小萍忐忑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带着谢依离开这里,去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小地方,这样又有谁知道谢依身上的烙字呢? “闭嘴!不可能!”小萍一句话让颜霁月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要走的人是谢依,不是苏慕,她不能走,她走了他怎么办?不行,不可以,天涯海角他都要跟随她。 颜霁月眸光一沉,朝着落雁巷的方向走去。 “少爷,吩咐了您今日不能离开这里,画舫一会儿就来了,您一走了之,让奴怎么跟主君交代。”凌华揽住颜霁月。 颜霁月眉眼冷漠如冰雪:“随你怎么交代,告诉我爹,不用再费心思了,我不会改嫁的。” 凌华嗤笑一声:“少爷不改嫁你难道还想在颜家住一辈子不成?自古以来,男子嫁人天经地义,您这样只会让颜家被人耻笑,让主君和小姐蒙羞。” 颜霁月回头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冷冷笑道:“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我确实和苏慕和离了没错,可还轮不到你骑在我头上,要不少爷的位置,你来坐?” 凌华立刻低头:“奴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少爷能为颜家多考虑考虑。” 颜霁月眼底全是厌恶:“一个做奴才的,倒操起主子的心来了,蠢货!好好做你的奴才,主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插嘴。” 他忍着在街上动手的欲-望,甩袖离开。 颜霁月知道自从他和离的消息一公开,全府上下都在看他的笑话,即使表面上依然对他恭恭敬敬,可背地里都在议论他再也嫁不好人家,曾经不可一世,如今沦落到要被女人挑三拣四的下场。 现在就连爹爹身边的凌华,也敢当众管束他。 这一刻颜霁月终于体会到当初苏慕所受的屈辱,原来是这种针扎一样的滋味。可他好歹还有一层少爷身份,可苏慕呢?她什么都没有,在他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多少人戳着她的脊梁骨骂。 悔恨的苦水淹没了他,密密麻麻的啃食着他的心脏。 “少爷,咱们现在去哪?”小萍跟在颜霁月身后。 “落雁巷。” * 苏慕带着林秀才夫郎匆匆赶回家里。 “慕姐姐!”谢依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盯着大门出神眼神无光,直到苏慕终于推开大门,谢依就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家的小狗,欢天喜地的扑了上去。 “嗯。”苏慕揉了揉他的头。 谢依窝在她的怀中,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舒服的蹭了蹭。 顾虑到身后还有人,苏慕将他环在腰间的手拿了下来:“小依,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谁呀?”谢依往后看去,脸上的笑容顿时褪了色。 “别怕,他是来帮你的。”苏慕看着他苍白的脸,以为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李秀才家中时受到的那些非人折磨而产生恐惧。 可她没有发现,在他苍白的面容下,隐藏着的是谢依淬满毒的眼神。 李主君看向谢依的眼神也十分不善,真没想到这个小贱人手段竟然如此高,身上都被烙了字了,还有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应该被嫉妒冲昏头脑,做出这种莽撞的事。 他就应该随便使个计谋,污蔑他偷人也好,偷钱也好,直接打死,也省的闹出这些事端来。 苏慕可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此刻所思所想,她召集了周围四邻,当着众人的面让李秀才夫郎澄清了他并没有在谢依身上烙字。 毕竟是秀才的夫郎,他说的话还是有人信的。 可杨叔却不愿意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现在息事宁人,以后小杏可怎么嫁过去。 于是他走到王叔身边,悄悄地在他耳边嘀咕道:“这个李主君还真是会说话,谁不知道他泼辣的名声,李秀才因为他娘家的势力这些年一直不敢纳侍,可你看谢依那狐媚样,在李秀才家里伺候了大半年,她能不动心才怪。” 王叔一听对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道:“既然李主君都澄清了,咱们就散了吧。” “散什么散!”王叔一声说道,狐疑的看着李秀才夫郎:“你说没有烙字就没有了?” 谢依如此花容月貌在李秀才家中伺候了这么久,难免会让女主人动心,所以烙字并不是没有可能。而李主君之所以愿意来澄清还不是怕事情闹大,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些王叔就更不可能放过谢依,他走到谢依身边就要扯开他的袖子,幸好谢依躲得快,缩到了苏慕身后。 “你想做什么?”苏慕挡在谢依身前。 王叔笑:“空口无凭,要我说证明谢依清白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脱了衣服检查一下。” “那怎么可能?谢依清清白白的男儿家怎么能让你们当众羞辱。” “这怎么能叫羞辱?苏丫头你也别生气,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会让谢依当众脱衣服,而是让他进屋里让杨叔检查检查,也好让我们大家放心。”说着,王叔转头面向众人道:“说到底我们也是为了自己儿子以后着想,有些事还是确定一些好。” 一提到自己儿子的未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也不再反驳。 “王叔说的也有到底啊。” “是啊,是啊,万一谢依真的是,我家二儿子可马上就要议亲了。” “说的有道理,还是要确定一些好,如果最后杨叔检查了没有烙字,咱们就跟谢依道个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全都开始赞同让谢依验身。 “苏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李秀才夫郎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粗鄙之夫,行为做事都如此不堪。”人群身后突然冒出一声冷调的讥讽声。 众人诧异的向后望去,一袭出尘白衣,上好的绸缎在一众粗衣短打之间显得格外突兀,优越的容貌,软玉凝脂的肌肤在已经人老珠黄的中年男人群众更像一株艳溢香融的荼蘼之花。 “颜霁月.....竟然是他!” “他竟然回来找苏慕?不是和离了吗?” 众人惊讶无比,杨叔更是瞪大了双眼。 颜霁月穿过众人来到苏慕身边:“妻、阿慕。” 听到这个称呼,苏慕轻轻蹙起了眉,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点的时候。 “你来做什么?”她问道。 “来帮你啊。”颜霁月上前一步,自从上次一别他终于再一次与她并肩,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就像干涸皲裂的土地终于尝到了甘霖,如饥似渴的吸允着她身上的馨香来填满空虚的心脏。 苏慕不信,周围人更加不信。 谁不知道苏慕当初入赘时颜家大少爷大闹了一场,如今又匆匆和离,想来是婚姻不幸了。 如今不找苏慕的麻烦,不落井下石就极好了,他怎么可能来帮苏慕。 “颜大少爷好大的排场,这是我们的落雁巷自己的事情,与你何干。”杨叔幽幽开口。 颜霁月丹凤眼里溢出一丝轻慢的笑意:“确实与我无关,可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群人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我们只是想验清楚谢依是否清白之身,这也叫仗势欺人?” “谢依清清白白的人,凭什么要因为一条流言就让你们扒衣服?不扒衣服就证明不了自己清白了?”颜霁月慢悠悠的睨了杨叔一样,狭长的眼尾一挑:“巧了,我也曾听闻你家的林小杏似乎也不是清白之身,这些天躲在家里不出门,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流了产,在家里养身子。” “你你胡说八道!”杨叔登时怒不可遏朝着颜霁月扑了过去。 “杨叔别、别激动!”众人连忙把他拉住,谁都知道颜家的少爷有权有势,他们可惹不起。 杨叔挣脱不开,只能激动地怒吼:“我儿子清清白白的人从未跟任何女子纠缠不清,你怎能血口喷人。” “哦?这就是血口喷人了?”颜霁月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杨叔涨的满脸通红嘶吼道:“你没有证据!你污蔑!” 颜霁月傲慢的笑了笑:“那你有证据证明我说的是假的吗?你说你孩子是清白之身又能证明是真的吗?不如也扒了他的衣服让大家验一验。” “你” “要想往一个男子身上泼脏水何其容易,只需要一张嘴,流言自己就会跑遍全城,任你如何澄清别人都不会相信,李主君已经说过谢依是清白的,大家又何为要一再逼迫于他,难道非得要谢依以死明志才能证明自己清白吗?”苏慕乘机说道。 众人哑口无言。 “杨叔,我们回去吧。”王叔劝道。 杨叔恨恨的看向颜霁月和谢依,愤恨在心却也无可奈何,再纠缠下去,自己儿子的清白都要毁了。 众人终于离开,这件风波终于过去。 眼看事情平息,李主君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院子里顷刻间变得静幽幽的。 “谢谢。”苏慕眼睑轻垂,低声说道。 “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吗?”颜霁月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伸出手,试探着想拉她,却被苏慕躲过。 颜霁月苦涩的笑了笑:“我听见小萍说,落雁巷闹得厉害,一打听才知道闹出了这种事来,我心想这件事如果不能解决,你的清誉定会受损,所以我就来了......看见你无事,我就放心了。” “是呀少夫人,我家少爷一听见那群街坊们议论你非议你,忤逆了主君的安排也要来这儿帮你。他说你如今在考府试,名声清白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不顾一切也要过来。”小萍说道。 苏慕终于抬起头看向颜霁月,此时的他没有十年后满眼的幽怨和傲慢,低眉顺眼的笑着,毫无攻击性。 她本以为颜霁月重生回来,会对谢依不利,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主动帮她的一天,看来重生一遭,他们都变成熟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见苏慕一直沉默不语,颜霁月害怕她依旧对自己心存不悦,赶自己出去,便主动提出。 “请进吧。”毕竟人家帮了自己,苏慕侧过身将颜霁月请了进来:“寒舍简陋,不要嫌弃。” “不......我怎么会嫌弃。”颜霁月受宠若惊,激动地不能自抑。 虽然流言散播出去是他没想到的,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反而因为主动下场替谢依解围,而获得了苏慕轻微的好感。 颜霁月脚步都有些不稳,走进屋里,看着里面简单朴素的陈设,连装饰的书画都没有,只有简简单单一张餐桌,从正厅可以望见旁边的卧室,卧室里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基本书籍,笔墨摊开寥寥写着几个字。一切都是这样简单随意。 颜霁月端坐在凳子上,手脚并拢,正襟危坐地像初次见到老师的学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苏慕的房间,新奇感在他的胸腔蔓延,光是坐着就已经令他心潮澎湃,好像这样就离苏慕更近了一些,她不再是可望不可即的梦。 苏慕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我这里没有你喜欢喝的龙井香片,只有普通茶叶,微苦发涩,你且将就一下。” “你......你知道我爱喝龙井香片?”颜霁月着实怔了一下,片刻的怔忪过后,随之袭来的是漫天狂喜。 她竟然连他喜欢喝的茶叶都记得,颜霁月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不禁想到前世,即便有谢依时不时的来恶心他,但逢年过节,苏慕都要回来,一大家子人吃一回团圆饭。 在众人面前即使苏慕再不喜欢他,也不会将她的不悦表现出来,温柔体贴的为他夹菜,那些曾经嘲讽他下嫁的表兄弟们都无比羡慕。 晚上苏慕也会在他房中留宿,虽然依旧是她睡软塌,他睡床。 可有一回,他夜里发烧,又冷又热,是苏慕照顾了他一整夜,抱了他一整夜。好像迷迷糊糊中,他还哭了,苏慕还唱歌哄他。 第二天病好之后,他开心极了,以为这是他们夫妻关系亲近起来的契机,他专门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簪了她送来的簪子,还亲自做了一碗鱼羹去落枫苑找她。 可他满腔欢喜被浇了一盆冷水,谢依衣衫不整的从落枫苑里走出来,满脸娇羞,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鱼羹碎在地上。 谢依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粥,又看了看他头上的白玉簪子。 谢依没说话也没对他行礼,只是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衫,又炫耀似的露出了他手腕上的血玉镯子,轻嘲道:“哥哥头上的玉簪子,可真好看。” 谢依血玉镯子的品质胜他头上簪子千倍万倍,颜霁月紧咬着牙根,只觉得自己的低头和取悦成了一个笑话,脸上像被人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如果不是为了苏慕,他巴不得那群人活活将谢依这个贱人逼死,或者卖到窑子里,做最下贱千人骑万人压的小倌。 苏慕倒茶的手也是一顿,前世为了能与颜霁月修好,何止是颜霁月喜欢喝的茶,就连他喜欢用的笔墨砚台,喜欢的布料绸缎,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花,喜欢的点心,她每一样都记得。 重生之后,这些记忆还一直保存着。 她淡淡说道:“......之前曾在颜家为奴,各方各院主子们的喜好,我都记得。” 颜霁月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失落无法言说:“......这样啊。” 他拿起茶杯将茶水饮进,果然如她所说,又苦又涩。 十年后的苏慕,倦城首富养尊处优,无数男仆挤破头都想近她身伺候,此时竟然连茶水都这样难以下咽。 他有些心疼,嫁给苏慕的十年间,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苏慕都没有委屈过他。可现在她却过着这样清贫的日子。 “我院子里还有一些龙井,一会儿我让小萍给你送来。” “不用了,我本就是苦出身,喝不惯好茶。”苏慕委婉拒绝。 “是吗?”颜霁月心中惆怅难忍,前世的她可是连龙井是雨前还是雨后都能分辨的出来的,怎么可能喝不惯好茶,不过是嫌弃他,不想喝他的茶罢了。 “小依,你也喝杯茶吧,今日你受苦了。”苏慕为他倒了一杯。 “谢谢慕姐姐。”谢依接过茶,也不坐下,就站在她身旁,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颜霁月看到谢依那张脸就怒气攻心,恨不得撕了他。 谢依感受到颜霁月充满恶念的眼神,低眸一瞬间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很快洞悉了颜霁月今日为他解围的真正原因讨好苏慕。 而且谢依一直不明白,李主君跟苏慕说的明明白白他没有把烙字的事情宣扬出去,那这条消息又是从何而来呢? 以前谢依想不明白,如今看到颜霁月,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谁最有利,谁就是始作俑者。 颜霁月先放出消息,放任流言发酵,最后引得众怒时,他在出场帮慕姐姐解围,这样慕姐姐对他不好的印象就会有所改变,整个计谋一气呵成。 以前慕姐姐可是跟颜霁月说话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的人,如今竟然也允许他进门了。 真是好手段。 谢依恶心的眯起了眼眸,须臾,他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今天真是谢谢哥哥了,如果没有慕姐姐和哥哥帮助,我或许已经被那些人赶走了。” 颜霁月阴测测的笑了一下;“不必客气,不过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谢依弟弟还是以后约束一下自己的言行,以免落得他人口实,如果你恪守男德,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不会找上门。” 约束他的言行?就是说他行为不检点? 谢依心中冷冷发笑,真是会给他扣帽子,还是当着慕姐姐的面,让慕姐姐以为他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他温顺谦卑的低下头:“哥哥说的是,可是自从我被慕姐姐买下之后,从来没有跟除慕姐姐以外的任何女子有过接触,可我不知为何我已经做到这样了,那些人却依然咄咄逼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应该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也不想想,落雁巷那么多未婚男子,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其他人,偏偏针对你呢?” 谢依哑口无言,吃瘪的咬了咬唇。 颜霁月唇角得意冷笑。 谢依更加恭顺:“哥哥说的有理,我以后一定会更加恪守本分,只为慕姐姐一人,只给慕姐姐一个人看,只是那些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身上被烙了字,还烙了‘淫’字,真是莫名其妙,我连那个字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 颜霁月笑得轻慢:“明明被烙了字,在别人面前装一装也就罢了,在我这里还装什么?” 谢依抬起头,绿宝石一样幽沉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颜霁月:“哥哥这么确定我身上被烙了字?之前哥哥不是一直在维护我的清白吗?难道说各哥哥并不信任我,明知道我身上被烙了字,却还为我辩解,为什么?” 遭了!颜霁月一把握紧扶手,本能的看向苏慕。 苏慕停下喝茶的手,慢悠悠的看向他,神色所有所思。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颜霁月浑身血液紧张地几乎快要凝固:“我也是听外头那些街坊瞎议论的,他们振振有词,我也就信了。” “哦”谢依笑不达眼底:“原来是这样。”
21. 疯 疯 “我还以为哥哥是一早知道了呢, 是我心思狭窄了,请哥哥不要见怪。”谢依微微福身。 苏慕看向颜霁月手指紧张地扣着扶手,再联想到之前李主君跟她解释过自己的从来没有授意让哪个仆人来告诉她谢依身上烙字的事,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放下茶盏, 朝着颜霁月说道:“颜少爷尚未婚配,在我这里久留怕是不妥, 容易热人非议,还是请尽快回去吧。” 说完她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颜霁月看着苏慕低眉的眼色,心知她此时心情不悦, 也不敢忤逆她, 跟着她出了门。 倦城坐落在崇山之间,山江水雾延绵不绝, 花繁柳绿更是宜人, 就连落雁巷都透着一股水墨幽韵, 苏慕一袭红衣,更宛若山水画卷中最淋漓尽致的一笔。 “谢依的事情是你找人做的吧。”苏慕低声道。 颜霁月凤眼闪动, 眼神飘忽:“没、不是我做的......阿慕,你在说什么啊?” “别叫我阿慕,我们之间何曾有过如此亲密的称呼?”苏慕眉心轻蹙:“当初偷偷来告诉我的小仆人, 我去李秀才家拜托他去查了一番,听说是回老家了, 如果你执意不承认, 我就去乡下找他, 当面对质说个清楚。” 颜霁月沉默了。 其实苏慕知道那小仆人受了颜霁月的钱,即使去乡下找了他,估计也会守口如瓶。 但看着他不说话, 苏慕更加确信心里的想法:“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谢依,想把他置于死地?” 她不明白,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颜霁月对谢依有这么深重的怨气。 颜霁月眼底漫出一层薄薄的悲凉:“你当然不会明白,在你眼里谢依什么都好,他温柔体贴,一心一意照顾你,什么事都顺着你不会惹你生气,你喜欢他,喜欢的人尽皆知,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他,要不是我不肯和离,你甚至愿意把正夫之位都给他。” 苏慕知道他这是在说上辈子的事了。 不过她上辈子并没有打算娶谢依,甚至如果不是因为谢依为她殉情,她甚至对谢依只是姐弟之情。 不过她不能暴露自己也重生的事实,否则以颜霁月的性子必然有要纠缠不清了。 可是看着颜霁月委屈的样子,她心里也有气:“喜欢谢依有什么错吗?哪个女人不喜欢温柔体贴,事事顺着自己的男人?就非得喜欢三天两头讥讽我,唆使下人排挤我诋毁我的男人?” 她是犯贱吗? 上辈子她没有成为首富时,时时刻刻忍受着颜家霸凌,成为首富之后,仆人态度倒是好了,但颜霁月的态度一点没变......除了愿意跟她生孩子。 和颜霁月一比,谢依简直就是天使,那叫一个温柔贤良,而且能歌善舞。 每次她应酬完一身酒气的回到落枫苑已经是深夜了,谢依早早为她备好醒酒汤,放好热水给她洗澡,洗完澡后一边给她擦拭头发,一边给她唱异域情歌。 看她心情不好,为了讨她开心,给她跳最时新的西域胡旋舞,比胡楼的舞伎还要好,苏慕一身的疲惫都没了。 而颜霁月呢,每次看见她应酬回来,只会查她身上是不是有小倌的唇印、胭脂味,让她不要睡那些肮脏的小倌,言下之意,就是说她跟这些小倌混迹在一起,她也脏呗。 可如果不是为了填补颜家那些窟窿,她也不必陪一群商人喝到深夜。 那年她才十七岁,被父母呵护,老师同学喜欢,穿越之前她连菠萝啤都没有喝过,穿越后却烈酒一杯接着一杯喝到深夜。 颜霁月对她冷漠,只有谢依永远为她亮着一盏灯。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对颜霁月心动,跟他比起来,谢依更像她的夫郎,她的家人。 她不宠他宠谁?更何况这些年她也没有亏待过颜霁月,他在这里委屈什么啊。 “你” “我说的有那句话不对?入赘你家,是为了帮你和你爹保全家产,你明知道的,却硬把怒气撒在我身上,我念你是男人,不跟你计较;想到你嫁给不喜欢的女人受了委屈,所以一直忍让你,没想到你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小萍和花露曾经就在你的房门口,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不可能听不到,但你一言不发,你当时心里应该很得意吧?”苏慕终究还是没能压下长久积攒在内心里的火。 “不是的,我......”颜霁月低下头,想为自己辩解,可他知道苏慕说的这些都是实话,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都一样伤害了她。 颜霁月声音软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的,阿慕,你原谅我好不好。” 苏慕一把挥开他的手,突入起来的力道将颜霁月整个往后甩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苏慕的眼神冷漠没有温度:“颜霁月我们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 颜霁月失魂落魄的滑坐在地,看着她没有一点温度的眼眸,整个人如同突然掉进了冰窟里,他徒劳的张了张嘴,哀戚涌在眼底:“阿慕...不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慕蹲下身,颜霁月天真的以为有了一丝希望,不顾少爷的身份,也不顾这样卑微的姿态,落雁巷人来人往会不会被人看到。 他拉着她的袖子,卑微到了尘埃里,攥着袖子的指骨脆弱的颤抖,任谁看到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曾经不可一世的颜家大少爷。 “阿慕,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你喜欢谢依的样子,我就变成谢依的样子,你不喜欢颜家,我就离开颜家......我以前羞辱过你,是我不对,我该死......你也打我骂我好不好?像我之前对你一样对我!” 他跪在她面前,神情激动的有些癫狂,价值不菲的衣衫此刻在有些昏暗的小巷内萎靡,光照不到他的身上,狼狈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 苏慕觉得现在的他有些可怜,但依旧坚定不为所动。 她将他从地上扶起,声音温柔又冰冷:“我不会像你之前那样对你,比起跟你在一起,我还要很多事要做,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实在没有必要,颜霁月我不是说过了吗?咱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次你做的很好,让我抓不到证据,可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对谢依不利,我不会留情。” 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像凝固了一样,眼底带着恨意却是不对她。 可苏慕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你走吧。” 她转身离开,却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颜霁月痛苦的弓起身子,影子歪歪斜斜映在墙上,像一只扭曲的怪物:“可是、他抢走了我的妻主啊。” 他好恨。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和好,都是因为谢依,硬生生错过了。他怎么还能心平气和的跟谢依同站在一片天空之下,看着谢依这辈子再次抢走他的妻主,那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慕姐姐。”谢依忧心忡忡的站在院子里。 “怎么了?”苏慕问。 “哥哥他、你是不是跟哥哥吵架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多话的。”谢依愧疚的说。 苏慕摇摇头:“没事,这不怪你。” 说起来,谢依的反应比她还要灵敏,仅凭颜霁月一句话就让他露出了把柄。 上辈子谢依就是她的小智囊,是不是帮她的生意出出主意,如果谢依是个女子,那么他的才华足可以打拼出一番天地来。 苏慕也曾经跟他提过,让他自己做生意。 但谢依一直不肯,非要深居在后宅里,哪怕颜霁月时不时的跑过来刁难他,不是打板子,就是扇巴掌。 当时她还十分不解,现在想想谢依执意留在后宅跟颜霁月勾心斗角的原因,多半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可是、我听见哥哥在外面好难受的样子。” “不必管他,过一会儿他自己就走了。” 关键时刻,她才不会心软,要做就要做的绝一点,否则给了颜霁月错误的信号,被他误会两人之间还有机会藕断丝连,那可就麻烦了。 看见苏慕对颜霁月真的没有一丝情分,谢依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咱们本就是违背了主君命令偷偷跑出来的,您现在又弄成这样,奴怎么像主君交代啊。”小萍声音带着哭腔。 听见外面的哭闹声,谢依推开了门。 颜霁月痛苦的趴在地上,保养完美的手指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纤纤十指生生磨出了血,小萍在旁边劝都劝不听,谢依眼底划过一丝笑。 “你在看我的笑话?”颜霁月双眼充红死死的盯着谢依,眼底布满猩红血丝,此时的他站在疯魔与清醒的边缘。 谢依无辜的垂下头。 颜霁月压抑的愤怒和绝望陡然间被点燃,他疯了一样的大笑:“你笑我?哈哈哈,谢依你以为你比我强我吗?你不是说不知道淫字是什么意思吗?我告诉你!” “你闭嘴!”苏慕冲出来呵斥。
22. 刮骨 刮骨 颜霁月的表情骇的吓人, 苍白的唇瓣不断颤抖,他大笑着流泪:“你就这么疼他?连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肯告诉他......好,你不忍心, 我忍心。谢依, 淫就是贱,放荡, 厚颜无耻,比小倌还要贱的男人,千人骑万人枕,女人的玩物。” “闭嘴!”苏慕想捂住他的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猝然, 谢依深绿的瞳孔像一滩浑浊的死水,透过他的眼眸, 看不到里面一丝生机, 只有绝望、迷茫、麻木。 “......慕姐姐。”谢依僵硬的像个木头, 良久,木讷的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苏慕他带进了屋, 将门栓住:“小依,你别听颜霁月胡说,他是疯了, 他故意刺激你,你忘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上有烙字。” 谢依惨然笑了笑, 当着她的面扯开了自己的衣裳, 雪白的肌肤上一个狰狞的字眼在他的胸膛上张牙舞爪, 刺目的展现在她的面前。瘢痕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小的新旧伤痕,沉默的昭示着烙字只是他曾经所受折磨的冰山一角。 此刻的他好像一碰就会碎,故作平静的表情可见他压抑到了极限:“慕姐姐, 我只信你一个人,你告诉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慕姐姐,小依只信你一个人,你告诉我,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好不好?”前世谢依也曾经这样问过他,之后的谢依发了疯一样拿刀刺向自己。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如此奇耻大辱,谢依当着她的面拿刀一点一点剜下了这块肉,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她慌忙脱下衣服帮他止血,眼睁睁看着谢依倒在血泊之中,失血的嘴唇对她虚弱的微笑:“慕姐姐,我干净了,你还会要我吗?” 她还没有从前世的记忆中抽出来,下一秒一股温热溅到了她的脸上。 在她沉默的瞬间,谢依什么都明白了,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把尖刀,刺向胸膛剜开皮肉。 “不要!”苏慕握住他的手:“小依,听话,你松手、松手好不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男人都在骂我,不要脸,贱人。”谢依脸色变得无比惨白,鲜红顺着他的指缝流下,□□的疼痛让他全身颤栗。 可这些都比不上那个字眼带来的轻贱和侮辱让他感受到法子内心的恐惧,他的声音哽咽嘶哑:“慕姐姐,我就是贱人。” “不,你不是。”苏慕握着他的手,想将他的手从刀柄上拿下来。 可谢依握的很紧,好像他手里握着的不是要他命的刀,而是让他解脱的药。她能感受她的手在随着谢依的力道移动,一点一点割开他的皮和肉,血淋淋的在她眼前铺开,像在解剖一具温暖的尸体。 她光是感受着刀的力道就觉得惶恐,更何况被割开的伤口在谢依身上,亲自给自己凌迟的,是他自己。 “小依,听话,放手。”苏慕声音在发抖。 上辈子明明已经见识过谢依对自己的狠,那时她对谢依是震惊是怜惜,可没想到重新经历一次之后,再次看到一样的场景,她却感受到深不见底的惶恐和不安。 谢依这一次对自己太恨了,她握着他的手,好像都能感受到冷厉的刀刃刮过骨头的声音,浓稠的血腥味包裹着她。 她好怕,怕他这么死了。 “慕姐姐,你早就知道是不是?”谢依痛得浑身打哆嗦,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无力的跪在地上,可刀柄却依旧被他握的死死地。 “......是。”苏慕跟着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握着刀,一直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谢依全身都像失血过多一样苍白如纸,只有胸口大片大片的猩红刺痛了她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帮我瞒着......”谢依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声音有气无力,每一寸骨肉,每一根神经都在绞痛。 为什么明知他被打上了如此下贱的标签,身份甚至还不如畜生高贵,却还要这样帮他,维护他,甚至不惜去找李秀才的夫郎来帮他撒谎。 为什么还不抛弃他? 他紧紧揪住她的衣裳,像在发泄,又像在求救。 “因为我想让你过得好。”苏慕抱着他,摸着他冰凉惨白的脸:“我了解你的性格,如果你知道了这个字的意思,你会像现在一样把这个印记生生剜掉......太疼了...我舍不得。” 正因为上辈子见过那样的场面,苏慕才想改变他的命运,可是她终究什么都改变不了。 “......舍不得?”谢依疼的牙齿打颤,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慕姐姐,我好脏啊。” “不脏、你一点都不脏。”苏慕捧着他的脸,直视着他一触即碎的眼波:“被烙字不是你的错,你很干净,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好的男子。” 绿眸不可置信的颤抖,随后流出泪来。 他这样的人,自私自利,精明现实,亲弟弟骂他冷血无情,如果没有这副皮囊,他所有的缺点都将暴露无遗被万人唾弃。 可现在竟然有人这样爱护他,夸他最干净,最好。 傻子,笨蛋,冰冷的躯体滚出两行热泪,可他手里的动作却依然没有停止。 苏慕越是这样,他就越自惭形秽,越自卑。 曾经的他以自己的心机为傲,以温软贤淑为耻,男人如果为自己以后着想,一辈子受折磨。 可现在他为以前做的事情感到羞愧,感到卑贱,感到无地自容。这样的他,配不上她。 已经虚脱的手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力气,谢依紧握着刀柄,眼中带着一股狠劲,将刀刃刺地更深,好像只有剜的更深,才能将刻进骨头里的腌?H污秽一点点剔除刮尽。 “谢依你疯了!”感受到刀柄又向下移了一些,苏慕紧张又心痛的大骂。她性格向来温和,从来不会这样激动地骂人,可谢依却让她轻易破了例。 听到苏慕的骂声,谢依心尖一颤,却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些扭曲的骄傲与欣喜。 从未在外面流露过激动情绪的苏慕,从来不骂人的苏慕,在他骂他,一边骂他一边温柔的讨好他:“小依,听我的话,放下刀好不好,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苏慕不是在开玩笑,谢依流了太多的血了,空气中都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慕姐姐,你会赶我走吗?”谢依往她身上靠了靠,因为失血,他的脸、脖子都变得冰凉,可看着苏慕关心的眼神,他却觉得心脏好像被泡在了温水里,暖呼呼的。 “不会,我怎么会赶你走呢?”苏慕捂着他的伤口,帮他止血。 谢依在哭泣,声音嘶哑:“可你一直在赶我走,你想把我送回大漠。” 苏慕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会想回家,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谢依突然情绪有些激动,一手搂着苏慕的脖子,沾血的手指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可在一瞬间缩了回去。 他的血也好脏。 “如果我不想走呢?你还会让我留下来吗?”谢依忐忑不安的问,剧烈的疼痛让他光保持着身形都很吃力,眼前的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紧咬了下唇,生生咬破了唇肉才让意识得到片刻的清明:“如果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永远留在你身边,你愿意吗?你还会要我吗?” 苏慕沉默了一下,问:“你不要你的家人了吗?” 谢依笑了笑,没有迟疑:“不要了,我要慕姐姐。” 他向来绝情的厉害,除了苏慕,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自从那日答应苏慕回家之后,之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煎熬,在后悔,知道今天他终于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以前故乡是他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故乡是他和苏慕在一起的累赘,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没有一丝愧疚,为了得到苏慕,舍弃这些又有何妨呢。 一瞬间所有捆绑在他身上的枷锁,都被他斩断。 胸膛上的烙印终于被完全剜去,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红肉,暴露在空气中,谢依疼的大口喘气。 苏慕赶紧脱下衣服帮他捂住伤口止血:“我去给你找药,找大夫。” “不要、”谢依拉住了她的手,声线破碎:“不能找大夫,找大夫就会被人知道了,我不想......不想给你丢脸。” “我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你的命要紧。”苏慕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上辈子谢依剜去烙印之后,因为伤口感染而溃脓,发了高烧,昏迷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谢依犯险,可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谢依拼尽全力拉住了袖子。 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像藤蔓一样双手攀附着她,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因为失血太多,他呼在她脖颈上的气息仿佛都是冷的。 忽然,她感受到脖间一点冰凉又柔软的触感,好像一片薄雪落在她的颈上:“慕姐姐,我干净了。”
23. 考上秀才了 考上啦 苏慕浑身一激灵, 紧接着她感受到脖颈间好像被湿润浸泡,湿漉漉,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谢依忍着撕裂的剧痛, 在她脖颈间落下冰冷缠绵的吻, 薄冷的汗珠挂在他的睫毛梢,亮晶晶冰冷冷, 冷得骨头都在打颤:“慕姐姐,我好疼啊。” “再忍忍,我马上去给你找大夫。”苏慕想拿开他紧紧环在她腰间的手。 但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溺水的人拼尽全力抓住海上漂浮的木板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小依听话, 放手好吗?我给你去找大夫, 大夫来了就不会疼了。”苏慕耐心的哄道,心里却慌得不行。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瞳孔更是失焦, 神智模糊,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脆弱感:“慕姐姐,爹爹娘亲死了......她们打我...他们把我推出去...她们撕我衣服...”他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趴在她的怀里,无声的哭泣。 谢依从来不是在外人面前真正示弱,以前那些故意贬低自己的话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女人, 让自己的生活过好一些。 他的心中有一道冷酷的钢铁阀门,将真正的情感与外界剥离, 他从不轻易走出去, 也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可现在, 从外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脆弱的他,将他最柔软血淋的心,完完整整的剖给她看, 甚至带着乞求的意味,哀求她,怜惜他。 苏慕怔了一下。 从谢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中,她窥见了他这些年来经历的苦难。 这些她不是不知道,甚至买下他的李秀才一家也知道,就连谢依本人也常常挂在嘴边,最后配上一句歌功颂德的话,‘如果不是主人/慕姐姐,我现在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用这种贬低自己的方式,让买下他的人获得了救世主般的快感,以此换得稍微好一点的奴隶生活。 这是他求生的方式。 可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痛苦描绘只言片语,但现在他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在她怀中毫无保留的发泄恸哭。 苏慕又是怜惜又是心疼,抚上了他的头,轻声安抚:“没事了,现在你在我身边,没有人会打你。” 谢依哭了很久,拉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撒开,直到她感到身上压下沉沉的重量,虚脱的谢依倒在她身上昏迷不醒,她才终于能挣脱开来,出去找大夫。 苏慕着急的往外头跑,颜霁月已经不在外头了,他自己回去的,还是被颜家人拖回去的,她都不管。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件事,救谢依。 跑到医馆时,苏慕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幸好她穿着红衣,被血打湿之后不容易看出来,否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满街乱跑,定然又闹得鸡飞狗跳。 “大夫,快、快跟我走。” 这家医馆的大夫是倦城唯一的一位开堂坐诊的男大夫,从业三十多年,口碑一直很好,苏慕拉着大夫就往家里跑。 到了家里,谢依的神智已经彻底模糊,血从院子里一直蔓延到屋里,床褥上也都溅了血。 人命关天的事,大夫也不敢迟疑,赶紧医治,金疮药草药用了好多,一直忙活到晚上大夫才终于松了口气。 “今晚切记守着他,如果他今晚不发烧的话,就算是挺过去了。”大夫叮嘱道。 苏慕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连连称是,并将医药费给了大夫。 大夫看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苏慕过分好看的脸,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下手轻一点,别再折腾了。” “......啊?” 大夫言尽于此,拿了钱直接走人。 苏慕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了恶主了,一直以来买来的小仆人,没有人权,被主子虐待殴打是常有的人,更何况她们两人,孤男寡女,谢依的伤口又在胸口...... 得,自己这是被大夫认为有那方面不良癖好的人了。 苏慕坐在床头,看着谢依惨白失色的脸,打来热水帮他擦了擦不停渗出的冷汗。 染上血的衣服打湿了他的身子,但碍于男女有别,苏慕没发给他换下,还是大夫心好,同情同为男子的谢依,把染血的衣裳剪开,给他披上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不过苏慕还是眼尖的从谢依的领口处发现了除胸口以外的伤痕,鞭打的,针扎的,还要烟疤烫的,大大小小,新旧交替。 怪不得大夫会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 这些伤痕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也不知这些是李秀才夫郎的杰作,还是人牙子在他身上留下的,亦或是都有。 “慕姐姐、”谢依在昏迷期间一直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双手在空中不停的扑腾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苏慕怕他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裂开,连忙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 谢依终于安静下来,紧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发出一声安心的轻呢。 苏慕心头一软,坐在他身边,伸手撩开沾在他脸颊上被汗水打湿的长发。 前世她忙着经商搞事业,还要应付颜家大小事务,虽然谢依贴身照顾她,但她上辈子顾忌着男女之间的名节,总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浸仔细的打量过他。 谢依的长发融合的西域人微卷的发质,但因为是混血所以并不明显,只有发梢有些卷曲。但皮肤格外白皙净透。 被汗水打湿后,他就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只缠绕着水草的河蚌,拨开湿漉漉的水草,敲开坚硬的蚌壳,他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露出柔软粉白的蚌肉。 苏慕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触感柔软的像初生的婴儿,软乎乎的,让人把持不住想恶趣味的捏一捏。 不过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不能趁人之危。 一晚上苏慕都守在他床边,时不时摸一摸他的额头看看他体温是否正常,一直到天明,确认无事之后,苏慕才疲惫的睡去。 * 晨曦的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谢依被胸口处刀割般的钝痛烧灼感痛醒,艰难的睁开眼,纯白的床帐映入他的眼帘,这是......苏慕的床? 他想坐起来,但动作牵扯到了胸膛的伤口,疼的他咬紧了唇才没有发出喊声,无力的倒在床上,手动了动,感受到手里攥着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是一双修长雪白的手。 谢依的视线缓缓前移,苏慕疲惫的睡颜靠在他身边,纯白的帘帐像薄雾一样堆积在她身上,她的手指与他紧紧相扣。 谢依无声的笑了起来,轻轻撩开遮挡她睡颜的帘帐,一身的痛仿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见苏慕睡得熟,谢依壮着胆子,伸出手偷偷的抚摩了一下她沉睡的眉骨,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如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怕她发现,又飞快的抽了回来。 谢依像偷着腥似的小猫,心脏无比激动的狂跳着,仿佛喝醉了酒似的,全身发热,连耳尖也微微泛红。 “醒了?”苏慕动了动身子,悠悠转醒看见谢依脸色特别红,还以为他又像上辈子那样发起了高烧。 她忙将手心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好烫。 苏慕瞬间焦急起来:“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发烧了?你等着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别、”谢依拉住苏慕,羞得无地自容,总不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偷偷轻薄了她吧,太激动才...... 一到这儿,谢依脸色更加涨红的厉害,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 “慕姐姐我没事的,真的,我现在感觉很好,除了伤口还有些疼以外,其他都没事。” “真的?”苏慕将信将疑,古代医疗水平十分不发达,她不敢有半点差池。 她放低嗓音,柔声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正好我还要去医馆给你拿药,一会儿我再请大夫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听着她轻柔的哄着自己,谢依心尖敏感的颤了一下:“......好。” “渴不渴?我去给你倒点水。”苏慕起身去给他倒茶,但因为一整晚趴在床边,僵硬的双腿不受控制的酸软发涨,整个人向前倒去。 眼看着就要摔倒在谢依身上,电光火石之间,苏慕双臂撑在谢依枕头两边,才没有让自己压到他。 她想起身,但腿好像充满了雪花一样的酸麻感,连一点知觉都没有,动也动不了。 她就被迫保持这样暧昧的姿势,谢依在她身下,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尴尬,太尴尬了。 “咳,没、没压着你吧。”苏慕抿着唇,低低的说。 谢依摇摇头,茶色的双眸亮晶晶的看了她一下,随后飞快的挪开了视线,脸颊绯红一片。 苏慕迟钝的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这个姿势,他一抬头看到的应该是一片起伏,虽然有衣服包裹着,但是...... 苏慕感觉自己脑子里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管腿还有没有知觉了,强行起身。 “慕姐姐、” 苏慕咬咬牙,该死,谢依偏偏这个时候扯了扯她的领子,弄得她姿势不上不下,双腿跨-坐他的身上,双臂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姿势又暧昧又难受。 “怎么了?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苏慕视线游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去看他。 若是谢依观察仔细的话,很容易就能发现她此刻的手臂僵硬地像个冰柱子。 “慕姐姐,昨日说的话......还算数吗?”他咬着唇,羞赧的问。 “嗯?” “你忘记了?”谢依揪着她的衣领,语气紧张不安:“你说过,你会留下我,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忘记了?” 茶色的眼眸好像一瞬间沉黯了下去,一股凄清的悲伤从他的眼底漫了上来。 “没有,没有。”苏慕连忙说道:“我记得的,你不想回大漠了是吗?没关系,那你就跟着我吧。” “一辈子吗?”谢依茶色的漂亮眼眸,专注的望着她,或许是继承了西域人深邃的眼窝,导致他看她的眼神显得过分深情了。 苏慕点点头:“嗯,一辈子。” 谢依激动的睫毛轻颤,从他被她领回家那一刻,乃至上辈子,她都没见谢依这么开心过。明明身体因为昨日的伤透支了所有力气,但这一刻他眼中明媚的笑容,散发着灼热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夺目。 “我好开心,慕姐姐,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谢依笑得像纯粹的孩子。 只因为苏慕的一句承诺。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敲锣打鼓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平静。 “我出去看看。”苏慕下了床,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腿,走出了房门。 看见巷子外头热闹的不像话,落雁巷的街坊们也都出来看热闹了。 “什么喜事啊?”苏慕问道。 “今儿是出成绩的日子,隔壁街顾铁匠的女儿顾姐儿考上秀才了,瞧瞧,她娘亲激动的全城宣扬呢。”一位街坊说道。 “那可是秀才啊,咱们倦城才有几个秀才,我家小梅要是能考上秀才,我比她还要张扬呢。”杨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说道,羡慕的看着敲锣打鼓的人群。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苏慕一看果然是顾铁匠,正高兴的跟众人道喜呢。 这些天忙活谢依的事情,竟让她把府试成绩公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一会儿她也看看榜单。 “苏娘子!” 苏慕正想着,顾铁匠突然激动地冲她喊道。 “你叫我?”苏慕惊异,她因为赘妻的名声一直不太招女人的待见,顾铁匠更是眼高于顶,没想到今天也有她主动跟自己打招呼的时候。 “当然啦,不是叫您我还能叫谁啊!”顾铁匠激动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 苏慕云里雾里的笑了笑,还以为她今日心情好,想听几句喜庆话:“恭喜顾姐儿考上秀才。” 顾铁匠?懔艘簧?:“哪里那里,苏娘子您也不是秀才嘛,不仅如此,您还是第一名呢。” “......真的?”苏慕又惊又喜。 “那还能有假!”顾铁匠热情的说道:“今年咱们倦城一共就两位秀才的名额,您和我家平儿全占完了,今后你们读书人还要多多照应照应,今年一起参加秋闱,最好都一起进举。” “什么?苏慕?苏慕考上秀才了?” “谁?那个赘妻,竟然......” “我的天呐!” 顾铁匠此言一出,惊呆了众人,全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慕,没想到以前她们一直瞧不起的赘妻,竟然成了今年唯二的秀才,而且还高居榜首,打败了一众的读书人。 杨叔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慕,接着后悔不迭的往家里跑。
24. 兑现赌约 喂,该给钱了 苏慕着实震惊了一下, 她急忙前往礼房去看张贴的成绩。 礼房外头人挤人,人头攒动苏慕还认出了好几个之前洋洋得意嘲讽她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此刻她们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看见苏慕向这里走来, 都纷纷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苏慕走上前去, 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高悬在第一位。 “真没想到最后中榜的人竟然是苏慕。” “对啊,而且还是第一名。” “可不是,都以为沈玉雪第一名是板上钉钉呢。” “考卷都是糊名制,我听说阅卷官早闻沈玉雪《水调歌头》的大名, 看到苏慕的卷子文采斐然都一通乱夸说不愧是沈玉雪, 才女就是才女,结果撕开一看, 竟然是苏慕, 考官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想到这苏慕如此深藏不露呢, 不过更让人没想到的是,沈玉雪那货竟然交白卷, 把她老娘气得半死!” 几位考生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后沈玉雪被她老娘追赶的场景,放声大笑,虽然自己落了榜, 但是看见沈玉雪比她们还要狼狈,心里也舒坦了。 “你这个败家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都考了多少年了?”刘翠看着榜单上没有颜如玉的名字, 气急败坏的骂道。 颜如玉被当众责骂, 脸上挂不住:“爹,咱么回去说吧。” “还说什么!”刘翠恨铁不成钢,掐着嗓子怒骂:“你之前是怎么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说你这次一定能够考上, 现在考上了吗?连苏慕那个白丁都考上了,你却考不上,一天天就知道跟你房里的那几个小贱蹄子鬼混!瞧你那点出息!” 旁边的学生们听到哄堂大笑。 颜如玉脸上挂不住,直接推了她爹一把:“我怎么知道那个苏慕书都没读几天,却考的这么好,说不定......” 颜如玉眼珠子一转:“说不定是她作弊!” 苏慕原本是看热闹的,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沉不住了,被诬陷作弊,别说她自己了,就连考官。知县都得统统问斩,他们颜家人脑瓜子都有遗传性智障吗? “颜小姐话不能乱说,你血口喷人,辱我清白,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学政,好好理论一番!”苏慕拽着她的手,沉声道。 “别别别。”颜如玉气愤慌乱中口不择言,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作弊都敢说出口,万一闹大了,那可是要杀头的祸事! 颜如玉一下就萎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求饶道:“苏慕,苏娘子,我是无心的,我口不择言乱说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是啊是啊,苏娘子,咱们以前好歹是一家人呢,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说你如今已经和霁月和离了,但请您顾念一下旧情,放她一马吧!我回去好好教训这个嘴上不把门的小兔崽子!”刘翠也甚至污蔑人作弊是多大的事端,只想尽快息事宁人。 围观群众大笑。 “这个颜如玉,自己没有半点本事考不上秀才,还看不得别人考上,真是有失我们女人的度量。” “就是,虽然我之前也不太喜欢苏慕,但是人家能考上秀才,就是人家的本事!咱得认!” 之前讥讽过苏慕的学子们纷纷附和,毕竟女人还是要以实力为尊。 “对了,我记得颜如玉之前还跟苏慕打赌来着,苏慕考上秀才,她就给苏慕100两银子!” “对啊,我也记得。” “去去去,你们别瞎说。”颜如玉甩开袖子试图哄走众人。 “瞎说?颜小姐忘了,在当初你跟我就是在这里打的赌,在场的好多人都听到了......难道说你想赖账?”苏慕趁势添了一把火。 “就是,我们可都听见了。”围观的学子们说到。 没办法,颜如玉虽然有点小钱,但是人品不行,因此看到颜如玉要割100两银子,都乐得帮助苏慕。 “打赌?”刘翠气得一把揪住颜如玉的耳朵:“好啊你,你现在不禁流连勾栏,还赌上了是吧,100两银子你当是大风刮来的?” 苏慕心中笑,确实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从颜家的金库里偷开的。 “那个,苏娘子啊,你瞧你如今都考上秀才了,不会还跟我们这些生员计较吧。”刘翠搓着手,笑着对苏慕说。 言下之意,就是让苏慕放弃不要了。 100两银子啊,够她在倦城买一间小宅子安家了,怎么可能不要。 她看起来就这么像大冤种吗? 苏慕微微一笑,说道:“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一码归一码,再说了这一百两银子还是颜小姐当时主动提出来的,谁不知道颜家小姐尊贵,区区100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不会连这点也拿不出来吧。” 刘翠脸色不悦:“话不是这么这么说的。” “那应该怎么说?”苏慕笑着看向颜如玉,知道她要面子,故意刺激道:“原来颜小姐往日里的威风都是假的,赌输了就可以耍赖不作数,一点点小钱,还需要当爹的出面。” “谁说老娘耍赖了!”颜如玉一下就炸毛了,涉及到女人尊严的事,她绝对不能忍:“不就是100两嘛!” 颜如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给你,这点小钱老娘可不在乎!” “你”刘翠眼睁睁看着100两的银票到了苏慕的手里,心疼的直跺脚。这些钱可够他买多少首饰,做好几套衣服了。 “爹,别在这儿给我丢人了,快走吧!”颜如玉拉着刘翠上了马车。 “气死我了,100两银子,你个小兔崽子,就这么白白送给她了!”刘翠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不停用手指戳着颜如玉的脑门。 “行了爹,给她就给她呗,就当是给乞丐了。不过你也不想想,现在还有人比我们更气。” “还能有谁啊?” “颜霁月和那个老头子呗!”颜如玉将火线转移:“您想啊,颜霁月之前一直瞧不上苏慕,说她没用,这才跟苏慕和离几天啊,人家中秀才了,你说他们气不气?” “估计肠子都要悔青了。”一想到颜霁月和颜主君的嘴脸,刘翠就忍不住发笑,对颜如玉的火气也消了。 “我听说昨儿颜霁月本来是要去相亲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突然去找苏慕了,最后还是被颜主君连拖带拽给拽回来的,现在还在祠堂罚跪呢。” “还有这种好事?”刘翠笑得合不拢嘴:“让马妇快点,我得赶快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好侄儿。” 两父子刚到家就马不停蹄地往祠堂的方向感,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凌华守在祠堂外,里面不时的传出颜主君的教训声。 “哎哟,怎么了这是?”刘翠扶着发髻上的碧螺簪子,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颜霁月跪在祖宗牌位前,背上全是伤,颜主君手里则拿着一根拐杖,气喘吁吁,应该是才教训过他。 “哎呀姐夫,父子间哪儿能这么大动肝火,霁月啊,快起来快起来。” 看着颜霁月如此惨状,刘翠心里得意极了,憋着笑准备将颜霁月从地上扶起来。 “滚开!不用你管!”颜霁月一把推开他。 刘翠一失足,跌坐在地上。 “爹,你没事吧?”颜如玉赶紧扶着刘翠,对颜霁月骂道:“霁月你太不懂事了,我爹是想扶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推到他。” 跪了一晚上的颜霁月神情憔悴,但依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是你爹没站稳。” “你” “行了,都是一家人,咱们不吵架。”刘翠心里也气,但是他明白今儿不是来吵架的,是来看颜霁月笑话的。 他站了起来说道:“说起来,我今儿听闻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如玉考上秀才了?”颜主君坐在一旁,凌华机灵的为他奉茶捏肩。 刘翠脸色一白,恨得咬牙切齿,老东西,明里暗里的讥讽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那倒不是,不过霁月的妻主,哦不,是苏慕,她考上了,不光考上还是第一名呢!” “什么?” “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颜主君震惊又悔恨:“她竟然真的考上了?” 颜霁月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她的心愿得遂,太好了。” 刘翠看颜霁月脸上竟然没有后悔有些奇怪,不过看到颜主君的表情,他倒是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苏慕这一考上秀才啊,回去之后求亲的门槛肯定是要被踏破咯。”刘素感叹道。 颜主君低头,脸色阴沉的要低出水来。 刘翠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笑着玩弄着染着丹蔻的指甲:“哎呀,当初他们和离时谁能想到苏慕竟然这么有本事呢,不过咱们霁月也不差,努努力,还能嫁个好人家......我记得西城绸缎铺老板有个二女儿就很不错啊。” 西城绸缎铺的老板,世代经商,二女儿不是嫡女,腿脚还不便。 刘素拿着针往他的脊梁骨戳啊,颜主君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不停咳嗽。 “行了,跟你们说这么多,我也有些累了,玉儿咱们走吧。”刘素出完气,得意地带着颜如玉开溜。 看着这两父子吃瘪,刘素心里那叫一个畅快,感觉晚饭都能多吃两碗。 “当初要是听我的跟苏慕好好过日子,你现在就是秀才夫郎,将来还有可能是举人夫郎,官家夫郎,咱们颜家也能跟着扶摇直上......可偏偏被你给作没了!蠢货!蠢货!”颜主君气得直哆嗦,要不是凌华一直帮他顺气怕是能抽过去。 “滚开!”颜主君一把推开凌华,抄起拐棍就朝着颜霁月打去,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颜霁月身上。 颜霁月默默承受,一声不吭。 还是凌华凌晶两个仆人一起秋卿,颜主君才将拐杖一扔,恨恨的说道:“你现在就去把苏慕给我追回来,不论用什么方法。” “主君,少爷不去见周家主君的小女儿了?”出了祠堂,凌华问道。 “他昨晚在苏慕门前大吵大闹,风声已经传到周家耳朵里了,人家一听霁月心里还有苏慕,自然嫌弃了。不过如果霁月能把苏慕的心挽回来,以她如今的身份,比周家不知道高贵到哪里去了。” 凌华点点头,明白颜主君这是看苏慕考上了秀才,从以前的瞧不起,现在也要高攀了。 “如今知县年纪大了,不久就要退下来,苏慕要是能再考上举人,这个位置极有可能就是她的了,那可是知县呐,就算考不上,过几年也能进县衙当学政......这个小畜生,他当时要不签那和离书多好。”颜主君越说越激动。 倦城天高皇帝远,知县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在老百姓的眼中,读书将来就是要做官的,做了官,权利财富美人都有了,苏慕考上了秀才,就等于一只脚已经开始接近倦城的权利中心。 这不,她刚拿着颜如玉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喜滋滋,回去的路上,以前从来不给她打招呼的商铺老板,还有自视甚高的学子们,纷纷主动热情跟她打起了招呼。 一瞬间让苏慕回想起了,自己做生意成为首富后的日子。 果然她走了一条对的路。 “哟,苏丫头回来啦!”王叔出门倒水,看见苏慕回来,立马将自个儿一双儿女拎了出来:“快,给你苏姐姐打个招呼。” “苏姐姐好。”王叔的一双儿女,大儿子16岁,刚议亲,小女儿12岁正在学堂。 王叔一直看不起苏慕赘妻的出身,在街坊们的八卦时间没少说她的坏话,上回打谢依,他也是出力最狠的。 没想到今儿也突然转了性,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读书真的太有用了。 “苏丫头,听说你考上秀才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别提多高兴了,这是我刚买的桃子,可甜了,拿回去给谢依尝尝......上回叔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瞧这事儿闹得......大家都是邻居,你别往心里去啊。”王叔将一筐桃子强行塞给苏慕。 “我家春儿今年才上学堂,好多字不认识,你看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帮她指点一下?” 绕了半天,王叔原来是为这个。 苏慕谢过王叔,但却没有手下这筐桃子:“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过一阵子就要搬走了。” “搬走?”王叔惊讶的破了音。 “嗯。”苏慕对倦城的房价还算了解,100两银子,买闹事的商铺或许有点难,但是买下西城一间有院子有水井的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剩下的钱完全够添置家具、锅碗瓢盆这一类用品的。 再加上现在她成了秀才,每个月朝廷还会给她发6斗米和500文钱的‘工资’,她现在完全处于吃喝不愁的状态。 不过让苏慕下决心搬家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落雁巷这些邻居,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曾经对谢依恶语相向过,她不想让谢依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压抑自己。 明明讨厌他们,还不得不朝夕相对,维持表面和平的邻里关系。 长期下去,他的精神会变得不正常。 好歹她已经答应谢依要留下他了,总得给人家创造一个好的生活条件吧? 想起昨晚谢依落在她脖间上脆弱湿冷的吻,还有白天自己骑在谢依身上时,他看自己的眼神......苏慕仿佛感受到心中被一股温软的力量触动着。
25. 野犬到忠犬进化成功 野犬到忠犬进化成…… 经过七日修养, 谢依的身体已经大好,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已经不出血了, 表面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可以自由活动。 苏慕也买下了西城兰清巷一件小宅子搬了过去,宅子不大, 但院墙很高,户型四四方方,门一关隐私性极好。 而且后院还有一个小井,一条水渠, 取水倒水什么的都很方便。出门绕几下就是一条热闹的市井街, 买什么都方便,可谓闹中取静。 因为她考上了秀才, 所以突然冒出了不少媒公替她张罗起了婚事, 她烦不胜烦, 本想着等谢依身体养好了些再搬走,现在看也不必了。 她将谢依带到刚买的新房前, 谢依兴奋的活像流浪儿童突然间有了家一样,不顾身上的伤口在新房子里好奇的打量。 “慕姐姐,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吗?”谢依揪着她的袖子, 绿油油的眸子像清风拂过的麦田,眸中亮晶晶的。 苏慕笑着点头:“嗯。” 她带着他来到自己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房间, 里面桌椅床凳一应俱全, 连被褥都是新买的, 里面填充了新扯的棉花,躺上去就像卷在云朵里一样轻飘又软和。南方多蚊虫,蚊帐是必不可少的, 苏慕也给他弄了一床新的纱帐,比蚊帐更轻更好看。 “喜欢吗?”她看着谢依发呆的样子问。 谢依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顷刻间闭了嘴,好像有许多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苏慕问。 “不是,我很喜欢。”谢依摇摇头,莹亮的双眸好像清晨的芦苇湿哒哒的沾着寒露,光一个眼神就让人心生怜惜。 他只太高兴,准确的说是太庆幸。 庆幸自己早早的认清了自己的心,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要与苏慕共苦几十年的日子。 说来可笑,他以前如此势利市侩,竟然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过他曾经最瞧不起的穷人日子,哪怕未来几十年都清贫望不见头。 如果让谢妙容看见了,他一定会当着他的面耻笑自己,挑来挑去,竟然选了个无权无势的女人,顺便再拔下头上的金簪银簪甩在他的脸上,表面接济他,实际羞辱他。 若爹娘还在世,他们也一定大跌眼镜,毕竟他们深知自己儿子是如何的势利眼,竟然也有被情爱蒙蔽双眼的时候。 可一想到那个人是苏慕,他竟然不觉得有什么苦,亦不觉得这是一种羞辱,反而兴奋的浑身颤栗,觉得自己荣耀加身,苏慕能容许他留在她的身边,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从被她从李秀才夫郎手中救下到这些日子以来的珍重爱护,谢依光是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像置身于灼烈的太阳火球之中,被她的呵护烫地哆嗦,肌肤都要被烫化。 整夜整夜,苏慕都出现在他的梦中,没有一晚缺席过。 或许连苏慕自己都不知道,在被往事噩梦惊醒的夜晚,自己就蹲坐在她的房门外,听着她时而被褥轻声翻动的声音入眠。 第二天在听到她起床的动静时,再匆匆起身,顾不得蹲坐一夜发麻叫的腿脚,奔向厨房生火做饭。 她总夸他起得早,她每次想早点起床超过他,但没有一次得逞。 其实她哪里知道呢。 自从被她领回家,撕掉卖身契的那一刻,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就像着了魔一样吸引着他。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留在这里,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故乡去,所以在她提议从他回大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随之而来的后悔情绪翻江倒海的向他涌来,竭力压抑情感的那根弦崩到了极致。 直到以刀剜心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坚持土崩瓦解,闭锁的情感在溃败的大坝下呼啸着涌来,那一刻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甘情愿、剖心剖肺的臣服于她。 他庆幸自己早早的伏于苏慕的身下,如果再晚一天,他在苏慕眼中,或许就跟那些听闻她考上秀才便想着攀附的势利眼之流。 或许他便得不到此刻的这些优待,她会像拒绝林小杏的求嫁那样,直接了断的拒绝他。 一想到那日,她拒绝林小杏时,话语虽然温柔,但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温度的神情,他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 谢依的伤口虽然结痂了,但苏慕依旧不敢让他干重活,免得牵扯伤口撕裂。 但谢依显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每天干活贼有劲,一院子里的活全部被他一个人包揽了,她想上前帮忙都被他给推拒了。 他说:“慕姐姐的手是用来写诗的,不是用来干这些粗活的,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了。” 与上一世,几乎如出一辙。 无论在外头吃了多少瘪,在颜霁月那里受了多少气,只要一回到落枫苑,她就能当个甩手掌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吃个葡萄,谢依都会把葡萄皮剥好了给她。 活的像个昏君。 她又想要不要雇一个老爹子帮他打打下手,干家务活挺累的,结果她刚把这个想法一提,谢依眼眶就红了,委屈的问她:“慕姐姐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吗?” 好家伙,苏慕只能哄着,再也不敢提了。 犹记得刚刚被她领回家时,谢依干活就是普通仆人,为了在她的庇护下安身立命努力做出一副社畜任劳任怨的样子。 但现在,洗衣做饭这些活,反倒是比以往更加勤快了。而且一点都没有那种被老板压榨不得已努力工作的苦逼气质。 反而每□□气蓬勃的,浑身散发着那种‘这是我家,我一定要打扫的bulingbuling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职场pua了。 甚至在干活时,他还会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会有社畜开心的工作呢?而且还是带病工作。 苏慕好奇,问他原因。 谢依反而突然红了脸,一副被抓包的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找了个借口就钻进厨房。 对了,谢依最近还沉迷做饭。 虽然以前谢依也会做饭,但是做的基本上都是中餐的基本款式,什么炒小白菜呀,茄子烧肉之类的,估计是在李秀才家中学的,毕竟大漠那边不兴炒菜,做出来的味道不算特别好吃,也还不算难吃,算是中规中矩吧。 可比起前世来手艺,实在差远了。 上辈子苏慕经常应酬,酒桌上虽然点了一大堆菜,但基本不会动。满身酒气的回到落枫苑,将肠胃里的酒呕出来,谢依就会给她开小灶。 不论荤菜还是素菜亦或是煲汤,都称得上是一绝。 当初她还打趣谢依,是不是跟某个大厨偷师了。 谢依却说,他虽然在大漠长大,但是自小跟着爹爹学习烹饪,中原这些菜他从小就会。 如今回想起来,上辈子的谢依肯定是对她撒谎了。 明明就是来倦城之后学的嘛,干嘛不承认。 “小依,你会绣花吗?”看着旁边正在给她煎茶的谢依,苏慕忽然问。 因为前世谢依跟她说:“慕姐姐我的男工在镇子上也很有名气,虽然比不上苏州的绣花郎们,但是至少能帮慕姐姐绣个荷包。慕姐姐近年来生意越做越好,连小萍都敢爬你的床,外头的那些男人还不跟疯了一样,不如戴个荷包在身上,让他们知难而退......哥哥他绣活不太娴熟,又一门心思扑在沈......他应该不会愿意腾出时间给你绣这些东西,不如戴上我给你绣的吧,至少能防住那些莺莺燕燕不是?” 虽然她最后怕颜霁月看到又误会,所以只是收下但并没有戴上,但那时候谢依送给她的荷包上的绣花功底就已经十分了得。 所以她才这样问道。 苏慕明显看到正拿着蒲扇煎茶的谢依眼眸的光明显虚了一下,他抿着唇:“慕姐姐、我的绣活只能勉强缝补,花也只会绣一些简单的,不过我可以去学,慕姐姐我学东西很快的。” 谢依紧张地放下蒲扇,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看来男工也是来倦城之后才学的,苏慕心中无奈,上辈子的谢依为什么一定要在她的面前操完美人设呢?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吗? 她虽然没有见过谢依在大漠是什么样子,但那时的他被父母呵护,一定是鲜活的、明亮的、热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带着忐忑和讨好。 苏慕笑了笑:“没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真的吗?”谢依语气里还有些不安。 “真的。”苏慕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绣活不一定要人人都会,等我挣了钱,直接花钱给你买就是。” 此时此刻,她的语气活像个画饼的渣女。 但谢依信了,眼眸明显睁大绿宝石在浓密的长睫里透出璀璨的光芒:“慕姐姐不用给我花钱的,我能待在你身边就已经很开心了。” 苏?渣女?慕继续画大饼,一缕长发从肩头滑落,坠在身侧:“不喜欢这个没关系,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来。” ‘如果我想要慕姐姐呢?’ 谢依只敢在心里这样说,却没胆子将爱意宣之于口。 身上的烙印虽然祛除了,但是心里的烙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剔除,无论他掩盖的有多好,在苏慕前面他永远都是自卑的。 他只敢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垂落的长发,将这一缕又黑又柔顺的长发扶至她的颈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咱们刚刚搬到这边,还有很多零碎的东西没有置办,对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苏慕任他把玩自己的头发。 谢依看着她颈后雪白的软肉,宛若一截雪,呼吸一急促,眼神晃了晃别开眼。 “......蜜子糖。”谢依从怀里拿出一包油纸,展开后里面的蜜子糖已经所剩无几,孤零零的几颗在油纸上寂寥的轱辘着。 “又是蜜子糖?”苏慕低声笑:“蜜子糖太便宜了,几文钱就能买一大包,上次的芍药蜜煎、荔枝膏,雪花酥不是也买了很多吗?别总吃一种口味的。” 谢依睫毛像羽扇似的低垂:“可我喜欢吃蜜子糖。” “那好吧。”苏慕妥协,虽然不明白谢依为什么喜欢吃这种又便宜又甜到掉牙的糖:“不过总是吃同一款糖,你都不会吃腻的吗?” 谢依低下头,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不会腻的,一辈子都不会腻。” 轻轻柔柔的声音撞进了苏慕的耳朵里,她侧眸看着谢依,一袭白衣,肤色却比雪还要白,低垂的眼眸里闪烁着无法撼动的光芒。 上辈子,他就吃了一辈子的蜜子糖,一辈子都没有腻。 苏慕感到自己的心仿佛一瞬间被荡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捻起一颗蜜子糖放在他嘴边。 谢依原本是低着头的,蓦地感受到唇边的一点甜意,看到竟然是苏慕捻着蜜子糖,亲自送到了他的嘴边,他下意识诧异的张开了唇。 苏慕趁势将蜜子糖塞入了他的口中:“吃吧,一会儿再给你去买。” 谢依耳尖涨红。 苏慕不禁轻笑了一声,看谢依这么喜欢吃,自己也捻了一颗蜜子糖放入口中......果然还是太甜了啊。 “对了,周围的邻居你都认识了吗?”苏慕问。 谢依点了点头:“附近的几家主夫都认识了。” 尤其一户姓乔的人家,乔主夫的妻主是商人,常常往外地跑,就剩下他和一儿一女,以及一位男仆。 但因为是商贾人家,家中经济不错,乔主夫的厨艺也很是精湛。 所以谢依特意跟他打好关系,向他讨教厨艺。 不为别的,只为苏慕的饮食能再好一些。 以前他在李秀才家里学的那些厨艺都是皮毛,因为是烧给李秀才和她夫郎吃,所以他才不在乎这些东西好不好吃,色香味是否俱全,毒死这帮人最好。 但现在是伺候苏慕的,他自然是想把最好吃的都做给苏慕尝尝。 苏慕如今中了秀才,每月6斗米,500钱银子,虽然日子过得有些清减,但谢依也想在清减的日子里尽可能的让苏慕吃的好一些。 他可不信那些文人说的什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之类的话,他的苏慕就得吃好喝好,才有心思看书写文章。 苏慕放心了,她之前还担心谢依社交能力不行。 “那就好,一会儿我去集市逛逛,要一起吗?”苏慕问。 谢依点点头:“好啊。” 能和苏慕一起光明正大的肩并肩,他求之不得。 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上街。 集市上叫卖声起此彼伏很是热闹,苏慕带着谢依在里面逛,如今厨房大权已经被谢依牢牢掌控了,苏慕连厨房的大门都摸不着。 因为谢依说:“女子远庖厨,做饭是男子的本分。” 所以现在连买菜苏慕都不知道厨房里缺什么,只能看谢依买。 不过谢依也十分尊重她的口味,每买一种菜之前,都会问问她:“慕姐姐这个你喜欢吃吗?慕姐姐你有什么忌口的吗?慕姐姐你今天想吃什么?慕姐姐最近你一直都吃的很清淡,吃些肉吧,不然看书会没有精神的。” 简直比保姆还要贴心。 “好啊。”苏慕答应道。 上次颜如玉给她的100两银子,她还剩下10两的样子,加上积蓄,还有朝廷每月的补助,乡试之后,如果她考不上举人,她还可以去当塾师,一月也有将近1两银子的收入。 谢依弯起一双绿宝石眼眸:“那慕姐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 “你还会做红烧肉?” 谢依点点头:“嗯,慕姐姐要不要尝尝看?” 他可是在乔主夫的厨房里看了好多次,把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就等着自己做出一样美味的菜肴时,苏慕的眼睛里流露出夸奖的神色。 光是想想......谢依手指便兴奋的蜷曲。 “那就做红烧肉吧。”苏慕点头。 她们去肉摊上买了两斤五花肉,又买了一些调味的冰糖。 当然谢依心心念念的蜜子糖必然是少不了的,苏慕又给他买了一包。 “蜜子糖太甜了,小心蛀牙。”苏慕笑着将包的鼓鼓的蜜子糖包放在他的怀中。 谢依脸有些红:“不会的,我牙齿可好了,不会蛀牙的。” “哟,这不是苏大秀才嘛,陪小娇夫出来逛街?”颜如玉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 苏慕转身:“怎么,有事?” 谢依惊讶的望向苏慕,脖子红得滚烫。 ......她竟然没有否认。 谢依心慌意乱的低下头,避免让人看到他脸上的绯红。 “倒也不是,就是看见苏大秀才特意来给你打个招呼。” “哦,打完了,那就告辞了。”苏慕冷漠的回道。 颜如玉脸色一变,立马上前拦住苏慕:“诶诶诶别走啊,好歹你曾经也是我的表弟媳啊。” “你也说了是曾经。” 颜如玉又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现在又成了秀才,我承认我们眼前以前是看不上你,觉得你地位低,出身又不好,为了钱攀上颜家做赘妻。” 颜如玉贬低了一大通,最后饶了回来:“但是呢,毕竟你现在成了秀才,我们颜家愿意不计前嫌,把霁月再嫁给你,你先别急,是嫁给你,不是让你再上门做赘妻了。” 苏慕冷冷一笑:“滚!” “你”颜如玉生气道:“你怎么骂人呢,我告诉你,我们颜家愿意把霁月再嫁给你这个赘妻,那是看得起你,你别不知好歹。” 颜如玉故意大声嚷嚷,集市上逛街的人纷纷朝看她们看去。 “我......” “真是可笑,既然曾经看不起人家为何当初求着人家入赘?和离之后,看见人家成了秀才前途一片光明灿烂,又舔着脸想来巴结人家,巴结不到,就打算以弱凌强,这算盘打得是真响啊!”沈玉雪摇着扇子,在一众仆人的拥簇中站了出来。 沈玉雪附身的这具身体本就英气,只是因为原身太好色,搞得一副肾虚的模样,但好在身体被沈玉雪养了回来。如今英气逼人,一站就是让无数少男心动的女侠风。 她和苏慕,一个颇具武将英气的气质,一个文人素雅清瘦。两人站在一起,一刚一柔,一瞬间周遭未婚的男儿郎眼睛都快看花了,不知道该在她谁身上停留比较好。 只有谢依安分守己,默默地站在苏慕神色,比说往沈玉雪身上看了,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苏慕的衣摆。 颜如玉见来人是沈玉雪,冷哼了一声:“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考试交了白卷的那位大才女啊。” 沈玉雪好像没听出来颜如玉的讽刺似的,大喇喇的承认:“不才,正是本小姐。” 颜如玉翻了个白眼:“真是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苏慕别看这个人此时帮你说话,她的名声可还不如你,考试交白卷,侮辱科举,她已经被下令四十岁之前不许再参加科举了。跟她混在一起,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那也用不着你关心。”苏慕淡淡一笑,走近颜如玉,在她耳边低声道:“虽然我不知道跑到集市上大闹特闹,是你还是你父亲的意思,不过我不妨告诉你,放心吧,我不会和颜霁月破镜重圆。” 颜如玉瞪大了眼珠子,没想到自己和父亲精心策划的局,居然被苏慕一眼看穿。 苏慕看着她呆如傻狗的样子,笑了笑:“不明白我怎么知道你想法的?” 颜如玉点了点头。 苏慕毫不客气的笑道:“回去多读点书吧。” “你你你......”颜如玉气得发抖,却无可奈何。 “怎么样?苏慕上当了吗?”一上马车,刘翠关心的问道。 眼下他们父女最害怕的就是苏慕和颜霁月和好如初,一个颜葑再加上一个当上秀才的苏慕,这家产以后更加没他们的份了。 “人家早就看穿啦,不过她说她不会和颜霁月复合。”颜如玉闷闷道:“嚣张什么啊,只是一个秀才而已,有本事考上举人啊,那才叫一步登天!书读的再多,现在还不是窝在一个穷酸巷子里,买房的钱还是老娘给的!” 刘翠戳了戳颜如玉的头:“行了,别惦记着那件事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花钱省着点,颜家能被掏的钱已经不多了。” * 另一头,为了答谢沈玉雪替自己解围,苏慕邀请沈玉雪来自己家里做客。 “寒舍简陋,沈小姐不要介意。” 沈玉雪摇摇头:“哪敢哪敢。” 这小房子虽然被她的宅子差太多,但毕竟是人家家里,沈雪玉好歹是受过素质教育的人,怎么会嫌弃。 不过看着苏慕精致的容貌,以及她细腻匀滑的肌肤完全不像女尊世界的女子,看到她住在这样简陋的小房子里,有些惋惜。 或许因为两人都是穿越女的原因,即使双方都没有挑明身份,但总是格外投机。 苏慕终于问道:“沈小姐为什么要交白卷呢?” 一提起这个沈玉雪就苦着一张脸:“谁知道考试这么难,早知道不装逼了。”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她连读懂标题都费劲,脑瓜子里也挤不出半点墨水,作诗连基本格律都不会,只能交白卷了。 “装、装逼?”苏慕佯装疑惑道。 沈玉雪笑了笑:“什么,方言而已。” “那颜如玉说的四十岁之前都不能再参加考试是真的了?” 沈玉雪点点头:“嗯。” 看到苏慕惋惜的神情,沈玉雪道:“不过我不在乎,反正我也没打算考科举,我打算经商。” “经商?”苏慕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做生意被各路乡绅、官员追着要钱的时候,真是头疼:“经商虽然自由,但眼下的环境,免不了以后被各方刁难。” “我也知道,但毕竟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又是家里的独女,是时候站出来独当一面了。”沈玉雪道。 既然沈玉雪态度坚决,苏慕也不好再劝了。说不定以沈玉雪的家世帮衬着,沈玉雪的经商之路会走得比她顺畅呢。 倒是沈玉雪反而劝起了她:“那个颜公子,你还是不要吃回头草的好。” 苏慕点点头:“自然,破镜哪能重圆。” 沈玉雪忽然感慨起来:“苏慕你不光长得好,脾气也好,如今又考上了秀才,那颜霁月真是疯了不知足。” 苏慕微微一笑,如烟淡眉无声撩人。 “不过你说身边那个混血小哥挺不错的。”沈玉雪朝她挤眉弄眼。 苏慕回头,看向刚从后院抱着一堆刚晾干的衣服走出来的谢依,马尾高束,身姿清瘦而不羸弱,微风吹拂,拂过他的发梢,清隽如纷雪。 发现两人一齐看向自己,谢依蓦地红了脸,飞快的跑回了屋子里。 帘幕低垂,映着他若隐若现的身影。 苏慕低眉浅笑:“是挺不错的。” 跟谢依待在一起她很舒服。 屋子里,正在叠衣服的谢依手一停,透过帘幕的格栅看向苏慕隐隐绰绰的影子,唇角轻抿出一丝甜滋滋的弧度。 “对了两个月后的乡试你会参加吗?”沈玉雪问道。 一般来说,府试之后三年才会有乡试,但是女尊世界的规矩不同,府试、乡试、甚至最后的殿试全部的安排在一年。 错过这一年,就只能在等三年。 “当然参加。”苏慕道。 一旦她通过乡试成了举人,对于她这样的普通百姓而言,就等于一步登天。 自古以来民间就有穷秀才富举人的说法,一旦成为举人,不但可以免除徭役赋税,还可以见官不跪。 最最重要的是,一旦成为举人,即使之后的会试不中,成不了进士,但依然有做官的资格,如果三次会试不中,就可以去参加‘大挑’。 参加大挑,只需要站在那里接受试官的点评,接着就可以被分配到各府衙门。做知县,或是做学政,相当于只要成为举人,混进官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此无论是知县还是乡绅都会前来交好。 “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沈玉雪道。 “你?” 沈玉雪笑道:“虽然不是不能参加科举了,但是我准备去云城进些货物来卖,反正你一个人去云城路途遥远,不如跟我一起做个伴,你愿意吗?” 苏慕自然求之不得:“当然愿意。”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好。”苏慕谢过沈玉雪的好意,并亲自将沈玉雪送到了兰清巷口,转身回屋时,发现谢依已经钻进厨房做饭了。 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熟悉的烟火气弥漫在他的周围。 看见苏慕往厨房里走,谢依忙到:“慕姐姐你稍等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很快的。” 谢依紧张地样子,就像厨房里的不是烟火气,而是什么晦气一样。 苏慕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谢依给她开小灶的样子,久违的熟悉感暖上了心头。 这一世的谢依与前世越来越像了,明明前段时间还不太一样,怎么忽然间就变了?苏慕认真回想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变化,发现转变的关键点似乎就在他剜掉烙字之后。 尤其是谢依如今看她的眼神,简直和前世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一样赤忱热烈,即使不对上他的双眼都能感受到那种时时刻刻都被缠上的感觉,沸腾又绵长。 “慕姐姐快来吃吧。” 思量间,谢依已经端着饭菜走了出来。 除了红烧肉,谢依还做了一道凉菜和一道清炒油菜尖以及一碗丝瓜鸡蛋汤。 在谢依没来以前,苏慕都是自己做饭,怎么简单怎么来,能吃就行。但谢依到来之后,饭菜肉眼可见的丰盛了,他的厨艺也进步飞快。 如他所说,他学东西确实很快。 不然前世也不会在她毫无察觉时,做出媲美大厨的菜肴。明明每天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应付颜霁月的刁难忙得不可开交,还能抽时间学习刺绣,且绣工好到倦城之名的程度。 “好吃吗?”谢依满眼期待。 苏慕尝了一块红烧肉点点头:“很好吃。” 谢依满意的笑了笑,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样子。 吃完饭后,苏慕照旧看书备考。 虽然她有两世记忆,但专门拿时间看考试用的四书五经的时候还真不多,更多的时候她的精力都用在对账本,看看今天又是哪个小王八蛋从她的账目里吃回扣。 重生之后,苏慕格外珍惜能读书的机会挑灯夜读,即使这样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乡试中考到举人,只能全力以赴。 每到夜晚的时候,谢依的动作总会很轻,安安静静的守在她的旁边,不出声,连呼吸都轻轻的,生怕吵到她。 看她的茶水喝完了,就默默给她填满茶水,颇有一种红袖添香的意思。 油灯里的灯芯快烧完了,谢依眼见的发现,默默地为她添上一根新的油灯,绰约的灯影中,谢依低眉顺目。 苏慕无意间抬头,看见这样的他呼吸一窒。 这样的气质,太熟悉了,简直就是前世的谢依,一模一样。 谢依感受到苏慕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添灯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敢出声,大气也不敢喘。 可又下意识的怀疑起自己来,这个姿势好不好看?今天的衣裳干不干净?脸上有没有脏东西?他究竟有没有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苏慕,又怕苏慕觉得他太做作太矫情。 浓密的鸦羽轻轻扇动着,谢依心中欣喜又慌乱,忐忑的小心思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限倍。 终于苏慕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看书。 谢依松了口气,可失落又蔓延了上来,他悔恨不已,期盼着她能像刚才那样在好好地看看自己。 “小依,我还要看到很晚,你先回去睡吧,不用陪我了。”苏慕淡淡的说道,静谧的夜晚,她的嗓音淡的像勾引。 谢依摇摇头:“慕姐姐,我不困的。” 他还想多陪陪她。 就这样站在一边,守着她就好,只要跟她待在一起,谢依就打心底里觉得开心,没有任何理由的开心。 苏慕知道他想陪着自己,但谢依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恢复,每天不到6点就起床干活了,晚上还要被他熬夜到这么晚。 她不是无良老板,实在不想看到他熬不住猝死。 于是她沉了沉眉,强硬道:“回去睡觉。” 她声音一强硬,谢依就不敢说话了,失落的点头,背影孤寂,慢吞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回到房间的他刚一关上门,就无力的靠在门上。 回想起刚才苏慕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流连时的样子,他真没用,连她的眼神都留不住。 是他不够好看吗? 自小在众人追捧中长大的谢依,头一回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自卑与怀疑。 他心中慌得厉害,回想起苏慕身边行行种种的男人,觉得自己不如林小杏长相清淡,小家碧玉。不如颜霁月浓烈傲气,他好像不是那么足够好看,能做到让苏慕移不开眼。 谢依抚上自己的脸,自卑爬上心头,要是他再好看一点就好了。
26. 葵水 葵水 昨晚读书到深夜, 第二天苏慕醒来时,堂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瘦肉粥,旁边佐着一碟小咸菜。 后院里传来轻微的浣洗声, 苏慕走到后院一看, 谢依正低着头,弯着腰, 在井边打水。 井水幽幽凉凉,即使是春夏交接的时节,依然让人觉得有些冷,谢依一双净白的手, 指尖被冻得有些红。 他将井水倒在一旁的木盆里, 盆子里放着的是她昨日换下来的衣裳,只穿了一日又没怎么干脏活所以只沾染了一些灰尘, 并不怎么脏, 随便清洗几下就行。 但谢依却把她的衣裳放在搓衣板上, 用胰子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的都涂抹了一边, 再在搓衣板上反复轻柔的搓洗,直到搓出绵密的泡沫,在从井里打出干净的清水, 反复的清洗了两遍,旧衣被洗的像新的一样, 他才将衣裳晾在晾衣绳上, 将衣服摊开, 每一处褶皱都仔细的扯平才算完成。 接着又弯下来,洗其他的脏衣裳。 苏慕看了看晾衣绳上的衣裳数目,看样子今天他又很早的就起来了。 在没有洗衣机的年代洗衣总是劳累的, 苏慕明显察觉谢依今日的动作比往常都要慢一些,偶尔还会扶一下酸乏的腰,手指尖也因为长期泡在水里也呈现出泛白的褶皱。 苏慕坚定要了把粗活外包出去的决心。 倦城有专门替人洗衣服的男人,干这种活的往往都是鳏夫,或者家境贫寒的男子,要价很便宜,几件衣裳也就十几文钱。 和谢依的身体健康比起来,这些钱无足轻重。 “小依,回去休息吧。这些衣服我一会儿去外头找个专门给人洗衣服的老爹子洗。”苏慕走到他身边,声音里透着心疼。 谢依绿宝石的眼睛怔了怔,清净如一汪碧海。 他似乎是欣喜苏慕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透出的一丝怜惜,但又努力压制着这股喜悦。 “慕姐姐,外面那些人他们洗不干净的。”他低着头,继续用力的搓衣裳,好像在无声的展示自己。 慕姐姐,快看我,我多能干! 但苏慕开心不起来。 只有把自己放在奴仆的位置上,才会在意自己干活的能力是不是比别人强。 苏慕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在乡下外婆家里过暑假的时候。外婆捡了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回来,大抵是害怕被人再抛弃,所以流浪狗非常努力的看家护院,连逮耗子这种事它也干,就为了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 外婆偶尔会夸夸流浪狗,流浪狗高兴的尾巴摇上了天。 反观外婆家里养的宠物狗小比熊,看流浪狗的眼神十分嫌弃,因为自小被外婆呵护着养大,所以它才不屑于做流浪狗做的那些事,被偏爱永远有恃无恐。 苏慕觉得现在的谢依就像那条流浪狗,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明明刚开始领回家的时候不是这样啊。 为什么?难道是她对他还不够好吗?可既然她对他不够好,当初他又为什么要哭着求她留下他? 苏慕不禁想到颜霁月,如果是颜霁月他才不会像谢依这样患得患失,紧张不安。他只会在意自己今天的发饰好不好看,衣料是不是全城最稀有的,就像那头小比熊。 苏慕将谢依从小凳子上扶了起来,说道:“别洗了,我的衣服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谁洗都是一样的。” 谢依沉默不语,怎么能一样,完全不一样。 忽然他感觉苏慕好像凑近了些,脸与他拉得极近。 苏慕的手缓缓的抚上他的脸,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眼下淡淡的青色。 谢依心中鼓鼓作响,紧张到手心涔涔冒出热汗,却不敢发一言。 终于她开口:“你昨晚是没睡好吗?” 谢依耳根发烫,连忙捂住眼睛,内心忐忑是他有黑眼圈了吗?他是不是变丑了。他真没用,连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苏慕面前都做不到。 苏慕见他沉默,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说道:“今天家里没什么事,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好好歇一歇。” 谢依摇摇头,刚要开口,就听见大门被人扣响。 谈话不得已暂时中断。 苏慕去开了门,但来的却是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苏慕语气称不上好。 “阿慕、”颜霁月站在苏慕面前,尽管看得出他尽心尽力的打扮了一番,却依旧掩饰不了他这几日的清瘦。 往日合身的衣裳,现在穿在他身上明显大了许多,衣袍下空空荡荡的,那股子傲气也柔弱了许多。 “苏丫头,听闻你考上了秀才,我这个老头子特意来恭喜你。”颜主君站在颜霁月身后,旁边的凌华手里提着几盒贺礼。 苏慕沉默没有应答。 “怎么了?你不会连我这个老头子的面子都不给了吧。” 颜主君笑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老人,可话里话外俨然都是逼迫的意思。 如果说重生之前,苏慕还会顾念颜主君几分薄面,但现在她实在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任何的纠缠。 当狠心时就狠心,优柔寡断只会徒增烦恼。 “主君请回吧。”她也没有过多解释,一句冷冰冰的话就是最好的诠释。 颜主君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随后叹息着说起了往事:“也好,也好,你长大了,懂事了,再也不是当初在雪地里快冻死的小姑娘了。” 苏慕垂着眸安静听着,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表示。 这也是颜主君惯用的方法了,当初刚刚穿越过来的高中生或许会上当,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 更何况当初她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就像一根刺哽在心里。嫌疑最大的就是颜家一伙人,她看谁都像嫌疑犯,怎么可能再回去。 “主君送来的礼太贵重,苏慕不能收还请您收回。”说完,苏慕直接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声音清清脆脆。 从来没有吃过闭门羹的颜主君,顶着怒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她、她竟然敢!她怎么敢?!” “白眼狼,我老头子捡了一头白眼狼。”颜主君气得跺拐杖。 “主君消消气。”凌华安抚道:“其实苏慕对咱们冷淡也不是没理由的,毕竟......” “毕竟什么?”颜主君横了凌华一眼:“无论怎么样,都是我救了他,如果没有我,她早死了,她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逞威风耍横。” 凌华不敢再替苏慕说话,只能称是。 颜主君又恨铁不成刚的剜了颜霁月一眼:“你这个小畜生也是个没用的东西,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连女人的心都抓不住,她宁肯要个边塞的蛮夷混血也不要你!” 颜霁月唇瓣嗫喏。 他们都没有听见颜霁月说的是什么,只有颜霁月自己听得清。 他说:“阿慕以前,很疼我的。” 重生前的他,即便有谢依从中挑拨夫妻间的关系,即便他做了再多错事,苏慕对他都是珍重的。 下人们曾经看谢依更得苏慕宠爱,所以怠慢了他,也是苏慕主动站出来说她只有一位夫郎,替他敲打下人。 可那些都是往昔了。 如今苏慕不要他了。 彻底认清现实的颜霁月心中好像盖了一层厚重的柳絮,闷得喘不过气来,每呼吸一次都是痛的。 他没有资格责怪苏慕,是他硬生生把良缘错过。 所以当爹爹命令他把苏慕求回来时,颜霁月心里是抵触,故意拖延时间。 他心里清楚,爹爹让他和苏慕重新成婚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让苏慕替颜葑填补颜家的窟窿,他不愿意,上一世他见识过苏慕受的苦楚,这辈子她有光明的前景,他怎会再让她陷入深坑。 颜霁月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刺痛难忍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阿慕,一定会一生顺遂。 * 苏慕合上门,看见谢依就站在门边看着他。 “慕姐姐,你别难过。”他安慰道。 颜主君那些骂她白眼狼的话,就在门口说,隔着一扇门她听得清清楚楚,谢依自然也听见了。 他满眼担忧的看着苏慕,却将颜主君骂他的那句‘蛮夷混血’自动屏蔽。 “没事,我没有难过。”苏慕笑了笑:“倒是你脸色怎么比刚才还要白了些?” 谢依神色惶惶:“没有吧。” 苏某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道:“难道是我的错觉?” 谢依咬唇点头:“慕姐姐应该是看错了。” “那好吧,不过你昨晚没睡好倒是真的,回去休息会儿吧。” 谢依摇摇头:“屋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而且我也一点也不困,躺在床上也只能发呆。” 苏慕看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便同意了。 “对了我挺你上次说,乔主夫家里有一儿一女?”她忽然问道。 “是,慕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慕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街坊邻居的,应该相互打好关系,你可以告诉他,他女儿若是想要读书认字,可以让她来我这里,我免费教她。虽说商贾人家不能参加科举,但能多认识几个字,读书明理也是好的。” 谢依眼神有些犹豫:“慕姐姐,你自己每天都看书到深夜,还要抽时间来教她,太劳累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然有我的考虑。”苏慕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又软又嫩,手感极好。 谢依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沸腾起红晕,低着头,支吾着应道:“知、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跟乔主夫说。” 苏慕放开手:“去吧。” 谢依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头一回看见他如此手忙较忙的样子,有些好笑。 * 倦城秀才本就稀少,而且各个眼高于顶,商贾人家是不允许科举的,相当于一辈子、几代人断了仕途,即使送去私塾也会被其他同窗瞧不起。 因此当苏慕主动提出愿意教乔主夫的女儿时,乔主夫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这可太好了。” 当初自己与谢依交好,其实也是看中了谢依背后的苏慕刚刚考上的秀才身份。 否则以谢依又是混血,又曾经为奴的出身,乔主夫其实心里是不大看得上,只觉得谢依命好,会攀高枝,攀上了苏慕这个秀才,这才以礼相待。 不过乔主夫把这点小心思藏得很好,说到底大家都不是三岁孩童,没有什么一见如故,交朋友都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 当天下午乔主夫就把自己七岁的小女儿乔月送到了苏慕家里,同时还带来了拜师礼。 苏慕只收下了乔月,拜师礼倒是送了回去。 乔主夫心里更加夸苏慕的好。 教了乔月一下午布置了些功课,苏慕让谢依将乔月送了回去。 晚上谢依又给她做了一桌子饭菜,都是苏慕最喜欢吃的,但谢依却兴趣恹恹的样子。 “没胃口吗?”苏慕注意到他的异常。 谢依摇摇头:“中午吃了饭,现在还不饿,慕姐姐多吃点。” 苏慕点点头,并没有深究。 吃完饭后,苏慕继续看书,谢依则被她早早的轰回房间睡觉去了。 看书看到深夜,苏慕合上书熄了灯准备睡觉。 但她忽然听到一丁点声响,那声音极为微弱,再加上屋外的虫鸣蛙叫掩盖了一大半,传入她耳朵里更加断断续续,破碎不成形。 苏慕坐起身,竖起耳朵仔细听。 发现声音是从谢依的房间里传来的,他平时睡觉都是很安静的,怎么会突然发出这种声音呢? 苏慕好奇,穿上鞋脚步放的极轻,走到了谢依的房门前。 越靠近谢依的房间,那声音就越发明显,脆弱又痛苦像是呜咽,又像是用布塞进口中堵住宣泄的哭声。 苏慕忍不住敲了敲他的房门:“小依,你怎么了?” 破碎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屋里传来谢依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没事,慕姐姐。” “可是我好想听见你在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苏慕问。 谢依的声音轻的像飘在空中:“......真的没事,慕姐姐你早点休息吧。” 苏慕还是不太放心:“那你让我进来看看你,确定你没事,我就走。” 谢依沉默了。 静默的氛围让苏慕更加确信谢依遇到了什么麻烦,她再次扣响了门:“你现在穿好衣服,我进来了。” “不、别、”谢依慌张的拒绝。 可来不及了,苏慕已经推开了门,她点亮了谢依房里的灯,一点烛火在黑暗中照亮了整个房间。 苏慕将油灯放在谢依床前,终于看清了现在的谢依是如何憔悴。 单薄的里衣罩在他身上,脸色和唇色都苍白如纸,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整个人就像刚刚从海里捞出来的人鱼,连衣服都被打湿了,濡湿的长发黏腻的沾在他的脸上。 苏慕惊了,连忙拉住他的手,他的手也是冷的。 “小依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伤口又撕裂了?” 谢依摇摇头,干涸苍白的唇瓣开裂,鲜红的血从裂口中渗出,荼蘼异常。 “慕姐姐你快走吧,我没事,这里、这里不干净。” “什么叫不干净,小依你生病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谢依更加激动的摇头,羞耻的咬着唇:“不是,不是生病。” “那是怎么了?你看起来病得很重,如果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让大夫帮你来诊治。”苏慕摸了摸他的额头,用衣袖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 谢依眼眶委屈的红了,双手紧紧揪着棉被,眼神躲闪难堪:“是、是葵水来了。” 葵水...... 苏慕的目光默默移到谢依被棉被盖住的肚子上,她怎么没想到,女尊世界,生孩子的是男人,来葵水的自然也是男人。 虽然苏慕自己是身穿,但是这个世界似乎会自动改造穿越者的身体,不仅身高变得比之前高了不少,而且每月必来的报道的亲戚也不来了。 见苏慕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又不吭声,谢依脸色更加苍白无血,心就像被寒刀子扎了一刀,羞愤欲死。 “慕姐姐你快回去吧,男子的葵水是不干净的。”谢依低着头,不敢再看苏慕。 苏慕惊醒,道:“怎么会不干净,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 苏慕没有穿越之前也经常痛经,吃了止疼药还是会疼的在床上打滚,现在看见谢依这个样子,她仿佛看见了曾经被大姨妈折磨的自己。 谢依心脏不可遏制地颤了颤,没想到苏慕竟然会这样说。 自古以来女人不都是嫌葵水脏的吗?就连爹爹都这样说,男子来了葵水需要避着女人。 虽然苏慕的说法惊世骇俗,但是听见她这样说,谢依感觉自己的小腹无论多疼都是暖的。 “是今晚才来的吗?”苏慕将被子仔细的为他掖了掖,来葵水自然得好好保暖。 谢依摇摇头:“昨晚就来了。” “昨晚?”苏慕声音噎了一下,随后有些生气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今天还用井水洗衣服,水那么凉。” 白天的记忆涌了上来,想起白天谢依有些迟钝的动作,苍白的脸色...... 苏慕惊觉道:“从昨晚就开始疼了,是吗?”
27. 乡试 乡试 谢依的眼神怯了一下。 苏慕皱起了眉, 语气责怪:“既然昨晚就来了,那岂不是更疼?你就这样一直忍着不吭声?还在我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洗碗的, 来葵水碰不得这些凉的东西, 你不是不知道。” 苏慕自小被父母宠爱着,因为有痛经的毛病, 所以父母就算在平时也不会让她洗碗碰凉水之类的。 她看着谢依痛得这样厉害,很难想象他是怎样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去干活的,井水又那样凉。 若是平时倒还好,偏偏在葵水期间, 怕是碰一下都刺骨吧。 如果是苏慕, 他早就疼的站不起来了,他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意念忍下去的? “我知道, 但是爹爹说每个男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若是在自己家里倒还好......若是嫁了人, 就要伺候妻主公公婆婆小叔子一大家子人,如果只因为来葵水就赖在床上不干活, 就、太矫情了。”谢依低眉垂目的说道。 尤其在说到‘嫁人’时,他的眼神飞快的在苏慕身上扫了扫,见她的眼神里并没有流露出反感, 心中稍微有些窃喜。 “什么矫情不矫情的,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养着。”苏慕起身, 去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 又从屋里拿出一个汤爹子, 这个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畏冷买的, 如今给谢依暖肚子正好。 她将热水灌进汤爹子里,温度很快就透了出来。 “把它放在肚子上暖一暖,很快就不疼了。”苏慕拿着汤爹子回来, 将它塞进了谢依的被子里,然后飞快的把被子盖好,不留一丝漏风的地方。 谢依听话照做,隔着衣裳,滚烫的暖意覆盖在肚子上,虽然小腹依然很疼,但是又这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他明显感觉舒服了很多。谢依紧拧的眉头都舒展了。 “舒服吗?”苏慕拂去了他额头上粘黏的青丝。 谢依浅浅的笑了,眉眼温柔透着一点娇媚:“好舒服。” “舒服就好,以后这种事别再瞒着我了,该休息时就休息,不要硬撑着,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仆人。”苏慕温声说道。 不是仆人是什么? 谢依几乎要脱口问出来,可话到了喉舌便戛然而止。 他不敢问。 自卑是铁链枷锁,无时无刻不束缚着他。 “对了你这样总疼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我明天去给你找个大夫抓点药,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不然我怕以后落下顽疾。”苏慕提议道。 谁知病恹恹的谢依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要,慕姐姐我身体很好的,我身体没有问题。” 苏慕眨了眨眼:“只是调理而已,怎么这么激动?” 谢依喘着粗气,浓密的长睫遮住里他眸子下的一丝惶恐:“慕姐姐,我身体一直很好的,以前从来都不会疼的,自从我被人牙子拐走,一路颠沛才会变成这样的。”谢依抓着她的手,嘴唇都在哆嗦:“慕姐姐,我的身体不会影响生育的。” “......”苏慕身子僵了一下,她只是想让谢依养好身体,不再痛经,他怎么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不过看着他神情如此紧张,苏慕也不敢说别的,只能接着他的话茬:“我知道,既然你这疼痛是因为颠沛流离才落下了,以后那些重活累活就少干吧,在我这里好好养着。” 顿了顿,她又怕谢依心里太愧疚过意不去,说道:“......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谢依的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乖顺的像个小媳妇,软乎乎的耳垂也红彤彤的,情意绵绵的看了苏慕一下,羞赧的嗯了一声。 两人折腾到后半夜,苏慕原本不放心他想守一晚的。 但被谢依以她睡不好为由,坚定的拒绝了,她只好回到自己房间里,忧心忡忡的睡下。 却不知此时此刻,另一个房间里的谢依因为她那句‘我养得起你’,兴奋在床上打滚。 第二天,她再去谢依的房间里看,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怎么样,好些了吗?”苏慕问。 “今天好多了,肚子也不那么疼了,慕姐姐我可以下床干活了。”谢依气色明显比昨晚好得多,因为苏慕昨天无比坚持着说让他今天不能下床,他这才躺在床上。 苏慕对他的怜惜让他无比欣喜,可他却深知,不能恃宠而骄。越是如此,他越要保持清醒,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越要加倍回报苏慕对自己的好。 “不用了,你在养养身子。那些繁琐的家务活我已经请人来做了。”苏慕说道。 如果不是她这阵子忙着看书备考,洗衣做饭这种事她自己都会做,根本无需外人。 谢依忽然嘟囔了一声:“外头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做的饭都不好吃。” 苏慕笑了笑:“你要是不喜欢吃他们做的饭,我给你做如何?” 谢依震惊了一下,随后疯狂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怎么能让苏慕下厨。 如果连做饭这种事情都要苏慕亲自动手,那他待在苏慕身边简直太失败了,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人,很容易被抛弃的。 “不用不用,还是让他们做好了,不过慕姐姐你会做饭?” 苏慕点点头:“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会做饭,只不过做的不太好吃罢了。” 谢依细细凝了眼苏慕那双比男子还要秀气精致的手,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外界总说她是下人,可下人哪里苏慕这样的气度和容貌?还说她懦弱无能。 切,也只有颜霁月那个蠢货才会真的以为苏慕懦弱无能吧。 不过也幸好他眼瞎早早的与苏慕和离,他才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 * 又短暂的休息了一日之后,谢依已经修养的与平常无异。 因为忙着备考,苏慕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门了,平日里饮食起居全部都由谢依照顾着。 有时读书读昏了头,苏慕感觉自己穿越的不是女尊,而是传统封建社会,她成了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眼看还有半个多月乡试就要开始了,苏慕也该启程。 但她这一走,家里就剩下谢依一个人,她自然不放心。 于是她破天荒的带着谢依一起拜访了乔主夫,并说出了想让谢依在他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意思。 乔主夫的妻主一直在外经商,很长时间才会回来一次,家中除了他就剩下一个13岁的儿子,7岁的女儿,以及伺候的4、5个仆人,跟他们待在一起,总比谢依一个人孤零零守在宅子的好。 古代社会总是不太安全,尤其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照应,乔主夫自然也不会拒绝。 回去的路上,谢依问道:“所以慕姐姐是因为想给我找个去处,才收乔月做学生的吗?” 苏慕笑了笑:“小依真聪明,不然把你一个人放在屋里我真不放心。” 被夸奖了,可谢依却高兴不起来,第一,他不想苏慕为他抽心费神,甚至牺牲自己看书的时间,第二,她就要去参加乡试了,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分离一个月......太长了。 他无法想象,没有苏慕在那该是什么日子。 可他又不能自私的跟随苏慕去,考生最注重名声,若苏慕参加乡试,还带着一个男人一同前去,一定会被同场科考的学子笑掉大牙。 他不能让苏慕丢脸。 当晚谢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可想到苏慕明日就要启程去云城,又不敢打扰。 他再次轻手轻脚的起身,裹着一件外披,靠在苏慕门前,听着她深夜低低的念书声,一遍、一遍、 * 第二日,沈玉雪的马车就停在兰清巷口等她。 谢依送她出去,手里提着为她整理好的包袱,眼底有些清,眼尾却有些红:“慕姐姐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苏慕揉了揉他的头:“放心吧,你都跟我说了一路了,怎么突然这么唠叨了?我一考完试就回来陪你好吗?” 本以为她的安慰会让谢依好一些,谁知他的眼眶更红了。 沈玉雪在一旁暧昧打趣,笑得不能自己。 上了路,沈玉雪还不停说起:“你那个小娇夫未免也太粘人了吧。” 苏慕无奈:“他最近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变了个性子,以前外柔内刚,现在里外都软的一塌糊涂。” 沈玉雪道:“男人嘛,有了依靠自然愿意当菟丝花咯。” 菟丝花?苏慕摇摇头,谢依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两人赶了半月的路到达云城,寻了个客栈住下,沈玉雪最近找了个创业方法要做奶茶。 苏慕心里笑她太单纯,古代原料有限很多奶茶都做不出来,最后委婉了跟她提了一下,有一种叫假酸浆的植物,种子能让清水凝固成透明的固体。 果然沈玉雪转变了创业思路,开始琢磨起冰粉了。 苏慕欣慰的点点头,这个的试错成本比奶茶低多了。 解决好沈玉雪的创业路线后,苏慕开始进入乡试考场。 乡试的考试就明显比府试难多了,因为秀才和举人之间的巨大差距鸿沟,也让乡试的难度和录取率一度比考取进士的会试还要高。 但参加考试的人数也比府试少了一些,但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秀才,眉眼间都来了一些优越的傲气,毕竟在乡里,这些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苏慕陡然有些紧张,呼吸也有些急促,比期末考试还要紧张,毕竟期末考试考砸了也就父母一顿骂而已,但乡试却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和未来。 即使身为穿越者,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比眼前这些人聪明多少,无论文字历史还是文化她也都是从头学起。 “别担心,苏慕我看好你!”沈玉雪送她到了考场,看她紧张地模样,潇洒的拍了拍她的肩。 苏慕笑了笑:“那就接你吉言了。” 苏慕进入考场,考场内部每个考生都坐在一个小格子前,左右两边都由砖墙阻隔,中间搭着一块木板用来写字,性格类似办公室格子间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考生一律对着外侧答题,外侧没有门,考官在外头巡逻,考生的一举一动全都无所遁形。 乡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一天,一共三天,三天,她的吃喝拉撒全得在这个小格子间里面解决。不过好在经过府试,她已经适应了。 苏慕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考试一共分为三场,依次是史论:‘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各国政治:‘学堂之设,其旨有三,所以陶铸国民,造就人才,振兴实业......三者孰为最急策’ 四书五经:“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① 三天之后,苏慕走出考场。 一出来就看见沈玉雪兴奋的朝她招手,长发在空中飘扬,发上束着的白色发带也跟着晃悠,尤其向她飞奔过来的样子......像只二哈。 “考的怎么样?”沈玉雪贴心的帮她揉肩。 苏慕点点头:“还好吧,这次考的政论,我之前粗略的看了些。” 沈玉雪笑道:“装吧装吧,你们学霸都喜欢装,考完试永远都说考得不好考砸了,最后永远是第一名,把我们这些学渣骗的团团转。” 苏慕被她的话逗笑了,却依旧不忘操本土女的人设:“什么是学霸啊?” 沈玉雪眼珠子一转,勾着她的脖子:“就是夸你聪明的意思。” 苏慕浅笑不再追究,反问道:“假酸浆的种子你买到了吗?” 沈玉雪兴奋道:“我不光买到了,在你考试这几天,我还研究出了制作冰粉的好方法,你等着,等我回到倦城第一个做给你吃。” “真的?”苏慕惊讶。 她有些佩服沈玉雪的机敏,竟然能在上辈子完全没有了解过冰粉制作方式的前提下,自己琢磨出来。 沈玉雪点点头:“当然,不过这是商业机密咱们回去再说。” 两人匆匆坐上马车回倦城,跟着沈玉雪这个富家女混就是好,路费都不需要她出,还能做奢华马车。 马车里沈玉雪靠在柔软的鹅绒枕上,看着苏慕垂眸看书的样子,撑着下巴不自觉的笑了笑。 苏慕抬起头:“笑什么?” “没什么。”沈玉雪笑得更深:“苏大举人,你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小小商贾呀。” 苏慕被她的样子逗笑:“还没影的事呢。” 沈玉雪浑不在意:“反正我有预感,你一定能考上。”
28. 回城 小萍上辈子的结局 两人一起回到倦城, 过城门时,苏慕闲来无事撩开帘子往外头瞧了一眼,好巧不巧的, 正好看见颜霁月端端站在城门口, 满眼深情的望着......沈玉雪的马车。 那眼眸深情汪汪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得是苏慕。 苏慕垂下眼睑, 放下帘子,只当没看见他。 人家特意等着沈玉雪回城,这个时候她出现就有点尴尬了。 “少爷,少夫人她怎么这样啊。”小萍抱怨着:“这几天你每天都站在城门口等她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 她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算了,竟然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你。” 颜霁月垂眸苦涩:“她本就不想见我......不过她平安归来就好。” 小萍撇了撇嘴, 没接话。 突然他看见人群间似乎窜出了熟悉的人影来, 小萍眼尖的发现, 立刻道:“少爷,那不是谢依那个小贱人吗?” 颜霁月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 谢依穿着白衣穿梭在人群中,过分出挑的容貌和绿色的瞳孔在人群中极为扎眼,几乎一眼就看见了他。 颜霁月看见谢依直奔沈玉雪的马车而去, 马妇似乎认识他,看见他气喘吁吁的奔来, 勒停了马车, 下一秒, 苏慕撩开了帘子,对着他笑得温柔缱绻。 她一袭红衣款步下了马车,浓烈的红像山茶花捣碎挤出的汁液泼在衣服上, 配上她疏离中透着一丝温暖的眼神,美得令人眩晕。 “慕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隔着遥远的人群,颜霁月隐隐约约听见他邀宠的声音。 娇滴滴黏腻腻,比相公馆里的男伎还要谄媚,更遑论现在还是在大街上。 颜霁月心中暗暗唾了一声,不要脸。 可紧接着他看见苏慕笑着揉了揉他柔软的长发,低柔的、宠溺的说了些什么。 那双手修长雪白细腻,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梦,滑过谢依的发梢,他的眼角,他的颈侧,衣袖在空中留下一抹撩人的弧度。 颜霁月的眼睛好像被刀割了一下,嫉妒的低下了头。 苏慕虽然眼睛在谢依身上,但却做不到完全忽略颜霁月,尤其他们离得其实也蛮近的。以颜霁月的容貌,想要忽视他很难。 连沈玉雪也注意到他了。 她下了车,来到苏慕身边轻声问:“你的前夫像是在等你呢,不去见见?” 苏慕看向颜霁月。 谢依低垂的眼眸翻滚着不悦的情绪,要你多嘴,如果你不说,慕姐姐根本都不会看颜霁月一眼。 或许是太害怕苏慕与颜霁月旧情复燃,不等苏慕开口,谢依便说道:“颜少爷应该是在等沈小姐吧。” “我?”沈玉雪傻了眼。 谢依温顺道:“沈小姐那篇《水调歌头》名震全城,听闻颜少爷曾买断了您的诗词,对您也是出了名的仰慕。” 沈玉雪连忙看向苏慕,好像怕她误会似的疯狂摆手:“我们之间没关系的啊,我们都没见过。” 苏慕淡淡道:“我知道。” 沈玉雪松了一口气,她最怕扯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三角恋里面了:“你知道就好,那我就先走啦,等过几天我研究好冰粉再来找你。” 苏慕笑着点头,两人就此别过。 谢依很自然的接过苏慕手里的包袱,贴心道:“慕姐姐一路上一定很劳累吧,我接到你的书信,今天一大早就去集市上买菜,做了一大桌你最爱吃的,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好。”苏慕与他并肩往回走。 “瞧谢依那得意的样子,要不是少爷您拦着,在少夫人去赶考的时候,我就找人收拾他一通了。”小萍翻了个白眼。 颜霁月冷眉一挑:“阿慕临走时,将谢依安置在乔主夫家里,一个月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找得到机会?” 要是有机会,他早就下手了。 可就是因为苏慕连自己不在时,都将谢依的落脚处安排的没有丝毫可以挑剔的地方,他在更加确信了谢依在苏慕心里的重要性。 “可是、”小萍揪着手:“可是主君下了命令,如果您不能讨好少夫人,主君就要将您嫁人了,听说上次周家不成,这次他给您物色了一家酒楼的老板,那种身份的人,哪里配得上您呀。” 小萍心里自然是藏着心思的,酒楼老板虽然有钱,可毕竟是商人,生意朝不保夕,无法保证长久不说,还要处处看人脸色,家里还有两房夫侍,一房侧室,庶出的孩子都有两个了,整天勾心斗角的争宠。 要是颜霁月嫁过去,宅斗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可颜霁月那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小侍郎君,纵然有几分姿色,失宠也只是早晚的事。 小萍卖身于颜家,将来肯定是要跟着颜霁月一起出嫁的。 主子在后院不得势,做下人的日子更是艰难。 他可不想跟着颜霁月过那种日子,比来比去还是苏慕最好。 年轻、温柔、又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对待下人也宽和,也不会亏待他。将来要是考上举人那更是...... 小萍不禁做起梦来。 颜霁月看着小萍发-春的样子,内心嗤笑。 两辈子都改变不了趋炎附势的性子,要不是花露不中用,颜霁月根本不会留下他。 * 重生回来的颜霁月,看到小萍的第一时间就记起他背着自己偷偷爬上苏慕的床。 苏慕顾忌着他的名声,害怕传出去他的仆人做出这等下作事来,让他这个少爷没面子,便秘而不宣,连颜霁月自己都蒙在鼓里。 但是突然有一天,谢依找上门来。 他穿着白锦缂丝浮光缎,腰间佩戴着南海兰玉?i,头上簪着堆丝海水云崖簪,青葱细腻的手腕上戴着曾经狠狠羞辱过他的血玉镯子,神色风光明媚。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彰显着苏慕对他的宠爱,比他整个正夫更像正夫。 来到菡萏院后,谢依慢条斯理的坐下,嘴角噙着倦懒的笑意,眉眼轻傲,和在苏慕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他越俎代庖,替颜霁月挥退了菡萏院所有下人,唯独留下了小萍。 当时的颜霁月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能让谢依主动找上门,一定是关于苏慕的。 “有话就说,在我的院子里跟我撒野,即便你再受宠我也不会对你客气。”颜霁月冷冷道。 谢依不紧不慢,斜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倦着淡淡笑意的唇角透出几分冷漠:“哥哥总说我是慕姐姐捡回来的一条狗,生来下贱,不配伺候在姐姐身边......也是,我出身卑微自然比不上哥哥高贵,可我就算再下贱,不会像某人那样,脱了衣服自个儿爬上姐姐的床,求着她宠幸垂怜。” 颜霁月眯着双眼,眼神里透出凌冽看向小萍:“他说的是真的?” “少爷,没、没那回事,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小萍狡辩着,却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 谢依轻蔑的笑了笑:“真是哥哥教出来的好下人,身子骨细软皮肤也白皙,尤其被慕姐姐踢下床时,连那处都是粉嫩的,看来被哥哥养的很好嘛。” 小萍已经快哭出来了,跪在他的脚边,不断乞求道:“谢公子求您别说了。” “滚开,下贱东西!这个时候你知道要脸了?!当初脱了个精光爬慕姐姐的床时,怎么不知道廉耻两个字!呸!下贱的小倡夫!”谢依突然脸色一变,朝他的心窝子上狠狠踹了一脚,眼珠子迸出割人的刀子。 在苏慕面前谢依时时刻刻端着温柔贤良的模样,在颜霁月面前折磨起人来倒是毫不手软。 看着小萍连哭带嚎的样子,谢依似乎又回想起在落枫苑小萍衣衫、不,浑身赤-裸的样子,气不过又朝他身上狠狠踹了两脚,才把心里的嫉恨发泄了出来。 “你说你是颜霁月的贴身侍从,反正将来也是要伺候慕姐姐的,早晚都是一样吗?我今儿倒要好好问问,这些不知廉耻的话,究竟是不是你那端庄高贵的好主子教的!” 出完气,谢依扶了扶发髻上的堆丝海水云崖簪,充满蔑视的看向颜霁月:“哥哥,你的仆人做出这种事,弟弟就先帮你教训了。接下来,您是将他发卖了,还是将他继续留在身边,亦或是做个顺水人情,塞到慕姐姐房里弟弟我都不介意......反正哥哥这些年也没受过妻主的疼爱,小萍忍不住也可以谅解。” 谢依边说边漫不经心的笑,慢悠悠的走了。 留下浑身颤抖的小萍。 “少爷,少爷您原谅我吧,我、我也只是看你这么久了都抓不住少夫人的心,我是想帮您出一份力呀。”小萍跪爬着伏在他的脚边,连声恳求。 “帮我?”颜霁月缓缓弯下腰,钳起小萍的下巴,狭长的丹凤眼阴测寒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爬她的床!” 他都没有,他都没有碰过她。 颜霁月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气,下人的背叛,情敌的嘲讽,还有苏慕被抢走的危机感在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拿出多年没有再碰过的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他身上。 小萍疼的满院哭喊求救,声音引来了菡萏院的其他仆人,花露什么的都来了,看到满院打滚浑身是血的小萍都无比震惊。 再看看颜霁月,眼神像是从蛇窟里爬出来的最阴毒狠厉的毒蛇,众人吓得浑身冷汗。 “看什么!一群没长眼睛的狗东西,还不把他给我摁住了!”颜霁月愤怒喊道,杀心爆起。 众人连忙帮他摁住了小萍,看着颜霁月疯了一样的抽打折磨小萍,直到他被达到昏迷。 众人本以为这样颜霁月大概就能放过他了,谁知颜霁月竟然冷冷说道:“叫个人牙子来,把他给我卖到越远越好,另外,不许卖到好人家。”
29. 心机 心机 苏慕一回到家, 就看见饭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雪菜黄鱼,红油肚丝, 板栗烧野鸡, 梅花豆腐,花香藕再配上一碗香滑软糯的莼菜羹。 若是苏慕没有重生之前, 还是首富时自然不会觉得奢侈,但现在自己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些食材就显得有些破费了。 她临走时,给谢依留了钱傍身。 但这些都是为了让他在乔主夫家里住的轻松自在, 并且打点下人的, 可面前这些饭菜让她意识到,谢依好像并没有听她的话, 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反而花在了给她做饭上面。 可是看见谢依满心满眼盛着期待, 希望她能动动筷子,尝尝他做的饭菜, 并对他流露一个夸赞的眼神时,苏慕心里的责怪也就淡了。 她加了一块黄鱼肉,放在口中, 口感咸香适宜,鱼肉香滑软嫩, 最是鲜美不过。 她放下筷子, 夸了夸他:“小依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果不其然, 她看见谢依眉尾轻轻一扬,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仅仅因为她一句随口的夸赞,就开心成这个样子吗? “这个时节黄鱼稀少, 不好捕捞,价格也不便宜,还有这只野山鸡,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苏慕一边吃一边不经意的问。 谢依自然没有听出她话中真正的意图,反正语气开心的说道:“是啊,最近集市上黄鱼卖的少,多的都被大户人家买走尝鲜去了,我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去集市上等着,才终于等到这么几条。这只野山鸡则是我从一位进城的农户手里买下来的,听乔主夫说,野山鸡的肉比家养的鸡好吃许多,肉质也更加紧实有嚼劲,慕姐姐尝尝?” 苏慕随意夹了一块鸡肉放在他的碗里:“你也吃。” 谢依受宠若惊,绿宝石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呈现出一种令她赏心悦目的惊愕。 谢依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殊荣,一时间竟然连筷子都拿不稳,直接从手里滚了下去,他连忙弯下腰去捡筷子,等他重新回到桌子上时,苏慕正支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注视着他。 谢依蓦地红了脸,筷子都快被他捏断了。 难得看见谢依如此慌张羞涩的一面,苏慕忽然享受到了逗男人的乐趣。 上辈子她常常去小倌馆里面应酬喝酒,看着合作伙伴跟那些小倌蜜里调油,她既觉得无趣,又觉得那些小倌放的太开,今儿陪这个恩客,明儿陪那个恩客,迎来送往,身上的女人不知道换过多少个了,有没有病都不知道,身上的劣质香薰也呛得她难受。 或许是因为见识过这些小倌的放浪,又见识过颜霁月的性格,醉醺醺回到落枫苑,她酒气熏熏的对为她脱衣脱鞋的谢依吐槽道:“小依,我最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了。” 跪在她身下,为她脱下鞋袜洗脚的谢依,顿了顿手,随后面色如常的问:“那慕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苏慕被酒精熏了脑子,迷迷糊糊的说道:“安分的,乖巧的,别像颜霁月,也别像那些小倌,温婉端庄就行。” 说完她醉的不行,实在撑不住脚没洗完就睡着了。 朦朦胧胧的意识中,她依稀记得,谢依不紧不慢的帮她洗完脚,褪下她繁重的锦衣,将她扶到床上,掖好被角,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温婉端庄是吗?我记下了,慕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就变成什么样的。” 从那以后,她就感觉谢依变了一些。 首先是衣着,以前谢依因为算半个外族人的关系,喜欢衣着以轻薄为主,后来渐渐变得如那些深闺里的保守公子一样。 原先还会主动央求着她看他舞姿是否有长进,但现在,只有苏慕主动提,他才会穿上那些叮叮当当的衣裳,为她跳舞。 除此之外,言行举止也更加得体,甚至开始主动学习诗词,再加上颜霁月的衬托,外界渐渐传言,苏慕的正夫,肆意妄为,虽是正夫,但德不配位,还与沈家小姐不清不楚。 反观苏慕的宠侍,百般娇养宠爱也不见其得意忘形,反而对御下宽和有礼,虽是宠侍的身份却有着主夫的命格。要是有了孩子,早晚会被扶正的。 传言愈演愈烈,最后自然传到了颜霁月的耳朵里。 原本颜霁月这些年脾气已经渐渐收敛,除了前阵子把小萍打了个半死发卖之外,他已经很少惩罚下人,苏慕也颇感欣慰。 可因为这个传言,颜霁月好不容易收敛的脾气顿时炸了锅,来了落枫苑又是好一阵闹腾,甚至把她送给谢依的血玉镯子给摔碎了。 她好一阵劝说,再加上颜主君的生辰快到了,远方亲戚都回来府上做客,苏慕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不让外人看笑话,答应暂时搬回菡萏院与他同吃同住,颜霁月这才罢休。 临走时他还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得意的朝谢依讽了一眼。 谢依神色淡淡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发怒,只是看起来莫名有些哀伤。 虽然是同吃同住,但是苏慕还是照旧睡着软榻,也就是从那晚开始,颜霁月突然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把她拉到床前,让她脱他的衣服。 苏慕不肯,他就自己主动解开她的衣带。 苏慕一时不知道是她傻了,还是颜霁月疯了,连忙摁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 颜霁月红着脸,眼神有些别扭又带着明烈的期待:“圆、圆房。” 苏慕强行缩回手:“你在说什么,当初洞房时你不是说的很清楚,让我不要碰你,否则你让我不得好死。当初那些话我都记着,一句也不敢忘,也不敢对你有那种心思。” 颜霁月脸白了白:“那是之前,现在...你可以碰我。”他咬着唇,苏慕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紧张过:“苏慕...我愿意让你碰我,我想让你碰我。” 苏慕沉默,他愿意,她不愿意啊,搞得她好像等着被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 当初结婚本来就是协议婚姻,这些年她也没对他动过心,大家相敬如宾不好吗,怎么突然就要圆房了?莫名其妙。 见她没动静,颜霁月急了,气愤的问道:“你就这么不喜欢我?连与我圆房也不愿意,那是不是你连孩子也不愿意给我?你......” 颜霁月瞬地站了起来,明丽的眼眸里闪着泪花:“你就只想跟他生孩子是不是?苏慕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郎,只有我有资格跟你生孩子,那个贱人他什么都不是!” 成婚多年,苏慕了解颜霁月的性格,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随时都需要人哄着顺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示弱的一面。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颜霁月哭。 她也明白了颜霁月突然愿意献身的原因,因为危机感。 外界的流言让颜霁月信以为真,他真的以为自己的正夫地位即将被谢依顶替,一旦谢依怀上她的孩子,她就会把谢依扶正,那她和颜霁月自然就会和离。 如今颜家都靠她一个人撑着,一旦和离,颜家就会一落千丈,颜霁月现在优越生活也会荡然无存。 弄明白原因,苏慕拂去他眼角的泪,说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跟谢依有孩子的,你不必担心你的位子保不住。” 本以为她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颜霁月也不用在委屈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圆房了吧。 谁知颜霁月依然不信,变本加厉的要求她,甚至发展到最后开始主动宽衣解带,求她圆房,给他一个孩子。 苏慕感觉颜霁月为了保住颜家的风光真是疯了,不惜牺牲肉-体。 可她对颜霁月没那意思啊,合约当初也写她还有陪-睡这一说,于是找借口不愿意圆房。 也许是因为被拒绝伤害到了颜霁月的自尊心,他的姿态从央求到了强硬,最后开始辱骂谢依。 气急了的颜霁月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 苏慕又气又无奈,维护了谢依几句:“谢依干干净净的男子,你张口闭口骂人家是贱人,勾栏院里出来的,积点口德吧。” “你竟然帮着他说话!你永远都向着他不向着我!......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颜家的赘妻,如果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当初不是我爹你早就死了,怎么会有今天,别以为你现在成了首富就了不起,没有颜家你什么都不是!”颜霁月的暴脾气再次发作,扬言要把他也给卖了。 苏慕无语,不想跟他争执,于是连夜跑了。 因为谢依是贴身伺候她的人,她来菡萏院留宿,谢依自然也要在外头守夜,屋里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看见苏慕出来,谢依连忙跟上来安慰:“哥哥他其实活的也挺压抑的,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人,却碍于家族势力压迫不得不委身于你,估计他一想到要服侍你,给你生孩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不然也不会哭了。慕姐姐我们都多体谅一下哥哥吧。” 苏慕笑了笑:“他今儿才打了你,还摔碎了你的镯子,你反倒帮他说话了。” “一个镯子而已,再说了这个血玉镯子原本是要送给哥哥的,只是内里有一点瑕疵,你怕被哥哥嫌弃才转手送给了我,我一个下人戴这种镯子已经有失身份,打碎了正好。” 谢依抿着唇:“而且慕姐姐说了,喜欢身边的人温婉端庄,慕姐姐每天在外经商劳累,我不想让慕姐姐因为内宅的事情烦心了。” 苏慕诧异:“温婉端庄,我随口说的话你还记在心上?” 谢依微微一笑:“慕姐姐说的话,我全都记得。”
30. 跳舞的小依 跳舞的小依 从那之后, 颜霁月的情绪越来越奇怪,但相对应的,谢依的言行举止越来越端庄, 颜霁月就是想找他的麻烦都挑不出错处来。 苏慕越来越觉得谢依慢慢从当初被她捡回来的小可怜, 变成了她一句戏言下,温婉端庄的侍从。 温婉端庄好是好, 就是有时候太沉闷了,随时被无形的规矩束缚着,缺少了生动的色彩。 哪像现在,谢依虽然如前世般乖巧温顺, 但因为她随便给他夹了一筷菜, 就激动的连筷子都拿不稳,完全没有前世那种熟练老成。 他所有的反应都出自于本性, 没有任何遮掩, 即使有心掩饰, 也很容易被她一眼看穿。 尤其他此刻微红的脸,像颗半熟未熟的?i杏子, 青涩又酸甜,滋味诱人。 苏慕忍住了想再捏捏他脸的恶趣味,从筷桶里拿了一副新的筷子递给他:“那副筷子脏了, 换新的吧。” “嗯,谢谢慕姐姐。”谢依深埋着脸接过筷子, 高束的马尾从颈侧滑落至胸前, 露出白皙细腻的颈肉, 透出一丝薄薄的微红。 “不客气。”苏慕支着下巴看着他,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快吃呀,你也尝尝你自己做的饭菜, 再不吃就凉了。” 谢依紧紧捏着筷子,心跳几乎要冲了出来。 即使低着头,他也能感受到苏慕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身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既欢喜又紧张地不能自抑。 明明是简单的夹菜动作,手却僵硬的不听使唤,勉勉强强的夹起了菜放进口中,连咀嚼都不敢动静太大,生怕苏慕觉得他不文雅,细嚼慢咽嚼了30多下,才缓缓咽了下去。 “好吃吗?”苏慕问。 “嗯。”谢依绿宝石眼睛飞快的在她身上看了一下,脸上的绯红并未消退,反而在她明晃直接的目光下变得更红了。 他性奋又隐忍的咬住颤栗的舌尖,一手手指艰难的扣着桌底,被慕姐姐注视的感觉......太好了,也太煎熬了,无时无刻不让他提着一颗心,渴望将这道目光永远留下,永远都停留在自己身上,也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强烈的独占欲,像野草一样疯长。 “那就再来一块。”苏慕又给他夹了一块梅花豆腐。 谢依抿着唇,他做这一桌子菜不是给他自己吃的,是给慕姐姐吃的啊,怎么她非但没有动几筷子,反而投喂起他来了。 他想拒绝,可是看着她动作轻柔的夹着梅花豆腐,生怕雕刻成梅花样式的豆腐被她弄破了,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碗里的样子,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苏慕。 他动了动筷子。 “等等,这豆腐太软了,稍微动作大点就碎了,换勺子来。”苏慕拿给他一个小瓷勺。 谢依放下筷子换上小勺,舀起豆腐,放在口中。 什么滋味都没有,实际上他所有的感知能力都用在了苏慕身上,再好吃的食物进了他的嘴都味同嚼蜡。 即使低着头谢依也能感受到,苏慕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尤其是看着自己吃东西的样子,脸上的神情都温柔轻松了许多。 虽然谢依不明白苏慕为什么喜欢看自己吃饭的样子,但是只要她高兴就好。 “慕姐姐不吃吗?”咽下豆腐,谢依开口问道。 “回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我其实不饿。”苏慕道。 她们在云城时一起逛了街,还买了好多东西。尤其是沈玉雪,她财大气粗,人又爽朗,苏慕看上又嫌贵的东西,沈玉雪想都不想直接买下,几乎快要把马车都给填满了,马车上也上备了好些零食,以及云城的特产,两个人几乎是一路吃着回来的。 “......哦。”谢依低低的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透着失落。 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精心为她准备的饭菜,结果她已经吃过了,能不失落吗? 苏慕低笑了一声:“不过看见小依吃东西,我也突然有了食欲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谢依细嚼慢咽的吃东西,就跟看吃播一样,代入感很强,原本不饿,也感觉饿了。 而且人家一番心意,她也不忍心辜负,尤其看着谢依低垂着眼眸,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都快软了,怎么能拒绝。 谢依失落的眼眸里立马有了光,开心的说道:“那慕姐姐喝点莼菜羹吧,这个粥很好喝的。” 说着他给苏慕舀了半碗莼菜羹。 苏慕尝了尝,香软嫩滑,滋味清淡又养胃很好喝。 她放下勺子,问道:“小依你告诉我,这些厨艺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啊?进步这么快。” 上辈子谢依一定在她面前操完美居家的贤夫人设,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谢依究竟是怎么从中原厨艺文化小白进化成大厨的。 但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她,前世的谢依她是问不出结果了,但现在的谢依可以。 谢依有些拘谨的放下筷子:“就是我在乔主夫家里学的,他的厨子在做饭的时候我就在一边看着。” “就这样?”苏慕觉得有点太容易了,不太相信:“你光是看一遍就会了?中原菜每一个步骤都很繁琐,你是怎么记住的?” 谢依咬着唇说道:“其实,厨子在做的时候,我就在心里计算着,他的步骤是什么,用了多少调料,下锅的时候我就估摸不好时间,我就自己在心里打拍子,记下每个步骤自己打了多少下拍子,这样等我自己做的时候就可以用到了。” “可是步骤那么多?你怎么记得住的?”苏慕觉得不可思议。 谢依笑了笑:“多看几次就会了。” “......天才。”苏慕赞叹。 谢依真的在厨艺上有天赋啊,光是在一旁观摩都能练出大厨的手艺,不像她这个手残,做饭全凭感觉,能不能吃全靠缘分。来到这个世界,她自己摩挲了大半个月才勉强弄出,别人口中味道一般般的食物。 听到苏慕的夸赞,谢依腼腆的笑了一下:“其实这些算不了什么,做饭本就是男子的基本本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苏慕去云城考试期间,他花了多少时间,才了解这些他曾经见都没有见过的菜,掌握了每一种食材的最好的烹饪方式。 他生长在大漠,基本都是面食,烙饼做馕倒是轻车熟路,可因为地理原因新鲜蔬菜十分稀缺珍贵,他们一家很久才会吃一顿炒菜,而且因为怕做不好浪费食材,都是爹爹自己下厨做,他偶尔观摩一下。 他浪费了很多食材,被油溅到了无数次,被衣袖遮盖住的手臂上满是油花烫出的伤痕,又给乔主夫家里的厨子塞钱,央求对方指导,才练出了这些手艺。 不过看见苏慕吃下他做的饭,他什么都满足了。 “对了,这次回来,看见云城又许多新颖的布料,就给你扯了几匹,夏天马上就要到了,你多给自己做几身衣裳。” 她从包袱里拿出整齐叠好的布料,都是一些清淡素雅的款式,不过也有一匹茶红的料子。 上辈子谢依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衣服颜色都选的十分清雅,苏慕之前还以为他喜欢这些颜色来着。 直到有一天,她跟合作商一起去了胡楼,见到了一些从大漠来的舞伎,穿着异域的浓艳的衣裳,跳着贼带劲的舞蹈。 见惯了中原舞蹈的她,冷不丁欣赏到了热情火辣的胡旋舞,回去就跟谢依夸了一句,某某舞伎跳的真好什么的。 谢依闷闷道:“慕姐姐我也会跳啊。” “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跳给我看啊。” 她的一句玩笑话,谢依当真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套衣裳,比起胡楼里面要保守一些,但是颜色浓红、艳绿、赤金,按理说这种颜色红配绿的颜色搭配在一起会很俗气,但是谢依穿着却一点都俗。 他手臂上带着金钏儿,腰间结实有力的腹肌若隐若现,赤着光洁的脚踩在地毯上,脚踝上系着铃铛,微卷浓密的长发散了下来,戴着西域特有的金色额饰,再配上他绿宝石般的眼睛,反而比胡楼的舞伎还具有异域风情。 伴随着他的舞姿,每动一下,脚踝的铃铛就会发出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声响,胡楼舞伎的动作多少带点色-情性暗示的意味,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衣服脱下来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但一样的动作,谢依跳就完全诠释了什么叫风情而不色-情,就好像一只媚态十足的波斯猫。 除了惊艳,还是惊艳。 从那时起,苏慕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辈子受制于经济因素,她没有条件像上辈子给他买颜色更漂亮,色泽更浓的丝绸,给他买昂贵的首饰,但她还是尽量让他有自己可以选择的空间,而不是为了迎合她的喜好,总是穿一身白。 虽然白色也很好看,看起来像个清爽的少年郎,但红衣也不错。 茶红的颜色,不像正红那么严肃端庄,浓烈中带着一点非正统的、妖妖调调的意味,但是她明显看出谢依很喜欢。 “喜欢吗?” 谢依眼里的欢喜是藏不住,捧着布料开心的笑了起来:“喜欢。”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啊。 他的慕姐姐就连去赶考这么重要的时候,心里都还惦记着他,还给他带了礼物回来,他从未如此开心过,哪怕大漠那些女人送给他宝石,都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开心。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衣裳做出来,穿给苏慕看。 苏慕摸了摸他的头:“喜欢就好。”
诡者,妖魔鬼怪也;异者,神秘诡谲也。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有以梦杀人的梦魇,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一本神秘的《诡录》,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夏未央(连城VIP手打完结)作者:日月青冥内容简介我知道,你我之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可我以为,如果有一天你要做出选择,至少,你一定会选择我。直到你笑着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可这份对你的爱依旧梗在胸口隐隐作痛...
隆安帝二十七年,少年将军周鹤鸣大挫朔北十二部,得胜回朝,被迫成亲。 对方恰好是他心上人……的亲哥哥。 * 周鹤鸣幼时曾到宁州,机缘巧合,惊鸿一遇,单恋抚南侯郁涟许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糟糕的兄长。 郁濯此人,在宁州坏名远扬,人人嫌恶。 二人大婚当日,郁濯春风得意,周鹤鸣万念俱灰,唯恐避之不及,郁濯却偏要来招惹他。 周鹤鸣如临大敌,誓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好歹将对方制服,却听见郁濯饶有兴趣地问: “我究竟哪里不如舍弟?” “你说出来,我定分毫不改。” * 恰逢战事又起,周鹤鸣马不停蹄赶回青州,却先等来了自己的白月光郁涟。 郁涟为公事而来,周鹤鸣知此生无缘,但求尽心护其左右。 护着护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白月光,怎么私下里行事作风同他的可恶兄长一模一样? 周鹤鸣如遭雷劈,艰难说服自己接受了白月光性情大变的可能性,对方却出其不意地掉了马。 “怎么了小将军?猜到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之后,你就不爱笑了。” 【鬼话连篇·钓系混邪美人受x前期纯情忠犬·后期狼狗攻】 周攻郁受,不拆不逆 可怜的周鹤鸣,被郁濯玩弄于股掌之中。 小剧场: 后来青州城外,绯色蔓延,白鼎山四野自阖为笼,并不许他人窥见半分。周鹤鸣一手环人,一手勒马绳,穿行于猎猎夜风。 郁濯仰头看他,开口时吐息潮热:“怎么好话赖话软话硬话都听不得?云野,是只想听我的真心话么?” 笑意层层染上了他的眼,眼下明晃晃露着颗小痣,像是天真未凿、漫不经心。 ——却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引诱。 周鹤鸣勒住缰绳,郁濯在突然的变速里微微后仰,露点半节修长脖颈,被一口咬住了喉结,周鹤鸣的声音嘶哑着响在耳边。 “你分明知道,我都会信的。” 【食用指南】 1.架空不考究,私设同性可婚 2.1v1,HE,正文主受,有群像,先婚后爱,24K纯甜文(信我 3.年下,攻为成长型人设 4.文名取自贺铸的词,封面是郁濯 5.不控攻/受,一切为故事本身服务...
——无系统,猥琐流——詹姆斯抱怨道:“我从来没有在超级球队待过。”而陈极会说:“对的,我很幸运,我去的每一支球队都是超级球队,不夺冠就失败的那种。”顺便问詹姆斯哈登一句:“登哥要总冠军戒指吗?”......
(本文有CP,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成长型,一定程度上自私,男主是莽夫!且配角不会莫名其妙降智,非无脑爽文。)‘道虽险阻,吾心甚坚’江上弦一朝穿越,勤勤恳恳在长安摆摊卖卤羊肉半年攒钱,准备给大唐餐饮业来一波震撼。凭空出现的神秘来信打乱了所有计划。“什么?这玩意儿还有任务?”“直爹贼!老娘就知道!你大爷的穿越还带业绩......
他是权势滔天的帝国总裁,强势霸道,狂妄不可一世。性情高冷禁欲的他,一时兴起将她禁锢在身边,渐渐地护她成了习惯,宠她成了执念,深入骨血的痴恋让她逃无可逃。他说:“我允许你任性,但你必须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任性。当初你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一根头发丝也是我!”......